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虽然我们干的事情很简单,但总是莫名其妙地被彼此感动。
我问他:“你这么小,怎么就想到来这里当志愿者呢?你的父母不担心吗?”
他听后,头一低,然后淡然地笑道:“我其实是离家出走的。”
他开始给我讲开了他的生活。原来,他是一名高中学生,他对高中学习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的爱好是摄影,每天都沉迷于摄影当中,学习成绩非常差,而他的父母对他的“不务正业”极为不满,经常指责他,父亲气得抽他耳光,他从来都没有反抗过。但是就在两个月前,他最心爱的老相机被愤怒的父亲给摔了,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他修好了相机,便和一伙网上认识的志愿者来到了这里,这里曾是他梦想了好久的目的地。这里有世间最壮美的风景,他想一一拍下,有一天,能交到自己父母的手中,告诉他们,自己的儿子不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只是有着更确切的人生目标而已。可惜的是,途中,他的相机又摔了一下,彻底报废了。他想不到能交一份怎样的答卷给自己,也不知道该拿什么去反抗父亲对他梦想的“压迫”。同时,他也在为藏羚羊开路的过程中产生了更深的使命感,于是他便决定再留一段时间,留到9月,藏羚羊迁徙期过去为止。
他说完他的故事,我不便相劝,只好拉着他拍照去了,并约好了,以后从网络上传给他。
第二天,公路通了,我们离开保护站,驱车去那曲。
他把我们送到路上,然后亲切地和我拥抱、挥手。我和他挥手时,眼睛竟然有些湿润。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大概是为他那年少执著的梦想吧。我路上一直在想,这个坚强的孩子应该回家,家长应该接纳他,认可并鼓励他。或许这样,他才能活得快乐,才能走向梦想。
半个月后,我们从那曲回格尔木,又途经了那个保护站。车还没有到的时候,就远远地看到保护站有个人在挥手。他不是别人,就是思贤。
思贤看上去神情有些伤感,眼睛像是哭过般又红又肿。他要我们带他回格尔木。我们带上他就上路了。
我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告诉我说,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情。原来,三天前,他们在路上为藏羚羊开路的时候,有一个鲁莽的司机为了赶路,居然不顾他们的阻拦,闯关而过,直接撞飞了一只可怜小羊羔,羊群被切割成两半散去了。他们为此悲愤不已。然后,捧着那幼小的羊羔埋在了保护站特意为羊羔挖的坟墓里。他们葬了羊羔之后,正心意难平时,却看到有一只母羊在公路旁徘徊哀号,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呼唤。他们知道那是羊羔的母亲,于是,又含泪把羊羔给挖出来,放到母羊的面前。母羊悲伤的神情令每一个人心碎。直到母羊绝望地离开,他们才再次埋葬了羊羔。
说完后,思贤的眼中有泪光泛起,年轻的脸上悲愤交集。我们听了也义愤填膺,却没有人多语。
我试图转移一下话题,来驱散一下悲伤的气氛,于是搂着思贤的肩膀问:“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思贤忽然泪水直冒,然后握住我的手哭道:“大哥,我要回家!我妈妈一定找我找疯了!”
我一把抱住他,将他的哭声捂在怀里。我的眼泪忽然也涌了出来。这个迷失在世界边缘的少年,在见证了真正的忧伤之后,深深地明白了一种爱,终于在美丽的可可西里回头了。
(司志政摘自《文苑》
2008年6月A图/贾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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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北海道狐狸一样被养大
作者:妹尾河童
儿子今年23岁了。他上小学二年级时,老师让他们班学生写过一篇作文,题为《我想成为这样的父亲》。这些作文被结集成册,送到了家长们手中。一篇篇文章幼稚可爱,多数孩子都以自己的父亲为榜样,描绘出了心目中理想父亲的形象。可翻到我儿子那页时,我惊呆了。妹尾太郎写道:“我想做一个平常的父亲。”仅此一行。
纸上的空白仿佛是对我无声的控诉,让我十分狼狈。不由想起太郎的姐姐,她比太郎年长9岁,长大成人后说过一句让我震惊的话:“被幼稚的父母抚养的孩子,很不容易!”
我同孩子接触时,最基本的是想知道孩子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孩子会爬时,我也和他一样在地板上爬来爬去。那一刻我体会到,孩子看到的世界和大人完全不同。这时候孩子只能看到桌椅的下面,当他们看到掉在地板上的东西时,会拿起来往嘴里放,我能理解此时他们的心情。那一刻,如果有来自高处的吼声:“不行!”对孩子来说实在太恐怖了。孩子蹒跚学步时,我也跪在地板上跟着学。这时孩子只能看到桌角上放的东西,这会激发他们的好奇心。当桌上的茶杯掉下来时,如果我们说“危险”,就等于扼杀了他们的好奇心……即便如此,我似乎还不是个“有父亲样儿的父亲”。
我对孩子“咿呀”学语很感兴趣,长女真美首先成了我的好奇对象。我教给女儿早上把报纸送到我枕边时说“谢谢”,我接下报纸说“不用谢”,想看她什么时候才能发觉自己说错了。大约过了两个月,女儿一声不吭地把报纸扔给我就跑了,她发现自己说“谢谢”有些奇怪。我非常开心,夸奖她“了不起”,女儿却高兴不起来。我慌了神,向她道歉,可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女儿都不理我。后来她终于消了气,却不再相信我,每次都问妈妈,“爸爸说的是真的吗?”
儿子上幼儿园时,一次,盘子里只剩一个包子,儿子正要吃,我说,“为什么你一个人吃?要么一分两半,要么猜拳,谁赢谁吃。”儿子同意猜拳决胜负,结果我赢了。“虽然爸爸赢了,可爸爸分给你一半。”然而,当我把包子一掰两半时,儿子哇的一声哭起来。其实我是想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向儿子传授将来自立后社会生活中所必需的常识,但是看来似乎行不通。
记得看过一个电视节目,演的是北海道狐狸怎样哺育下一代。当时女儿嚷道:“原来我是像北海道狐狸一样被养大的!”
狐狸的父母并不把梦想寄托在儿女身上,希望小狐狸“成为这样的狐狸”,而只是向它们传授生存技巧。比如,地面上映出大鸟飞来的身影时,要教给小狐狸快速隐蔽自己。其教育方法是,猛地咬住小狐狸,让它感到身体的疼痛。小狐狸虽然吃惊畏惧,但却掌握了父母一反常态的行动和外敌攻击之间的因果关系。
我家也发生过类似事情。入冬后要生炉子,由于房间狭小,很担心女儿碰到后烫伤。接二连三说“炉子危险”是无济于事的,于是我把炉子加热到不至于烫伤的程度,当着女儿的面摸炉子,大叫“好烫!”接着抓过女儿的手按向炉子,大喊“烫!”女儿哇的一声哭了,从此每次从炉子旁边走过都会很注意。
“真是个怪爸爸!不过现在很感激他那种独特的教育方式。”孩子们长大成人后这样对我说。
由于家庭环境和孩子个性不尽相同,教育孩子的方法不能一概而论。但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你是否能让孩子感觉到,你是很认真地对待他的。
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现在也还能和孩子们沟通,其原因也许就在这一点上。
(邓伟明摘自《生活潮》图/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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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别人爱自己
作者:何 炅
飞机的常客都知道,在飞机上和婴儿同座是很痛苦的事情。因为飞机上的密闭空间、无趣的漫长路程和压力的变化,常常会让孩子们扯开最大号的随身音响号啕大哭,旁边的我们能不能休息倒在其次,被孩子持续不断的悲号一直揪着心那真的不是个滋味。
这天上了飞机我就暗自叫苦,飞机满员不说,邻座的就正是一位年轻的母亲抱着个小宝宝!我在飞机上补觉的计划是彻底泡汤了。
失望了一会儿,我还是调整心情朝这萍水相逢的母子俩友善地笑笑。这个孩子也真是神奇,一直从他妈妈的怀里探出头来认真地打量我,一边淋漓尽致地流着口水,一边朝我不停地灿烂地笑。我想入非非地问:“你干吗盯着我呀?是不是在电视上见过我啊?”伸出手指给他,他马上就用小手紧紧握住,我立刻被这温柔的示好行为收服了,心里充满了柔情。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该宝宝就是个省事的主儿。本来还在装天使一直可爱地笑,飞机一起飞立刻上演小魔鬼整套节目。哭喊、喷鼻涕泡、挣扎、挥动双拳打妈妈的脸,还十分有劲儿地拿小腿一直蹬我。年轻妈妈一直跟我说不好意思,我一直说没有关系,大家在飞机上各自都好忙。
年轻妈妈一直欣赏和慈爱地看着宝宝,还试图寻找一个让孩子会稍微舒服点儿的姿势,找了好几个角度发现一个自己最拧巴的姿势让孩子最有安全感。于是这位伟大的母亲就扭着腰、斜着肩、窝着胸,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撑着前座,用这样的高难度动作很技巧地待着。
我真的为她感到辛苦。那个姿势待一下还好,长久下去怎么受得了?年轻妈妈满头大汗,可还是一直欣赏和慈爱地盯着自己的宝宝。她拒绝了所有的飞机餐食,连水都没法腾出手来喝一口。我有心说我拿着杯子你来喝,又实在没熟到这份儿上,左右为难,真是大家都各怀心事。
飞机在遇到云层的时候开始颠簸,因为年轻妈妈的技巧动作化解了起伏震动,孩子没什么感觉,皱皱眉头睡得还是很安稳。只是妈妈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了。突然,她着急地指着呕吐袋朝我示意,我赶快打开拿给她,她坐直了腾出只手,接过去就匆匆忙忙地吐了。
她吐得挺厉害的,而这个过程中,她居然很小心地没有惊动自己的宝宝,然后又是很不好意思地跟我说抱歉,说是晕机,是老毛病了。
因为事发突然,我在旁边真是目瞪口呆。之前看她为孩子忙碌辛苦,真是没有发觉她一直在忍受晕机的痛苦。我由衷地说,你真是不容易。自己不舒服,可还是把孩子照顾得很好。年轻妈妈不在意地说:“当妈的,不都是这样?”
我突然想到,我小时候虽然我妈妈没有带我坐过飞机,但也一定是出过远门的。在火车上,在长途汽车上,在不舒适的一次又一次的旅途中,妈妈也一定是这样,不管自己多么辛苦,也要想方设法地让我舒服吧?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没有什么特别不愉快的片断,这是父母花了多少心血才完成的奇迹!
每个父母亲不也都是这样?不仅仅是出门在外的路途上,其实在每个孩子的成长过程里父母总在殚精竭虑地为孩子着想,苦了自己没关系,一定也要孩子少些苦痛,少些波折,少些遗憾。我们的成长,因为别人这样的用心,显得多么珍贵啊。
下飞机的时候我郑重地和母子俩告别。那个宝宝又恢复了天使的模样,揪着我的手咧嘴“呀呀呀”。我对他说着些他铁定听不懂的话:“你要好好长大,为了你的妈妈要好好地珍惜自己啊!”
孩子冲我非常友好地继续淋漓尽致地喷着口水,显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那个年轻的妈妈,慈祥地冲我笑着,我想她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丛佳摘自《最好的幸福》图/迟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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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光的暗恋
作者:安 宁
1
那一年也就16岁吧,没来由地就喜欢上大学里的一个男生。每天背着书包经过他们教室门前长长的樱花路,总是忍不住在飘飞的花瓣里,侧头看他是否在靠窗的位置上坐着。如果在,我的心,即刻就会像那飞扬的樱花,轻盈、温柔,而且无限喜悦。若是空着,心,也会跟着空洞茫然下去,好像有什么人,将我的身体,掏空了,连那仅存的一点儿思念,也不给我留下。
这样地爱着他,但他,从来不知道。因为有一天,我们突然地在樱花路上相遇,预演了千万次的一声“你好”,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眼睛里写满的,竟全是诧异。我以为他会记得这个每日都要羞涩地看他一眼的女孩,至少,应该像记得那些纷飞的樱花一样,记得这个几乎成了风景的身影吧。可是,樱花都要谢了,春天也快悄悄隐退,我刻意描画过的唇和眉,我哼唱的美丽的曲子,我一天一换的发型,我手腕上叮叮当当作响的银镯,我所有的努力,终于还是没有让他将我记住。花瓣落了,还有芬芳,留在他的记忆中,而我,原是连那落花都不如的。
2
终于还是让他注意到了我。是一个下雨天,我依然抱书等他过来。他没有打伞,踩雨冲过来,一下子便将我怀里的书,撞到地上去。他连声地说着对不起,且弯腰帮我捡。看到我课本上“孟雨诗”的名字,便笑,说,你的名字和人一样美呢。我以为自己会像梦中想象的那样,脸红得不敢抬头去看他,却是没想到,竟是哭了。他也慌了,不住地说抱歉,真的不是故意将我的书撞到水里去的,而我,再也无力承受这样突如其来的喜悦,道声再见,就飞快地跑开了。他怎么会知道呢,这个女孩子眼中丰盈的泪水,其实早已积蓄了那么久。
第二天,再经过他的教室旁,竟是有了些许的渴盼。而他,真的就在门口站着!看到我走近了,便晃晃手中淡紫色的雨伞,笑道:小丫头怎么能和我一样粗心呢,也好,天晴了,就可以遮阳呢。我已经忘记了言语,我只知道,那一刻,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那个女孩;而到达极致的幸福,不必开口,它自会芳香四溢的吧。我就这样微微低了头,看着凉拖里激动得不知如何安放的脚趾,接过他手中的伞,而后轻轻踩着他长长的影子,走开去了。
那一天,我逃了课。我在大学的操场上,一圈圈地跑,跑到第8圈的时候,我终于无力支撑,大口地喘着气,卧倒在一旁的草坪上。我的泪水,再一次冲溢而出。16岁的我,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爱的山洪,淹没到几近窒息。
我开始疯狂地搜索一切关于他的信息,我在大学篮球比赛的人员名单上,查到了他的名字“辰”;我又从妈妈的同事那里,知道他来自遥远的冰城:我还在校报他发表的一篇文章上,记住他喜欢在冬天尽情滑雪,喜欢穿蓝色系的衣服,喜欢啃不削皮的光洁的苹果,喜欢在读书的时候,打开温暖的台灯,亦喜欢头发微卷皮肤白皙的女孩。
3
我在很短的时间里,了解了他的全部;而他,却依然对我一无所知。可是,这又有什么呢?我可以如此自由地爱他,可以每天从他的窗前经过,可以听到他和暖的声音。这,对我,已是足够。
依然会在青石板铺成的樱花路上“偶遇”。他开始对我微笑,这是他特有的打招呼的方式,唇角上扬,暖暖的笑便溢出来,将我一颗低到尘埃里去的心,溅湿了。而我,亦鼓足了勇气,轻昂了头,去迎接他的视线。我听见自己,在他的目光里,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那样地疼痛,又那样地甘心。再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我只是他的点头之交,而他,却已是我生命的全部。
两年,就这样转瞬即逝。我高考的分数,足够报考北京的重点大学,但却执意要读这一所大学。妈妈说,你不是一向喜欢北京的吗,什么时候突然地变了?我低头浅笑,想,是啊,什么时候变了呢,该是遇见辰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吧。
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他去过的一切地方,图书馆、自习室、英语角、体育馆。他有没有注意过这样一个女孩子呢?她换了他喜欢的卷发,她努力地用一切可以美白的化妆品,她听说他喜欢蓝色,她穿所有蓝色系的裙子;她在雪天里摔了一跤又一跤,只为将滑雪的姿势练到最美。她在看他打球的时候,永远不会忘了啃一个不削皮的苹果;她在日间读书,都拉上窗帘,只为可以打开台灯;她还一篇篇地,给校报投稿,尽管每次都被无情地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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