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姜辉走入了病房,尽管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看见满脸刀伤,双目失明的邹维维时,还是愣住了,邹维维用颤抖的声音说:“东,你来了吗?”
  姜辉忙走上前去,说:“维维,你受苦了!”尽管此前姜辉已在心里默念了千万遍维维这个叫法,可当他说出来时,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他坐到邹维维身边,两人聊了一会儿。
  邹维维突然凄然地说:“东,我想再见你,只是想亲口告诉你,你离开我吧,我现在非但没有纯洁的身体,而且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东西。我已经不配做你的新娘了!”说完这话,邹维维已经泣不成声。姜辉说:“维维,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今后,我不但要永远陪着你,还要百倍地偿还你!”
  邹维维的泪水奔涌而出,停了一会儿,她擦干眼泪,对姜辉吼道:“你给我滚,我现在已经不爱你了。我永远不想见到你!”说着,她还抓起身边的杯子,向姜辉摔去,可是姜辉却死死地拉住她的手说:“维维,就是死,我也不会离开你的!你现在安心养伤,伤好后,我就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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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秋夜

作者:苏 北




  雾水泼一样。那雾缠绕在这个南方县城的小巷,人就像在水中。两个少年并不愿离开。月亮停在中天,高高的。那冰洁的光亦如水一样泼下来,人就是湿的了。已是深夜了,少年在那湿湿的小巷中蹀躞。小巷空无一人。夜在移动着。他们的心也在移动着,湿湿的,也温热着。
  那个叫若笮的女孩并没说回去,其实过了一个小桥,就是她的姑姑家。她家小镇上住,寄住在姑姑家。她不说走,表示不愿离开。这个男孩还没无知到如此地步,于是极愿意奉陪到底。他们并没有什么话。因为找不出要说的话。可是这又何妨呢?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就在前不久,另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对少年说,我们去看一个好看的女孩。于是他们就去了那个在水边的小镇,在一处门口挂满了梨子的大树下,他们见到了这个现在就在眼前的女孩。那天少年还有点吊儿郎当,他首先是看上了大树上的梨,那满枝披挂的梨,坠得大树弯了腰。那晴空的夏日,没有风的乡村静谧无比,头顶上的白云,是世界最蓝的颜色。大树在这样高高的蓝天下,挂满了它最心爱的果实,显得十分美丽和骄傲,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后来知道叫若笮的女孩走出了家门,她一眼看见这两个慌张的男孩。她立即停住:“你们找谁?”
  那个高个子的:“不找谁。来看你的。”
  女孩立即一脸的愠怒,这时候的她真是无比的美丽。少年就是这个时候被惊呆了:世上还真有从画儿上走出来的人。她发怒的眼睛里满是天真,她根本不懂得什么叫仇恨。她那样站着,眼睛是那么的蓝。不知是蓝天映着了她的眼睛,还是她的眼睛映着了蓝天。映在少年后来心里的,就是这一双美丽的眼睛,以及后来她粲然的一笑:
  “你们是不是没事啊?”
  她忽然脸上变了一种表情,她笑了起来,她的牙齿整齐极了。那是一种迷人的笑。少年知道自己完了。他被她迷惑了!
  之后的情形完全是另一种样子。女孩指着那个高个子的男孩说:
  “没事给摘梨吧!”说着快步回到院子里,甩出一筐,筐滚了几圈,停在了少年的脚下。
  高个子的并没说什么。只是一蹿,便到了树上,梨便雨点一般下来。这两个少年便在一片欢乐之中了。
  高个子是女孩的表哥。少年这个傻子,还完全在一片混沌之中。
  真正使少年惊呆的,是这个午夜来临之前,离摘梨的日子并不遥远,可是无心无肺的少年,已将吃梨的滋味给丢到了脑后。黄昏有敲门声,少年吃惊得嘴巴合不拢,是在开门之后。门口站着的是这个给他们梨吃的女孩。这个叫若笮的天仙般美丽的女孩。
  少年愣了片刻,一下便慌张了起来,他不知该如何邀请这样的一个人。他说:“请进来吧?”可是口气却是疑问。还是女孩冷静:“我到姑姑家来,从你这里看看。”
  进了门的若笮比少年沉静得多,少年站着,而女孩已在沙发上坐着了,只是坐姿僵硬,人直直的,一点不生动。
  少年的这个屋子真是乱极了。被子团在床上,到处是杂物和书。桌上堆得小山一样。少年有些尴尬,他已经懂得了羞涩和爱慕。于是他赶紧弯下腰去收拾,这个女孩,她要比别的女孩多一分慧心。她拿开少年的手,轻轻地说一声:“我来帮你收拾吧。”少年更加慌张,可是这样的慌张是多么愚蠢,于是便一任女孩去完成这些功课,自己倒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低头立于一旁。
  时光就在这种半是羞涩半是甜蜜中溜走,等这间不大的屋子换了天地般印在少年眼里时,_天已完全黑透。外面的月光溜进房中,那沉沉的雾就是这个时候开始降临。少年与女孩又对坐下来,他们并没话说。这样默默坐着,不免又使得自己紧张。于是女孩站起来说:
  “我该走了。”
  少年完全是不由自主,他并不说什么。他跟了出来。两人于是走在这如永的雾中,仿佛两只沉到水底的鱼。这雾真是静啊,空气清凉。一切仿佛在梦中行走。走了一段,女孩说:“不用送了。我到了。”少年并不说什么,他只是跟着又往前走。女孩说:“真的到了。你回去吧。”少年仍是走着。走过了那座桥,女孩说:“这是我姑姑家。”她指了桥边的一扇门。就在女孩举手敲门的一瞬,不知谁人给的力量,少年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说:“我们再走一走。”女孩愣了一下,便顺从地跟他到了更僻静的一条小巷。
  小巷并不长。夜也慢慢深去。两个少年不知在这条小巷中走了多少来回。他们并不靠近,偶尔有夜归的人,不觉还要离得开开的,仿佛是两个没有干系的路人。
  夜的凉气升了上来。那雾沉到地面,仿佛可以用脚踢起。少年不觉有些寒意。似乎那个叫做若笮的女孩,也被寒意所袭。而那两颗跳动的心,却是烫手得很。两个孩子在这深的夜中静静地走着,有时少年偶尔碰到女孩的表裳,他曲心就跳得厉害。少年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想亲一下或拥抱一下面前的这个女孩。少年萌生了这个想法脑子就跟着炸了一下,喉结于是就不由自主地上上下下,仿佛心这时候到了那里。
  有秋虫在墙脚低鸣,月影已经移在很远的地方去了。于是夜跟着暗了下来。那雾似乎浮了起来,在树梢和桥面徘徊。少年斗争得十分激烈。他想亲一下面前的这个女孩是十分自然和必要的。可是少年不知道这样做,是得到了这个人,还是会吓跑了这个人?这样的选择十分困’难。少年已经做好了打算,他情愿面前的这个人骂他一声流氓,或者拂袖而去。于是少年突然站了下来,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亲一下你的额头,可以吗?”
  女孩并没有说话,她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这个少年没有睡着。那些情景在他的眼前不断地变幻。他想着想着,枕巾湿了一片。
  两个少年终于没能走到一起。那个叫若笮的女孩,后来却因为一个偶然的事故,永远离开了这个鲜活的世界。多少年过去了,我真的非常怀念那个秋夜。
  
  (文成摘自《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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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

作者:莫小米




  说说一个女人的一辈子。不是我说,是他说。
  他说:当年我和她是初中同学,我们的学校就在风景秀丽的杭州西湖边。我数学特别好,她呢,每门功课都特别好,包括音乐、体育在内,演过《白毛女》里的喜儿。她常常来我家玩,我母亲非常喜欢她。
  他说:初中毕业,我因家境贫寒当了小学徒,而她上了杭州高级中学,又考取了北京大学外文系,与一高干子弟谈上恋爱。可是不久她被男朋友甩了,有些轻微的精神分裂,只得休学回家。
  他说:她在家休养。我去看望。她对我很好,可是拒绝我的求婚。当时是解放初,北大学生很了不起的,街道专门派一名干部照料她,陪她去看病等等。我万没料到,她竟然怀上了那干部的孩子。后来她病愈复学。那男的开除公职,带着孩子下放农村。
  他说:她的拒绝倒成了我的动力,我在做工之余发奋努力,也考上了大学,同样是外文专业。我想等我大学毕业了还要去找她。可是等我大学毕业后,她已经人介绍,嫁给了大西北的一个工程师。她结婚一年后,丈夫成了右派,她带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回到她母亲身边。我能不能去找她呢?不能,因为我也成了右派。
  他说:许多年后我回到杭州,得知她已经嫁给远郊的一个农民。我去看她,她皮肤粗糙。身材臃肿,彻底的农妇模样。我离开时,她说要送送我,送出屋子,遥出院子,送出村子。你猜遥到哪?一直送到了我们当时一起读初中的西湖边上。有十多里路吧。
  他说:再次见她是在精神病医院了,她目光迟滞,表达含混。但当我要走的时候,她忽然跪下来,抱住我的腿。用非常清晰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救救我!”
  他说:最近我在一个非清明亦非冬至的日子去了她的墓地,我眼前呈现出来的,依然是花季少女的她——在苏堤上展跑,在湖边休息时,她擦着额上的汗。美极了。
  他说:我们连手都没有拉过。
  他说了一个聪明美丽的女子不幸的一辈子。这个不幸女子,被一个男人牵挂了一辈子。
  
  (陌上蝶摘自《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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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天涯亦相惜

作者:雪小禅




  她和他青梅竹马,在村子里算是金童玉女。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相爱了。
  但是她家穷,父母把她许配给一个有钱人家。那个男人有残疾,长得也难看,最重要的是,她对那个男人一点感觉也没有。她还是嫁给了那个男人,因为弟弟要等她的聘礼娶亲,父亲要等她的钱治风湿病。她是个孝顺的女儿,乖乖地嫁了。
  他哭了又哭,心爱的女人还是嫁了。他说:“我会等你,哪怕一辈子。”她骂他傻,让他找个好女孩相爱,可他说:“这一辈子,我只爱一人,就是你。我永远不变心,生死相守。”她哭了。
  从此,他们是情人。他离她一百公里,为了见她,打工赚的钱全用来买车票、住旅店了。很快,五年过去,她为丈夫生了一个孩子,可她的心,全在他的身上。
  他已经27岁了,好多人给他说媒,他长得英俊,人又善良,很多女孩子喜欢他。而她长他一岁,生了孩子,发了福。可在他l心中,她还是最美丽的女子,除了她,别的女人入不了他的眼。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和他的恋情终于被发现,在别人眼里,他们是奸夫淫妇。但他们从来不这么认为,虽然被发现,他们还偷偷来往。终于有一天。他们被堵在屋里。她的丈夫拿着刀,疯狂地砍过来,她被砍得直流血。乱了方寸的他。夺过刀砍过去,只是一刀,她的丈夫使倒下,死了。
  他和她愣了,怎么办?跑!只有这一个念头,她回了家,找到尚年幼的孩子,匆匆收拾了东西跟着他跑了。这一跑就是十年。
  他们去了一个偏远的煤矿工地,离家好几千公里。他们从此隐姓埋名,过着穷苦的日子。他养着她前夫的女儿,待女儿情深似海、因为觉得害她没了亲生父亲。几年之后。他们又有了一个自己的女儿。他和她也想过以后怎么办。他说:“等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咱就去自首。”她说:“我陪着你去,咱们一起去。”
  如果没有这段恋情、她可以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不必过得那么穷苦,他也可以靠自己的手艺过上不错的日子。但现在,他们只能隐藏在工地上。她曾问他后悔过吗?他说:“从来不后悔,因为有了你,觉得这一辈子没白活。”
  他和她都没有多少文化,但他们知道珍惜自己的感情,在一起时几乎没吵过架。有时候他回来晚一点,她就没着没落的,她想:如果他被抓走,她立刻就会跟他一起走,她会说:“我怕你孤单。”。两个逃犯的爱情,也是平常男女的爱情,有了这份担忧。他们更觉得分分秒秒都珍贵,生怕哪天就生死两隔。
  她过45岁生日,他居然给她买了几支玫瑰花,他说:“你老了,声音老了,人也老了,还有了白头发和皱纹,忍几年,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不让你跟着我这样躲躲藏藏。”地就哭,说害了他,他说:“遇上你,我不怕受一生的罪。”
  那一天终于来了。
  家门被推开,警察出现在她的家里。听到家乡的口音时,她很平静,但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她向小女儿使了一个眼色,小女儿跑到矿上去找他,告诉他快跑,警察来抓他们了。他对小女儿说:“傻闺女,爹怎么能跑呢?剩下你妈,她会觉得没着没落的。”
  他们被一起押回老家。此时,大女儿已出嫁,小女儿正读大学,他们在警车上相互看着对方,她说:“不论你判多少年,我都等你。”他用戴着手铐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到那时你就更老了。”她说:“只要你不嫌。”他笑了:“你是我心里最美的女人。”
  说到这里,我的朋友声音哽咽了,我的眼泪,也不知何时落了下来。
  
  (白云天摘自《我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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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舍,所以绵长

作者:米 来




  “舍不得”这三个字,是他一生里说过的最多的话。
  她嫁他的时候,他刚刚长成一个青涩的少年,正是物质极度匮乏的60年代末,他父母双亡,住在姐姐家的仓房里,没日没夜地帮姐姐干活养家,自己却饥一顿饱一顿,
  尽管,他很出色,或风情款款的笑,或优雅的沉默,哪一种神态都是那么俊俏,但是来相亲的姑娘一看到他老鼠窝一样狭小的住处,都话也不说就走了。
  只有她没有离开,到村子后面的荒地里捋了一麻袋草籽,晒干了,帮他做了枕头。又怕他饿着,在半夜里顶着大雨,走过八里山路,送来一个地瓜。
  他就娶了她,姐姐一家人腾出半铺炕,拉上帘子,做他们的新房。第二天,他们时住进了仓房。直到两年后,东挪西借买了一处破败的茅草房,才算是正式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她实在是不漂亮,粗壮敦实的身材,厚厚的嘴唇下面是倒人胃口的黑牙。她也知道自己长得丑,和他走在路上的时候,她总是退后几步,像不相干的路人。但是了解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极其恩爱。
  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因为能歌善舞,长得帅,被推荐去市里的文工团工作,同去的人十几年后都出息得像模像样,可是他去了几天就回来了。他对妻子说:要长年跟团外出巡演,留下你们孤儿寡母的舍不得啊!他这样说的时候,坦荡荡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悔意。
  两个人守着田地,守着孩子,守着别人或许看不见的爱情,生活了三十年。她在四十八岁的时候,突发脑溢血撒手去了。
  他那时也只有四十八岁,还年轻着,还帅气着,常常拿起扇子,穿戴一新,跟着村里的老头老太太扭一曲欢快的秧歌。他的风流体态、潇洒笑容,吸引得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他却看也不看一眼。
  儿女都成家立:止,也劝他再找一个,他还是不肯。他说:“我舍不得你们的妈啊,她实心眼儿,一定还等着我呢,知道我丢下她,会伤心的。”他叼着烟,眯着眼睛,好像已经看透了生死
  他五十六岁时,在睡梦中突发_心肌梗塞去世了。去的时候,面容安详,好像这是他向往已久的结局——终于又能和她在一起
  一杯黄土,亲近了两个相爱的人,同时也掩去了一段现世难寻的爱情,穿越名利,穿越浮华的一切,穿越生死,直达生命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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