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我觉悟得快,我才不要去做008呢,我给华盛顿发了个电报告诉他们我改主意了。芙洛伦丝童心未泯地又乐上了。我现在在机场做义工,是我语言功夫的最好用武之地。我常说,我们在机场就像是民间大使,是我们把对美国的第一印象留给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我永远不能忘记当年我父母来美国的困苦——举目无亲,身无分文,没有人能说他们的语言,更没人帮助他们。而我现在要做的,是让今天来美国的异乡人不再像我父母那样无助。
芙洛伦丝说话语速极快,像是在不停地追赶着自己的生活。我每天早上走路锻炼一个小时,一周上两次计算机课学习上网,然后参加社区妇女俱乐部的活动,对了,我现在还准备做另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儿——在老人中心教不识字的老人认字。你能想象吗?面对一个70多岁的老人,他此生最大的心愿是能在去见上帝前读一本书,而我就要做那个帮他实现心愿的人。
10年来,我听过无数个芙洛伦丝助人的故事,亲历过无数次她的关爱。我也无数次地从她家门前经过,欣赏她门前的鲜花。我读懂了独身老人芙洛伦丝青春不老的秘密。
(海英摘自《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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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作者:刘建超
“15年以后,我会成为一名将军。”哥查着字典读完一本泛黄的《孙子兵法》后,右手握着书轻轻拍打着左手心,站立窗前一脸庄严,两眼望着无边天际对我说。哥那年12岁。
哥高中毕业报名参军。全县800名应届毕业生中挑选3名飞行员,哥是最后6名候选人之一。哥打开箱子,搬出平时不许我翻动的几十本宝贝书:“这些都留给你了,好好学习,哥当了将军回来接你。”可哥政审没有通过。哥哭了一天,背着母亲缝好的被子到80里外县化工厂当了一名学徒工,每月23元工资。
哥的师傅为人尖刻。哥除了干活儿还要给师傅洗衣打饭,星期天还要去乡下帮助师傅家干田里的活儿。哥的师傅烟瘾大,爱下棋,常哄着哥陪他下棋,谁输了谁就买一包“黄金叶”。哥的工资除去吃饭大都“孝敬”师傅吸烟了。学校放暑假,我背着一小口袋白蒸馍去看哥。哥屋里除了母亲缝的那床被子,啥都没有。一张苇席铺在地上,上面堆满了棋书。哥光着膀子坐在席上打棋谱能打一通宵。“目前局势是这样的,我赢师傅已在把握之中了。”哥说。晌午,哥和师傅下棋又连输三盘。哥的师傅伸着黑黑的手从小口袋里抓走了三个白蒸馍,我心痛得直掉泪。哥说:“兵不厌诈,你还不懂。”哥转正那天,在职工食堂与师傅挑战:“谁输一盘,一条‘黄金叶’烟。”哥将三条烟放在桌上。围观的人开始起哄。哥的师傅从兜里掏出一沓菜票:“大不了下个月吃咸菜了!”哥就蹲在凳子上,一手托腮,一手调动兵马,直杀得师傅大冷天硬是出了一头汗。不少人给哥的师傅当“高参”也无济于事,哥干脆利索连胜三盘。哥收起菜票揣着烟从容潇洒走出食堂,师傅瞪着眼张着嘴半天没缓过劲儿。
15年后,哥没有当将军却当上了爸爸。哥给女儿起了个响亮的名字:上将。嫂子撅着嘴老大不愿意。上将升入小学后,嫂子的厂里出现困难,厂里不少职工托人找关系往哥的厂子里调。嫂子也怂恿哥去找领导谈谈。哥在屋里背着手不停踱着步子,说:“从目前局势看,我厂的效益确实不错,但是个污染严重的行业,治理是早晚的事。而你厂的产品是国家建设的资源性产品,定当扶持。”如哥所料,不出一年,哥的厂被勒令停产,嫂子的厂又红火起来。嫂子对哥佩服得不得了,对哥伺候得更周到。上将升入中学后,城里兴起建房热,双职工借钱筹资在县城新规划的职工新区盖房子。哥不为所动。老街四邻新房建成,请哥去“燎锅底”,哥吃着人家的酒菜,看着人家的新屋,蹦出两个字“惜哉”。主人让哥说个明白。哥用手指蘸着酒在桌上画了一幅地图,一手撑着腰,一手拿着一根筷子:“目前的局势是这样的,云梦河是流入淮河的主要河流之一,横跨半个省,途经四个城市,是造成春夏两季洪灾的主要因素,现今世界是资源之争,重点在石油,10年20年后,争夺的重点将是水资源。云梦河水质优良,不但白白浪费掉,还是水患之根,治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从县地理位置上看,要治理云梦河非葫芦口处莫属。在葫芦口处筑堤,受淹者职工新区首当其冲。费了人力、物力、财力,住不上三年五载就拆迁,岂不可惜哉?”主人不爱听,酒席未散就把哥请了出去。3年后,职工新区果然开始拆迁,哥成了县城家喻户晓的人物。
天未降大任于哥,同样劳其筋骨,空乏其身。女儿上将在一次郊外春游中因车祸丧生。嫂子因失女儿之痛精神恍惚,晾晒衣服时不慎从二楼坠下,治疗3个月最终还是截瘫。为给嫂子治病哥花了所有积蓄,变卖了所置家当,还背了两万元的债务。哥却处之泰然,只是头发白了许多。闲暇时,哥推着嫂子出去“散步”,嫂子怀中抱着两样东西,一只折叠的小马扎,一副象棋。哥放稳轮椅,打开马扎,铺开棋盘,接受男女老少的挑战。不论其棋艺高低,哥从不敷衍。每次把对手逼入绝境,一声“将”之后,哥便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嫂子会及时划一根火柴将烟点燃,对哥粲然一笑。哥深吸一口烟,再将烟雾从鼻孔唇缝缓缓吐出,那份踌躇满志的神态俨然一位将军。
(栀子摘自忆石中文网图/亓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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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地带
作者:林清玄
在上海旅行的时候,朋友带我到外滩,欣赏黄浦江岸的美景。
外滩是很美,灯火辉煌,处处闪着琉金的色泽。
可惜人实在太多了,上海的本地人已经够挤了,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看着美丽的黄浦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事。
上海的朋友告诉我:“你别看黄浦江景色这么美,每年因为活不下去而跳进黄浦江的人,平均有五百多人呀!”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每天,都有人因不堪痛苦而跳江自杀。
跳江的有五百多人,还不算那些自杀未遂,或想跳而没有勇气的人。更不算那些除了跳江之外,用各种各样方式自杀的人。
上海,是全中国最有钱的城市,也是最有朝气和未来的城市,有许多人一天赚的钱胜过中国其他地方的人一整年辛劳。
富有都如此痛苦不堪,那些在陕北、东北、大西北的人应该更是痛苦加倍吧!
后来,我因为在陕北捐建了一个希望小学,建校之前,特别跑远路到黄土高原去探察。
从北京飞西安,再从西安飞延安,接着由延安坐两个多小时的车到延川,换成越野车,由延川坐两个多小时的车到山顶上的刘家山村——我捐建小学的地方,这一趟兴学之旅足足走了两天才抵达。
与上海相比,恍如梦境。
当地的人住在窑洞里,热时热死你,冷时冷死你。
交通靠的是驴车,在蜿蜒的山路上,拉一桶水就要耗上半天。
没水、没电、没卫浴、没厕所,甚至没有家当。
早上一个窝窝头,中午一根玉米棒,晚上一碗面,日子就这样过着。
每一户,年平均收入,约是一百五十元人民币。
如果说上海是最富的地方,陕北和大西北可以并列为最穷的地方。
上海人那么容易自杀,陕北人生活艰苦百倍,应该更容易自杀吧!
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刘家山村的村长:“生活这么苦,有没有人自杀?”
村长瞪大眼睛看我,惊奇于我问了多么奇特的问题,他说:“没有的事!恐怕从秦朝到现在都没人自杀吧!”
秦朝到现在!多么漫长的时间!听说这山坳里的人家原是避秦而来的人啊!
我问:“生活这么苦,大家都能挺着,没有人想过自杀吗?”
村长说:“拼着活下去都没时间了,哪有力气寻死呀!”
生与死之间,疼和痛之间,并不是黑白的,而是有一个灰色的地带,那个地带可以是觉醒或迷茫,可以是意志或情绪,对于努力求生的人,确实有更强大的、对于苦的承受力。
理论上,上海人会比陕北人幸福,陕北人会比上海人痛苦,事实不然,因为有耐苦的韧性与意志,陕北人对苦反而有一种泰然,有一种超脱。
(王永生摘自《林清玄作品集》图/丛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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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轮车夫
作者:热带蚂蚁
我觉得他骑车的样子特别,因为他那辆人力三轮车。车把左边的扶手上起码用了五条洗脸毛巾包裹着,很大的一团,这样这车就和别的三轮车有着明显的区别,像生了个白色的肿瘤。他就用他棍子一样的左手支在上面,掌握着方向。
其实他没有左手。我知道这只左手曾经是弹钢琴的手,手指白而细长,灵活地按着和声,也灵活地在女人身上滑动。然而现在该是手的地方被那团瘤子一样的,肮脏的毛巾给代替。他原来那只灵活而白嫩的手连同小臂的三分之一被一把同样白晃晃的菜刀给砍掉了。当时他望着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时不知是怎么想的,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从此他先是没了工作,再是没了房子,最后顺理成章的,他没了女人。听朋友说那天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卷着细软随风飘去后,他在这个小区的花台边哭得地动山摇,像一头半天杀不死的猪。
他一生都在追寻着刺激。我先知道的只是他对音乐的狂热。在乐队中他是一个极其出色的电子琴手,当女歌手动情地歌唱时,他也在动情地弹奏。从他那陶醉的脸上,我们可以看出他把面前的电子琴当成了歌手的身体了,或者音乐女神。他对女人的兴趣与音乐等同,所以当他和那位同样追求着艺术并时刻准备着为艺术宽衣解带的女歌手搅成一团时,我们都不太吃惊。我们只是吃惊于他们那种彗星撞地球一般的速度。
他们分开得也如这种速度,女歌手对我们解释:
“这小子在吸毒。”
这回我们都很惊异。我们的这位不甘平庸的朋友永远都会带给我们惊异。包括他的那只手。后来我们不太惊异了,我们听说是为了钱。是的,这世上什么事情只要和钱挂上了钩,就没有惊奇的必要了。我们渐渐平静,我们甚至于能平静地问候彼此,和世上所有的朋友们一样说着平常的话语,他笑着问我:
“到哪儿去?”
“上街。”
我坐在他的身后,欣赏着他独特的踏车姿势。我觉得他这种姿势像是在水中扑腾。他天天和一帮粗鲁的汉子守在烈日下,守在这小区的出口处等着载客,当真与他们竞争起来,想来他是不会占到便宜的。他能占到的便宜便是这小区里还有他昔日的几个好友,几个热爱音乐与艺术的朋友。我们与他的差别仅仅是我们少了那一项据说是可以唤醒灵魂与灵感的爱好,就幸运而平庸地躲过了他目前的窘境。觉得他是不幸的,我们都这样认为。我们都有义务坐他的那辆独特的人力三轮车。我对老婆说:
“外面那个断手是我的朋友,你出门就坐他的车吧。”
“嗯,知道了。”
老婆很乖,她相信我不会碰那玩意儿的。
他的背影是在挣扎,每次避让车辆与行人时都是对他左臂的折磨。他身上有种味儿,我想吸烟,递支给他,他不要,他说他戒了。
“戒了?”
“是的。”
他又给了我一个惊异。我觉得我们的这位现在已是三轮车夫的朋友总是这样给我们大家带来惊异,真的是死性不改啊。
“你小子不是在骗我?”
“我吃多了,骗你?”
我开始觉得他有能力长时间地干这活儿了。尽管姿势有点特别。
我到了。伸手往屁股兜里摸钱包。他探了探身子从车龙头前面的那个筐子里摸出一硕大的玻璃瓶来,用左手肘把瓶子夹在胸前,右手飞快地拧开瓶盖,仰着头猛灌。这动作让我觉得很刺眼,一直没习惯他的这种动作。他左臂半举着,断臂处像一个捏扁的小肉包子,上面全是茧子。看来人的皮肤与心肠一样,也有很好的耐受性。那上面没有血泡了,过去我常常看见那上面有血泡的。
我递给他一张五元的钞票,说道:
“今天没零钱了,不用找了吧。”
他又用那只断手肘夹着玻璃瓶在胸前,右手飞快地拧上盖子,向前探了探身,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宝贝瓶子又放回前面的那个筐子里,然后从我手中接过这五块钱,扭着身子掏出裤兜里的所有零钱来撒在车的后座板上,十多张一块两块的皱皱巴巴的零钞就躺在我刚刚坐过的地方了。我不得不站在那儿看着这刺眼的动作,觉得多待一会儿都是在受罪。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还是与以往一样,我也无话可说,我能做的便是尽量不看他的样子,心里面有点儿茫然,我觉得他不需要我的同情,他和我都觉得这于事无补。
他选了两张稍微新一点儿的,不是那么皱皱巴巴的两块钱的钞票给我,然后咬着牙走了。我们也都从刚刚这种很不舒服的境况中走出。感到一阵阵的轻松,我看到他骑车的样子不再那样吃力,也不似刚刚那么独特,因为我的重量吧,我想。但愿他的下一个客人身子不要太肥。如果都比我更苗条就好了。
我只想到了这些。
(李亚萍摘自“人生百味”图/迟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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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蛙
作者:王 晔
南方有一种蛙,叫蛇蛙,这种蛙个头很大,尤其是臂很粗壮,很有力量。这种蛙和蛇是天敌,一见到蛇便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四肢死死将蛇抱住,直到将蛇勒死,或同归于尽。
这种蛙很机敏,一二十米之外就能发现人,一跳数丈远,很难捕捉到。可后来当人们了解到它与蛇之间的夙怨,再捕捉它时便毫不费力气。他们将一种小树的枝干刮去皮,截成半米来长的段,涂上当地蛇的花纹和蛇的味道,插在田野间,第二天就可以从木桩上轻轻松松地取到一只只肥壮的蛇蛙。原来,不共戴天的仇恨使它们不辨真伪,见了这种木桩也以为是蛇,不顾一切地跳上去死死抱住,人来了也不走,甚至将它们下到热水锅里也不放开。
仇恨很难让人失去勇气,但能轻而易举地让人失去理智,失去勇气则失去了人生的一半,失去理智便失去了人生的全部,因为没有理智的仇恨必将演化成自己的灾难。
(冯国伟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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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容用功
作者:恨 月
一位禅门弟子日夜参禅却收效甚微,便向师父请教如何悟禅。师父交给弟子葫芦一个、粗盐一把,说:“你去把葫芦装满水,再把盐倒进去让它尽快溶化。”
弟子照办,过了很久,他满头大汗地抱着葫芦跑回来,说:“水太满,摇不得;葫芦口太小,筷子也无法伸进去把盐搅化。”
“倒掉一些水,再摇它一摇吧!”师父说。
于是,弟子倒掉一些水,只摇了一会儿,就没了盐块在水里碰撞的声音。
“用功是好的,但参禅也须从容;不然就像装满水的葫芦,既不能摇又搅不得,该消释的东西又如何消释呢?”师父说。
(千雪摘自《北京科技报》2007年8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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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大鱼的网
作者:王绍斌
海边,渔船旁挂着两张网,一张密,一张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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