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的老伯五官毫无血色,寂静而落寞地成为遗体的一部分,成为人们回忆中最生动的那个部分。这种东西折磨着晴,使她在这个瞬间痛不欲生。
  晴感到自己穿着丝袜的双腿上爬满了冰冷且蠕动的蚯蚓。忽然,她发现老伯微闭的眼睛似乎慢慢睁开了一些看着她,专注又有些焦急地看着她,目光中有激情,有赞美,有鼓励,有安慰,还有无尽的留恋和莫名的忧虑……
  晴慢慢走过去,迟疑中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的护士职业,忘记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她轻轻抬起手,缓缓伸向老伯的脸。就在她的手将要触摸到那双眼睛的一瞬,晴真切地听到了一种声音,是从眼睛里潺湲而来的,这声音绵长而低沉,像鱼一样游动在她的耳际,久久不肯离去。
  (石景琼摘自《21世纪金奖小小说》漓江出版社图/丛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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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正

作者:潘 强




  文学评论家舒乙从不直呼老舍为父亲,而是恭恭敬敬地称为“老舍先生”。舒乙喜欢这样称呼,言下之意是:“我一直是从事老舍研究工作的,我并不想从儿子的角度研究他,而是从一个研究人员的角度去看他,叫他‘老舍先生’可以时刻提醒我要公正一些。”
  (林润声摘自《中国改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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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没有坐在我身旁

作者:小黑手




  那天晚上我很饿。妈妈说,睡觉吧,睡着就不饿了。我不相信。姐姐也告诉我说,这法子很管用,她试过,很灵的。然后她们开始给我讲故事。那些故事我都听过很多遍了,没有一点儿新鲜感,听着听着就真的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后,妈妈问我还饿不饿。我说不饿,我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人请我们一家人去吃饭。在一个很大很大的饭店,上了很多很多的菜……看到妈妈露出的笑容,我很神秘地问她:“你知道姐姐现在饿不饿?我知道!”我故意顿了一顿,又说道,“我看到妈妈坐在对面,可是我身边的椅子是空着的,姐姐没去,所以,她现在肯定很饿,很饿……”我话还没有说完,姐姐突然一下子哭了。跟着,妈妈也流泪了。我变得不知所措,有些后悔把这些秘密告诉她们。我心里想,妈妈哭是知道了姐姐她现在很饿,姐姐哭是因为她没有坐在我身旁。
  临近中午的时候,姐姐从外面进来,刚走到院子里,突然就倒在了地上。妈妈听到响声,从屋子里跑出来,把她背到床上,倒了一大碗热开水,喂给她喝,可她已不会张嘴了。她美丽的眼睛也没有再睁开过。我和妈妈在一边不断地喊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回答一声。
  下午,妈妈非要我出去玩。我有些不情愿,可她变得严厉起来。于是,我在村外的旷野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半天,天擦黑的时候才回到家。我跑到屋子里,床上也不见了姐姐。妈妈说,昨天咱们在大饭店吃饭的时候没带上她,她今天自己去吃了。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从那以后的几个早上,我老是盼着姐姐回来。妈妈说,你姐姐她饿得太久了,你就让她多吃会儿再回来,要不就是,你姐姐她吃得太饱了,回来的路上走不动了,很慢,很慢……
  有一天早上,我醒来,发现外面下雨了。妈妈坐在床头上,盯着院子里看。可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就问她在看什么东西。妈妈指着屋檐下的雨水,说:“你看那一个个的雨滴,从天上落下来,落到咱家的屋顶上,然后顺着屋檐下的瓦尖流下来,流到院子里,最后都流到外面去了。”我从被窝里爬起来,看着外面落下的雨水,对着妈妈的话想了一阵子,突然我意识到姐姐也像这雨水再也回不来了。想到姐姐,我立刻哭了。我抑制不住地大哭。我明白了一件比姐姐的死掉更为让我悲伤难过的事情。
  任何人的死掉都是在一瞬间。关于死的理解,却要在很多年后才能感受到。因为小时候的饥饿,现在我很珍惜每一次和朋友和亲人们聚会吃饭的机会。往往在吃饭的间隙,我会莫名其妙地变得沉默起来。我看着面前一道道可口的饭菜,饭店里那明亮的灯光,灯光下朋友亲人们那一张张非常熟悉的、洋溢着笑容的脸,我就会很悲伤地发现一个事实:姐姐没有坐在我身旁。
  是的,虽然那只是一个梦,可是在那个梦里,我完全忘记了姐姐。我自顾自地吃着一大桌子的菜,却没有发现姐姐没有坐在我身旁。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坐在一起吃饭,曾是那时候的一个心愿。现在,变成一个奢求了。也许将来我会和自己的妻儿坐在一个桌子旁吃饭,但却是另外的一家人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想到,从那个梦结束的时候开始,姐姐就再也不会坐在我的身旁了。
  这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意识到这个遗憾的时候,我也才明白那天早晨姐姐的突然痛哭。但毫无疑问,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姐姐的哭,确实是因为她没有坐在我身旁。
  (刘立坤摘自《岁月》2008年第2期图/郑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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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光

作者:照日格图




  德力格尔老人吃完家里最后一口粮已经好几天了。女儿有身孕,或许这两天就要分娩了。可家里已经没有任何吃的了。当苦难来临时人是坚强的。等窗外的寒冷被春天代替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吧,但现在必须得给女儿喝一碗肉汤,老人这样想。
  女儿敏基日玛起身为母亲熬了一锅砖茶。现在能给母亲充饥的只有这个了,前天她把最后的一把面撒在水里让母亲喝了。
  德力格尔老人微微抬起臃肿的身子,用干裂的嘴唇沾了沾女儿熬的茶。敏基日玛把最后的一点儿煤渣扫干净,放进了炉子,所以到现在屋子都弥漫着呛人的烟味。炉子里火苗在黑暗的屋子里放着微微的光。或许人的生命之光就如此吧,德力格尔老人的思绪开始蔓延:德力格尔也享受过富裕的日子。可所有一切都是在变化中延续的,家里成群的牛羊没有了,老伴失业了,不久又离开了人世。
  什么样的生活我也都经历过了,但我可怜的女儿带着孩子怎么过呢?她又开始担心她的女儿。
  门开了个小缝,邻居手里提着一点儿东西走了进来。
  “老人家,您身体还好吗?”邻居关切地问。
  “还好……”德力格尔老人说。
  “我给你们带了一点儿肉,熬肉汤喝吧,补补身子。”邻居说。那肉块可真小,如果是一条汉子,一口就能吞下它。
  “还是你自己吃吧,我知道你们也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邻居什么也没说,把肉递给德力格尔老人便转身出了门。德力格尔老人的嗓子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眼泪却缓缓流了下来。相互依靠的时候人是最美的,她想。
  “母亲,我用这块肉为您熬肉汤吧,喝了它您的病就好了。”敏基日玛说,她的喉咙嚅动了一下。
  德力格尔老人拽着被罩抬起头,她想亲手为女儿熬一碗肉汤。
  “您躺着,我来。”敏基日玛起身说。
  头晕目眩,浑身疼痛难忍,但德力格尔老人用尽最后的一点儿力气站了起来。
  “孩子,给添点儿火。”她说。家里实在没有可烧的了。敏基日玛把门楼里的纸箱撕开放进了炉子。
  德力格尔老人用颤抖的手把肉下在沸腾的水里,放了些许作料。
  肉汤熬好了必须让母亲好好喝,毕竟一连几天母亲都没有吃东西了,敏基日玛这样想。
  “给,快趁热把这碗肉汤喝了。”母亲把熬好的汤端在女儿面前。
  “妈,您自己……”敏基日玛嘟囔。
  “要趁热!”母亲的语气有催促的意思了。
  敏基日玛不能再推辞了。她端起碗把肉汤喝了个干净。她的母亲则一直坐在她身边。母亲的额头布满了皱纹,但眼神温暖。等孩子喝完后她如同完成了什么使命一样躺在自己的床上。
  敏基日玛浑身轻松了许多,额头开始有些汗珠,同时她又感到腹内的孩子在蠕动……
  那一夜的黑暗中德力格尔老人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因为那一碗肉汤,老人走得很安详。敏基日玛竟然都没有察觉母亲去了另一个世界。天边出现光亮时婴儿的啼哭声给这穷困潦倒的家庭带来了生机与希望。
  喝了最后一碗肉汤的敏基日玛安全生下了孩子。而她的母亲,如一只不归鸟,满载着喂饱雏鸟的喜悦飞到了世界的另一边。
  房子里生与死停在同一条地平线上时新的一天开始了。太阳露出了脸。
  (一厘米摘自《文苑》2008年3月图/孙胜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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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我

作者:拉格克维斯特




  记得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那时我快满十岁,父亲搀着我的手,一块儿去森林,去那里听鸟儿的歌声。我们挥手同母亲告别,她要留在家里,因为要做晚饭,不能与我们同去。太阳暖暖地照着,我们精神抖擞地上了路。其实,我们并不是把去森林、听鸟鸣看成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好像有多么稀奇或怎么的。父亲和我都是在大自然的怀抱中长大的,熟悉了它的一切,去不去森林,是并不打紧的。当然,我们也不是今天非去不可,只是礼拜天,父亲休息在家罢了。我们走在铁路上,这里一般是不让走的,但父亲在铁路工作,便享受了这份权利。这样,我们也就可以去直接去森林,无需绕圈子、走弯路了。
  我们刚走入森林,四周便响起了鸟雀的啁啾和其他动物的鸣叫。燕雀、柳莺、山雀和斑鸫在灌木丛里欢唱,正当万物欢跃的时候,一列火车呼啸着向我们驶来,我们跨过路基旁,父亲把两指对着礼帽,朝车上的司机行礼,司机也舞动一只手向我们回敬。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我们继续踏着枕木往前走,枕木上的沥青在烈日的曝晒下正在溶化。这里杂交着各种气味,有汽油的,有杏花的,有沥青的,也有石楠树的。过不久,我们来到铁轨右侧的燕麦地里。我们在这里认识的那个佃户,有一块地。燕麦长得又整齐又稠密,父亲带着行家的表情观察着它们,随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态。那时,我对农家之事不怎么懂,因为我长时间住在城里。我们走过一座桥,桥下的小河很少有过这么多的水,河水在欢腾着流动。我们手拉着手,以免从枕木间掉下去。过桥一会儿,便到了护路工的小屋,小屋掩映在浓密的翠绿之中,四周是苹果树和醋栗。我们去看他养的猪、鸡和盛开着鲜花的果树。看完了,又继续赶路。我们想去那条大河,那里的风景比哪儿都好,而且很别致。河流蜿蜒着北去,流经父亲童年的家乡。我们通常得走好长的路才返回,今天也一样。走了很久,几乎到了下一个车站,我们才收住脚。父亲只想看看信号牌是否放在不适当的位置,他真细心。我们在河边停了下来,河水在烈日下轻缓地拍击着两岸,发出悠扬的声音。
  这时,暮色降临了,森林起了变化,几乎快变成一片黑色。我们加快脚步往家里走。母亲现在一定在焦虑地等待我们回家吃饭。她总是提心吊胆,怕有什么事会发生。这自然是不会的。这样好的日子里,一切都应该安然无事,一切都会叫人称心如意的。天空越来越暗,树的模样也变得奇怪,它们伫立着静听我们的脚步声,好像我们是奇异的陌生人。在一棵树上,有只萤火虫在闪动,它趴着,盯视黑暗中的我们。我紧紧抓着父亲的手,但他根本不看这奇怪的光亮,只是走着。天完全黑了,我们走上那座桥,桥下可怕的声响仿佛要把我们一口吞掉,黑色的缝隙在我们的脚下张大着嘴,我们小心地跨着每道枕木,使劲拉着手,怕从上面坠下去。我原以为父亲会背我走的,但他什么也不说。也许,他想让我和他一样,对眼前的一切置之不理。我们继续走着。黑暗中的父亲神态自若,步履匀称稳健,他沉默着,在想自己的事。我真不懂,在黑暗中,他怎会如此镇定。铁轨徒然地斜着,好像陷入了黑暗无底的深渊。电线杆魔鬼似的伸向天空,发出沉闷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地底下喁语,它上面的白色瓷帽惊恐地缩成一团,静听着这些可怕的声音。一切都叫人毛骨悚然,一切都像是奇迹,一切都变得如梦如幻,飘忽不定。我挨近父亲,轻声说:“爸爸,为什么在黑暗中,一切都这样的可怕呀?”
  “不,孩子,没什么可怕的。”他说着,拉住我的手。
  “是的,爸爸,真可怕。”
  “不,孩子,不要这样想,我们知道上帝就在世上。”
  我突然感到自己是多么的孤独,仿佛是个弃儿。奇怪呀,怎么就我害怕,父亲一点儿也没什么,而且,我们想的不一样。
  我们默默地走着,各自想着心事。我的心紧缩成一团,好像黑暗闯了进去,并开始抱住了它。
  我们刚走到铁轨转弯处,一阵沉闷的轰隆声猛然从我们的背后扑来,我们从沉思中惊醒,父亲蓦地将我拉到路基上,拉入深渊,他牢牢地拉着我。这时,火车轰鸣着奔来,这是一辆乌黑的火车,所有的车厢都暗着,它飞也似的从我们身旁掠过。这是什么火车?现在照理是没有火车的!我们惊惧地望着它,只见它那燃烧着的煤在车头里腾扬着火焰,火星在夜色里四处飞舞,司机脸色惨白,站着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被火光清晰地映照着。父亲认不出他是谁,那人两眼直愣愣地盯视前方,似乎要径直向黑暗开去,深深扎入这无边的黑暗里。
  恐惧和不安使我呼吸急促,我站着,望着眼前神奇的情景。火车被黑夜的巨喉吞掉了,父亲重新把我拉上铁轨,我们加快了回家的脚步。他说:
  “奇怪,这是哪辆火车,那司机我怎么不认识?”说完,一路没再开口。
  我的整个身子都在战栗,这话自然是对我说的,是为了我的缘故。我猜到这话的含义,料到了这欲来的恐惧,这陌生的一切和那些父亲茫然无知、更不保护我的东西、世界和生活将如此在我的面前出现!它们与父亲那时安乐平静的世界截然不同。啊,这不是真正的世界,不是真正的生活,它们只是在无边的黑暗中冲撞、燃烧。
  (李春明摘图/夏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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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在T恤上的夏天

作者:晨露微凉




  绿色:四十五度侧面,流着泪的谁的脸
  
  学校门口的小吃店里,许流苏飞快地解决掉了手中的麻辣串,又啃起了在旁边放了很久的土渣饼。
  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一刻了,许流苏有些得意地笑了。
  刚刚好,还有十五分钟就到晚自习下课的时间了,难得跑出来解解馋。
  已经是夏天,少年穿着一件绿色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许流苏看不到少年的正面,少年坐的位置,许流苏只能看到他四十五度的侧面。
  那个男生的皮肤白嫩,头发短而精神,侧面来看有高挺的鼻子。应该是个清秀的男生吧,许流苏暗自思量。
  男孩吃的是酸辣粉丝,大热的天气,只有小吃店里的吊扇嘶啦嘶啦转着。男生好像辣得够戗,边吃边擦着眼睛,估计是辣得眼泪都出来了,脸上的汗不断地流着。一会儿,那件夺目的绿色T恤就湿了一大片。
  九点半的时候,少年站起身,迅速地付账,飞快地朝学校跑去。
  许流苏觉得纳闷儿,又有些不安。男生付账的时候,许流苏终于偷偷看到了他的正面,的确是个清秀的男生,只是,那双眼睛让许流苏觉得似乎充满了悲伤。
  
  白色:爬上槐花树的男生,笑起来很好看
  
  校园的那棵老槐树又开花了。许流苏看着那些白花花香喷喷的槐花,使劲地咽了咽口水。她告诉自己:要挺住,等到没有人的时候再把这些诱人的家伙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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