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甘露,显然从小就对甘家有所觊觎,她骨子里就是爱钱的。
  抹去泪水悄悄离去,我做不到撕破脸皮去争取什么,也不能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继续下去。哭吧!一如曾经的我习惯于向命运的妥协,哪怕它是那么残忍。懦弱就是我的宿命。
  接下来的几天,甘泽依然每天打电话过来,只是,我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也许是因为他太忙,又或者是跟甘露在一起已经不太在意我想法了,总之,他没有怀疑。我们一直没有见面,直到陆曾死。
  陆曾死于车祸,同行的人里只有他一个人死了,我觉得这是报应,老天替我了结这个害我的人。曾经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我用纯白的心去对待他和甘露,可他们却那样辜负我。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甚至有种隐隐的窃喜,我小心地藏起笑脸,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甘露和甘泽也去了。看到甘露不知廉耻的挽着甘泽的手,我从包里取出了墨镜戴上,不想跟他们打招呼。
  甘泽的眉头微皱,似乎不太舒服,手紧紧捂住腹部。是这阵子太忙累出了胃病还是跟甘露一起饮酒过度引起的?我酸酸地想着。
  陆曾的父母看到甘露跟甘泽的出现也很意外,儿子尸骨未寒,女友竟然有了新欢。我躲在一旁,想看出好戏。
  甘露真是长袖善舞,不知跟两位可怜的老人说了些什么,他们不但原谅了她,而且再看向甘泽时眼神也柔和了许多。我有种冲动,想上去揪着甘露的头发狠狠地给她一记耳光,然后把她跟陆曾一起做的坏事大声说出来。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陆曾死了,死无对证。我不确定甘泽会信,其他人会信,他们也许只会像看小丑一样看我。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前后两个男朋友都被甘露抢走,还会被人误解为因妒成狂。
  不,我不要再被人抛弃,我需要冷静地想个办法出来挽回即将失去的一切。我不能再失去甘泽了,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甘露夺走。
  就在这时,甘泽晕倒了。甘露夸张地尖叫着,我再也不能沉默。甘露看到我的忽然出现有些意外,不过我们还是一起把甘泽送去了医院。
  很快,检查结果就出来了,在甘泽的胃里发现了若干不明成分的硬块。这个结果可大可小,最有可能的是肿瘤,如果是良性的还好,如果是恶性的……医院里最好的大夫会诊后,决定立刻做手术。
  因为抢救及时,胃里的东西被取出来了,甘泽脱离了生命危险。我陪在他的床前,甘露不甘心地回避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知道我必须守着他,一分一秒也不能离开,我不能再给甘露可乘之机了。才做完胃部手术,甘泽不能喝水,我用棉签沾着水一遍遍润湿他干燥的嘴唇。上次我开刀,他也是这么陪我的,现在轮到我了。
  “小琳,小琳……”甘泽在叫我,我发现他的嘴唇又脱皮了,忙不迭地端起杯子去找棉签,甘泽却拉住我的手,“别动,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好吧,你说。只要不是跟我分手,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去做。”我决心破釜沉舟。
  “你怎么会认为我要跟你分手?傻丫头,我只想告诉你,甘露其实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母亲是多年前父亲的情人,她从小吃尽了苦,后来长大些才认了父亲。如果不是这次父亲去世留下了遗嘱,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呢。前阵子我们相认了,父亲把百分之十的遗产留给了她,我希望,你以后可以跟我一样叫她妹妹。”甘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他知道我嫉恨甘露夺走陆曾,这个善良的男人想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
  妹妹?我知道那天葬礼上甘露跟陆曾的父母说了什么了。可是,我怎么可能把这个曾想要了我命的女人当作妹妹。我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因为现在甘泽的精神状态不容许我不拒绝。

H
  我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直到甘泽胃里的硬块化验结果出来后,我才知道甘露做了什么。
  原来,在甘泽胃里发现的全是聚丙烯硬块。聚丙烯,是用来制造保鲜膜的塑料,在某种情况下可以以液态的形态存在。我可以肯定是某人把这些东西用针管注射进甘泽的胃里,这分明是谋杀!如果甘泽死了,甘露就会成为甘家唯一的继承人,她完全有动机这么做。
  除了甘露和我,没有人可以那样近距离地接近甘泽。作为麻醉师的甘露,她能用些让人无知无觉的方式麻醉甘泽。这件事放在酒吧里最好,不会有人注意一个貌似醉酒的男子跟女子的相拥,在吧台的掩饰下,甘露使用注射器也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就这样,她找机会一次次地下手,直到那些小东西慢慢夺去甘泽的健康,就算是死,都很难查出是谁在什么时候做的。所幸甘泽的病情爆发得早,不然,真是超完美的谋杀。
  当我亲眼看到从甘泽胃里取出的那一大团东西后,我彻底愤怒了。一种名为报复的情绪在苏醒。那种念头就像嗅觉灵敏的兽,来过一次后它就会寻着气味再度返回。我彻夜难眠,仇恨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那天我在网上看到一则关于橡树的老新闻:1981年,美国东海岸的橡树林爆发了一次毒蛾灾害。前所未有的虫灾让林业学家们束手无策,结果依靠植物自身的还击,打退了毒蛾的疯狂进攻。被毒蛾噬咬后重新长出的橡树叶中单宁酸的含量会成倍增长,单宁酸与昆虫体内的蛋白质结合,成为难于消化的物质积存于毒蛾的胃里,使毒蛾食欲大减。消化不良使得毒蛾成了天敌鸟类的腹中餐,从此数量大减,再也威胁不了橡树林的生存。
  我的心里不是没有震撼的。就算是植物一旦受到生命威胁时,也会奋起保护自己,知道反击,更何况是人!我不能再听天由命了,我要亲手为自己和所爱的人复仇!
  我开始留心起甘露的身体,当一个人认真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事情总变得简单。我发现,甘露有轻微的慢性胰腺炎,这种病想要变成重症实在是太容易了。人真是种脆弱的生物,太容易生病、太容易被病毒感染,就连医生们自己也不能例外。呵,我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I
  那天晚上我以甘泽的名义,请甘露吃了顿海鲜大餐。诱人的生蚝、可口的澳洲龙虾、香气扑鼻的葱烧海参,还有一盅晶莹剔透的鱼翅,那顿饭用了我一个月的工资。甘露吃得很高兴,好几次表示了她的歉意,说她知道跟陆曾在一起对不起我,但被陆曾追得实在没有办法才不得不跟他在一起的。
  我真想笑,倘若陆曾在天有灵听到这些会作何感想?
  我趁甘露去洗手间的时候,用维生素C换掉了她药瓶里治疗慢性胰腺炎的药。大量的海鲜和维生素C会发生化学作用,在甘露的肚子里变成“砒霜”。这一切只要等到甘露回家后临睡前吃下我换好的药片就万无一失了。
  甘露真命大,她没死,一发现肚子痛她就拨通了医院里的急救电话。120的同事把她带回了医院。
  目送着甘露被推进手术室后我换上了医生制服。我只是以好友的名义去探望手术中的她,我是本院的医生,进手术室不成问题。
  甘露现在被其他麻醉科的同事实施了麻醉,安静地躺在那里。仔细看,她的五官跟甘泽还真有点像,一样高挺的鼻子和漂亮的眼睛,我承认,她比我漂亮。但是一想起她的蛇蝎心肠,即使如花般的容貌也变得面目可憎。
  我在手术室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做,除了趁其他医生护士还在清点手术器械做最后消毒处理时用手挠了挠甘露的脚板底。脚底是神经最集中的敏感区域,适当的刺激很可能将病人从睡眠状态中唤醒。
  是的,我要做的就是在麻醉状态中唤醒她,让她跟我一样,体会在清醒状态下被人开膛破肚的痛苦。也许她也有足够的意志力支撑下去,如果她不能承受,那只有一个结果——疼死自己。
  当我看到监控器上甘露的脉搏明显加快时,可以确定,她已经被唤醒了。
  也许她今天会死,也许不会。不过有什么关系,反正从今天起,她的恶梦就正式开始了。人是会经常生病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会需要再次开刀。
  手术正式开始,我已经不需要欣赏了,带着微笑掩门离去。一瞬间,仿佛心底有株青翠的橡树苗正在苏醒。







26.笙莲


  四月,荷塘。
  展府的花园,一夜之间,忽然哗啦啦地就开了一片姹紫嫣红的牡丹,妖艳地怒放着。塘子里的白莲,显得既清冷又孤寂。
  歌声袅袅起。
  初见君时,荷前映月影,徐徐莲香,犹如心上弦。
  君莫负我,却负我……
  随着前院喧嚣热闹的锣鼓声响起,歌声渐渐凄凉,哽咽了几下,塘边一阵水风拂过,终渐不闻。
  前院传来司仪高昂喜悦拉长的声音新人下轿——
  几只白鹭展翅扑棱棱飞过。
  歌声止。
  水花四溅,惊起莲池寂寞的游鱼。
  一只蓝色的布偶娃娃睁着两只空洞的大眼睛,飘在一片白莲之中,异常醒目。
  
  二
  
  展凌轩喝得七八分醉,眯着眼,拿着一柄尺,刚准备揭开新人的红盖头,丫头小翠失魂落魄地跑了进来。
  爷!夫人,夫人,她……
  展凌轩不悦地皱了皱眉,没等她说完,不耐烦地问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夫人落入荷花池,没了。
  丫头说着,早已经趴在地上,痛哭不已。
  展凌轩当场怔在原地。
  谁也没有看到红盖头下面的八夫人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隐约浮起一朵笑容,花一样的美。
  
  三
  
  展家大夫人何笙莲落水身亡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叹息,展家可是久负盛名的名门望族啊,多少女人盼望她的那个位置啊,居然,年纪轻轻就这样去了,可见命薄福浅。听说她是孤女,连家人也没有一个,死了之后,连向展凌轩讨个说法的人也没有,怪可怜的。
  不过更多的人相信何笙莲是自己投水自尽的,因不满展凌轩太多情,在他娶第八房小妾的当天,投入象征她名字的荷塘。
  这样自尽的人也有一个讲究,以莲养莲,是要生出妖孽的,注定展家的日子不好过。据说第二天,展家就请了道士,把荷塘填平了。
  很邪门的是,就算填平了,每当清晨,干地上也能开出白莲,仿佛开在水里一般神圣高洁不可侵犯。
  
  四
  
  展家是有来头的。祖上曾经出过一位开国大将军,鼎盛时半个江山都是展家的,那可是一个威风啊,连皇帝都惧三分。后来,将军因为怕功高盖主,自动辞了职,举家迁出京城,在芳州这样小的地方隐居。这样才保得了展氏一族的源远流长。
  后人纷纷谈起时,都夸那位将军智慧过人是千年难遇的福泽深厚的将才。
  经过数代,到了展凌轩父母这一辈,中年得子,只生得展凌轩一个儿子,冠玉容貌,聪明伶俐,自是百般宠爱,任性妄为。到了娶妻的年龄,自己领了一个孤女何笙莲回来便要成亲。不知底细,父母自是不肯,但展凌轩坚持不让,父母一气之下,病倒在床。那女子茶水伺奉,端前端后,为人孝顺,父母就默许了。何笙莲成了展家的夫人,没几年,展凌轩的父母相继去了,更是没人能管住展凌轩。展凌轩天生多情,家里又有挥霍不尽的家产,后来陆陆续续地娶了一些小妾们进门。所以,外人都叫笙莲为大夫人了。
  下人们传,大夫人生前本来就是身份不明,这死后,更是邪门。有人猜测,说不定她就是莲妖变的,现在不是死了,只是现了原形,毕竟,尸首不是还没有找到吗只在莲池发现了她生前最喜欢的一个布偶娃娃,而抽干了整个莲池的水,也没有找到尸首。而她投莲池是有好几个丫头亲眼看见的,跳下去就不见人了。
  真正地没了。
  然后就是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展府人心惶惶。如果不是看在展府的工钱高,有些下人早都走掉了。
  展凌轩不相信这么邪门的事情,晚上亲自守在后花园,在被填平的莲池上面坐着。他决定看看这些莲花是如何一夜之间从地上开出来的。
  八个小子陪着立在一旁,展凌轩让人摆了一张小桌子,边喝酒边等。
  子夜,小子们都哈欠连天,站着打瞌睡,而展凌轩似乎也喝高了一点。
  恍惚一阵夜风过,有歌声袅袅传来
  初见君时,荷前映月影,徐徐莲香,犹如心上弦。
  君莫负我,却负我……
  那声音凄凉婉转,细听,好像是笙莲的声音。
  展凌轩瞪大眼睛,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企图分辨出这声音的来处,但是,歌声太过缥缈,忽东忽西。
  就在这时,展凌轩仿佛回到了过去,与笙莲的初相遇,漫天的荷叶,层层叠叠,万朵白莲点缀其中,美丽又丰盛。这是一场极尽奢华的美景,笙莲独自一人坐在小船上,打莲子,景美人更美……
  突然,一个小子惊恐的尖叫声打破了展凌轩的幻觉。
  爷!开花了……平地开花了!
  展凌轩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以自己为中心,开了田田的一片白莲。隐约带着一种迷醉的香味。
  笙莲,笙莲……
  展凌轩喃喃道。
  后说,当场目睹开花的八个小子吓昏了四个,还有四个见鬼一样地跑了,而展家的爷,则如中魔一般,一直念着大夫人的名字。
  
  五
  
  第二天,展凌轩派出八百里加急的信差去京城请术士。
  八夫人嫣红自从进了展家的门,成亲那天就赶上展府死人这样的事情,也算是比较晦气的了。
  按照新妇习俗,成亲第三天是要去祭拜祖宗祠堂的。展凌轩因为晚上守了一夜的莲池,受到了惊吓,还在休养当中。
  嫣红原本青楼女子,万花楼的花魁,与展凌轩在一起很久了,只因展凌轩惧着颜面,一直不愿娶她过门。嫣红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大夫人不同意,大夫人捧着展凌轩双亲的牌位,说若是娶了嫣红,展家列祖列宗都不得安身立命,让人笑柄了。展凌轩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搁着。
  如果不是嫣红说怀了展家的骨血,展凌轩还不着急。展凌轩虽然娶了七个老婆了,但是一直却未生育,到了二十七八岁上还没有子嗣。
 就这样,八夫人嫣红进了展家的门。
  成亲当天,听说大夫人投水没了,嫣红心里一喜,如果不是大夫人,她恐怕早就如愿进展府的大门了,日夜怨恨的人终于死了,不由得就欢喜。
  展凌轩虽然没有起床,但是,新妇的规矩不能坏。她告诉下人,虽然她的出身不好,但是,既然入了展家,就要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做事,一步也不得做错。
  下人们惶恐。
  于是,八夫人嫣红带着一行丫头小子们去了离莲池不远的祠堂。
  她把下人们留在离祠堂大门不远处的地方。展家祖宗祠堂不是外人能够进去的,里面有展家大将军的牌位,大将军生前恩威浩荡,一般人没有资格参见。
  丫头们留在原地,目送着八夫人迈着婀娜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近祠堂,八夫人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花一样的美丽。
  并且这种美丽非常的灵动,让人望尘莫及。
  难怪展爷会被迷倒,不顾大夫人的死活了。
  突然,就在八夫人刚准备跨进祠堂时,展府的天空中浮现出一朵一朵的莲花,像开在云里一样,以祠堂上方为最多,莲花时而清白如水,时而明艳如血,时而幻紫如霞,最后交织成一片五颜六色的莲网,邪魅不已。
  莲花都出来作祟,可见大夫人的怨气有多重。展家众人吓得面如土色。
  包括八夫人嫣红,也仿佛吓住了,不敢进祠堂,神情大为惊异慌张,转身就跑回房间去了。
  
  六
  
  展家的妖孽之说,闹得整个县城沸沸扬扬。
  若芫踏入展府的大门时,微微笑了。
  在下人们的带领下,一路转廊折厢地走了一阵,才来到了正厅。
  若芫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冠玉的样貌,英俊帅气的身形,眼是惹情债的桃花眼,眉是英武有型的浓眉,连唇也是斜勾起,仿佛抿着天地间所有的忧郁。这就是展凌轩,难怪迷花了多少女子的眼眸。

Prev | Next
Pg.: 1 ... 356 357 358 359 360 361 362 363 364 365 366 ... 433


Back to home | File page

Subscribe | Register | Login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