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族长,你惩罚我吧。
族长摇了摇头说,我们现在去找云馓。
我们到达云馓住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族长带了很多的剑客和女巫。那天晚上很黑,没有星光。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父亲,我小的时候父亲经常陪我数星星。我到了恺熙府以后,族长对我很好。我一直都希望他是我的父亲,可是他太忙了,而且很少说话。我从那把长生剑上看到了他的痛苦,可是我没有告诉他。
风芜给了我一把假剑,他说他师傅抢走的只是一把假剑,真的长生剑已经提前被人拿走了。然后族长身边的剑客将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知道族长真的生气了,因为那把剑刻下了他太多的伤痛。
我抬起头默默的看着前方,等待着那一剑的滑过。但是这个时候我听到一个人倔强地说,可是我不想让她死。
我忍不住回头看他。是的,他就是那个人,有着一双恍惚而迷离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但是他在我的脑海里刻下了一条永远抹不平的痕迹。然后族长答应了他的条件,我知道族长并不是真的想杀我。
他是一个喜欢笑的人,浅浅的。我问他为什么要帮我?他说他不是在帮我,他只是想找到那把长生剑来延续他师傅的生命。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族长为什么第一个来找云馓。因为他们师徒是善良的,他们不愿意看到别人受到伤害,所以一定会帮助恺熙府找回长生剑。
我不忍欺骗风芜,所以我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圈套。风芜又淡淡地笑了,他说他没得选择。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善良,我忽然又想起了八岁那年在街头他不顾一切抱住我父亲长鞭的样子。鲜血滴在地上,也滴在我的心里。
我抬起头,广袤的黑幕上突然闪烁出几颗星星,然后我开始伸出手指,一颗,两颗……
六、[风芜]疑团
恺熙家族的人走后,天空上突然闪烁出一些亮光。我看到蝶翼伸出手指,然后开始数着星星。她似乎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忘记了刚才她差点连性命都没有了。
我走过去告诉她,你早些回去吧,明天我们一起去找长生剑。
她愣了愣,然后朝我笑了。她说,你也许忘记了,我们以前见过面的。
接着我们俩同时说出了一个词:八岁。然后我们看着对方的眼睛笑,因为我们同岁。夜风从身边徐徐的吹过,她的笑容很清澈,就像她的眼神一样。
蝶翼给我讲了关于长生剑被盗的故事。我一直没有说话,因为这个里面有太多的疑团。那个蒙面剑客既然自己已经得到了长生剑,为什么要送给恺熙家族呢?难道这片疆土上还有人不想得到长生剑?
络皖和席扬既然是用剑出神入化的高手,他们又怎么会安心呆在恺熙府一年不露面呢?而在我师傅夺剑的前一刻他们却突然失踪,难不成想陷害我的师傅?现在这把长生剑又是在这两个人谁的手里呢?
蝶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说,我对络皖和席扬并不太清楚。但他们两个人并不是很合,很少说话。长生剑放在一个地下的房间里,有两重门,只有他们同时在的时候才能开门。
我笑了。我说,也许他们的不合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蝶翼摇了摇头说,可是长生剑只有一把,他们拿到了怎么分呢?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她清澈的眼神,所以我并没有说下去。我不想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合作叫做狼狈为奸,当他们利用完对方以后就会互相残杀。她似乎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邪恶的东西,所有的事情在她的眼里都会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我又看着她淡淡的笑了,我说,我会处理好这里的一切,明天我们就去找长生剑。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后来我的头很痛。我知道这件事情根本就想不出答案,我们只有尽快找到络皖和席扬。第二天早上我突然想起了师傅,然后我问他认不认识络皖和席扬两个人?师傅的嘴唇抖了抖,他说,其实这就是他们的真名,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因为很多年前他们就没怎么走动了。
那他们和你有仇吗?我问师傅。
师傅看着我笑了,他说,我这辈子没有仇人。说完这句话师傅又喃喃道,也许我这一辈子只亏欠过她。
然后师傅侧过脸去,没有再说话。他的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似乎陷入了回忆。当我要离开的时候,我说,师傅,你好好休息吧。我一定会拿回长生剑,我一定会让你永生。
师傅看着我笑了,他回过头的时候脸上有了泪痕。然后他说,你还记得每次练完剑我都会问你的一句话吗?
我说,记得,剑术没有固定的招式,只有目的。
师傅点了点头说,其实剑术的目的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是击败对手,以后你也许会明白的。
我觉得师傅今天很怪,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了我很久。我说,我会没事的,我一定会尽快把长生剑找回来。
我告别师傅走出屋外的时候,蝶翼已经来了。我说,走吧,我们先去找席扬。
蝶翼问我,为什么要先找席扬?
七、[蝶翼]族长
我在长生剑上看到了族长的故事,但我没有告诉他。那是一个令人心痛的爱情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女巫,那个创造长生剑的人。
她是一个相信纯真爱情的女巫,她爱他爱得刻骨铭心,她相信他也是爱她的。在那个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她说,我相信你可以为了我放弃恺熙家族的族长位置,你会带我一起走。
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独自离开了。
她在雪地里等了十天,整整十天,守候着他的剑。即使在她死的时候她依然相信他会来的,所以她说,十日相随,人与剑同生死。
这个故事发生在三十年前,现在的族长就是三十年前开始掌管恺熙家族的。我不知道族长为什么这么狠心,但我却知道了一件事。每次族长说我是恺熙家族天赋最高的女巫的时候,痛苦都会布满他的脸。因为族长想到了她,如果她和他呆在恺熙家族的话,她才是恺熙家族天赋最高的女巫。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风芜听,他没有问为什么那个女巫会这么傻?他看着我的眼睛,然后慢慢地说,如果换成你,你也会这样做的。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脸突然有些微微的发热。然后他笑了,他说,我现在知道你的天赋为什么这么高了,因为你和那个女巫一样,你们都有对感情的执著,对美好生活的执著。你们相信这个世界是善良的,是友好的。
我的脸更加的红了,然后我低下了头。就那么一刹那,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让我无处可逃。可是我却分明感觉到了温暖,一如暖暖的春风拂面。
然后我对他讲起了长生剑得来和失去的经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静静地听,偶尔会问起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他问络皖和席扬分别用的什么剑,谁负责第一重门,谁负责第二重门。后来我问他如果是这两个人合谋夺走了长生剑,那谁才会得到这把剑?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看着我的眼睛,然后苦涩的笑了。他说,我会处理好这里的一切,明天我们就去找长生剑。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相信他了。我相信他一定能够找到长生剑。他那迷离的眼神只是对生活的质疑,当他需要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敏锐,就像天空中盘旋的鹰。
第二天,他说,走吧,我们先去找席扬。
我愣住了,问他,为什么要先去找席扬?
他想了想说,席扬看守的是第一重门,当络皖去开第二重门的时候,席扬能更快的接近长生剑的位置。而且络皖用的是短剑,即使络皖先拿着剑,他也会不习惯使用那把长生剑。一旦他的速度慢下来,他手里的长生剑就会被席扬挑落,这样的话长生剑还是会在席扬的手里。
我更加的不解了,问他,可是他们本来是合作的啊,他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他叹了口气说,因为长生剑只有一把。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我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风芜笑了,他说,当然,我需要你的帮助。你现在占卜出络皖和席扬的方位,然后我们先去找席扬。
八、[风芜]相争
那天晚上蝶翼给我讲了长生剑的故事,她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眼中是无限的虔诚。我知道如果换成她,她也会等待下去的。我问了她这个问题,她的脸红了,低下了头。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很快,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而我们才见第二面。
早上的时候我告诉她我们要先去找席扬,然后她占卜算出了络皖和席扬的方位。络皖去了西北,而席扬去了东南。他们朝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走了,我想不通原因,也没有去想。我往水壶灌满了水,往背袋里装了些干粮,然后牵来了马。我们朝着席扬走的方向策马而去。
蝶翼还是保持着她的快乐。即使在这样匆忙的行程中她还是那样尽情的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她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担心。可是我做不到,我只是不断地挥着马鞭,不停地赶路。蝶翼大声地说,你难道不觉得这里很美吗?
我说,是的,可是如果我们死了就看不到这样的风景了。你知道吗,在这条道路上,我们随时可能死去。
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几个剑客从我们身边策马而过,他们比我更急,马鞭挥得更快。我知道他们也是去找席扬的,也是去抢长生剑的。
在这片疆土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秘密,尤其是长生剑的秘密,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关心长生剑的消息。他们可以不去耕种,不去照顾家人,不去享受生活,似乎只有长生剑才是他们不变的追求。
蝶翼把马横到我的马前,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我说,因为即使我们能拿到长生剑,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这一路上去的都是剑客,他们的目的和我们一样。
蝶翼愣住了。她说,在你的心里这个世界真的那么邪恶吗?你为什么要抗拒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最终是善良的,只要你张开双臂,它就会拥抱你。
我突然征住了,我看着蝶翼,她的眼神依然清澈如水,她在朝我微笑。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温暖,我也笑了。我说,也许我错了。
路旁出现了一个小茶铺。蝶翼要下马,她说,我们先喝点茶再走吧。我把水壶递了过去,然后摇摇头说,你还是喝这里面的吧,茶铺里面的东西可能有毒。
蝶翼叹了口气说,你想得太多了。
我抬起头看着天空,天空中懒散的飘过几朵云,太阳躲了进去。本来阳光普照的大地突然有些暗了。
九、[蝶翼]茶铺
太阳羞涩的钻进了云朵的后面,四周阴暗了下来,正好消解了一路的暑气。风芜不情愿地跳下马来,我走过去拉着他走进了茶铺。当我拉着风芜手的时候,他怔了怔,然后傻傻地笑了。而我,脸似夕阳。
茶铺的老板是个中年妇人,她一直在笑。看见我们走进来,妇人连忙擦了擦桌子。然后她取过一壶茶为我们倒上。我拿起茶杯正要喝,风芜突然按住了我的手,他说,让我先喝。
然后他把茶喝了,而我没喝。邻桌的茶客已经趴倒在桌上,风芜的头在晃动,最后他也趴下了。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个脸色和善的妇人竟会在茶里下毒。她看着我,露出了冰冷的笑。
我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开始喜欢问为什么。我苦涩的笑了。妇人叹了口气说,少一个人过去抢那把长生剑,剑落到我手上的机会就要多一些。
我的身体在发抖,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会是这样子,也许是我害死了风芜。妇人的手摸向腰间,我不知道她还要干什么。但这个时候风芜却抬起了头,他笑了,浅浅的。
妇人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她说你刚才明明喝了那杯茶的。
风芜伸出手掌。他的手掌上有一团浸湿的棉花。风芜又笑了,他说,其实我刚才并没有喝茶,我只是让茶水顺着我的虎口落入了手掌的棉花里。你看到没有茶水落到地上就以为我喝了,但是你错了。
风芜快速的说完这句话,然后站起身来。他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茶铺。我看到妇人站在那里发愣的表情,那么的不可思议。
风芜跳上马的时候没有说话,他把水壶递给了我。然后我们继续赶路。那天晚上我们没有住店,而是找到了一个森林。风芜在那里燃起了火堆,我们就围着火堆坐着。我没有问风芜我们为什么不住店,因为我怕他告诉我因为店里的人比山上的狼更可怕。我害怕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会很孤单,很冷漠。
十、[风芜]死人
当蝶翼拉着我的手走进茶铺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她手心的温度,那么亲切。她是一个美丽而善良的女子,我本不应该告诉她这个世界有多么丑陋。妇人端出茶水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因为她端茶的手势本是用来握剑的。我没有让蝶翼喝茶,我自己也没有喝。但我却装作倒下了,因为我想看看妇人真正的面目。
我的判断对了,但我却不希望它是对的。当妇人把手伸向腰间的时候我抬起了头,因为我知道她是想取出腰中的短剑。即使她知道我们已经中了毒,她还是会抽出短剑再补上一剑。我不想让蝶翼看到那把短剑,因为这样会摧毁她心灵中的美好向往,所以我没有把戏再演下去。我拉着蝶翼离开了。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住店,只在林中点了一个火堆。天空慢慢的遍满了星斗,蝶翼又开始抬起头数着星星。然后她躺在我的身边睡着了,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担心和痛苦。而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天空中偶尔有鸟飞过,孤单而落寞。
我们是第三天才找到席扬的。不过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安静的躺在一张床上,没有任何的挣扎。他的胸口盛开着一朵美丽的花,那是鲜血的模样。我甚至看到他的脸上布满了安详的笑容。所谓的长生剑并没有令他长生,而是使他离开得更快。
我并没有让蝶翼进那个房间,而只是淡淡的告诉她,席扬死了,我们现在马上去找络皖。蝶翼愣了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我说,是的,席扬死了,不过他死得很安详,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拿到长生剑。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根本就没感到危机四伏。如果他拿走了长生剑,那他一定会睡不好觉,他要随时准备战斗。可是现在他死的时候连拔剑的动作都没有。
那长生剑又是谁拿走了呢?
或许席扬只是在长生剑丢的那一天恰巧离开,又或许是络皖故意在那一天支开席扬,然后拿到他的钥匙盗走了长生剑。或许他使短剑的目的正是想让别人怀疑长生剑是席扬拿走的。
每一件事都有很多的或许,我想不了那么多,因为我必须尽快的找到络皖。否则他也可能会死。
我回头看着蝶翼,这几天的奔波让她显得很憔悴。我叹了口气说,不如你先回到恺熙府,我一个人去寻找长生剑。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走。
我摇摇头说,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艰难得多。
不管多么艰难,我都会陪着你的。
蝶翼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有再阻止她,因为我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坚定。我的心温暖了起来。
十一、[蝶翼]山路
那天晚上围在火堆旁我竟然睡着了。后来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族长放弃了所有的名利,他没有让他心爱的女巫失望。某一天的某个时候,在那个冰天雪地里,女巫还在守着那把剑,她抬起头不停的望向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影,越来越清晰。她站了起来,是他,他放弃了族长的位置,他愿意带她一起离开。他亲吻了她落满冰雪的脸,然后说,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后来梦醒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风芜。他在朝我微笑。火光映满了他的脸,他是一个过早离开温暖的孩子。
我们一直赶了三天的路,后来我们找到了席扬。但是他已经死了。风芜的脸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只好掉头去找络皖。
我们把马留下了,选择了山路。风芜说只有从山路走我们才能最快地找到络皖,否则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会和席扬一样的命运。
我问风芜,可是长生剑一定会在络皖手里吗?
风芜摇了摇头,说,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剑,而是去救人。如果我师傅知道有人要受到伤害的话,他一定不会不管的。现在他病了,所以我要担当起这个责任。
我看着风芜的眼睛,他的眼睛还是那样忧伤而迷离。可是我才发现,尽管这个世界对他不友善,他对这个世界依然充满着爱心。
山路很崎岖,蜿蜒迂回。往上走的时候还有终年的积雪,我又想起了女巫的故事。她是否当初就在这里的某一个地方等待,一直等待。那纯白的冰雪见证了她对爱情的忠贞,那凛冽的寒风一遍遍在讲述着她的爱情故事,还有那悬崖峭壁上悄然绽放的野花,那是她最后的守望么?
Back to home |
File page
Subscribe |
Register |
Login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