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定期换崽,既不影响叮铃对孩子生存本能的培养,也能保证幼崽的存活率。在他们看来,这是个万无一失、一举两得的好计划。
  两头幼崽分别被称为1号和2号。相对弱小一点的1号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初乳,就被带离母亲的怀抱,送进一个恒温温箱,嘴里被塞了一个奶嘴,灌进来的是根据美洲黑熊乳汁调配的奶水,据说,营养成分跟大熊猫的乳汁没什么区别。
  专家们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但他们却忘了,叮铃生在山谷,长在野地,它有着自己独立的思维和情感,人类的过多干涉,使得叮铃陷入一种迷茫和无所适从的慌乱。
  骨子里的本能使得叮铃成了一个好母亲,它不吃不喝地坐在地上,双手将2号环抱在自己胸前的乳头边,孩子既温暖又可以随时吸奶。每隔一段时间就将孩子上上下下舔舐一遍,帮助孩子排便……叮铃将母亲当年照顾自己的步骤无一遗漏,做得全面而漂亮。
  然而,三天后,正抱着孩子打盹儿的叮铃只觉得怀里一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怀里又是一满,它迟疑地打量下去,孩子似乎还在,但是。却似乎不一样了。它疑惑地将孩子闻了又闻,虽然身上也带着自己的味道,但却是那么轻微,而且混杂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奇怪味道。
  饿了的孩子叫了起来,叮铃来不及多想,母性的本能使它下意识地将孩子捧到了乳头边,孩子一口含住用力吮吸起来……为什么连吸奶的感觉都变了?自己的孩子在吸奶的时候是会同时用爪子按压乳房的,可这个孩子为什么只知道用嘴巴用力吸,却没了肢体动作?
  叮铃的大脑解答不了它的这些疑问,不过,既然是自己的孩子,那就没问题了。叮铃于是继续扮演它的合格母亲角色,喂奶舔舐面面俱到,将孩子侍弄得舒舒服服。
  叮铃的疑惑并非毫无来由。实际上。此刻在它怀里的孩子已经不是从出生就开始喂养的2号了,手脚利落的专家已经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将1号塞进了它的怀里。
  在出生三天后,1号终于获得了母亲的认可,而2号则被送进了恒温箱,离开了母亲的怀抱。
  同样的戏码每隔三天就会来上一出,总是在叮铃精神不济打盹儿的时候上演,只在转眼之间,怀里已经熟悉的孩子就忽然变得陌生。这样的次数一多,就弄得叮铃有点疑神疑鬼了。要说不是自己的孩子吧。偏偏带着自己熟悉的气味:可要说是自己的孩子,却始终又觉得有点异样。
  而随着幼崽睁开眼睛学会了走路后,叮铃的脑子也被定期上演的换崽弄得越来越混乱。已经到了教授孩子生存技能的时候了,叮铃不遗余力地让孩子明白什么样的竹子是上佳的口粮,让孩子学着自己的样子揪下竹叶,整齐地攒起来送到嘴边,用臼齿切断,细细咀嚼……可是,好不容易看着孩子学得有模有样了,一觉醒来,身边的孩子却骤然似乎变成了白痴——只知道在美味的竹子上用牙尖磨着舔着,却不知该如何吃到嘴里——叮铃不得不从头再教一次。
  不光是吃竹子,爬树、游泳、排泄……诸多该由母亲教给孩子的东西,叮铃都必须教完一遍再教一遍。叮铃觉得很奇怪,明明已经完全学会了的东西,为什么总会在转眼之间,又被忘记得干干净净,非得从头再学一遍才行。
  旁观的专家们忍不住互相击掌庆贺,在他们看来,1号和2号在叮铃的教导下,将野生大熊猫的生活技能学得很周全,表现出了远远超出那些圈养大熊猫的野性和生存能力,这对将来将它们放归野外,是极有力的保障。
  然而,叮铃的耐心终于被没完没了的怀疑和重复消磨到了极限。作为大熊猫,它被专家们所看好的野性本能还有另一个方面的表现——攻击性。而且,是一种无差别的攻击性,攻击对象,也包括它亲生的幼崽。
  当叮铃在考察2号从山坡上滚下去的技能的时候,从未学过这一技能的2号犹豫着哼叫着迟迟没有行动,完全没有昨天骨碌碌一滚到底的优秀表现——昨天表现优秀的是1号,2号还没来得及学会。叮铃终于暴怒了,它怒吼一声,一口咬住2号的脖子用力摔打,当见势不妙的专家们用麻醉针放倒盯铃时,2号已经在母亲的袭击下断了气。
  来不及缅怀夭折的2号,为了继续实施野化计划。专家们在第一时间把1号送回了叮铃的身旁。当叮铃从麻药中苏醒过来,瞧见身边熟悉而陌生的孩子时,第一反应不是亲昵,而是再次咬牙切齿地出现了攻击的征兆……专家为了保证1号的安全,不得不赶紧将它们分离。
  半个月后,觉得叮铃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了,专家们试着将1号送回了叮铃的地盘。可是,已经习惯了被饲养员喂养照顾的1号,已经失去了自己有母亲的意识,一送进叮铃的笼子就掉头冲着饲养员径直一路小跑而来,死活也不愿意回到自己母亲的身边——试了多次,结果一成不变,1号不得不成为又一头必须完全由人工饲养的大熊猫。
  专家们还没死心,他们觉得之所以造成这样结果的主要原因是叮铃产下了两头幼崽,如果只生一个,或许一切都会按照他们的计划发展。因此,他们决定再次对叮铃进行人工授精。继续他们的野化计划……当他们群情激奋地讨论商榷的时候,叮铃孤独地趴在自己的笼子里,月光从天窗照射下来,聚集在它身上。远远看去,瞧不真切它的模样。仿佛一只可怜的小白鼠……
  
  (陈璐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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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美的日子

作者:纳吉布·马哈福兹




  小的时候,我与一个小伙伴同住一条街,我俩的年龄在八岁到十岁之间。他的身体很健壮,超过7他的实际年龄,但他还坚持举重运动,以使肌肉更结实。他的行为是粗暴和野蛮的、随时无缘无故和人打架,他几乎没有一天不打架的,我的小伙伴们没有一个不挨他的打,他成了我们生活中的恶魔。有一天,当我们得知他们全家要搬走的时候,就别提我们有多高兴了。我们真正感到,我们要开始一种友爱、真诚、和平的新生活了。
  有关他的消息一直没断,他以体育为职业,成绩出众,并多次获得冠军称号,后来由于他的心脏不好,不得不辞职。由于年纪大了,也离得远了。我们几乎都把他忘了。
  一天,我坐在咖啡馆,突然发现他朝我走来,年纪大了,显然行动也有些不便。他看到了我,也认出了我,他微笑着不用别人让座就自己坐下,他显得有些激动,扳着手指数着我们分开了多少年头,接着又问起他还记得的朋友和邻居们。然后,他叹息一声,亲切地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那段甜美的日子吗?”
  
  (雪菲摘自《诺贝尔文学奖作家散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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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示

作者:星谷仁




  精神科医生保田的诊所来了一位女士:“听说暗示术能减肥,大夫您说,是不是能够使用暗示术,让我一看见饭食就反胃。我想,那样就可以变瘦吧?”
  “您是说让您厌食?”保田略加思索,“好吧,让我试一试。”
  过了一周,女士再次来到保田诊所。
  “效果如何?”
  “的确不错。”女士把椅子朝保田跟前拉了拉,“我现在一见饭食就恶心。像这样下去、身体就饿垮啦。如果能让我保留一点点食欲,那是再好不过啦。”
  “是这样。”保田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再给您做相反的暗示。让您恢复一些食欲。”
  又过了一周,女士第三次来到保田诊所。
  “效果如何?”
  “的确不错。现在我一见饭食,胃口大开,越吃越香,越香越吃……”
  “噢,又恢复了原状啦。”保田皱着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您看这样行不行?大夫,”女士很抱歉地请求,“如果暗示术既能让我维持身体的最低需要,又能起到减肥作用,我想,那效果可就理想了。”
  “这可是一道难题。”保田很为难,思来想去,没有好办法,就把她介绍给自己大学时代的导师、精神科专家秋山教授。
  大约过了一周,女士给保田打来了电话。
  “您给我介绍了一位好大夫。我感到好像瘦得多了,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才好。”
  “那太好啦!我这就给秋山先生打电话,表示祝贺。”
  保田接通了秋山的电话。他的夸赞声中既有尊敬,又有嫉妒,“可是。我认为,用暗示术减肥,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呀!”
  “完全正确!”秋山在电话里笑着说,“正因为暗示术不能减肥,所以我给她施以另一种暗示,即让她自我感觉到。她确实是变瘦了。那位女士有强烈的减肥愿望,要做到这一点并非难事,你说呢?”
  
  (梓溢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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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的哭

作者:毛志成




  一个并无什么像样德行。而且做了不少无德之事的老者死了。依据眼下的通常程序,给他开了追悼会,遗像一挂,哀乐一奏,同事、亲友前去,实际上没有什么人哀痛得很当真。
  这时,一个曾被他伤害多年的老人也出现在追悼会上,而且很动情地大哭起来。死者的好友、亲属很意外,因为此人是死者亲友、家人的“仇家”。偏偏此老人哭得很真挚,声泪俱下。这老人指着死者的遗像哭着说:“老伙计呀!其实你我这辈子都是赔了本呀!当年咱们幼小的时候。曾是多么要好的伙伴!而且。那时候你我都是很单纯、很善良的孩子。一点也不懂得欺人欺心的事!谁想后来长大之后,互仇互恨了那么多年!现在想还原。只能是下一辈子的事了!这一辈子。咱们都赔了本!多不值得……”
  这样的哭,是经典的哭。
  
  (刘可荣摘自《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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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送炭

作者:王溢嘉




  北宋名臣司马光在元祜年间出任宰相时,推荐刘器之到国史馆任职。有一天刘器之来访,司马光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推荐你吗?”刘器之回答:“因为我们是旧交。”司马光说:“不是。其实是因为我闲居在家时,你经常来问候:而在我担任宰相后,却只有你没有来过信,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司马光的意思是当他失势落难时,刘器之仍然雪中送炭,和他维持很好的友谊:而不像其他人只有在他当了宰相后才来趋炎附势、锦上添花。这种做人处世的态度让司马光很欣赏,所以他特别推荐刘器之出任要职。但司马光的这种喜欢和欣赏,除了对方的“人品高低”之外,还涉及人性中的“边际效益”问题。
  “边际效益”原是个经济学概念,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当你肚子饿时,给你一个包子,你吃得津津有味,你会赋予这个包子很大的价值。吃完一个,再给你第二个,你继续吃,你还是会赋予它很高的价值,但已比第一个包子要低一些,等你吃了五个包子,肚子饱胀后,再给你第六个包子,那你不仅会觉得它已经没有什么价值,甚至还会感到厌恶。这就叫做“边际效益递减”,意指每一新增物品的边际效益要低于前一个。
  当你得势时,很多人都争先恐后来锦上添花,但他们的“边际效益”却会逐次“递减”;到后来,甚至对有人登门来添花都会感到厌烦。反之,当你失势时,因为门前冷落、内心空虚,此时如果有人雪中送炭,专程来问候你。你就会觉得特别温暖,特别高兴,也因而会特别喜欢和看重对方。
  所以,“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不只是做人处世的道理,也是洞悉人性的做法。
  
  (青青河边草摘自《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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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皮膏药,橡皮膏药,氢气球?

作者:柳已青




  1936年,时任北京大学校长的蒋梦麟迎娶陶曾谷女士在北平举办婚礼。邀请胡适做证婚人。可是胡适的妻子江冬秀不赞成胡适为俩人证婚,把大门一关,就是不让他出去。江冬秀为何阻拦胡适?原来,蒋梦麟为继娶陶曾谷而与原配离异。在江冬秀看来,蒋梦麟在道德上是有愧的,在她的潜意识中,她担心同样的事情降落在自己的头上。蒋梦麟邀请胡适证婚,期望借胡先生之社会名望平众人悠悠之口,给他减少舆论压力。
  蒋陶联姻最大的压力还不在于蒋梦麟与原配离异,而是他迎娶的陶曾谷是其多年老友兼同事高仁山的遗孀。高仁山先后执教于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并在北京大学创立教育系。蒋梦麟和高仁山是莫逆之交。1928年,高仁山被奉系军阀杀害于天桥刑场。
  高仁山死后,蒋梦麟对其妻陶曾谷照顾备至。尽管蒋梦麟使君有妇,但陶曾谷的处境令他同情,长期的照顾和相处,感情慢慢发生了变化。两人互生爱意,坠入爱河。
  蒋梦麟将男女关系概括为三种:一日狗皮膏药,二日橡皮膏药,三日氢气球。所谓狗皮膏药,贴时不容易,撕开也痛,旧式婚姻之谓也。橡皮膏药贴时方便,撕开也不难,普通婚姻之类也。至于摩登者流,男女双方均得时时当心,稍有疏忽即行分离,正似氢气球然。
  蒋梦麟的这番感悟,显然是和原配夫人结婚、分居、离异,又和陶曾谷的相处相恋得出的感悟吧。
  婚礼上,蒋梦麟答谢宾客时表示:“我一生最敬爱高仁山兄,所以我愿意继续他的志愿去从事教育。因为爱高兄,所以我更爱他爱过的人,且更加倍地爱她,这样才对得起亡友。”
  
  (小薇摘自《生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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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格朗维尔岸边观海

作者:米什莱




  有个勇敢的荷兰海员,他整个一生都是在海上度过的,他是一位坚定而冷静的观察家,他坦率地说起大海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恐惧。对于陆地上的生物来说。水是一种不适宜于呼吸的、令人窒息的元素。这道永远不可逾越的天堑截然分开了两个世界。倘若人们称之为海的这泓浩瀚的水,迷茫、阴沉而深不可测,它的出现在人们的想象中留下了十分恐怖的气氛,我们也不必为此大惊小怪。
  东方人认为海只是苦涩的漩涡,黑夜的深渊。在所有印度或爱尔兰的古代语言里,海这个字的同义词或类似词是沙漠和黑夜。
  倘若人没人海中,下沉到一定程度,就会立即不见亮光,进入某种混沌的状态之中。这里永远是一种色泽,阴森森的红色,再往下去,连这点色泽也消失了,只剩下晦暗的长夜,除了偶尔意外地闪过几道可怕的磷光之外,完全是一片漆黑。这无限广阔、无限深沉的海域覆盖着地球的大部分,仿佛是一个幽冥世界。这就是使原始时代的初民感到震惊畏惧的原因。他们以为没有亮光的地方生命即已终止,除了上层之外。这整个深不可测的厚度,它的底(如果这深渊还有底的话)是一个黑黢黢的偏僻去处,那儿除去无数枯骨和断残的木片,只有荒寂的沙砾、碎石,困顿悭吝的环境只取不与,它们把那么多人类失去的财物都嫉妒地埋葬在它秘密的宝库之中。
  这空灵剔透的海水丝毫不能叫我们安心。这里并没有幽涧清泉那些动人的仙女。这水浩渺冥蒙,昏暗而沉重,整天猛烈地拍击着海岸。谁到大海里去冒险,谁就会感到自己被高高地托起。是的,它帮助了游泳者,但一切依然由它摆布。你会感觉到自己仿佛是一个瘦弱的幼童似的。被一只强悍有力的手臂摇晃着,荡漾着,然而它也能随时使你粉身碎骨。
  人们在没有看见大海以前,就听说并猜想到它的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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