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我们看爸爸的眼光都像浸满毒的箭,嗖嗖地射向爸爸。
妈妈没有了,抚养大大小小三个孩子的重担就全落到了爸爸的肩上。爸爸是供销社里的会计,每天早出晚归,下班了,就跑着回家给我们做饭,洗衣,辅导作业。可爸爸的辛劳并没有换来孩子们的原谅。三个孩子,我年龄最小,爸爸早上送我上学,晚上接我回家。他会把我放在他的肩上骑马,偷偷放一个酸酸甜甜的水果糖在我嘴里。有时候,看着爸爸,我想,他怎么看起来也不像个害死自己妻子的人啊!
转眼就过了二十多年。也许因为家庭的原因吧,我对男人极度不信任,缺少安全感。直到幼林出现,我才像长途跋涉的人找到了家一样,浑身终于放松了下来。
婚后,我们的爱情趋于平淡,他不再每天数次给我打电话,也不发短信,而且总说忙,双休日经常加班,还出差,一出去就是半月一月。我渐渐变得不安起来,只要看不见他的身影,听不见他说爱我,我就感觉他要抛弃我了——我需要他不断地证明他对我的爱。
这次幼林重新对我呵护有加,让我又找回了热恋时的激情和快乐。一个月后,幼林对我说,他要出差两天。我送他出门的时候,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说:“宝贝,我是爱你的。”我幸福地看着他走远,然后,回到家里整理房间。那封信就那么突兀刺目地躺在枕头下:
宝贝,我走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是一个平庸的人,很害怕我的家里充满了血腥和死亡的威胁。柜子里有一份离婚协议,我已经签了字,其余的事我已经委托律师办理。
另,如果有可能,你还是多去看看你爸爸吧,他很爱你。
看完这简短的几行字,我立即像个冰人一样,伫在那里——没有言语,没有哭闹。爸爸进来的时候,看见我这个样子,似乎早就明白了一切,他扶我坐下,说:“乖女儿,哭吧,大声哭出来,爸爸求你了。”我没有哭,而是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久。爸爸以为我疯了,老泪纵横。
我问爸爸:“你早就知道他要甩了我?”爸爸低头说是。“你们在一起究竟说了些什么?”我问。
就在你割脉自杀的第二天晚上,他找我谈了很多,还谈到了你妈妈。他问起了你妈妈的死,当他知道你妈妈怎么死的时候,他就产生了恐惧。他说他不想生活在这种血腥的恐惧中。
“你知道你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你妈妈那时候跟你一样,缺少安全感,只要感到我不在她的掌控中,就会惶惶不安。为了证明她在我心目中的至高无上,她经常做出自虐的举动来,当看见我怜惜地为她包扎的时候,她就会觉得非常幸福。邻居们印象最深的就是我经常背着你妈上医院。
“那天晚上,我们吵架,就是因为我的一个战友死了,我去为他料理后事,他就是黄琴的丈夫。我回家的时候,你妈妈很不高兴,说我几天不回家,而我在走之前,是跟她请了假的。她知道黄琴成了寡妇,怕我以后会跟她发生纠葛,就要我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不跟黄琴来往。事实上,那时我同黄琴很陌生,平时都只同战友联系。所以,我觉得你妈妈的要求很荒唐,就不理,谁知,你妈妈却认为我们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我怎么不愿意写呢?
“吵了大半天,你妈妈赌气去了,不理我。每次吵架都是我去哄她,那天我实在太累了,就想过一阵子再说。结果,你妈妈就更加认为我在外面有人了,连哄都不想哄她了。当我在熟睡中摸到她的时候,她一动不动,我以为她还在生气,就又睡了。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才发现你妈的身体都僵了。这样,我就成了杀死你妈的‘凶手’,黄琴就无辜地成了‘罪魁祸首’。”
听完爸爸的讲述,我傻了,原来妈妈跟我一样,我们都那么想牢牢地控制住自己的爱情,而结果是妈妈丢了命,我丢了爱人。爸爸说:“生命是你自己的,你凭什么用它来威胁你的爱人?如果你自己都把自己的生命当成可以随时抛弃的工具,你又让别人来爱你的什么?”
接下来,爸爸和我寸步不离,怕我自杀。而我则像行尸走肉一般,在家里晃悠,不言不语。爸爸忍不住,一次次来敲我的门,说:“乖女儿,我们出去散步吧,你总这样闷着怎么行!”
一个月过去,第32天早上,我终于走出房间,平静地递给爸爸那份离婚协议书,说:“麻烦你交给幼林的律师,我已经签了字了。”我郑重地给爸爸鞠了一躬,说:“爸爸,这么多年,我们错怪你了,对不起。”爸爸惊愕地站着,一动不动,好久回不过神来。
我告诉爸爸,经过一个月的苦苦思索,我终于明白,如果我没有足够的智慧来学会珍惜自己的生命,如果我没有足够的坚强去承受不爱的结果,那么,我就不配拥有真正的爱情。
明白了这些,我感到特别的云淡风轻。
(田生摘自《分忧》2007年第11期图/陈风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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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初恋
作者:陈光新
这是电视荧屏上的一段纪实故事:四川达州一位身患肺癌,正躺在床上吸氧的八旬老人,在行将走完人生之旅的时候,执意要寻找55年前的初恋女友。
儿女们比较开明,想满足父亲最后的心愿。同时也担心这样是否会刺激母亲,伤了母亲的心。
果然,母亲说:“初始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毕竟,我们已经结婚54年,他心里还在想着他的初恋。”未几,母亲又说:“想想,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几十年来他一直对我好,对孩子好。看他眼下遭受病魔摧残的痛苦模样,我恨不能去替他。现在,他要什么,我都会为他去做,我要满足他的一切!”
70多岁的老母亲亲自和女儿,急急动身踏上行程,奔赴几千里外的南京。凭着一个姓名,开始了在茫茫人海中的找寻。到公安局查户籍,原来的人已经因拆迁不知所终,打听到原先工作单位,再翻查老资料……母女俩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里,一路打探,一路奔波,终于在远离主城的江宁区找到了要找的李女士。老母亲热泪滚滚,上前就搂住李老太,向她倾吐丈夫的衷肠。
心脏不好、躺在床上休息的李老太,当着丈夫的面,顾及儿女们的看法,只承认55年前的一般朋友关系,对恋人一说不予认可。
通情达理的女儿带着伤心不已的母亲无奈踏上归程,母女俩满腹忧伤:怎么向丈夫(父亲)交代?临到机场,接到李女士的电话:她认同这段恋情!甚至许诺,等身体好转以后就去探望初恋男友。
电视台工作人员上门为老先生接入了网线,得知自己将要在视频中和初恋情人相见,老人非要脱下棉衣,换上西装,打领带。女儿苦劝父亲:天气严寒,毛衣不能脱;红色高领毛衣,外面套西装,也很帅气。老人方才同意如此亮相。
一对分离半个多世纪的昔日恋人,一个在丈夫照料下挪坐到床沿边,一个被女儿架扶在床上,远隔千里之外,在网线中急切地倾诉着。李女士告知和劝慰着:我有三个儿子,家庭很幸福;看到了你的妻子和女儿,她们对你很好,你也很幸福;你要保养好身体,以后我会去看你。另一端,喘息不止的老先生,时断时续地重复着:还记得吗?1953年1月,是我送你到码头上船的。你有空要过来耍……
三天以后,老人陷入昏迷,再未醒来。
每个镜头,每个片段,每人的言行,都让人感动,都让人看得流泪。
(月汐摘自《扬子晚报》2008年2月3日图/李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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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草覆地的墓园
作者:李家同
我的爸爸就葬在附近,所以我可以常常去扫墓,去墓园有时会四处逛逛,我发现在公墓的边缘有一片草地,草地上有一棵大树,每年春天,这棵大树会开白色的花,花瓣落在草地,非常好看。我一开始以为这里仅仅是草地而已,可是我后来发现有人常常在草地上撒一些花,我开始怀疑草地下也许有人葬着。
果真,公墓管理员告诉我,这里的确葬了人。有些流浪汉去世以后,政府就将他们葬在这里,也有些穷人死了以后,没有钱办葬礼,政府也会帮他们买一口极便宜的棺木,葬在这里。最近,流浪汉也好,穷人也好,都经过火化,骨灰也是埋在这里。
过去,这里简直没有人管,后来开始有些善心人士来将环境整理一下,有一位无名氏捐了一大笔钱,将这里铺上草地,种了这棵树,而且每年寄钱来,要求政府将这片草地维持得很好。
我慢慢地发现有一位中年人,大概四十岁左右,常来替草地整理环境,我发现他好像很和善,就跑去和他搭讪。他说他的爸妈在年轻的时候,有一天去殡仪馆参加一个葬礼,发现隔壁有一个非常简陋的葬礼,一位道士在五分钟内念完了经文,一位年轻的女子在旁边哭泣,他们才知道女子的年轻丈夫死了,她丈夫的病用尽了所有的积蓄,现在她连棺材都买不起,还好政府出钱帮她买了一口最便宜的薄皮棺材。中年人爸妈好奇心起,跟着年轻的寡妇到达了公墓,发现这位穷苦的年轻人没有葬入公墓,只能葬在公墓外围的地方,当然也没有立石碑。
中年人的爸妈以后常常来做整理环境的义工,他们也鼓励他来,现在他的爸妈都已过世,他这个习惯都已养成了。
清明节到了,公墓里挤满了来扫墓的人,我去那片草地上看看,忽然发现了那位中年人,这次我认出了他。昨天晚上,我在一个新闻节目中,看到一位记者介绍一个台湾富有家族的墓园,这个墓园背山面海,气派非凡,记者说所有的风水师都说这个墓园风水好,难怪他们如此有钱,记者也访问了这个家族中的一个成员。当时我就觉得有些面善,原来就是这位经常来做善事的义工。
这次他带了太太和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在草地上撒下一枝一枝的黄菊花,青青草地上现在到处都是黄菊花,我觉得这似乎有点儿不寻常。
中年人看到了我,微笑地和我打招呼。我问他是不是就是那一位富有家庭的成员,他说是的。我又问他是不是来扫墓的?他点点头,然后告诉我一个惊人的事情,他说他的爸爸妈妈就葬在这里,这片草地之下。
他的妈妈活着的时候,一直默默地照顾好多的穷人,是她寄钱给公墓,将这片乱葬之地变成了青草覆地的墓园。她说服了中年人的爸爸,他爸爸死了之后,大敛仪式之中,有短短的一段时间,只有他这个独子和一位老佣人陪着棺木,他们将爸爸的遗体从昂贵的棺木中搬了出来,放进了薄皮棺材。昂贵棺木盖上,里面已经是空的,却没有人知道,晚上老佣人负责将他爸爸葬到这里来。后来妈妈也去世了,又被偷偷地葬到了这里。
妈妈叮嘱儿子,不要知道爸爸妈妈确切的下葬地方,只要知道他们是葬在这片青草之下就可以了。所以他每次在青草地上撒花,都要到处撒下去,他知道他的爸爸妈妈希望他不仅想到爸爸妈妈,也想到那些几乎死无葬身之地的穷人。
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墓园。而且我有一个奇特的想法,每次看到青青的草原,我就会想到我的祖先,他们一定也是葬在草地之下,不然葬在哪里呢?
(邓伟明摘自《联合报》图/迟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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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羚卡拉的悲哀
作者:陈 俊
牛羚群的劣根性使它们习惯看着同伴成为别的动物的猎物,热心的卡拉并不能改变这一切,悲哀,也许在出生的那一刻已经注定……
从诞生那一刻起,卡拉就明白自己的生命是多么脆弱——上帝只给了它三分钟时间,如果它不能在出生后三分钟内站起来,母牛羚分娩产生的血腥味道马上就会引来鬣狗,届时,卡拉的生日与祭辰便会合而为一。
对于生的渴望使得卡拉抖动着颤抖的四肢开始努力站立,并开始跌跌撞撞地学习奔跑。当远处的鬣狗淌着口水兴冲冲地出现时,卡拉已经可以跟上母亲一路小跑的步伐。它,闯过了第一关,生命之门终于隆重地向它开启。
卡拉所在的牛羚群拥有超过1000头的牛羚,当它们集体奔跑起来时,就如一阵春雷滚过草原,掀起漫天的烟尘,没有任何动物敢于触其锋芒,这一支尖角铁蹄的队伍,恍若远古的重骑军,洪流般地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然而,一旦它们停下来开始进食,便会马上沦为最可悲的猎物,狮子、花豹、猎豹甚至鬣狗、野狗,都可以大摇大摆地靠近它们,甄选好了目标后大张旗鼓地开始进攻。当被追击屠杀的同伴惨叫着挣扎着时,近在咫尺的牛羚往往都无动于衷,自顾自地抢食着眼前的青草,至多,抬起头来冷冷打量一眼那血腥的杀戮场面——仿佛,一群正在围观刽子手杀人的冷漠看客。猎人们似乎早已摸清了牛羚们的劣根性,它们放肆地在吃草的牛羚环绕下志得意满地撕开它们同伴的肚皮,吞噬温的血、热的肉。并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些将来的主菜。
作为一头未成年的牛羚,卡拉也曾经是主菜单上的一员,它好几次被野狗们撵得入地无门,尖叫着在牛羚群里穿来插去地寻求保护。但它一次次绝望,同类们雕塑般地忽略了它的求助,在它们看来,卡拉的性命远没有一口多汁的青草重要。惟一挺身而出的,是卡拉的母亲,出于保护自己孩子的本能,母亲怒吼着低下头,用强壮的角顶向野狗,将卡拉保护在自己身后。
卡拉获救了,但母亲却死了——可以吓退野狗的牛角最终没有敌过一群饥肠辘辘的狮子,母亲终于倒在了狮群的尖牙利爪下,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了最后一次死里逃生的机会。卡拉,从此只能靠自己活下去了。
卡拉依然被不同的猎手们追逐,但它终于成长起来,没有了母亲的乳汁,青草也让它长出了结实的肌肉,它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它再也不是一头弱小的小牛羚了,一旦长大,那些肉食动物自然会把原先盯准它的目光转移到那些更加弱小、衰老或者有疾病的同伴。卡拉,安全了。
卡拉一直很困惑,为什么如此一支强壮的牛羚大军,竟会沦为一道肉食动物随心所欲的主菜?如果,有10只牛羚能团结起来,足以击溃所有针对族群的进攻。但是,团结的场面一直没有出现,每天依然上演着被捕获被吞吃的桥段。
卡拉改变不了别人,但它知道自己可以为牛羚群做点儿事情。它成了牛羚群最忙碌和最热心的成员,每当猎人们的进攻发动时,它总会不遗余力地冲过去,用角用蹄扰乱它们的进攻,让自己的同伴趁乱逃命。卡拉的身上开始频繁出现伤痕,但它救下了越来越多差点儿丧生的同伴,它觉得这样的选择虽然很危险,但它心里有一种满足和充实——它在等待,等待更多跟自己持有同样想法的同伴出现,届时,自己的牛羚群必将成为这草原上最坚实团结的一股力量。
旱季终于来临了,塞伦盖提草原呈现出一片灰暗和枯黄,牛羚们不得不开始浩浩荡荡的大迁徙,它们必须纵贯整个东非大陆,越过肯尼亚的马拉河,抵达马赛马拉大草原,那里,会有充足的水草等待着它们。这项行程,长达1600公里。
肉食动物都不会放过这顿从家门口路过的美餐,它们耐心地等待、仔细地打量,一旦发现有掉队的牛羚,便会风一般地扑上去,将其变为一顿盛宴。此时的卡拉已是身强力壮,可以轻松地跟上牛羚大军的行进步伐。但它一直控制着自己的速度,走在牛羚群的后端,陪着那些老弱病残的同伴,希望能在它们遭遇攻击时帮上一把。
但是发起突袭的猎手实在太多,防不胜防,尽管卡拉左冲右突,还是眼睁睁地目睹了多起同伴惨叫着倒地的惨剧。当大家终于抵达马拉河畔的时候,超过千员的队伍已经减员到不超过800头了。
湍急的马拉河对面便是绿油油的马赛马拉草原,看着对岸那诱惑的绿,因为长途奔跑已经接近极限的牛羚群仿佛被扎了一针兴奋剂,都爆发出了最后的一丝潜力——只要能越过马拉河,就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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