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相关部门甚至发文要求国人应提高文明出行指数。
  其实,如果一味比恶、比丑,如果嗜痂为美,一些国人的确有太多的“心安理得”。比如,此前有两则消息引人关注。其一是来自新华社的消息,堪称世界最美丽山峰之一的日本富士山已经变成“垃圾山”——从家庭生活垃圾到旧电视机,应有尽有。其二有报道称,韩国的高考,其“疯狂”程度较之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韩国高考中,考生、家长以及社会的紧张程度丝毫不逊于中国。11月16日是韩国一年一度的高考日,这一天学生们要考完4门课程。上班族给考生让路,家长在校门口烧香,学弟学妹摇旗祈福……真的好紧张!
  多年来,国人久负乱扔垃圾的“恶名”。如今,连富士山这样的景点也成了垃圾山,某些乱丢垃圾的国人一定欣欣然,会认为乱扔垃圾实在无伤大雅。同样,我国高考一直牵动人心,媒体也对几近癫狂的高考境况予以剖析、降温。孰料,在韩国,我们的近邻,原来高考也是“悠悠万事,惟此为大”。两相对照,似乎我们的高考乱象也情有可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发达国家存在丑陋现象,这很正常,人不能尽善尽美,国家也是如此。孔子《论语·里仁》说:“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老是盯着别国的丑陋面,比照自身的烂疮,从而心安理得,这是一种固执的虚弱心理。人类文明是普适(也是“普世”)的,凡是有益的有利于进步的,我们不妨拿来;别国糟粕的东西,我们要弃绝,看到别国也有阴暗的一面,就大呼过瘾,甚至安心于自己的阴暗而不去改正,这种心理本身就很阴暗。
  凡是丑陋、落后等等不符合普适价值的东西,应人人得而诛之,不能因为别人有就幸灾乐祸,更不能姑息自身的丑陋。该如何审视骑牛事件,笔者认为,我们切莫心安理得,更应多一点儿自省;切勿怀揣“和尚摸得,我怎摸不得”的狭隘思维,而应摈弃一切恶习;不应动辄扯到民族情绪,甚至拿民粹说事,而应从容一点,客观一点,争气一点。此外,要多盯着外国友好的值得借鉴的因素,而不是相反。
  (厘方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08年第3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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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

作者:吴冠中




  曾碰见生了狗崽的母狗,真是凶猛无比,老远就虎视眈眈向你扑来。其实别人本不知它生了崽,只是它自己时刻害怕、怀疑有人来伤害其崽而永远处于惶恐中,其貌虽凶猛,其心耶觳觫!
  有一回我在绍兴小镇写生,第一幅很满意,十分兴奋,接着想画第二幅,于是要将这幅宝贝先妥善安置起来。油彩未干,怕摸、怕碰、怕灰土、怕风……寄存在附近店家吧,怕别人指指点点看画触及油彩,如向墙反扣着,又恐有人好奇翻过画来,则更难逆料后果,最后找到一个自己写生旁的废门洞,将画向破木门反扣着,并不许孩子们靠近,我怒目斥责围过来的孩子们,大概像那母狗一样的疯狂吧!在写生第二幅作品时又忘我了,不吃不喝不撒尿。近黄昏,作完画,立即去检视门洞里的杰作,天哪,顽童们在油彩上撒了把灰土,他们报复了恶狗!
  我深深同情凶猛的母狗,因自己在野外写生中总因保护未干的油画而提心吊胆,画未安全到家,人便时刻不宁。在家里作画,不怕风吹雨打,是平平安安的了。然而当完成了满意的作品,当自己第一感觉此肯定是佳作时,便不敢再继续看下去,惟恐又反悔、否定,在这种犹豫的心态中,又将令我食无味,睡不稳。为暂求一段安宁的日子,等过几天突然再看此画,当会作出更客观的评价,因之,其间我如进画室,便斜着走或退着走,掩目不看新作,我怕,怕见这新崽,母亲原来如此胆怯!
  作品终于被自己及朋友们肯定了才放心,于是享受到莫大的欣慰。但欣慰是短暂的,因第二、第三个崽的胎又在萌动。丑陋的崽与残缺的崽毕竟是多数,每产下这些崽,苦恼、愤怒、悔恨……不断啮噬分娩者的心肺,当作者果断而凶狠地撕毁自己的作品时,其实是由于不胜内心的觳觫。
  (林夕寒摘自《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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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少年

作者:韩少功




  去年底,我在乡下住了一段时间,看到了一些教育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也看到了一些令人忧思的现象。真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关心我们的乡村教育!
  A乡学校9月1日秋季开学,但高中部没有任何动静,教室里空空荡荡。原因是报到注册的学生太少,学校只得停课两周,让老师们分头下村去搜寻学生,劝说他们重返课堂。学习枯燥无味而且负担重,造成了孩子们的厌学。读了书仍无就业保证,正在使家长们失望。钱仍然是重要的问题:根据现行法规,义务教育不包括高中,一个孩子如果想读上高中,对于农民家庭来说便意味着“洗劫”。许多家庭为了供一个孩子上高中不得不全家外出打工,留下一个荒草掩道和蛛网封门的家。
  教育既然能够远离知识,当然更能远离正常人格。我在A乡的走访一次次滑入困惑。我发现凡精神爽朗、生活充实、实干能力强、人际关系好的乡村青年,大多是低学历的。老李家的虎头只读过初中,是个木匠,但对任何机器都着迷,从摩托到门锁均可修理,看见公路上一辆吊车也要观察半天,是百家相求的“万事通”,自己的日子也过得很富足。周家峒的献仁更是个连初一也没读完的后生,忙时务农,闲时经商,偶尔也玩一玩麻将或桌球,但并不上瘾,已经娶了个贤惠妻子,见邻居有困难都乐呵呵地上门相助,走在山路上还哼几句山歌。与此相反,如果你在这里看见面色苍白、目光呆滞、怪癖不群的青年,如果你看到他们衣冠楚楚从不出现在田边地头,你就大致可以猜出他们的身份:大多是中专、大专、本科毕业的乡村知识分子。他们耗费了家人大量钱财,包括金榜题名时热热闹闹的大摆宴席,但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正承担着巨大的社会舆论压力和自我心理压力,过着受刑一般的日子,但他们苦着一张脸,不知道如何逃离这种困境,似乎从没有想到跟着父辈下地干活正是突围的出路,正是读书人自救和人间正道。他们因为受过更多教育,所以必须守住自己的衣冠楚楚的怀才不遇。
  我曾经想帮助这样一位知识青年,就让一位在银行工作的朋友,从单位里淘汰的电脑中找出有用的配件,拼装了一台电脑送给了他。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大专毕业生并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去学会打字,更没有学会查找科学养殖的资料,而是用电脑看武打影碟,上网聊天寻友,异想天开地想在网上找到体彩中奖号码。他再一次证实了我的愚蠢:就因为这一台电脑,他父母白白支付了更多的电费、上网费以及维修费,抢收稻谷时更不能指望儿子来帮上一手。这台万恶的电脑使儿子更有理由远离劳动和厌恶劳动,甚至对父母更多蔑视和冷漠,成天在屏幕上寻找安慰。
  奇怪的是,他的父母并没有责怪我,眼里反而增添了莫名的兴奋和欢喜。在他们看来,儿子不仅在城里学会了吃袋装零食和打手机,而且又通过电脑熟悉了张国荣一类名流,当然是更有出息了。他脾气越来越大,当然也更像一个人才了。他们提来一只母鸡,对我送来的现代化千恩万谢。
  我能说什么呢?
  我什么也没说,只能庆幸那台电脑终于成了一堆破烂,庆幸一个备用硬盘还扣在我手里,当时没有一股脑儿都交给他儿子。我还知道有一场危险的念头正在脑子里升温:我是否还应该庆幸有那么多乡下孩子终于失学或者辍学,没有都像他们的儿子一样进城读书?
  (流星雨摘自《新一代》图/黄煜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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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内不化”

作者:于 丹




  我们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有一句话说得地道:山坡上开满了鲜花,但在牛羊的眼中,那只是饲料。
  这个世界上缺少鲜花吗?满山遍野。可是我们今天的社会,正在越来越鼓励牛羊的眼光。牛羊说那是饲料,因为饲料是有用的,是可以充饥的,用今天的标准来说,它是可用“功利”来衡量的。
  一个人本着物质化的眼光,去找到世界上一种有用的价值,或许不应该受到很多褒贬,但令人遗憾的是,越来越多的家长让孩子从小弹钢琴、练舞蹈,已经不是为了培养艺术才能或者修炼气质,弹钢琴是为了考级,练舞蹈是为了加分。孩子学这些东西的时候,不是作为鲜花接受的,而是作为饲料接受的。
  我觉得是现在人们过多地强调了外化,就是社会的标准、价值的认同,外在的种种,如职称、房子、车子、薪水,都要攀比。这是外化,外化其实没有错,但关键是还有三个字叫“内不化”。内不化就是生命有所坚持。物质的繁盛不是坏事,但物质是用来作依托的,最后它应该帮助我们完成心灵的遨游。
  (马树强摘自《解放日报》2007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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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

作者:薛喜君




  去年冬天,记不清是什么原因让我置身到菜市场的那个角落。角落里有些窝风,风就像刀子一样肆意地剐割着我的脸,我就鬼使神差般地退到那间杀鸡宰鸭的作坊里。我谦卑地向正在给鸡煺毛的胖女人点点头,“外面太冷,我避一会儿风。”女人宽怀地笑了。一口大铁锅里热气氤氲,一个穿着胶皮背心的男人手里掐着一只鸡的翅膀,只一刀就让还咕咕直叫的鸡哑了声音,生命瞬间就消失了。啪的一声,男人把失了生命的鸡摔给胖女人。胖女人也是掐着鸡的翅膀在热水盆里均匀地浸了几下,只三五下就把一只毛乎乎的鸡撸干净了。又是啪的一声扔到另一个角落里。那里已经有好几只煺过毛的裸鸡,也许是刚结束生命,或许是刚从热水里捞上来,反正鸡的身上还冒着热气。从袅袅的热气中,我似乎看到了还残存的生命的气息。屋子里充满了血腥,地上的鸡毛和水掺和在一起,黏糊糊的,像踩在一堆烂树叶上。大概男人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屠宰生命,他和女人有说有笑。他们谈话的内容大体是今年的鸡涨价了,一只鸡要比去年多卖十几元钱。他们脸上的褶儿被笑容堆积在一起,厚厚的。
  杀生,男屠手和胖女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的胃不听话地翻腾起来,就往外走了几步,只借助一个用胶合板搭的“门脸”挡一下外面的风寒。顺着咕咕的声音我看见铁笼子里关了一只灰色的鸽子。于是,我不可避免地遭遇了鸽子的眼神儿。我们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久久地凝望着,我突然发现鸽子具备贵族气质。和我对视的时候,它只轻轻地咕了一声,那样子像是怕吓着我。它的眼神儿是那么的纯净,那么的无辜,还有些许的哀怨——像一个婴孩,不,更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少女。它在跟我诉说什么?说前生?说今世?还是告诉我它面临死亡的心情?它一会儿可能就成为屋里那个男人刀下的死物,就会成为女人手里赤裸的怪物,也会被啪的一声扔到那堆肉里,然后和那些鸡一样,或红烧、或煮汤,成为饕餮者的下酒菜——我的心脏顿时像一匹奔腾的烈马,不由自主地出了一层细汗。我被那眼神儿打动了。我极想把它抱在怀中逃离这里。我试探着挪了一下脚步,接着我就放开脚步置身到寒风中——我是在逃离生命还是在逃离死亡?可我并没有解救那只面临死亡高贵且优雅的鸽子。难道鸽子的生命卑微,不值得我解救吗?我一直不能原谅自己那天的逃离。此后,无论多鲜美的鸽子汤,我都拒绝。而且一想到鸽子,我就充满了犯罪感,觉得自己比那个屠夫还恶劣,是对生命的亵渎。
  据说,那些专门从事杀生的人,他在杀鸡的时候就说:鸡啊,鸡啊,你别怪,你是人间一盘菜。我不知道这样说是在解脱自己还是在安慰鸡。也有人说,杀鸡其实是件善事,鸡会非常感激你。如果你不杀它,来生它就不能托生为鸡了。
  鸡的生命真的如此卑微吗?有人杀它还要感激?
  (尘中塑摘自《岁月》2007年第10期图/迟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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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上的独腿劳工

作者:郭建光




  高润林一天的工作,在双拐敲击台阶的“嗒嗒”声中开始。
  每天,这个截去了半条右腿的中年汉子,都要拄着双拐,扛起30斤重的沙袋,在风景优美的武当山上,用左腿上下往返走8万余级台阶。这并非一位独腿的武林高手在武当山健步如飞,而只是一个残疾劳工在赚取一点儿微薄的酬劳。
  他从山上村庄里一所由山洞改造的房子里走出来,每天清晨7点准时出现在乌鸦岭的建筑工地。
  在一个大沙堆前,他先把双拐平放在地上,然后让自己坐在双拐上,这才掏出自制的细长编织袋,开始装沙子。当沙袋装满,他便扛在肩上,左手撑膝,左腿发力,右手操拐,吃力地站起,然后用左腿和双拐交替着前行。
  站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前,他深吸一口气,先将双拐稳稳地拄上一级台阶,然后用力将整个身体挪上去。就这样,一级接着一级,高润林需要将30斤重的沙袋运往两公里外的目的地。
  他通常同时运送两袋沙子,先将其中的一袋运出百米开外,稍稍喘口气,再顺原路折回,去运另一袋沙子。在陡峭的石阶上,这个依靠双拐行走的人交替着往上运送沙子,需要4小时才能将两袋沙子扛到目的地。每天,他只能运送4袋沙子。按照“1米大概5级台阶”,有人估算,高润林一天下来要走8万余级台阶。
  不时有肩挑沙子或砖块的壮汉与他擦肩而过。他们沉重的步伐,踏得台阶“啪啪”作响。有时,他们还会拖长声音吆喝一声:“让一让。”每当听到这样的声音,高润林就会有意识地闪到一边,给他的同伴让路。
  25年前,高润林也曾是这些健步如飞的壮汉中的一员。那时他在武当山风景区打工,抬轿子,担沙子,抱小孩,砍柴,“凡是挣钱的活儿都做”。和其他壮汉们一样,他那时能担起200斤重的东西,沿着山路上下往返。
  1995年,不堪劳累的高润林萌生退意,想回湖北郧西县的老家找一个轻松一些的活计。但就在他即将离开武当山的前几天,天气突变,结了一层滑溜的冰,这位挑夫一不留神在山路上摔了一跤。
  “当时我看了看,右腿发青,皮没有破,感觉骨头也不碍事,心想也没有什么事情。”然而当他回到郧西老家,右小腿开始发炎流脓,干不了重活儿。因为没钱,治疗断断续续。2002年春节前夕,医生诊断说,他的病已经转化为骨髓炎,不截肢可能危及生命。高润林不得不接受截肢的现实。
  自从他截去右小腿,妻子很快就和他“分居分灶”了。高润林2005年吃上了“低保”,每月40元。偶尔,他也捡点儿破烂,补贴一下家用。日子虽然紧巴,但也能过得下去。
  不过当他的小儿子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初中后,这位父亲一下子有了压力。尽管学校考虑到高润林的实际情况,减免了小儿子一半的费用,但即便如此,半年430元的费用,仍然成了他的难题。
  “我不能让小儿子埋怨我,说我没有供他念书。”提起儿子,高润林的语气欢快了许多,“我必须赚钱让他念书。”今年7月,高润林四处找不到活计,只能拄着双拐重返武当山,干起了运输的活儿。
  但运送沙子是个体力活儿,每运送百斤沙子只能收入6~10元。一天下来,这个50岁的独腿汉子收入不足1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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