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寿急于打败楚韵如,用上了极耗内力的打法,想要速战速决,没想到这两个受了伤的大孩子还敢扑上来。
  楚韵如剑光如水,无孔不入;苏良、赵仪剑影似风,呼啸来去。
  高寿再不敢托大,只得重新展开绵密细致、稳扎稳打的剑法来应付。
  不管怎么样,他的内力高深,这三个人,一个力已将尽,另外两个又带着伤,必然支持不久。
  不过,他忘掉了还有一个纳兰玉。
  纳兰玉抬手,举着黑筒对准战团,笑道:“各位,我这『断魂粉』共有八种剧毒,中者必死。皇后娘娘请放心,事后,我一定会给你们解药的。”
  他一边说,一边按动机关,一股浓香扑鼻而来,漫天都是粉红色的粉末。
  此刻四人交手,劲风激荡,正好把这粉末扬得到处都是,人人都洒得满身。
  高寿心中大惊,剑法立时散乱起来。
  苏良和赵仪,剑光如匹练一般,窥定破绽,及时刺出。
  高寿心慌意乱之间,陡然大喝一声,大车轮、大错步、大翻身,好不容易闪了开来。
  眼前剑影一闪,楚韵如一剑直刺眉心。
  高寿右手的剑回救不及,左手及时一抬,拈住了楚韵如的剑尖,就待以内力顺着剑身攻过去,欺负楚韵如功力不足,叫她好看。
  哪知楚韵如立刻松手弃剑,高寿一怔,楚韵如已欺近身前,玉指连点,已将他胸前八个穴道笼住。
  高寿右手的剑根本来不及刺杀已然贴身的敌人,左手拈着一把宝剑的剑尖还没松开,身后又有两道奇锐的剑风,一指头,一指背,迫得他不得不闪,心中还在思疑自己所中的毒。好不容易险之又险的避开后面两道剑风,胸口终是一麻,被点中了三处穴道。
  楚韵如一招得手,再不停留,顺着他的胸口一路点下来,直点了二十多处穴道,确保他冲不破,这才放手后退。
  她心中还在庆幸,总算自己把穴位记得准,没有点错。额上已是汗如雨下,右手酸疼得直如断了一般,身子摇摇欲倒,暗自还为自己居然可以坚持到这种地步而感到震惊。
  容若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双手扶住楚韵如,连声道:“韵如,你怎么样?”回头又冲纳兰玉吼:“快把解药拿来。”
  “哪有什么解药。我自知武功不足,为了自保,便在箭上做些小手脚,也带些小玩意在身上,所谓的毒药毒箭,不过只是一些麻药,那断魂粉,也只是普通的花粉。”纳兰玉忙开口说明。
  听了这话,伤重的秦福和被制了穴道的高寿,一起往上翻白眼,发出一声大叫,生生被气得晕了过去。
  容若心中微松,却觉怀中香软娇躯柔弱无力,心中又是痛极,耳旁听轻柔的声音低问:“皇上,你没有事就好了。”
  容若眼中见她苍白的脸上,展开花一般的笑颜,更是又愧又悔,颤声道:“韵如,你为何待我这样好?你为何要为我这般拼命,你……”
  楚韵如温柔微笑,连笑容都是虚弱的。
  刚才的一战,用尽了她所有的心力,让她现在连站都站不住,只得依靠在容若的怀中。
  为什么这般拼命?为什么忽然间,什么害怕,什么胆怯,都忘记了?
  她又何尝知道?只知他遇险,她便扑了过去,根本没有思索的余地,更不会去考虑为了什么。
  她只是微笑,笑得如一朵花,静静地开放。
  容若凝视她苍白含笑的脸,忽然垂下了头,火热的额抵在她轻轻起伏的肩头,久久不动。
  有一阵子,楚韵如几乎以为他哭了,但并没有。
  过了很久,楚韵如才听到他一字一字地说:“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不会叫你这样为我拼命,我会好好保护你,绝不让你受伤害,绝不再任由你一个人拼力苦战,我却束手无策的事情再发生。”
  他一直没有抬头,他的声音也不大,但字字句句,竟深沉得像不是由口中说出,而是直接从心里喊出,又流进她的心中一般。
  楚韵如垂手,本已无力的纤手,悄悄地抱住这男子因为伤心而伏在她肩上不肯抬起的头,心中一片温柔。
  她早已忘记了刚才的血战,也忘怀了此刻的行为多么不合她所学习的礼法规矩。
  没有人能真正了解,容若是在怎样的心情下说出这句话的,没有人能真正明白,为了实践这句诺言,容若准备付出什么,又将会付出什么。
  只是,几乎每个人都被这一对不知不觉拥抱在一起的男女所震动。
  阳光下,楚韵如微笑的脸容如一幅最美丽的画,容若紧拥她的双手,似一个永不变更的承诺。
  苏良和赵仪,本来还想冷笑一声,嘲笑几句,这个没用的皇帝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大话,但不知为什么,谁也没有开口。
  纳兰玉静静望着他们,眼眸之中一片温和愉悦。
  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他们身上,竟没有丝毫注意到,远处,一个如花似月般美丽的女子,在二十名内监高手的包围下,以一种揽月流云般的姿态,轻盈应战,悠然取胜。然后像弱柳扶风一般,无声无息来到了他们的身旁。
  看着容若与楚韵如环抱在一起,她美丽的眼眸,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
  方才她远远望来,只见一个女子拼力应敌,而一个堂堂男儿却畏缩不前。纵然那人是皇帝,却也不是这心如雪玉般清高的女子能放在眼中的。
  只是这些轻视却又不便表现在外,她轻盈盈施礼:“拜见陛下。”
  容若猛然惊醒,忙抬起有些红通通的眼睛看向她。这时才略略领悟到董嫣然竟是绝世高手,幸亏了她的帮忙,自己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想起以前在街上见她被无赖调戏,迫不及待跳出来英雄救美的往事,容若不免有些羞惭。
  若是以前碰上这事,不知道容若会怎样手足无措,但此时此刻,他一颗心全在楚韵如身上,竟没有生出太大感触,更不曾举止失措,只是客气而真诚地说:“董姑娘好功夫,多谢你出手相救。”
  他口里虽然有些惊奇地向董嫣然称谢,手却一直用力握着楚韵如的手。
  楚韵如脸色微红,轻轻地想把手抽回来,却引得容若更加大力握紧。
  董嫣然悄悄打量他们,心中叹息。那个男人,除了是皇帝之外,可还有任何好处,怎配得起这般美丽多情的女子,怎当得起这如花娇颜为他舍命苦战。
  她心下不以为然,口中只恭敬地道:“民女幼得异人看中,传以武功,只是女儿家舞刀弄枪,不成体统,所以从不曾行走过江湖。家父忠于皇上,恐大猎之时有人犯驾弑君,才严令民女随侍,暗中护驾。”
  纳兰玉见他们这样彼此见礼,又要介绍情况,心知必要耽搁许久,想到萧逸的事,哪里耐得下性子,施礼道:“陛下,外臣先行一步了。”
  容若扭头看他,忽然惊讶的伸手指向他:“纳兰玉,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纳兰玉一怔,顺着容若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鲜红的血已浸透胸前白色的锦衣,一股撕心般的痛,忽然从胸口爆发了出来。
  “报!”奔马快疾如电,马未至,马上的军士已然跃起,凌空翻了个跟头,稳稳的单膝跪地,落在了楚逍面前:“大人,皇上一行人遇刺,秦公公、高公公等二十二人,皆为保护皇上而受伤,暂时不能移动。”
  楚逍上前一步,目光如电,紧盯着军士:“皇上御驾可安然无恙?”
  “皇上一切平安。”
  楚逍一震,脸色大变。
  在无数军士环绕的锦座之上的楚凤仪也全身一震,徐徐抬起了头。
  楚逍万料不到,决无差错的计划竟会失败,脸色不由沉了下来:“皇上是如何脱险的……”
  那军士还不及回答,又有一声大喊:“报!”伴着马蹄声,由远而近,遥遥传来。
  马上的军士,满身鲜血,似是经过一番苦战,马到了禁军面前,军士竟然无力下马,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趴在地上,痛哭道:“摄政王遇刺身亡了。”
  楚逍如遭雷击,劈手把军士抓起来,喝道:“你敢欺我,王爷有数千精兵卫护,什么刺客近得了他的身?”
  军士满脸是泪,哭道:“那刺客他不是人,他根本就是魔鬼,不管多少人都拦不住他,用炸药也炸不死他,他一路冲到王爷面前,王爷的护卫拖了王爷后退,别人一起冲上去拦。当时皇上派来的侍卫萧性德也在场,那个刺客,他一刀劈出去,劈死了萧性德,那刀还停不住,刀上就像附着魔力一样,直追着王爷去了。王爷还没有走出十五步,就被那把刀穿心而过。那根本不是人,他是魔鬼,我们拼尽了命,流尽了血,叫破了喉咙,也拦不住他啊!”
  楚逍用力把他往地上一掷,狂喊:“我不信!我不信!世上没有这种人,不会有这样的事。”
  军士痛哭不止,在地上只是叩头,泣不成声。
  楚凤仪神色微震,呆滞的脸上,开始有了细微的表情。
  楚逍却脸色狰狞,咬牙切齿:“我不信,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摄政王早知有人行刺,暗中布下天罗地网,一切安排无比妥当,不可能会有差错。来人,给我再去探明了回报。”
  他大声下令,正要指派心腹再去查个清楚,马蹄声忽然轰轰乱乱,响彻天地。四面八方都有旗帜闪动,快马驰来。
  原来是在各处行猎,后被钢网围住的一干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或爬,或砍,或绕道,终于突破了那层层的钢网,得回自由,从各个不同的地方,赶往龙旗飘扬的天子行辕。
  楚逍心思纷乱,只记挂着生死不知的萧逸,也无心阻拦他们。而且这些手上没有实权的人,就算来了,也不足以影响局势。
  一众文臣武将,王室宗亲,陆陆续续赶到,纷纷向楚凤仪施礼。
  楚凤仪却只是木然而坐,不言不动,不理不睬。
  众人第一次见到母仪天下的皇太后如此失态,心中多少已猜出这一场政争的胜利者为谁了,大家只能等待着向新的君主效忠。
  萧凌和萧远赶到时,眼神阴郁。
  董仲方一身衣裳被钢网勾得稀烂,两手鲜血直流,赶到行辕,只见到楚凤仪一人,已是脸色大变,失声道:“皇上呢?”
  没有人理会他,没有人回答他。
  董仲方还要再追问,远处忽然钟声大作,遥遥传来无数痛哭声。
  似是几千个人在同声呼唤一个名字,在同时为一个生命而悲呼。
  “摄政王!摄政王!摄政王!”
  董仲方一愣,呆住了。
  其他以为萧逸赢定了的众臣也全都满面愕然。
  萧凌和萧远,交换了一个得意而宽心的眼神。
  楚逍却只木然呆立,心头冰凉一片。至此他才相信,刚才收到的情报丝毫无误。楚家费尽心机以求存,忍痛牺牲了当朝的皇帝和皇太后,把自己陷进这样可怕的死局中,换来的,竟然是萧逸身死,而皇帝无恙。
  在他们把一心一意依靠他们的孤儿寡妇完全出卖之后,那暴虐的少年皇帝,将怎样来算这一笔可怕的仇怨?
  远处传来的千万声悲哭,全都打在他心中,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楚家无数人的呻吟悲泣,可在这其中,有一个笑声,尤其刺耳,尤其惊心。
  他眨眨眼,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明白过来,那笑声,不是从远方传来,也不是他的一时错觉,而是从身后,从最近的地方响起。
  他面无血色地回头,看到楚凤仪微笑的脸。
  她的笑容,美丽,温柔,而残酷。
  让人联想起美好的清晨,美丽少女摘花的手。美丽的人,伸出美丽的手,摘下美丽的花,温柔一笑中,浑不介意斩断了鲜花的生命。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却没有暖意。
  她在阳光中轻轻地笑,冰冷的眼神扫过所有表情愕然的臣子,神色阴晴不定的宗亲,然后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本家的兄长,然后,慢慢地,心满意足地,悠悠然地说:“他终于死了。”



第一部 楚京风云 第五集 江山一掷


第一章 生死一发
  纳兰玉看胸前一片鲜红,脸色苍白了起来,却对惊慌的容若微微一笑:“没事,只是旧伤,刚才射箭时用力太大,伤口迸裂了。”
  他一边说,一边翻身上马。
  容若皱眉叫:“你先看看伤势再说。”
  “这点伤是小事,暂时顾不得了。”纳兰玉冲容若点点头:“皇上请先同皇后去安全所在吧!”他再不迟疑,调转马头,继续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马跑得飞快,身后有容若的大叫呼唤:“等等我,我们一起去,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纳兰玉无声无息地按了按胸膛,却不回答身后的呼唤,只一迳催马狂驰,也不理胸前裂开的伤口,血渐渐将整个胸膛都染做鲜红。
  那个深沉的夜色里,刺入胸膛的一剑,到现在也没有好,只是伤势发作时,心痛倒比伤痛深。
  性德忽然遇到从未有过的力量流失,本能地立刻启动了紧急超快自检,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问题来。
  雪衣人一刀向他劈去,忽见性德的双眼闪现万丈光芒。
  性德平时自检,眼中的金色光芒闪动的频率已是惊人,而这时使用了超快自检,金光闪动达到每秒钟上百万次了。
  雪衣人只觉心神都被这异样的金色所慑,整个世界变成一片金辉。他心中一震,不知这是哪一种奇妙的摄魂奇术,借用这古怪的金眸施展出来。
  他大喝一声,横刀往空处一劈。
  声音震荡天地,破开虚迷空执,刀气劲猛强横,划开满天金光。
  雪衣人这时才觉神智一清,行殿仍是行殿,眼前俊美无伦的强敌,仍旧只是平平常常,闲闲而立。
  雪衣人心中暗惊,回思方才短短一瞬,那人眸中,金光耀目,竟能叫人骇破心魂。以他的武功定力,都被慑得心志动摇,若非及时震醒自己,还不知陷进怎样的幻象之中,思来不觉暗出一身冷汗。
  事实上,刚才不过是性德的自检而已,对别人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那样诡异的金光,以那么可怕的速度飞闪,任何人一眼看到,都会头昏脑涨。意志薄弱的人,因此而陷入晕迷,也不是奇事。
  现在性德的自检已经结束,根本没找出任何毛病,紧绷得不能动弹的身体也松弛下来,恢复了行动的自由,但是那足以翻江倒海,如同神魔的强大力量,却仍是消失得一干二净,令他此刻面对雪衣人无与伦比的强大,竟也束手无策。
  一向无悲无喜的性德,倒不存在惧怕死亡的想法,只是有些自嘲的在心中想:“想不到,我会成为第一个被NPC杀死的人工智能体。”
  他却完全忘了,无情无绪的人工智能体,本来也不该会有任何自嘲的感叹。
  雪衣人一刀在手,无人可挡,却被性德方才眸中异样的光芒震住,一时竟不敢进击。
  性德既无动手之力,也知只要一动,就会被这强大的高手看出虚实,所以只闲闲负手而立,对雪衣人的刀锋,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心中本来就无生无死,本身又是超然于游戏的人工智能体,万物不萦于怀,此刻坦然而立,反而让人错觉他强大无比,所以根本不在乎任何攻击。
  雪衣人用尽心神,找不出他一丝破绽,竭尽智略,竟然无法把握到他呼吸的节奏、心跳的速度。这个人明明就在眼前,仍然只觉是一个虚空,仿佛这一刀,就算对着他当头砍下去,也只能砍中一个虚空。
  而砍不中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呢?
  这人的反击,将会有多么强大?
  雪衣人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更加兴奋起来,炽热的斗志在他眸中燃烧,但他越是如此,越加不敢妄动。
  四面都是军兵,从远处跑来的百姓们,也提着他们简单粗糙的武器赶到。但雪衣人执刀而立,满身伤痕,却有一种无形威势,让人不敢前进半步。
  此时,就算是瞎子,也可以看出,雪衣人是在和性德对峙。
  两个人都没有动手,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到,这一动手,必是石破天惊。不出手时的气势,已经迫得旁人心跳加速,汗出如雨,这一出手,真不知会是何等惊人。
  就连萧逸被方浩拖得退出了十几步,他却又一甩手挣开了方浩,复又回头凝视雪衣人与性德的对峙。
  苏慕云急道:“王爷,乘此机会……”
  “苏先生,我一生不管遇上任何事,都不曾逃跑过。”萧逸眼睛凝视雪衣人,眸中有足以撕裂长空的光芒闪动。
  苏慕云料不到他在这个时候使性子,气得脸色铁青。
  这时雪衣人已完全顾不得他自己要刺杀的目标了,长刀遥指性德,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强烈的刀气却一直向性德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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