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皇上紧随萧逸,萧逸的刺杀发动不起来,那他们对萧逸的刺杀,也同样无法发动。”
  容若惊讶地望着纳兰玉:“你记得我说过的话,并且相信我,我很感动。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助萧逸?他死掉,对秦国来说,不是大好事吗?你就算喜欢我这个朋友,也不会为我背叛国家和君主吧?”
  纳兰玉垂首,良久才道:“我正是为了我的国家和君主,才必须救你和萧逸,至于原因,求陛下不要追问。”
  容若眼中神光一闪,见纳兰玉不愿回答,神色凄凉,也就不忍逼问,柔声道:“我知道,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我自己也有一桩大秘密,就是再亲密的人也不能说,所以,我不逼你。不过,我猜你是多虑了,萧逸何等样人,诚王、瑞王的心机,岂能瞒得过他。只要他有了防备,什么刺杀对他都无效,怕是那行刺的人,要落进他的罗网中了。”
  “不……”纳兰玉徐徐摇头,眼神落寞:“陛下,你不知道,有一种人,强大到可以和神魔相比,无论什么陷阱、罗网,对他都不会有效,只要他想杀一个人,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得了……”
  容若听着,不服气地挑了挑眉,回头望望一直漠然跟在后头的性德,冷笑一声:“我就不信世上有这样的人,叫他来杀我试试,保证他伤不了我半根头发。”
  纳兰玉不知他倚仗着性德,只道这是他赌气之语:“只要陛下跟萧逸在一起,他就不能动手杀了萧逸,萧逸死了,若叫陛下白捡了个便宜去,诚王、瑞王更不肯了。”
  容若想到有性德,即刻心安,反而玩笑般问:“他可以在杀萧逸时也顺手杀了我,然后让诚王、瑞王说是萧逸杀掉我的,不就成了。”
  他问得玩笑,纳兰玉却认认真真望着他半晌,然后微微一笑,淡淡道:“我也会跟在陛下身旁,他要杀陛下,须当先杀了我。”


第三章 游猎大会
  皇家猎场,离京三十里。占地极广,硬是靠着人工,移山填海,造出旷野高山,栽出满眼茂林,制造出足以适应各种动物生存的条件。然后从天南海北,寻来各式走兽,围禁豢养。
  只为了让皇族贵人们,偶尔出京松散一下筋骨,实不知已费了多少人力、财力、物力。
  以前的皇室亲贵行猎,固然锣鼓喧天,呼啸来去,又哪里比得了如今皇帝成年大猎的风光。
  天子的龙旗插遍猎场,一排排仪仗威严浩大,所有随侍将士,着甲戴盔,精神抖擞坐于马上,那样子,倒不似去打猎,而是去出征一般。
  一众文臣,也各自按品级着衣冠,绦紫红绿,各色袍服都在风中猎猎飘飞起来。
  皇太后与皇后的凤辇之旁,黄罗伞盖之下,便是当今天子的御驾了。
  所有的从驾文武,大多衣着光鲜,精神焕发,唯独皇帝本人,面青唇白,一副随时要倒毙在地的样子。
  从京城到猎场,足足三十里,人不离鞍,虽然骑得并不快,时间一长,也颠得他有些头发晕、胸发闷,很想要吐一场。
  偏偏这个时候,萧逸还笑着在旁边漫声说:“皇上骑术大进了。”
  自然,比起上一次在萧逸面前,连马都坐不住,差点儿直接跌下来,容若现在这种程度,的确可以算得上骑术大进。
  只是以容若的厚脸皮,听到这样的夸奖,还是不由有些讪讪然。
  “听说,皇上这几日,连御马房里性子最烈,旁人不曾驯服的几匹马,都一起驯服了,果然圣天子无所不能了。”
  萧逸语气淡淡,笑声淡淡,容若却只好干笑。
  容若这几天的确去驯马了,也的确驯服了好几匹马,不过,他驯马的方式,可以让所有马上勇士气得吐血。
  容若因知大猎必要骑马,为了不太出丑,所以练功之余,也去练练马。跑到御马房,小太监要拉最温顺的马给他,他一时好奇兼好胜,偏要骑还没有完全驯服的烈马。驯的方式就是坐上去,双手死命抱住马脖子,闭上眼,随马颠去吧!
  烈马狂悍,狂奔高跃,就容若这身手,自然轻而易举就被抛离马背。不过不要紧,有万能保镖在,随手一接,把他护入怀里,容若感觉和跌进柔软的沙发也没什么区别。
  旁边自有小太监过来,给他端茶、擦汗、按摩筋骨。他舒展一下四肢,高高兴兴又跳上马,然后接着抛下来,继续跳上去。
  他反正不担心安全问题,开始两次还有些心惊肉跳,后来玩得上瘾,反拍掌欢呼,倒是把驯马当做在现实中玩过山车一般好玩的事,只觉惊奇有趣,绝无害怕惊慌的。
  从头到尾,他不费半点力气,绝无丝毫危险。可怜的马,力气毕竟有限,最后累得有出的气,没进的气,脚软身疲,无可奈何的驯服了。
  似容若这般大呼小叫,看似惊险,其实绝无危险可言的天字第一号驯马游戏,早就闹得满宫皆闻,怎么可能不传到萧逸耳朵里去。
  难得容若脸皮够厚,听了这话,居然也不红一下,眼也不眨的说:“谢谢皇叔夸奖。”
  答得这么快、这么顺,连萧逸都有点佩服他这位圣天子了,忍不住有些不太恭敬地斜睨他一眼。
  容若却没再看他,高高兴兴一挥手:“今天是朕的大猎,不过大家既跟来了,都尽兴地玩吧!各自去行猎,谁的猎物最多,朕有赏。”
  众人轰然应诺。
  容若开心地将手一扬:“去吧!”
  众将士高声呐喊,呼啸着策马冲入了猎场,甲映阳光,马震天地,这般惊人声势,煞是吓人。
  这种震天动地的气魄,看得容若目瞪口呆之余,倒也真升起了一种骄傲和满足。
  容若回头望望还策骑在后的一干文臣,笑说:“你们怎么不去?朕也不要你们猎多少好东西来,不过,活动活动筋骨,对身子也有好处。”
  董仲方在马上躬身:“臣等追随皇上骥尾。”
  容若笑了一笑,在马上弯腰,对着凤辇中的楚凤仪道:“母后,儿臣要去行猎了。”
  珠帘掀开,楚凤仪、楚韵如和董嫣然一起步下辇来,唬得众臣忙不迭要下马行礼。
  楚凤仪笑而止之:“大猎之时,不必行全礼了。”
  一旁自有侍从牵来三匹白马,楚凤仪首先上马,目光扫视众人:“楚家女子,自幼也习弓马,本宫虽在深宫多年,从不敢忘祖宗马上得天下,不可弃骑射之术的教训,今日,就陪着皇帝一起行猎吧!”
  她换穿了较轻便的猎装,简单却不失华贵,头上累赘的珠宝华饰大多取下,但如今端坐马上,淡淡数语,母仪天下的风范却丝毫不减,竟令人不敢说半句与礼法有关的反对之词。
  楚韵如低声对董嫣然道:“你陪我们一起来行猎吧!”
  董嫣然垂着头应是,不敢抬眸,也不敢看那眼睛总是乘人不注意,悄悄往她身上瞄个两三眼,然后又急急忙忙缩回去的皇帝。
  楚韵如和董嫣然先后上马。
  容若知道楚凤仪必是要紧紧跟在自己身旁,好令萧逸有所顾忌,不敢动手的。他心中叹息,脸上却带笑,正想说两句,远处传来轰然大叫之声。
  “快,红狐!”
  “这狼是我的。”
  “看我的箭,非射倒这头豹子不可。”
  笑声、叫声,无比热闹,也无比畅快。
  容若的心也热了,没心思再去想别的,大喊一声:“随朕来。”他策马就冲,看那眼神气势,实实在在是想要大展雄风,好好表现一下他的骑射之术。
  前后左右,到处可以听到此起彼伏的骚动,人们的叫喊声,骏马的嘶鸣声。树林里有受惊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飞停停,草丛里似有小动物在张望,不过容若都不理会,一瞧到远远有一只鹿的影子,高高兴兴的取了弓,搭了箭,一拉,没拉开,再拉,还是没拉开。
  四周的大臣、宗亲、护从们,都看着,谁也没敢吭声。
  容若脸一红,以前看电视里,拉弓不是什么难事,原来,真的拉一张弓,需要这么大的臂力。换了半个月前,就算是让他使出吃奶的劲,也肯定拉不开弓的。
  不过,他总算学了半个月武功,性德教他的内功心法,毫无疑问是最好的,外加全身经脉都被性德打通,学什么都容易有成就。虽然他是几个徒弟中最不成材的一个,好歹还算有了点内功底子。
  他暗暗调匀内息,功聚双臂,终于把弓满满拉开。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一支箭“嗖”的一声射出去了。
  所有人的欢呼都高昂起来,又在最高亢的时候,突然消音。
  容若那支箭是对着鹿射过去的,没射中鹿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实实在在是偏得太厉害了,基本上就是闭着眼睛瞎射,要射到这么偏,都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容若干笑一声,讪讪地放下弓。天地良心,他发箭的时候是瞄得很准了,就是忘了算那发箭时的反挫力,一下子就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百官护从,想笑不敢笑,想恭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恭维。
  楚凤仪暗暗叹息。
  性德一迳漠然。
  随侍在侧的苏良、赵仪,交换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就连董嫣然,都忍不住低头暗笑。
  反是楚韵如,实在见多了容若出丑,倒也不太吃惊,只是眉眼含笑,盈盈地望着他。
  她越是这样望,容若越是觉得头皮发麻,本来见楚韵如拉了董嫣然在身侧,心里已经猛打鼓了,偏偏还当着两个大美人,出了这样的丑。
  这个时候,唯一说话的就是萧逸了:“圣上仁德,即使是对飞禽走兽,也怀仁爱之心,这第一箭只是示警,若此鹿有灵,便该远遁逃离,也不负圣上洪恩。”
  萧逸证明了,所谓把黑的说成白的绝不是什么难事,这样的口才,就算要论证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
  容若暗中一笑,想要再射一箭,又实在丢不起人,若是不射,就更加丢人了。
  他心思一动,索性把自己的御弓往萧逸怀中一掷:“皇叔,让侄儿看看你的箭法如何。”
  萧逸一笑道:“领旨。”
  他一手挽弓,一手拉弦,顷刻间,弓开满月。
  萧逸一向是以书生文雅形象出现的,可这番身着软甲,马上张弓,于儒雅之外,又显出一股少有的英气来。
  楚凤仪见他高坐马上,箭尖徐徐游移,不由自主忆起少年时,他带她行猎,共乘一匹马,同拉一张弓,每每在马上凝眸失神,用了整整三壶箭,却是连一只小猫也没猎着。只是他与她,都已快活得忘记了失望。
  那时他们还年少,那时生死与共,永不相负的话说出来,如呼吸般自然,那时,君与臣,权与利,都只是书上艰涩的文字,长辈嘴里听不懂的话。
  如今他们已长大,如今他的箭,却终究要以自己的骨肉为目标,毫不留情地射出去。
  楚凤仪心中猛然一痛,萧逸的箭已脱弦激射。
  远方林密处,似有什么一闪,然后是一声野兽长长的惨嚎。
  楚凤仪身子一颤,猛然间抓紧缰绳,因为太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欢呼声此时响了起来,先是随侍在容若这一边的侍从仪仗,然后是后面的臣子,连容若自己也拍手叫好。
  接着从远方,也传来了呼叫声。
  “万岁!”
  “万岁!”
  呼声不止,欢呼声越来越大,四面八方,到处都传来万岁的大喊声。
  容若初是一怔,立刻明白了。猎场到处都有将士兵卒,看到了野兽中箭,自然要过去查看,一看那支御用的箭,以为是皇帝射中的,立刻发出欢呼。
  其他地方的人,根本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听到大家都在为皇帝而欢呼,自然也连声大呼起来。
  一时间,整个猎场,到处都是“万岁”的高呼之声,声势之盛,可夺日月。
  此事,出乎众人意料,就连萧逸这等才智之人都呆住了。
  欢呼声越是响亮,楚凤仪脸色越是惨白。后面一干臣子中,最少有十几个,脸色越来越难看。萧远和萧凌交换了一个眼色,眼神冰冷。
  亏得容若在这么难堪的境地里,居然还可以悠闲地摸着下巴想:“汉献帝碰上这事,还会有个关云长跳出来,想挥刀砍曹操。我这边,恐怕只有董仲方一介书生,在为可怜的皇帝跳脚了。指望不了忠良救驾,只好凭本皇帝的聪明才智,自己圆场了。”
  他好整以暇地想着,前方却已有两骑快马穿林而出。
  马上骑士各伸一只手合力抓着一头狼,转眼间疾驰到面前,两人一起下马,一人跪在狼尸前,一人双手高捧金箭:“恭喜皇上,箭射天狼。”
  这回,就连萧逸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了。
  容若看着狼尸上的血,有些头晕,勉强支持着笑笑,弯腰接了染血的金箭在手中:“你们弄错了,是皇叔射的箭,我可不能抢皇叔的功劳。”
  二人一惊,脸色立时惨白,伏拜于地,颤声道:“卑职万死。”
  容若苍白着脸,努力笑说:“你们及时把这只狼送来,朕还有赏呢!哪有什么错。”
  他越是这样说,二人越是惊惶。而且他口里说得轻松,脸色却苍白得要死,怎么看,怎么像在说违心的假话,更加吓得这两人半死。
  四周的官员看了,也在心中叹息,萧逸更在心中冷笑一声。
  楚韵如却在这时,忽然喊了起来:“母后,你怎么了?”


第四章 一剑惊天
  容若一惊,回头看去。
  楚凤仪脸色异常苍白,竟是在马上都有些坐不稳了。
  萧逸身子微微一颤,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出声。
  容若也是脸色微变:“母后可是不舒服?”
  从四面八方齐呼万岁开始,楚凤仪的脸色就越来越苍白了,只是大家都觉惶恐,倒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楚凤仪低声道:“我有些头晕,想歇一歇。”
  容若立刻翻身下马,亲自扶了楚凤仪下马。
  一旁早有侍从,铺下锦垫,供皇太后休息。
  其他人谁也不能安然坐在马上,只得一起下了马。
  楚凤仪声音低弱:“唉,多年不出宫,想不到这身子不管用了,倒碍了皇上兴致。”
  容若见她脸色苍白,心中关切,忙道:“这猎打不打无妨,母后身子要紧,儿臣陪着你。”
  楚凤仪点头微笑,楚韵如也走了过来,亲自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玉杯,双手捧给楚凤仪:“母后喝口热水。”
  楚凤仪这一不舒服,皇帝、皇后全都过来服侍,什么事也不理了。古来以孝治天下,皇太后身子不爽,谁能拖了皇帝去打猎。这一下,容若等于绑死在楚凤仪身边不会走开,既不走开,自然不会有什么马失前蹄啊!流箭所伤啊!等一类的意外出现了。
  而且,谁也不能说他孝顺不对,也不能用什么国家大礼啊!君王责任啊!一类的话,来逼皇帝扔下生病的母亲。
  萧逸心中叹息,却也上前问候:“皇太后可好些了?”
  楚凤仪一抬头,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眸都深得看不见底:“略好一些,多谢摄政王关心。”
  容若初时关切楚凤仪的身体,到此时看这两个旧情人眼眸相对,才恍然大悟,这竟是楚凤仪演的一场戏了。既是如此,总不好辜负她的苦心。
  容若笑着转身站起来,对着众臣挥挥手:“朕要陪着母后,过一会儿再去行猎,你们不必在这里乾等着,自去行猎吧!”
  众臣遵旨,转眼有一大半远去,萧凌、萧远亦在其中。却还有一小半人仍站在原地,人数也不过八九人,多是朝中的清流,靠文章出身的儒生,很明显以董仲方为首。
  容若知道,这些人也算是朝廷里明刀明枪,站在最前线的保皇党了,必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方才要留在身旁。他心中叹息,却略沉了沉脸,用力挥手:“去吧去吧!别为朕扫了你们的兴致。”
  董仲方道:“圣上,皇太后凤体违和,我等臣民,岂可自去游乐?”
  “那你是说,其他行猎的人,都不是忠臣了。”容若把脸一沉。
  “臣不敢。”
  容若笑说:“我知道你们的忠心,不过,忠心也不必只表现在这种事上。母后身子不爽,自有朕和皇后,还有皇叔,一家人在一起,闲话家常也好,你们就别守着了。”
  容若语气轻和,但表情却非常坚定。众人不敢违逆,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纷纷上马。
  董嫣然身子一动,似是要随父而去,却给楚韵如一把拉住了手腕:“好妹妹,你在这里陪陪我吧!”
  董嫣然垂首应是。
  容若听得两眼乱转,心中突突乱跳,暗中不知转了多少不能对人说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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