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却转了话题,温和亲切地说:“悠扬,我正想找你呢,今晚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我有些晕晕乎乎,心头小鹿乱撞——可能的话,寂寞的我是不介意跟帅哥谈场恋爱的。
饭桌前,震宇第一句话几乎让我飞上云端:“悠扬,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还没有一秒钟,他第二句话却把我拽回了地面,“我的意思是说,能假装做我的女朋友吗?”
震宇给我讲了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他自己的。
他跟那个女孩,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一起读书至大学。然后,他出国读研,女孩毕业后在国内找了份工作等他。差不多考虑结婚的时候,那女孩却在一次旅行中,遭遇了山体滑坡,成了植物人,至今昏迷。
震宇说,他一定要等那个女孩子醒过来。而他爸妈已经放弃希望,他们要儿子重新振作起来,再找个正常、健康的女孩来爱。“我爸妈很喜欢你,有你做我的女朋友,他们肯定会放过我了,你知道,我要被这些相亲折磨疯了……”
{三}
双方父母听说我们恋爱了,都乐晕了。
震宇恪尽“男友”职守,隔三差五来接我一起出去。我们一般是到了岔路口就分开,我让他去医院看女朋友,自己则去逛街购物买书。有时候,我们也会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什么的。
这天,他带我去吃法国大餐,说是要犒劳我这些日子的配合和辛劳,我老实地说:“法国大餐?我连菜单都看不懂呢!”
震宇一笑:“真不敢相信,你是复旦法语专业的。”我摸摸鼻子:“呵呵,我也不相信。”
他看着我,温柔地说:“没关系,我帮你点。”
震宇点的菜都很合我的胃口,我吃得眉飞色舞。震宇经常停下刀叉,含笑看着我。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就有些沉重起来,也许他想起了那个女孩,如果现在坐在对面的是她,两个有情人大口地开心地吃东西,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想象着他的想法,眼睛有些湿润。震宇回过神来,看着我神情复杂的样子:“对不起,悠扬,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我理解地拍拍他的手:“震宇,你这样好的人,上天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震宇看着我,眼圈竟有些发红。气氛略略尴尬,他试着转移话题:“悠扬,我还没问过你,你理想中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呢?”
我很想冲口而出:就是震宇你这样的。
可是,我扭过头,假装去欣赏隔壁桌上玻璃花瓶中的一束百合花。震宇笑了:“悠扬,你真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呢。”
{四}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
震宇很喜欢游泳,经常带我去。不到一个月,我竟游得如小鱼儿一般。我得意地对震宇说:“嘿,现在说我专业游泳水平,是不是也会有人相信了?”震宇眼睛深沉:“当然,我就很相信!”
震宇还喜欢带我去看法语影片,他要求我不要看字幕:“悠扬,你在法资公司工作,得把法语练熟了才行!”我觉得他比我老爸还啰嗦,但,我很乐意听他的话。不管怎么说,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再枯燥的事情,我也是快乐的。
我想,我一定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只不过短短两个月,我竟能听懂主管的法语电话会议了,我讲给同事听,他们谁都不相信,他们说:没有四五年日积月累的真功夫,不可能听懂如此专业的法语交流。
我不服气,在晚饭桌上讲给爸妈听,他们互看了一眼,竟激动起来:“丫头,我们信,我们信,这就是奇迹啊,爱情造就的奇迹!”我脸红了,爸妈文艺腔起来,真是吓死人!
隔天,我约了震宇看电影,是个法语爱情大片。我看得如痴如醉,震宇却睡着了,我摇醒他,他不好意思:“今天太累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我忽然才想起来,身边这个男人,并不是属于我的,我约他来看电影,也许就是从另一个女孩病床边拉过来的,又或许,他前一个夜晚,就待在她身边,彻夜不眠。在影院黑暗的光线里,我开始泪流满面。
我冲动地站起来,快步离开,一直跑到了街上。震宇追出来,一把拉住我,脸色都白了:“悠扬,你怎么了,路上这么多的车!你要吓死我啊!”
我哭起来:“你以为人家只是请你看电影吗,我是要你看看,我原声片都能看懂了……爸妈还说是奇迹……”
震宇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对啊,悠扬,我倒没想起来,天哪……你真棒!”他忽然拥我在怀,低语,“悠扬,我的宝贝……”猝不及防地,他吻住了我。
{五}
我想,我是个很坏很坏的女人,比白雪公主的后母还要坏,我竟然抢走了一个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女人的爱人。
我受着良心的煎熬,可是,我竟然还是如此的快乐。我可以这样放肆地享受我的幸福吗,那个女孩怎么办?
周末,是我的27岁生日。震宇一家人都过来了,他们来为我庆祝生日,也是向我父母提亲。震宇送来的提亲礼物很特别,是一本相册。
我打开第一页,是一群小朋友的合影,那是震宇6岁生日时的照片。震宇激动地指着左侧第二个留着樱桃小丸子头发的,傻傻笑着的女孩子:“悠扬,这就是你啊!”我呆住了。
他翻下去,小学毕业合影、初中毕业合影、高中毕业合影,都会找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悠扬,那是你啊!”我发现两家人眼睛里都含着泪。
终于,我翻到了震宇的大学时期,全是两个年轻人笑容灿烂的合影,那个女孩我在镜子里天天见到,只是,她显得更红润更明朗——正是我的模样!
爸爸老泪纵横:“悠扬,你记起来了吗?现在离你出事那天,已经整整一年了……”
{六}
一年前,我外出旅游,遭遇了泥石流,得救后,整整昏迷了三个月,醒来,已经全然没有了先前的记忆。我不记得自己的高超厨艺,不记得自己的游泳奖牌,不记得自己烂熟的法语,也不记得自己的未婚夫——震宇。
我醒来后,医生说我不能再受到刺激,不可以强行恢复我的记忆。我再也不能做回以前那个聪明、能干、阳光的女孩了。医生说,除非,有奇迹发生……
震宇,我的未婚夫,他一定是个天使,他说,悠扬,奇迹会发生的……
(海霞摘自《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未来出版社图/傅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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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耳
作者:乔 叶
小时候,总在家乡的庄稼地里摘棉花或者是挖野菜。每逢从田间走出来,就会发现衣服上沾着许多带刺儿的小球,它们牢牢地跟着你,仿佛是你生命中不离不弃的一部分。
“讨厌!”费老大劲把这些小东西弄掉之后,我都会不由地说。
那时候,还经常有一个男孩子找我的麻烦。不是借我的铅笔刀赖着不还,就是把我的作业本弄破,或者是跟在我身后一迭声地喊“臭美!臭美!”甚至给我起了一个长长的绰号:大辫子小妖精。看到他我就头疼,却是跑也跑不了,逃也逃不掉——我和他非但是同班,而且座位还离得很近。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让他这样不喜欢我,这样和我过不去。这个疑惑,经历了漫长的15年,在一次偶然的相遇中,我才有机会向他问起。
“还说呢。”他腼腆地笑了,“那时候你傲得很。我怎么巴结你,你都不理。”
“你巴结我?”我哭笑不得,“你简直是成天在想着怎么让我不高兴!”
“你以为成天想着怎么让你不高兴是件挺容易的事吗?你以为每个女孩儿都值得我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吗?”他的目光转向别处,有些调侃,又有些不容置疑的认真,“如果不是今天,我原本永远都不打算让你知道的——你是我当时狂热单恋的对象。”
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当时的你,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爱情的细胞。而我呢,又不懂得一丁点儿表达的方式。只知道要让你看见我,要让你知道我,要让你注意我,就像我看见你知道你注意你那样。结果……”
“是对牛弹琴。”我笑道。
“不,是对牛乱弹琴。”他也笑了。
一场可爱而稚气的玫瑰情事就这样被我们以成人的方式平淡而温暖地消融和化解。我的眼前却突然浮现出田地里那些小小的苍耳。不错,它是有刺,而且它也是那么亲密甚至是顽固地跟着你,但是,最关键的是,它真正地扎过你吗?
没有。
也许,那个男孩儿在少年时默默给予我的那种爱恋便是这样的吧。没有逻辑,没有秩序,没有温柔,没有芬芳,有的只是复杂、混沌、酸涩和矛盾。她像苍耳一样,以荆棘的姿态靠近我,用小小的刺触动着我。在浑然不觉间,我已经带着她穿过了一条又一条岁月的河流。
(伊一摘自《中国青年报》2007年12月2日图/傅树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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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刑前的情愫
作者:柴 静
她当上警官那年,年纪还小,笑脸绯红,肩上搭着两条黑亮的大辫子。
他偷盗,抢劫,后来,是她那里的囚犯。
她形容他的样子:“眼睛特别亮,留着胡子,笑起来,嘴角这样歪一下。”
每次提审,他们都遇上。
再以后,换别的警察,他一声不吭。
等她来,他嬉皮笑脸地说:“我要吃个烧饼。”
她气鼓鼓地甩一下辫子,还是去买了。
他们也谈审讯笔录之外的东西,她慢慢才知道他是红军的遗孤。
再后来,他们用眼睛交谈。
她说:“我的眼神说‘你没有希望。’他的眼神说‘可是我喜欢你。’”
她劝他改好,但是一次、两次,他们见面的地方,总是提审室。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法庭。
她在他身后站着。
“钱爱勇,违反刑法第232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他突然回身,看见她,她的眼泪“哗”地一下满脸都是。身边同事捅捅她,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也哭了,手被缚着,只能甩着头把眼泪从脸上甩下去。
她说:“我的眼神说‘我说了让你改,我恨你!’他的眼神说‘可是我喜欢你。’”
他被推上车带走了,她失控地追着车跑,追到看不见车为止:站住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腕上的表,直到现在她还记得表上的时间:“11时30分。”
然后她站在原地,“35分,40分,45分……12时整。”
枪声响起……
这是今天,朋友们在饭桌上,她讲出来的故事。
她现在是一个大城市的公安局局长,一个27岁女儿的母亲。
隔了30年,她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惟一记得他的人,她说:“人可以犯很多罪,但是爱,没有罪。”
(子寒摘自《南方都市报》图/李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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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米外的支撑
作者:青 秋
那年冬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把他们赖以生存的服装厂化为灰烬。随即,他们跌入了生活的最底层。
那些日子,她心灰意冷,终日以泪洗面。可他,却故作轻松地安慰她:怕什么?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
她明白,他说的“从头再来”,就是像当初那样,到街上摆摊卖衣服。
虽然她不想去走旧路,可生活却不容他们多加选择。
没过多久,他们就在街上摆起了服装摊。和以前不同的是,他们隔着200多米,东一个西一个地摆了两个摊。他卖男装,她卖女装。
为了相互照应,他们约定:如果谁先卖完了当天的衣服,就去给另一个人帮忙。如果卖不完的话,就在摆放衣服的木架子上高高地挂上一件衣服,好让另一个人看见。
然而,直到真正摆了摊,她才发现,现在街上的服装摊到处都是,她一天只能卖出几件衣服。每天晚上回家,他总会安慰她,让她不要着急,说他的衣服其实卖得也很难,每天都要等到天黑,才好不容易卖完。
她相信他的衣服卖得也不顺利,因为每天天黑前,她都看见他那边的木架子上挂着一件用来做信号的衣服。这样她就不会因为觉得自己拖累了他而负疚。当然,这些她从来都没有告诉他。
渐渐地,他们的服装摊有了起色。他们的日子,也如临近的春天,有了暖暖的希望。
一天下午,有一个人看中了她这里的一款女式外套,预订了200件,还当场付了订金给她。
这可是她重摆服装摊后做成的第一笔大生意!她想无论如何,今天也要早些回家庆祝一番。她看着200米外,他卖衣服的木架子上还挂着衣服,心里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她顺着墙根,悄悄地朝他走了过去。然而,在离他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她却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除了眼睛里不断地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她,什么也做不到了。
她看到,凛冽的寒风中,他只穿着贴身的毛衣,在原地不停地跳跃着,而他卖衣服的木架子上,有一件衣服高高地挂在那里。
那件衣服,是他的外套。
(云舒摘自《商界·城乡致富》2007年第11期图/叶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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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
作者:小 遗
在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单位,有个同事当过兵,在内蒙古草原深处。部队为改善生活养了羊,当兵的轮流去放羊。早上,用解放大卡车把羊和“羊倌”送到几百里外的牧场;傍晚,再用车把他们接回来。同事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天太大,不敢去望。”
但我一下子全懂了。天似穹庐,人是地平线上渺小、微不足道的一个黑点。天与地在草原上释放自己,不给人立足之地。独自承受天、地的夹击,需要真正的勇气。
后来我调走了,与那个单位同事渐远。但我想,我是无法抹掉想象中的那片草原了。
还有一次,家里来了个远方侄女。坐汽车来,坐火车回去。上了火车,她兴奋得满脸红晕,左顾右盼。她说了一句话:
“这火车真有意思——人对着人坐!”
片刻沉默后爆出一片哄笑。我一边笑一边感叹:恐怕最优秀的作家也想象不出这样生动的细节、这样准确的语言,来证明乡下的孩子从没有坐过火车。
这句话似乎还证明:城里孩子的幸福感不一定多于乡下的孩子。
今年春节是去海南过的。一家人在机场候机时,我习惯性地提醒妻子去买保险,妻子不假思索,说了一句话:
“买什么保险!我们三个在一起就不要买保险。”
我装着继续看书,不想让她发现我的心中激起了狂澜。是啊,一家人在一起,万一……也就了无牵挂了,与这个世界无关了。买保险干什么呢?
那一刻,我感觉我与妻子、儿子的生命成了一个整体,就像丛林中依偎缠绕的三棵树,一棵树上的三根枝,一根枝上的三片叶。
结婚十几年,按部就班,日子平淡而匆忙。我以为我对妻子的了解、对家庭的理解已够透彻了。没想到,我错了。
是向来不善言辞的妻子提醒的。她也只用了一句话。
(风铃摘自《美文》图/魏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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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鸥
作者:沙 平
那年年末的一天,摄影家李志雄在翠湖边朋友开的影友沙龙休息,闲聊间发现对面翠湖边有位老人在喂海鸥,他的喂法和别人不一样:他不是抛撒着喂,而是把食物摆放在栏杆上,看着海鸥吃完。和朋友聊起来,才知道这位老人经常来喂鸥,10年来一直没有间断过,很多人都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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