(石景琼摘自《画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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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家的小木屋
作者:毛 萍
一直心仪海德格尔的小木屋!
1922年,在弗莱堡大学任讲师和胡塞尔助教的海德格尔在托特瑙山购得一小块地,请人的同时自己也亲自动手在那里修建了一间十分简陋的小木屋。从那时起,“托特瑙山就成了他退身于世界之外时的居所,也是他哲学思考的冲锋高地”(萨弗兰斯基语)。每当有空闲时,海德格尔就到他的小木屋里思考和工作,他的许多重要著作就是在这间小木屋里写就的。
不曾有机会亲眼见见这间神奇的小木屋,但看过这间小木屋的照片。诗人王家新描述:“小木屋的背后,是苍翠古老、随着山势起伏的黑森林边缘;小屋左侧的山坡,是冬季的滑雪胜地;小屋以下及对面晴朗的远方,整个狭长幽深的谷底和点缀着三五农家乡舍的开阔山坡,则在一种磅礴的精神大气中呈现。”如此高远、幽深、宁静、孤独的居所,焉能不催生哲学之“思”?
哲学是孤独和宁静的学问。喧哗热闹可以讨论“在场的东西”,譬如关于经济、关于社会问题。但若要思考“不在场的东西”,譬如关于上帝、关于灵魂、关于宇宙的本源,则必须要“走你的孤独之路”,栖身于与宇宙、上帝、灵魂浑然一体的氛围里。
现今要找一个高远、幽深、宁静、孤独的栖身之地谈何容易!哲学家们早已告别坐冷板凳的时代,进入一个空前喧嚣的世界。他们满世界飞来飞去,做报告、跑课题、评奖项、发文章、出专著……
一个身心不能独处、不能宁静的人“不复与本源为邻”(荷尔德林语),因而也就不可能有思想!常言道,文如其人,其实,文也如境。境不幽、不静,其文也就难免流俗。故有人称,现在是“用最好的纸出废书!”
哲学家的“小木屋”在我已然成为一种境界、一种精神。一种如同现象学家胡塞尔那样能够长达数十年甘于寂寞、远离名利,在一种宁静退隐状态下一再献身于哲学问题的境界和精神。胡塞尔曾有近十年的时间“几乎什么也没有发表”,他把自己独立于所有的外在的东西,积聚全部的思想能量,去冲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宏大哲学理论:现象学。这要是发生在今天,一定不可思议。在量化考评风行的今天,一个教授如果十年没有成果问世,那他就只有下岗。
胡塞尔有一句话,令我读后久久不能平静:“我们切不可为了时代而放弃永恒。”
时代的诱惑太多了!而永恒能值几个钱?
当我们困惑于时代的花里胡哨而忘记了永恒时,当我们厌倦了周围的嘈杂算计而急欲抽身离去时,我们太需要一间哲学家的“小木屋”来安顿我们漂泊迷惘的灵魂!
这间小木屋一定要建在乡野,最好是像海德格尔那样建在苍翠古老的森林边缘。支撑屋子的木头和板壁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屋子里简朴宁静,质朴的书桌旁陈放着一排排自己喜爱的书。小木屋的外面流淌着潺潺清泉,泉边开着不知名的野花。顺着清泉,一条小径通向森林的深处……
(左左摘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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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书痴朋友
作者:刘 军
与晨相识,纯属偶然。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阳光灿烂,轻风吹拂,和往常一样,我晃晃悠悠地来到书市,也就是一溜儿卖旧书的地摊。地摊上的书包罗万象。踱到一位老者的摊子前,我猛然发现一本线装本的《文心雕龙》,蹲下身便抓在手中,同老者砍起了价钱,一番口舌,眼看就要敲定,身旁却忽地冒出个不协调的声音:“加20元卖给我。”
这人不是不懂事就是故意捣乱,我回头一看,只见一双发亮的眼睛死盯着《文心雕龙》,神情既紧张又焦急,两手似乎准备随时出击抢走我手中的东西。此时此刻,我岂能示弱:“我也加20元。”
“再加20元。”
“你是钱多了发烧吧?这书我已经谈妥了价格,你凭什么横插一杠子?”我握着拳头站了起来。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找这本书有几年了。唉,你能不能……让给我?”
来人对书的痴情感动了我。买到书,他异常兴奋,忙着自我介绍。从那开始,我认识了晨。
由于爱好相同,彼此就有了交往。一天,接到晨的电话,说他在茶楼等我。见了他,着实令我大吃一惊。晨双目赤红,满脸憔悴,本就瘦削的身子越发单薄,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晨爱书成癖,把自己的工资几乎都花在了买书上,为这事儿,他的个人问题就成了问题,谁愿和一个将书当成心肝宝贝的人过日子?后来好心的红娘给他介绍了一位农村姑娘,这姑娘看上了晨的工作和城区住宅,接触几次后便风风火火地和晨同在一个屋檐下进进出出。
成了家,有了女人,晨的生活并未改变多少,他仍然痴迷在浩瀚的书山之中。下班之后,不是转书市就是窝在书房,把皱了的书页抚平,把脱线了的书页扎实……很少过问老婆的事,更不用说到农村去帮老婆看看地种种庄稼。每月的工资,先交给书市以后,剩下的才是生活所用。老婆跟了他五六年,未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实在忍不下去了,于是干涉晨无休无止在书市淘书的行为,晨买回来,隔几天,她又悄悄搬出去卖。晨知道了这事儿,怒发冲冠,抽了老婆一个耳光。老婆伤心欲绝,抛出二者取其一的要求:“要我不要书,要书不要我。”晨折腾了几个夜晚,含泪与老婆离了婚。
打这以后,我便关注起晨的生活来了。逢年过节,把晨叫来家里,小酌几杯,或是约他出去一块儿转转书市。对他的个人问题,我也让妻子费心当红娘牵红线,可晨总是一口拒绝:不能再害别的女人了。
生活过于清贫,晨的身体每况愈下,到2007年初,终于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弥留之际,晨告诉我,他在书房里给我留了一封信。安排完他的后事,我第一次走进晨的书房,眼前的一切,惊得我发不出声来。这是怎样一个书房啊,约30平方米的屋子,四壁都是书架,只留下一扇门进出,书架上整整齐齐重重叠叠放满了各种版本的书。我慢慢浏览,线装、精装本、平装书,古代的、现代的、当代的,国内的、国外的,政治的、经济的、军事的、历史的、文艺的、医学的……甚至地理风水、阴阳八卦,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一封信静静地躺在书桌上,打开一看,晨写道,他一生的积蓄就是这上万册书,让我代他赠给市图书馆……中国是文明之邦,而国人又恰恰“贫血”……能够出一分力,不悔!
我默默退到门边,对着书房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石景琼摘自《燕赵晚报》2007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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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爱留下
作者:王发财
1994年4月7日凌晨,太阳升起在小镇卢旺达。霍赛林·因加比雷一如往常地下田干活。此时,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但她,一直没有告诉丈夫,想今晚给他一个惊喜。
傍晚,霍赛林回到家中,眼前的境况让她大吃一惊。本来收拾规整的家已经被砸得乌七八糟,自己的父母和丈夫都被捆绑在树桩上,几个刽子手把她抓住绑好,当面杀害了她的亲人,并且恶毒地说:“让你一个人活着,是为了让你悲伤而死。”
灾难就此降临在这个地区的千家万户。原来,当日清晨,一架载着卢旺达胡图族总统哈比亚利马纳的座机被火箭击落,旋即,在卢旺达人口中占多数的胡图族人为实施报复,爆发了一场代号为“砍倒高树(成年人)和树芽(孩子)”的惨绝人寰的种族屠杀,暴怒的人群四处搜寻和杀死图西族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噩梦无法结束。接下来,霍赛林反复遭到刽子手强暴,直至怀孕第九个月时也未停止。
不久,霍赛林生下第一个女儿奥斯亚娜,但刽子手并没有因此放过这位母亲,她再度沦为“性奴”。此后,霍赛林在屈辱和痛苦中度过半年,屠杀终于停止。卢旺达200多万图西族人中有近三分之二被屠杀。
虽然霍赛林幸免于难,却发现自己再度怀孕。同族的人得知消息,一致让霍赛林打掉这个孽种。但霍赛林拒绝了。面对同族的质疑和谴责,霍赛林脸色平静地说:“以前的一切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创伤,我们何必再让伤口扩大呢,我会把孩子生下来,我要把爱留下!”
12年后,美国《新闻周刊》摄影记者乔纳森·托尔戈夫尼克有幸采访了已经步入中年的霍赛林,并给她和她的两个孩子拍摄了一张照片。此时,她的两个孩子均已经长大。画面中的霍赛林从身后拥抱着两个女儿,眼神中满是慈爱和怜悯。
2007年11月8日,英国国家肖像陈列馆肖像摄影奖揭晓。这个设立于1993年的国际摄影界重要奖项,今年收到了2700多名摄影师的6900幅作品,乔纳森·托尔戈夫尼克拍摄的这张《大屠杀后的母亲》最终获得大奖,并得到了1.2万英镑奖金。
获奖后,托尔戈夫尼克说:“这是一幅母亲和孩子们的肖像,当你观看这幅作品时,你的第一个感受就是她们很美。尤其那位母亲的眼睛,你能看到很多内容,惟独读不出仇恨。”
英国国家肖像陈列馆馆长、评委会主席桑迪·奈尔说,托尔戈夫尼克的这幅作品拥有难以置信的冲击力和打动人心的力量。
“作品中的她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一名受害者,也很难从她脸上看到昔日骇人的忧伤,使你忍不住想追问。”
如今,这幅肖像即将做成雕塑,矗立在卢旺达首都广场之上。它向人们昭示,战争、屠杀、暴虐,都不及一位母亲的爱和宽容更有力量,能让生命重新芬芳,充满希望。
(刘兵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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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殇
作者:姚牧云
第一次见那个女孩是在学校的舞蹈厅。
我正在把杆上压腿时,突然有个女孩子推门进来,她显得很急,一直喘着气,她脱了鞋,对正看向她的形体老师说了一声报告,便进来,换了白色的舞鞋。
她清瘦修长的身材,一张略小的细致的脸,及紧紧盘在头上的发,不是很漂亮,但是十分精细。
大多练舞的人总穿大T恤和健美裤,而她却在T恤外罩着一件兜肚,只是她的做得十分精细。
休息间隙,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她看我盯着她,便晃了晃一只耳机,像是问我要不要听。
我走过去接了下来,她打开了线控,那是一个异常特别的男声。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是老狼的声音,那首歌叫做《只有你陪我一起唱歌》。
那以后,每次休息时,都会与她一起听歌。很可笑的是,我一直没有问她的名字。
与她相处久了,依然不是很热络的样子。那时,她几乎次次排练都迟到,早餐带到排练厅来吃。
她的基本功不怎么好,大约身子太高,柔韧性还不如我,于是我曾经问她为何学舞,她顿一顿,然后回答,美体吧。
学舞的女孩,大都藏着一份梦想,有关展翅或者飞行的梦想,我是这样。
无事时,我爱观察她穿的各式各样的兜肚,什么颜色都有,但她大部分时间都爱一些内敛的颜色,深蓝、淡紫。
她也曾告诉我,那些五花八门的兜肚的来历。
她们家族,只要是女孩,每年都要为她做一件兜肚,到了成年,刚好是18件,是作为她的嫁妆压箱底的。
那一次,舞蹈课完了以后下起了暴雨,我没有带伞,于是一个人在学校里躲雨,直到雨停了才下了楼。
我在学校操场上看到了她。
操场上没有人,她的伞放在了地上,她在湿漉漉的水泥地板上翩翩起舞。
她的身形很修长,于是动作很优雅,但却因为基本功的原因显得有些僵硬,她伸长手臂,做出一个微微曲起的动作,她跳的是孔雀舞。
她很专心地跳着,一点一踏,一个手势,一个亮相,手腕柔和,脚步轻盈,她仿佛会飞一样地跳着。
那是一种很渺茫的舞蹈,轻而美,好像是怕惊醒了什么,大概是一个美好的梦境,她十分投入。
跳着,她终于停了下来,然后是最后一个台形,头转向右侧,一只手托在胯边,一只手擎到头顶,脚步是一点一踏,像是敦煌壁画的形象,她的脖颈露出来,像高傲的天鹅一般。
那一刻,我知道,她的确喜欢跳舞,要不然,必不能那么用心地跳。
那以后不久,再也不见她来上舞蹈课,似乎蒸发了一样。问别人,都告诉我:“哦,那个女孩子呀,向学校申请了退学呢,好像要出国……”如此的回答突然让我愣住了,没想过她会离开。
那是元宵节,与爸妈一起去广场玩,想买一个灯笼玩,没想到在摊子前突然顿住了。是她!
淹没在一堆小摊小贩中,殷勤地问这个好不好,我知道她大约是不认识我了,可此刻我却更坚信是她。
虽然没有穿兜肚,虽然没有拿她那个很拉风的随身听,虽然并不是原来那么沉默,可是我认定了那是她。
那个弱小的,在一帮市侩中显得太特殊、太白净的女孩。
那一刹那,我转过头去,不再看她。走出人群,我不想知道她或她的家族经历了什么,背叛?失势?这些都不重要,只是她消瘦的样子让我微微有些悲哀。
仍记得她那些跳舞时高傲美好的样子。
仍记得她那些精美而意味长远的兜肚。
仍记得她十分爱在地板上画的那个“殇”字。
而今天,我知道,殇的意思是“死去”。
(石景琼摘自《散文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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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佛的鼻孔
作者:林清玄
有一位雕塑佛像的工匠,他的手艺远近驰名。
当他为一座佛寺雕刻的佛像落成的时候,附近几里的人都跑来观礼,人人都为那座佛像的庄严伟大而赞叹不已。
只有一个穿着脏衣服的小孩,一边挖鼻孔,一边说:“这佛像雕得不好!”
众人都回头看着孩子,孩子换了另一边的鼻孔挖着:“这佛像真的雕得不好!”
大家就奇怪地问他:“为什么雕得不好?”
小孩子说:“这佛像的手指太粗、鼻孔太细,佛没有办法挖鼻孔。”
众人纷纷斥责孩子:“小孩子懂什么,佛又不是孩子,怎么会挖鼻孔,佛的鼻子怎么会痒?”
当大家议论完了,发现雕佛像的工匠不见了,由于太羞愧了,连庙里的工钱也没有拿。
这是我小时候听乡里老人说的故事,这故事有两个版本,另一个版本是那逃走的工匠后来发愤图强,终于成为闽南一带雕佛像的大师。
由于佛离开我们太久了,我们往往把佛神化,而忘记佛也是由人做起的,如果佛连自己的鼻孔都挖不到,还谈什么普度众生呢?
可惜,现在大部分工匠造的佛,都是自己挖不到鼻孔的。
(岩冰摘自《林清玄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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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自卫
作者:魏得胜
晋、楚战后,两国交换战俘。楚王在送晋国大夫知罃回国时,两人有一段对话,简略如下:
楚王:“你恨我吗?”
知罃:“我无才,不恨谁。”
楚王:“你感谢我吗?”
知罃:“不。两国事,不由人。”楚王:“你如何报答我?”
知罃:“效祖国,无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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