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些孩子在修复我们,我去那儿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伤痕累累,但是这些孩子确实给了我修复生命的力量。
(冯国伟摘自《阅读与鉴赏(高中)》2008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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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与围裙
作者:胡 弦
捷克小说大师博•赫拉巴尔的妻子艾丽什卡是个普通的劳动妇女,有一段时间,赫拉巴尔在家写作,无名无钱,他有时会嘟囔一句:“真累啊!”他妻子就怒目圆睁,咆哮道:“你累从何来?”是的,一个天不亮就急着出门卖烧鸡赚钱的女人,是有资格教训你一下的。
艾丽什卡也不欣赏丈夫的小说,读一段往往会摇头叹息,并惊讶人们把赫拉巴尔看成文化名人,夫妻之间的隔阂可谓多多。但他们的婚姻却异常稳固,不管穷困潦倒时,还是风光显达时,夫妻二人都不离不弃,让人感动,也为人所称道。
赫拉巴尔夫妇在婚姻上给人的启示,探究一下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朴素。赫拉巴尔在别人眼里是大师,在她眼里,却是个邋里邋遢的家伙,白天趴在桌上写些“坏牛奶”一样的字,晚上到小酒馆去灌一肚子啤酒。但她容纳了他的一切。
最好最美的爱情,最后都是朴素的,都要回到生活的本真状态。通常人们认为,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其实大谬,好的爱情往往也正藏在婚姻中,碰到婚姻就失败的爱情,大概算不上真正的爱情。情,总是在琐事中,在一点一滴或大起大落的欢欣与磨难中共同积累的,这样的情才是真正的财富。现在的许多杂志上,都有教人大打婚姻保卫战的招数,什么婚后不可随便,不要忽视诱惑技巧等等,许多妇女受其指点,精心研究粉蜜霜膏时装仪态,但是战胜者似乎也并不多,就因为她们不懂朴素的道理。我不久前还看到一个案例,说是为了驱除婚后的平淡感和感情危机,夫妻二人便经常像婚前那样在外约会,结果像回到了恋爱时期云云。我读来就有种怪怪的感觉,感情不在踏踏实实的生活中培养,而要靠这种花花手段来拯救,肯定是个误区。
赫氏夫妇之间的差异巨大,但爱给出了更大的空间来容纳这些差异。朴素的婚姻,都是有容纳的。中国古语“有容乃大”,这个词也完全可以用在婚姻上,“大”,可以理解为一种大的境界,尽管身处婚姻中的人可能对这种境界并无察觉。我有一个朋友,单身,40多岁了还孑然一身。她把爱情和婚姻一直看得如宗教般神圣,如童话般纯净,任何世俗中的缺点她都无法容忍,比如约会,发现对方不洗头她都会马上喊分手,久而久之,自然让男人望而却步。
婚姻的朴素,既是形式的,又是内容的,或者说,它的内容与形式应该是密不可分的。台湾作家三毛说:“爱情如果不落实到穿衣、吃饭、数钱、睡觉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里,是不容易天长地久的。”是的,你爱玫瑰花,爱它的红,它的神态,它的芬芳,爱它婷婷袅袅的仪容,甚至爱它带刺的泼辣……但也许你只有爱上了带有油污的围裙,擦窗子的抹布,并且知道了菜市场的位置,你才能在不知不觉中进入爱情的另一境界。
在婚姻中,一朵带着露珠的玫瑰花,或许没有一件不起眼的围裙更有力量。围裙,也是爱情,即便它沾满了油污,却可能包含着抛弃了浪漫浮华之后的更醇厚的情感。
但朴素不是灰暗,今天看来,赫拉巴尔夫妇的朴素爱情不就散发出了迷人的光芒吗。
赫氏誉满世界时,仍对妻子保持了深厚的爱和依恋,他在给艾丽什卡的情书中写道:“……如今你不在我身边,我完完全全孤身一人……我买了一份《布拉格晚报》,可是那上面没有任何关于你离去的消息……当我看着人们,他们也没从我脸上看出来我的爱人出远门了……没有你我苦不堪言,不过这也好,如今当你越来越离我远去时,我更知道,你是谁,你对我意味着什么。”
(谢尽娇摘自《新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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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古人弹琴
作者:郭 平
看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林妹妹会弹琴,在第八十六回《受私贿老官翻案牍,寄闲情淑女解琴书》中,宝玉一时兴起要向黛玉学琴,黛玉说了一大通话,归纳一下,黛玉所说的弹琴讲究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环境要好:或在大自然之中择优美怡人之地,或在雅室之内焚香静室。
二是时候要好:天高气爽之时,明月清风之夜。
三是心态要好:心思集中,精神平和安定,神与道合。
四是听者要好:有知音更好,没有知音,便对大自然中的美好事物弹。
五是仪表要好:穿古朴、雅致的衣裳。
六是姿态要好、方法得宜:身体要端正,指法要丰富、简静。
七是修养要好:要勤读书。
王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白居易是“月出鸟栖尽,寂然坐空林。是时心境闲,可以弹素琴。”中国古代文人士大夫的生命和精神最依恋山水,而自然对人的教益也最大。伯牙随成连习琴,三年以后,以为自己已经把老师的琴技都学到了。成连说要请他的老师方子春教伯牙,带伯牙乘船越海至蓬莱山。成连让伯牙在此等候,他去请老师,便留下伯牙一人在岛上,他自己登船而去。许多天过去了,伯牙每天盼望名师驾临,可眼前只有苍茫大海、群鸟翔鸣。于是,在寂静而又气象万千的山水之间,伯牙明白了老师的用意:大自然才是最好的老师。
弹琴的讲究还包含对听琴者的要求。有许多琴人可以在一般的地方弹琴,但决不愿意坐中有俗耳。琴史上不愿为庸人弹琴的事迹很多。东晋名士戴逵是个学识渊博、众艺兼擅的艺术家,弹得一手好琴。但他无世俗名利之想,有高蹈出世之志。皇帝因他的才学多次征召他为官,都被他拒绝。太宰司马请他弹琴,戴逵把琴摔碎,明确表示不愿为王门伶人。戴逵的儿子戴勃、戴也是弹琴名家,也都是隐遁之士。中书令王绥有一次带着一帮人造访戴勃,戴勃正在喝豆粥,王绥说:“听说你琴弹得好,弹一曲听听。”戴勃毫不答理,继续喝他的豆粥。王绥衔恨而去。
心是弹琴的根本,只有根本厚实,才有可能传达出有价值的内涵。一切艺术都是如此。从这个道理出发,我们也可以说,弹琴很大的讲究在于养心,在于正心。心正则琴声正,心远则琴意远。
(吴清贵摘自《古琴丛谈》
山东画报出版社图/廖新生)
李渔有一篇短文叫《态度》,李渔说为什么古人认为尤物足以打动人,关键在于她不仅有美丽的容貌,更重要的是她有态度(风韵、风骚、媚态等),有态度的女子就像火有热焰、灯有光芒。李渔说:女子一有媚态,三四分姿色,可以抵过六七分。试让六七分姿色但没有媚态的妇女,与三四分姿色但有媚态的妇女站在一起,人们只会爱三四分姿色的妇女,为什么?因为她风骚而有态度。所以,男人追求女人时一味强调漂亮,至少在李渔看来是比较外行的。我想想现在,讲起来,“态度”就是“腔调”。在唱戏里叫做“功架”。唱京戏时还没开唱,先亮亮嗓子,引得满堂喝彩,这就是“腔调”。在写毛笔字时,笔帘一打开,乾隆墨加上几枝清朝毛笔,拿起笔再把兰花指往上一翘,“功架”十足,这就是比较有“态度”。当然,这只是艺术的附加物,但不懂的人很多就吃这一套。同样送张字给人,装裱好再用锦缎包裹,加上红木盒子,比单纯地送一张字画要有“态度”得多。所以,“态度”既是一种韵致,也是一种精致。但真正有没有“态度”还是要看内在的风骨。
每次到常熟不知为何总要到柳如是的墓去看看,墓前的那副“远近青山画里看,浅深流水琴中听”的对联让那个头戴方巾的小女子的形象始终在我脑海里徘徊,她写的那篇《寄钱牧斋书》才华横溢于纸,情感百转千回。陪我一起去的当地朋友对我说:真的很怪,看柳如是墓的人要比看钱谦益墓的人多得多。我想可能柳如是是风尘女子,不仅有才且有侠骨,这就好玩,故事绯闻多,现在说起来就是有“颜色”。还有就是当明朝灭亡,柳如是劝钱谦益身为明朝大臣应该跳河保全名节,但钱不敢,南方人称之为“缩货”,北方人叫做“孬种”。相比之下,柳如是就是女中豪杰,喝起酒来肯定能一口闷。所以,女人如果横起来那绝对刚烈,因此,没事千万不要把女人逼上绝路。同时,女人是天生的艺术家,买衣服比挑老公还挑剔,外出时化妆打扮要老半天,于感情之事看得比生命更重要,老是喜欢男人送送花,陪她喝喝咖啡。这叫“情操”。搞艺术需要女人的这种态度和感情,所以她们来搞艺术,要么不开窍,要么开窍得连男人看了都有点“晕”。而男书法家只要有女人在场拉拉纸倒倒墨,字也肯定要比平时写得好,个别的连骨头也轻了很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至于女的要几张字,平时有些男的小气得要命,这时特别痛快。这也就是男人好玩的地方。现在想想猪八戒为什么要比唐僧、孙悟空、沙和尚更可爱,因为他有人的弱点:好吃懒做,爱吹牛皮,特别是喜好女色……
从柳如是和猪八戒的例子可以看出,“态度”既是风骨也是真实。以后夸奖人应该说:嗯,你很有“态度”。
(陈美春摘自《新民晚报》2008年10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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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曲舞蹈之歌
作者:尼 采
最近我凝视你的眼睛,哦,生命啊:我看到黄金在你的夜色昏暗的眼睛里闪闪发光,———我的心由于这种快乐而停止跳动了:
———我看到一条金色的小船在夜色昏暗的水面上闪闪发光,一条下沉、浸在水里而又露出来招手示意的、金色的、摇荡不定的小船!
你对我那痴迷于舞蹈的双脚瞥了一眼,欢笑的、若有所问的、使人要融化的、摇摇荡荡的一瞥:
只要你用小手敲打两次响板———我的舞迷的脚就已经摇晃起来。
我的脚后跟抬了起来,我的脚趾聆听着,想理解你:舞蹈者的耳朵却是长在———他的脚趾上!
我向你跳过去:你见我跳,就向后逃避;你那飞遁的头发的舌头就向我嘶嘶地吐了出来!
我逃开你和你的蛇:这时你已转过半个身体站着,眼睛里充满热望。
你用歪斜的眼光———教我走弯曲的路;在弯曲的路上,我的脚学会了诡计多端!
我怕你走近我,我喜爱你离开我;你的逃遁诱惑我,你的寻求使我停下来———我苦恼,可是为了你,什么苦恼我不愿忍受哩!
你的冷酷激动人心,你的憎恨诱惑人心,你的逃遁缚住人心,你的嘲讽———感动人心:
———谁不恨你,你这位大大的束缚者、纠缠者、诱惑者、探求者、发现者!谁不喜爱你,你这位无辜的、着急的、像疾风似的、有着儿童眼睛的罪人啊!
你这位典型的难以控制者,现在要把我牵到哪里?你这个可爱的忘恩负义的野孩子,现在又弃我而逃跑了!
我跟在你的后面舞蹈,我也追随着你的隐约的足迹。你在哪里?向我伸出你的手!或者单单伸出一只手指也行!
这里有好多山洞和灌木丛:我们会迷路!———停下!站着别动!你没看到猫头鹰和蝙蝠刷刷地飞过吗?
你这猫头鹰啊!你这蝙蝠啊!你想逗弄我吗?我们在哪里?你这样号叫和狂吠,是跟狗学来的吧。
你妩媚地向我龇牙咧嘴,露出白色的小牙齿,你的凶狠的眼光从卷曲的鬣毛中间向我射来!
这是越过种种障碍的舞蹈:我是猎人———你愿做我的猎犬还是做我的羚羊逃跑呢?
现在,到我身边来!快点,你这凶恶的跳跃者!现在跳上去!再跳过去!———唉!我自己在跳时跌下来了!
哦,你这高兴得忘乎所以者,瞧我躺在这里,求你可怜我!我真想跟你一起———走比较舒适的路!
———穿过幽静的、杂花盛开的丛林中的甜爱之路!或者沿着那边的湖岸:湖中有金色的鱼在游泳、舞蹈!
你现在很累了吗?那边有羊群和晚霞。听着牧人的笛声去睡一下,不是很舒服吗?
你是非常疲倦了吗?我背你去,你只要把手臂垂下!你如果口渴———我倒有些饮料,可是你的嘴不想喝!
———哦,这条该诅咒的灵活而敏捷的蛇,这个滑溜溜的魔女!你到哪里去了?可是我感觉到由你的手在我脸上留下的两块斑点和红色的污渍!
老是做你的像羊一样笨的牧羊人,我真是厌倦够了!你这个魔女,直到现在,我总是为你歌唱,现在你该对我叫喊!
你应该按照我的鞭子的节拍舞蹈而叫喊!我可没有忘记鞭子吧?———没有!
(冯国伟摘自《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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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助餐诱发人的邪恶?
作者:曾 颖
我不止一次听人说:“自助餐是一种诱惑人展示自己贪婪和丑恶本性的就餐方式。”他们以自己亲身经历或亲眼所见的种种胀得翻白眼却不甘放碗的例子作为依据,来论证这句断语的合理性。
对于部分同胞在自助餐上的表现,我是有所领教的,包括我自己在内,在一种敞开供应的状态下,“少拿就是吃亏”的心态支配下,或多或少地干过一些丢人的傻事。我曾亲眼看过一位朋友因为吃自助餐而胀出胰腺炎,险些死在医院里;也看过一个胖女人为了和别人争盘里的最后一块牛排而大打出手;我还看过幼儿园举办的冷餐会上,家长们惟恐孩子吃亏而越俎代庖地哄抢;也看到过某些人为了让老板不赚自己太多,而将吃不完的东西尽可能多地丢进垃圾桶。
以上这些场景,足以证明“自助餐诱发人的邪恶”这一论点,并让人产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痛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直至某一天与一位老前辈喝茶聊天,听他一席话之后,才有所变化。
他说:人们在自助餐面前的种种丑陋表现,从根本上还是一个认知与见识的问题。打个比方,如同久饿的乞丐,某日被餐厅老板免费款待,大家是绝对顾不了吃相的。用手抓、用衣服包,用尽可能直接的方式抢夺。究其原因,是因为乞丐们饿久了也饿急了,不知道这免费的午餐能供应多久,大家因而疯狂地争抢,将饥饿记忆留下的恐慌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旦老板宣布:大家别急,免费午餐将一直进行下去。这句话可以从根本上解决乞丐们的焦灼,他们肚里有货了,也渐渐开始有了填饱肚子以外的其他愿望,如喝杯酒、洗洗手或干脆抹抹脸换件干净衣服,并最终开始注意自己的吃相。这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过程,你不能凭着人们最初在懵懂和焦虑状态下的表现,来给事物下结论,一切都是有过程的。巴黎现在漂不漂亮时不时尚?但三百年前还是遍地跑猪鸡飞狗跳臭不可闻呢。
老人的话并没有讲透我心中的疑问,但却给了我一个看似不相干的启示,我发现,他的这段话语用来说自助餐,倒莫如说是在说人生。或干脆可以说人生就是这样一场自助盛筵。
从出生那天起,我们就来到这样的一个大餐厅里,这里酸甜苦辣麻,各样的味一应俱全。财富、名誉、友谊、爱情、食欲、美色等像各种各样的大菜,一道一道金碧辉煌地摆在我们面前,我们似乎也像故事中那些乞丐一样,凭着自己的欲望自取。往往在这个环节多数人是疯狂而盲目的,大家在饥饿感的支配下,不顾仪容和姿态,只是尽可能多地往自己盘中抢,惟恐迟了少了而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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