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剑的人并不一定只能右手。
五彩的光芒大盛,那股墨汁被逼得后退了一些,不敢再前进,莫愁目瞪口呆,呆呆地放开我的右手,在水中,他的容貌竟比在岸上要好看几倍,生动几分。
“哑姑娘,你好厉害!你的剑好厉害……”他满脸的崇拜和佩服。
那股墨汁又企图靠近,我在水里挥剑拦水一砍,水自我的上空被劈成两截,乍现空气,我们用力的呼息几口,水面又四合了。
只觉得一阵吸力朝我们而吸来,水急促变化成螺旋状,人斗水妖,最好的是把水妖引到半空中,才好斗。在水底,不管怎么样,都受了水妖的几分牵制。
毕竟,人需要呼息空气。
人不是神仙。
现在水势急转,我和莫愁被旋得头晕眼花,青旎五彩色大现,光芒刺穿出去,不远处有一声闷哼,水势就这样的稳住了。
那里应该是水妖的所在。
莫愁早吓得脸色苍白,又憋着气,我把他一提纵,露出水面,又呼息了几口,两人继续下沉下去。
他在我的身边绝对是一个包袱,但是我也无法狠心就这样的丢下他。
正在我两难的时候,深水底冒出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定睛一看,是小竹。
昨天同座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人类了,没想到她是一尾鲤鱼妖,她从我手里接过莫愁,“少爷,我们趁水妖受伤的时候快走,不要在这里妨碍女侠了,水妖估计一会儿又要冲过来了!”
莫愁倒是一脸惊诧,“小竹,你的腿怎么变成了尾巴?”
小竹现在是人身鱼尾,她是一尾红鲤鱼精,应该有几百年的修为了,只不过这种小精小怪没有伤害力,是最低等的水妖族。
见莫愁吃惊成这样,小竹俏皮一笑,“少爷,你忘了以前在河边救过一条有伤的鲤鱼吗?那就是我啊,后来,我伤好之后就化成人形,留在少爷身边,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少爷,放心吧,有小竹在,你这边绝对会安全回到岸上去的。”
我没功夫听他们俩诉说渊源,把莫愁把小竹手里一送,又用青旎推出一股力道,把他们俩向身后推出老远,莫愁还在说些什么,也听不到了。
水妖的眼睛在水里,呈墨绿色,像整个人间丑陋的缩影。
它的样子很可怖,眼睛鼓出来,嘴就像一座巨大的山洞,露出尖塔一样的牙齿,它在暗处冷冷地仇视着我。
“你不是普通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坏我家主人的好事?为什么?今年是第18个阴月女子了,我家主人等了18年了……”
如果我能说话,我会回答它的问题的。
我叫相思。师父给我取得名字,相思谷里的相思。
可惜我不会说话。
它做什么,不做什么,与我无关。我来是取它的性命的。
青旎光芒大盛,整条如河,如坠云霞里,五彩色的光透出水面,直入九天云层,不知道是我先动的,还是青旎先动的,剑光流转,水波顺逆,青旎连同我已经飞向巨大的水妖处。
水妖一个摆尾,急剧抽身,以牙齿格档住我的剑。
那牙齿竟生的如此的坚硬,居然能挡住青旎?
细看,那牙齿也不是普通的牙齿,是一个牙妖。
牙妖的能力就是坚硬,除了坚硬之外,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我再看过去,这只水妖,竟然是一只组合型的妖怪,由眼妖,嘴妖,牙妖,耳妖,鳞妖,爪妖,等组合而成。
这些妖类都是受主人控制而组合而成。
杀死任何一个部分,都无损于它的性命,除非全部一一诛杀,可是全部诛杀起来,不是一下子能办到的!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诛杀掉控制它们的主人!但它们的主人显然不在这里。
难怪这只水妖这么超强,一只能控制组合妖怪的妖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难怪这么年来,这么多有道行的术士都白白的送死了。
我以右手中指点住剑尖,青光大现,用左手翻转三圈,牙妖坚硬的齿轮边震得一下,破损开一道细碎的碎痕。
我趁机,再使一分力,御剑决第三十式,晴空劈雳!
牙妖发出凄厉的一声尖叫,应声而粉碎。
嘴妖急了,大吸一口,连深水里的鱼虾纷纷被吸入口中,波涛太急,我也被卷入其中,我冷笑,御剑决三十一式,笔走龙蛇。
两剑,呈十字型。
嘴妖开了缝,墨绿色的毒汁,一刹间,顺着十字缝流了出去。
我用剑气罩身,滚了一团白光顺着流了出去。
这只妖自此时起,跟我一样,不会说话了。
心里竟有一丝痛快,第一次杀妖,我连一丝胆怯也没有,还浮起一丝痛快的感觉,想来,我天生也是冷血的人。
或许这种感觉不是我的,而是青旎的?
眼魔的颜色由墨绿色变成的湛蓝色,水底世界里竟变成光怪离陆景像,一扫刚才的凶险,好像是一片平地,一片花海,父亲,母亲,儿时的我都出现在那片花海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愉悦的笑容……
父母亲向我伸出手,让我过去,过去……
幻像!
青旎脱手而去。
正中眼魔的瞳仁里。
狠而绝决。
污水仍旧是污水,鱼虾的尸体飘浮了一层。
青旎回手,我劈开一道水浪,空气涌进来,我大口大口的呼息之余就看到一只小船飘过来,船上站着一个人。
莫愁。
他一见我,开心地大喊,“哑姑娘,我来救你来了——”
水妖见状,毫不迟疑朝他小船的方向掀起一股骇浪,船立即翻了,莫愁又掉入了河中。
我叹口气,飞身过去,伸剑接了他。
等回到水里,水妖已经遁了,毫不踪迹可寻。




回到客栈。
听人议论说今年河神接亲的时候,那些不知死活的陪嫁人员又一次的全部有去不无回,只有胭脂堂的莫少爷一个人侥幸回来了,河神发怒,连深水里的鱼虾都掀死了几层。
花轿里的那个真正的河神女,估计自己早已经隐藏起来了,我把莫愁拖上岸的时候,是背着人的,谁也没有看到。
身上还沿有嘴妖的腥味儿,晚上,让小二泡了上好的花汤好好的沐浴了一番。
穿好衣服出来,就看见莫愁大大方方的坐在桌前。
一个人自已喝茶,吃瓜子。
“哑姑娘,你洗澡真是慢啊,我都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呃,那个,我们胭脂堂送过来的干蔷薇花瓣还凑和吧?洗澡用这个清异味,绝对是一流的好啊!”
我深呼息一口气,整理好衣衫,拿着已经空了的茶壶就朝外面走。
“哑姑娘,是要叫茶吗?我来帮你叫!”莫愁抢过我手中的茶壶朝外面稍探头,大喊一声,“小二,205房要一壶热茶!”
不远处有声音接过来,“来了!”
“你看能说话多省事儿?不是么?我真的认识一个神医,非常有名气的,你也应该听说过,叫神医无名。他这几天就要到青州来,我带你去看看他吧?娘子,你就别扭了……”说着说着,他又轻薄起来。
我用剑指了指门口,作出一个请的姿式。
脸上已经清楚的写着多说一个字,死!的表情,他脸上虽然说仍旧是嘻皮笑脸,脚下却听话的出去了。
子夜时分。
经过在水里和水妖打了一场,也有几分劳累,睡得也比较沉。
梦中青旎一阵尖锐的鸣叫声,震得我耳朵发麻,让我突然惊醒过来。
一个黑影正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朝我刺来,我迅速翻个身,青旎在手,那人见状,不对劲,拔腿就跑了。
那个身影有点眼熟,像从哪里见过?
难道是他?
会吗?
我很想出门追上去看个清楚……
浑身却无力。
心中叹口气,劝自己道,凡事何必要看得那么的清楚呢?清楚了如何,不清楚又如何?
定是中了歹人的迷香散,才会睡得这么的沉,如若不是青旎,我现在恐怕也是一具尸体了。
我睡觉之间,房间里是布了镇妖结,打算睡个安稳觉的。
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人。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的,人比妖更阴毒。
既然没有办法再追出去,我又复身躺下。
第二天,天一大亮,我在床上打坐。
外面就传来拍门声,莫愁的声音响起来,“娘子,开门!娘子,我带神医来给你看病了……”
我起身,下床,打开门。
莫愁仍旧青衫绸衣,带着一惯潇洒魅惑的笑意。
他身边有一个背着医箱的中年男人,留着一咎黑黄胡子,四方脸,脸上带着医生者惯有的冷漠之色。
这应该是一个医生。
“娘子,早上好!这是神医无名。神医,这位就是我的娘子,她不会说话,劳烦您帮她诊治诊治,至少诊金嘛,您说多少都可以!不用客气!”莫愁给我们互相介绍了一下,就率先进了屋内。
他倒是显得熟络。
我冷笑,昨天晚上,如果不是青旎提醒我,也许就会死在他的刀下吧?
他打开门,放医生进来,嘴上胡言乱语,我也没有反对。
倒是要看看他耍些什么花招?
因为我也好奇,他为什么要想至我死地呢?
医生倒像是个真的医生,像模像样给我把过脉,又让我吐出舌头,观了观,叹口气,摇了摇头,说,“姑娘,您怎么中了花无语这种毒?”
花无语?
“花无语?传说中的哑毒?”莫愁不相信地问。
“是的。并且毒药种植的年限太长了,估计有十年之久了,就算有了解药也未必能开口说话了,不过,在下可以回去帮姑娘试试解配一下解药,先师生前恰巧传了一卷花无语的解毒方法……”神医中肯地说。
莫愁高兴地拍手道,“那太好了!我家娘子的病有救了!神医,只要你能救治我家娘子的病,要多少钱我都给!”
神医站起来,拱拱手,“为医者,救死扶伤是本份,莫公子不要这么客气!”
我在一旁漠然地看着他们,演双簧吗?你们想演,我这个观众也未必想看……
我起身,下楼,去吃早点去了,留下他们两人僵在房间里。


“现在看来,她的哑病是真的了!不是装的,想不到世上还真有花无语这种哑毒的存在……”是神医的声音。
“先前我还以为她是装的,既然不是装的,那好办了,暂时她还没有达到剑仙的地步,只要断了她的两手,让她没办法再握剑,她就死定了!”是莫愁的阴狠的声音。
“要不要我煎点毒药当花无语的解药给她喝?”神医说。
“你以为她是猪精?她会喝吗?不过,可以试试……只要她一天对我有威胁,我就不能安心,那把剑叫青旎,蜀山镇山之宝啊,只要让她没办法使剑就好办了。水妖那边怎么样了?那个阴月女子找到了没有?”莫愁的声音。
“牙妖,嘴妖死了,眼魔重伤,其它的都保全了,阴月女子找到了,已经送往水坤宫中,供宫主享用了。”神医说。
“那就好!已经18个了,宫主的元气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是不能让青旎剑去冒险……”
……
我用一支筷子支在桌子上,竖起耳朵,运用千里传音之术。
听到以上的对话。
从205房间里传来的。
我淡淡的笑了。
原来,自从踏入青州,自己的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了。
我是跟随青旎带动的方向而来的,如果他们说得没错,那所谓宫主应该就是叫白小仙的人了,师父想杀的人!
同时,也在想杀我。
他们还在讲些什么,我已经没有兴趣听了,小二刚好把我的早点端过来,一碗白粥,两个馒头,一壶热茶。
我拿起来,闻闻,放进嘴边。
青州的景色,其实也不错,来来往往的行人,热热闹闹的店铺,青天白日,妖怪都化成人形,混在城中,晃荡着,一片详和。
我不急了。
因为有人已经先我着急了。
以静制动,应该是我的强项。
喝下一口白粥,心里道,世上真的有花无语这种毒吗?
想到这里,碗里的馒头就幻化了,好像十二年前,遇上师父时的情景,他递给我的那只馒头,白得灼伤了我的眼。
莫愁笑着坐到我的座位前面来,“娘子,这么爱吃粥和馒头啊?我让小二上了两笼小笼包,虾仁馅的,特新鲜……我们一起吃吧。”
我不作表示,窗外神医离开的背影,在初阳底下,迤逦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开天眼看,那是一株山参精。
根须那样的分明。
再开天眼回头看看面前这个嘻笑俊逸的男子,英气的眉,笔挺的鼻子,噙笑的唇,棕珀色的眼,无一丝妖的迹象。
是人。
但是,为什么会让妖怪听命于他呢?
昨天如果不是他,那只组合的水妖应该不容易那么快的跑掉,他跟我去,是想看我的实力,并在关键时刻救了它们。
不,他绝对不应该是普通的凡人。
我且看他要做什么?
明想置我于死地,却口里喊着我娘子,这样的人也是应该很可笑的吧?
心里竟有种异样的感觉,在漠然的地方,掀起一阵涟漪。
紧接着,有一点点疼痛的感觉。
我招来小二取出笔和墨,写上了几个小楷:再叫我娘子及相关类似的称呼,一个字,死!
莫愁看了,逼于我的压力之下,仍旧挂着笑意,不以为意道,“不叫就不叫了,其实哑姑娘也很好听啊!哑姑娘要不要去参观我一下我的胭脂堂?里面任何一款胭脂,只要你看中了,我都免费奉送……”
胭脂堂?



没想到,莫记的胭脂居然有名到这种地步。
大清早,外面就排起了长队,一直延伸到街边外,不光是本地人,更多的是外地人,胭脂堂不开分号,全国就此一家,且限量售,不做大笔的生意。
想想,这很符合莫愁这种哗众取宠的性格。
一般精明的商人是不分这样做的,当然,他既然能驱使妖类,估计人类的钱财,他也不放在眼里。
这样活着的人,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也算是一种理想的生活状态吧?
胭脂堂内的装饰异常的华丽,不看招牌,还以为误入了宫廷内院,高贵典雅,上次给我涂的胭脂叫花嫣泪。
摆在厅堂最显眼的地方。
标价昂贵。
我上去嗅了嗅,是一种混合了多种香料和特殊材质的胭脂,闻得多了,人就有点虚浮和奢华。
人类提炼不了这种纯正的花香。
莫愁陪伴在我的身边,笑问,“香么?喜欢么?”
我不作表示。
进了胭脂堂的后院,一不小心,误入一片花海深处。
满院全是花,勤奋的蜜蜂,不分时令的采花忙,艳阳,晴天,五颜六色,摘花人……仿佛不是似人间的场景。
偶或有艳丽的女子提篮而过,笑颜逐开盛开的模样。
那些都是花妖,难怪!
只有花妖才能提炼这样纯正的香味。
花妖属于精灵族,一般人是不能捕捉到她们的,就算捕捉到了,她们的生命相当的脆弱,生活得一点不如意就会死掉,而这里的花妖却生活得这么愉快。
师父说过有花妖的地方就是快乐的地方。
莫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搬出了往来客栈,搬进了胭脂堂暂住。
莫愁打得为了去给我寻找花无语的解药的幌子离开一段时间,说这段时间内,胭脂堂的生意让我帮他照管照管。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照管的,他一点也不在乎生意的好坏,无非是找个理由把我留下,我顺他的意,留了下来。
据神医无名说,这次,莫愁是去一座比较生僻的小岛上去采一味药引。
我没有作任何表示。
既然他们喜欢作戏,我就等着看好了。
对自己的实力,我一向还是有把握的。
我的目地是白小仙,其它人只要不自己撞上来,我不会轻易的去动他们,与我无意义的事情,我从来不做。
我每天清晨起来的时候就去后院看花妖们忙碌。
她们的身影是那样的美妙动人,翩迁如蝶,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而难得的,而花妖们却做到了,一只花妖,只要不受外界的干扰,五百年修炼,五百年长大,五百年成年,五百年苍老。
计二千年。
二千年,多漫长的年岁啊!却抵不上剑仙,剑仙羽化后,生命无限止。
不知道寂寞多少年……
看了几天的花,我渐渐知道了一些五颜六色的花的品种,有一种无色的,透明花瓣的四叶花叫睡花,是用来解剂花香的,一般用量轻,可以让使用者产生幻觉。重了,就会让人觉得嗜睡。
估计,那次晚上睡得沉,就是在胭脂堂里的干蔷薇花汤里泡久了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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