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状态下占卜出的真相,不是太主观了吗?”
  “好了,别啰嗦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沈映日终于忍不住发挥出了社长的威信,强硬地打断了我喋喋不休的论述,“今天集会的主题,就是根据今天发生的事件,提出自己的困惑并自己来占卜。如果对主题没什么疑问的话,就拿着自己的牌到一边把心静下来,好好面对你内心真实的困惑吧!”
  我不再多说,因为我很清楚,宝剑国王的威严是不容许任何人来触犯的,用强硬口气说出的话,就和圣旨一样需要被绝对认可和遵从。于是我只好怏怏地回到自己的位置,铺开桌布,把牌从袋子里取出来,一张一张地整理起来。

  “我的心,请安静下来,不要再想任何杂事,外界的纷乱与我无关,我要看到真实的你。”我小声背诵着咒文,虽然不能肯定它真的带有什么魔法,但我确定这样一段话可以给自己带来良好的心理暗示。
  心逐渐静了下来,于是我取出“钱币骑士”这张牌,放在指示牌的位置上。我凝视着牌面,开始默默悼念着汪霖森,并在心底真诚地祈祷,希望他的灵魂能够以我的牌为媒介,给我指引一条道路,让我为他昭雪。
  “钱币骑士死去了,我想知道我现在可以做些什么。请你告诉我曾经的、现在的及未来的我所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我一边虔诚地洗着牌,一边在心里默念着。我选择的是古老但被广泛使用的凯尔特十字的牌阵,这是我最常用也是用得最顺手的牌阵,用这个牌阵几乎可以解释清楚一切问题。虽然我曾经用这个牌阵测算过很多关于爱情、学业、人际关系的问题,但是用在这样重大的事件上还是第一次,这使我的心里不由得又开始不平静起来。
  在洗牌、切牌后,我把牌在我面前摆成扇型,开始选牌。
  在刚要伸手去选牌的时候,余光突然瞥到摆在我面前的指示牌轻轻地动了一下,移动的位置用肉眼几乎分辨不出,但我的确感觉到它动了。
  刹那间,我突然有一种错觉,汪霖森冤死的灵魂真的在冥冥中指引我前进,也许他会通过我的牌告诉我,谁是谋害他的凶手。我的手颤抖着在每一张牌上缓缓抚过,希望能透过肢体的接触达到内心的共鸣,可是我却感受不到有哪张牌有什么异常。
  也许我是被自己的心理暗示了?我迫切希望能够通过占卜找到真正的凶手,所以一点风吹草动在我眼里都是可以把我导上正确道路的指航标。我无奈地重新静下心来,然后随意选择了几张牌,摆成凯尔特十字,开始开牌。
  当我全神贯注地把占卜进行完毕后,看看表,已经是下午3点过10分了,可是社团里的人却还是没来齐。我们社团的集会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限定,但如果是上午进行集会集合时间就不能超过9点,下午进行集会则不能超过3点。这已经成为本社团里的潜规则了,所以基本大家都会提前达到这里,跟自己希望交流的人交换一些心得或情报。
  现在活动室里除了在我之前就在这里的三个人,还有七个人也都准时到达了。他们分别是圣杯组的随从冯茉茉,骑士舒彬、皇后卢肖月、钱币组的随从蒋珊、皇后吕婷、国王曹岫琉和宝剑皇后高月晓。
  我仔细观望了一下,发现除了舒彬和已经死去的汪霖森之外,其他两位骑士一个都没有到场,而圣杯组和权杖组的两位国王也没有来。这样一来,活动室俨然成为了女儿国,沈映日和舒彬在其中看起来是那么的扎眼。
  “怎样,占卜好了吗?”刘辰看到我在四处张望,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嗯,不过还有一些疑问。”我思忖着是否应该告诉她我的占卜结果,让她替我指点一下心中的迷惑。
  “不要紧,遇到解释不清的地方,就让时间慢慢验证它吧,这样你就能积攒有用的经验了。”刘辰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直接建议道。
  “副社长,今天人都没来齐,咱们还活动吗?”
  “不要管他们了,等一会儿圣杯骑士的占卜完成后,我们就先开会好了。”
  这次的集会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单琪琦的占卜过程完全是一团糟,刚把牌开出来她就烦躁地收拢了自己的牌,并宣称今后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占卜了;温柔的圣杯随从和成熟的钱币随从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占卜,不停地安慰着她;四位王后和钱币国王一致声称自己今天状态不好不宜占卜;而舒彬在自己的占卜结束之后,便神色凝重地夺门而去。
  沈映日看到这种情况,不得不无奈地宣布此次集会提前解散,并遣走了所有人,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活动室里占卜起来。
  我郁闷地走出大楼,漫无目的地踢踏着步子,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边的树林里。汪霖森的遗体应该早已经被搬走了,现场也完全清理干净了吧,估计凭我也找不出什么线索了。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我索性靠在一棵枯树上,开始把游走在心底的低落情绪揪出来,重新审视着它。我回想起刚见到汪霖森遗体时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和没有半点失落的心理,就觉得自己十分可恨……
  从小我就跟着大哥在一起玩破案游戏,再长大一点,就会翻出父亲带回家的刑档卷宗翻着玩。再后来有几次听说父亲有任务的时候,我就逃课跑到案发现场去长见识。可惜有一天被父亲发现了,训斥了几次见不起作用,便把我暴打一顿,疼得我瘸着腿走了一个礼拜,这才有所收敛。
  各式各样的死法我基本都见全了,心里也渐渐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所以,当我看着汪霖森的尸体的时候,和心灵建立联系的一定都是案情的推断,对案情的兴趣占据了我的大脑;直到我走进活动室,看到汪霖森的位子是空着的时,想到自己竟然突然地失去了一个伙伴,才觉得黯然神伤,心情也好不起来了。
  “呜呜……”在树林中,我听到一阵轻微的抽泣声,寻着抽泣声过去一看,原来是舒彬。他一个人蜷坐在一个离案发现场不远的树墩上,把脸埋在臂膊里哭泣着。
  “你怎么了,哭什么啊?”我满口袋乱找,才找出半包用剩的纸巾,全部递给了他。
  “汪霖森……我答应过他父母要好好照顾他的,这可怎么办啊……我真是没用……”舒彬接过纸巾,使劲地擤起鼻涕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我刚上幼儿园的小外甥女一样。
  “这不关你的事,你又不是凶手,也不是汪霖森的贴身保镖,他的死你不用负任何责任的。”
  “不只是责任的问题!我和汪霖森是高中就在一起的好哥们,第一次高考我没考上想读的大学,所以决定复读一年。本来汪霖森的爸爸可以托关系让分数差得并不太多的他被咱大学直接录取的,可是他说愿意陪我,愿意和我一起奋斗,凭自己的实力考上这所大学……多好的人啊……我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哥们了……”说着说着,他又哭了起来,泪水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两道清泉。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看舒彬这样子,我觉一时想不起该安慰些什么,就胡乱说了这么一句。
  “别说了!你走吧,你根本不会明白的,别来烦我了!”舒彬转过身去,背对向我,又开始轻声地抽噎起来。
  “我怎么不明白呢!”听到这口气,我的火一下子又被激起来了,“如果我是汪霖森,现在一定很想有人替自己把真正的凶手揪出来绳之以法,更希望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不要太难过,替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如果我是舒彬,我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好哥们振作起来,为查明他死去的真相努力,不会在他离去的地方伤心流泪让他不好过!”
  “你说什么?”舒彬又转了过来,再次用手把脸上的泪水抹掉,“你说,这里……这里就是汪霖森走的地方?”
  “是啊,上午我来看过的,他当时就躺在离你坐的地方不远的地上,不过现在现场已经清理干净了。”
  “那……那他是怎么死的?警察一直不肯告诉我,你看他是怎么死的?”舒彬站了起来,看样子似乎精神了许多。
  “那个……”我不知道该怎样简明扼要地解释体位性窒息,只好简单说了一下,“是窒息。”
  “是被吊死的吗?”
  “嗯,算是吧。”
  “倒吊人……”他嘴里喃喃地说到,“果然是这样……”
  “什么?”看到他仿佛中邪般的表情,我吓了一跳。
  “汪霖森的本命牌,是倒吊人……难道,吊人的宿命就是这样么……”
  “……”我想起汪霖森被放在地上的尸体,脚踝上的淤青说明他是被人缚住双手吊死的……缚住双脚……那么他应该会挣扎和喊叫啊,喊人来救他……难道他的嘴被封住了?不对,他的嘴上并没有胶布或者布条勒过的痕迹,而且表情很安详,仿佛没有经历什么痛苦一般……难道是安眠药!
  我拔腿就跑,飞奔到小卖部拿起电话拨通了哥哥的手机。
  “喂!大哥吗?我有件事要问你,汪霖森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好,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服用了安眠药或者吸入了乙醚?什么都没有?他在死之前神智是清醒的?!”
  “小音,你是不是想起来有什么线索了?”
  “嗯,我觉得他的死有蹊跷。”
  “行了,我知道了,你现在赶紧到你们学校那栋最高的楼下面来,我有事要详细地问你。”

  再一次穿过警戒线,我来到大哥所在的现场,远远看到大哥站在一个尸首旁边,和法医在讨论着什么,见我来了,马上支走法医,向我迎了过来。
  “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同学。”大哥没让我直接观察尸体,只是拿出一张身份证让我看。
  “他……”我尽量克制自己的自己的情绪,“他也是我们社团的,叫吴书锦。”
  吴书锦是我们权杖组的骑士,平时总爱和我就一个问题或一种观点争得面红而赤,直到最后刘辰来调解,我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握手言和。
  再也不会有人和我这样争论了吧,我想到这一点,突然觉得鼻子特别地酸。
  “怎么又是你们社团的!”我能听出大哥语气里的恼火,可我也不想和他过多地解释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去做笔录了。”
  “等等,你再看看这几张。”大哥又掏出两张学生证来。
  “周卓然,魏毅超。”看样子,现在圣杯国王和权杖国王也遇害了。
  “这也是你们社团的?”大哥的努力压抑着怒火,降低声音问到。
  “是的。”我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好、好,你在去认认那具尸体,是不是也是你们社团的人。”
  “什么!”我一惊,难道刚才给我看的证件,都不是那具尸体的吗?
  乔可奇,他是乔可奇。虽然他已经被摔得面目全非,但我还是认出了他右臂的伤疤,那是他和别人踢足球时被玻璃划到的,那天我也在,并且是我把他送到医务室的。
  “同学,怎么这么不当心,这可是要留疤的。”
  “怕什么,伤疤是英雄最好的勋章!”
  我还记得当时他虽然疼的呲牙咧嘴,但是还是很逞强地说了这样一句。
  “你给我过来。”大哥铁青着脸把我拉到一边,“你给我说清楚,你参加的那到底是什么社团,怎么今天发现的死者都是你们社团的人!”
  “这不关社团的事!我们社团的成立是经过学校批准的,并没有搞什么邪教,你不要瞎怀疑了!”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我能不怀疑吗?一会儿你再做个笔录,做完之后就和李子姐姐呆在一起,不许再乱跑了!”
  “不,我又不是嫌疑人,你没权利限制我的自由!”
  “可是你是重要的证人!”
  “我能证明的只有死者身份而已,我又没见到行凶过程!”
  看得出,大哥为了要保护我的安全,已经开始无所不用其极了。
  “你去哪儿?”
  “做笔录!”
  我故意狠狠地甩下一句话,径直向李子姐姐走了过去。
  “李子姐姐,你能告诉我,周卓然,魏毅超和吴书锦三个,都是怎么死的吗?”
  “小音,你知道的,这些信息我们现在还要保密。”
  “你说说吧,没准我能从他们的死因里想到什么遗漏的线索,这样才能更好地帮助你们破案啊!”
  “这……好吧,他们三个的死因是不相同的。今天上午处理完汪霖森的现场后,一个警员发现湖面上有可疑的漂浮物,我们把那个可疑物打捞起来一看,竟然又是一具尸首。初步推断死因是溺水,尸首已经泡了大约一个星期了,肿胀得难以辨认样貌,还好我们发现了他的身份证。”
  “今天的第三具尸首是我们处理完湖中的尸体刚要收队的时候,被你们学校的同学叫过去发现的。就在你们学校存放体育器械的仓库角落,是被一把匕首刺入心脏死亡的。匕首上只有死者的指纹,看指纹的分布,好像是他自己插进去的一样。”
  “第四具尸体,是在图书馆的角落被人发现的,他的死亡原因像是服毒,致死毒物初步怀疑是砷化物。”
  “第五具,你也看到了,是坠楼身亡。虽然是背对地面跳下来的,但是在楼顶并没有发现挣扎的痕迹。”
  “是这样啊,谢谢你李子姐姐,既然你帮了我这么多,就请再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事啊?”
  “不要把我离开的事情告诉我哥哥。”


  我大步迈向社团活动室,料峭的春寒让我觉得此行的感觉是如此壮烈。
  五人的死因使我联想到了一件事,或者说得更具体一点,是一本书。
  那本书的名字叫《真实的童话》,没有出版社的名称,也没有写谁是作者,乍看起来就像一本非法出版物。当时,那本书就摊开放在单琪琦的桌子上,我只是好奇地去翻了翻。
  《真实的童话》的内容,是一个个根据我们熟知的童话改编的小故事,主人公还是公主与王子,不过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故事的性质却完全变了。故事里的公主依然是纯洁美丽的,只不过王子化身成为了带领公主走向地狱的恶魔——

  白雪公主
  她被皇后的丝带勒住时,就已经死去了,但她并不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消逝。尽管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凉,尽管她已经开始厌恶阳光,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皇后一次一次地想彻底地害死她,她却始终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死去。直到最后,被拯救她的王子带她离开了她所生活的幻境,她才发现,所谓的小矮人,不过是长在大树旁的蘑菇而已,而王子是死神假扮的。他带着她脱离这个荒谬但美好的梦境,堕向死亡。

  这是我所翻看到并可以回忆起来的故事的引言,而在每段故事的后面,都有用红色标注的,类似下面文字的、使公主避免进入恐怖黑暗的地狱的方法。

  白雪公主
  当所谓的王子吻过来的时候,把你口中的毒苹果吐到他的喉咙里去吧,从此你就可以得到解脱,继续在森林里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了。

  这些疯狂怪异的言论,当时叫我看得一头雾水却觉得脊背发凉。正当我觉得又疑惑又害怕的时候,单琪琦的头突然地从我的肩膀上探了过来,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样,这本书有趣吗?”她用很平常的语气问道。
  “我不觉得很有趣,总觉得内容怪怪的。”我也如实回答了,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怎么会看这样的书啊?”
  “你对书里说的事情,不感兴趣吗?”单琪琦突然用迫切的眼神盯着我,像是期待着我肯定的回答。
  “什么事?”我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来还想问问她说的具体是什么事情,可是她却像抚摩小动物一样摸了摸我的头发,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算了,既然你还什么都不明白,那就不要让你加入进来了。”


  虽然我当时觉得不管是书还是单琪琦本人都很奇怪,但由于被导师叫去谈修改论文的事情,后来就忘记了。直到今天,李子姐姐一点一点地对我讲出他们五人的死因,我才想到了本《真实的童话》,想起了公主逃离厄运的方法。那么,除了单琪琦外,其余的四位“公主”,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我便加快步伐,向活动室的方向奔去。
  “爱只是一个故事,故事让你觉得开心和幸福,那只是故事里的爱。现实和童话最大的不同,就是童话隐瞒现实中的恐怖与伤害;而现实和故事最大的区别,就是故事美化了伤害,让你心甘情愿地认可你本承受不了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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