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看看狄庆槐:“你说呢,狄庆槐?”

“你们都这么认为,就这样办吧……”狄庆槐无可奈何地说。

“好,公司开个会,马上研究研究……”

由于吴家父子名声太臭,这事在公司领导层遇上的阻力不小,吴树生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但心里也不时盼望狄小毛能替他说说话。

儿子吴泰安本来在公司里没被撤职什么的,但知道父亲重新复出没什么希望,也就蔫了;要不是弄贷款一事有了些眉目,他舍不得中途放弃,也许真像妹妹说的那样,灰一拍走人了。“看小说,就上·小说阅读网(http://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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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就图个快活

277.男人就图个快活

吴家父子那天在菜地分手后,吴泰安招呼也没跟家里打就走了,一连几天不知去向。这天中午吃饭时吴家只剩下了三人,院里顿时显得空荡荡的。吴树生和女儿都闷头不响,只有馨兰妈唠叨不停,先说大儿子泰安说走就走,又数落馨兰整天也不落屋,最后说这饭真是越吃越没有味道了。馨兰一听扯到自己头上,皱起眉头不高兴地说:

“妈,我这不是好好在家里呆着吗?我看你倒是该说说我爸,他这么老呆在家里,不是个办法。”

他妈便转过身,又数落起老头子来:“是啊,老头子,我看你还是该跟小毛说说,求个情,认个错,过去的事也就算了,你们毕竟是那么多年在一起的……”

“闭嘴吧你!”吴树生恼火地撂下手中的筷子,“我找他求情,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我才不去找那份儿不自在呢!”

馨兰笑道:“爸,你就会在家里耍霸!人家狄老伯根本不计较你干的那些事儿,我听说最近好几次他还在公司干部会上替你说话,要让你出来干工作呢。”

“哟,真有这事?”吴树生来了点儿精神,“你听谁说的?”

馨兰告诉他,这是瞿志平亲口告诉他的。吴树生一听,知道这消息不会假,顿时又来了脾气,哼哼道:

“那他狄小毛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来跟我谈谈?”

馨兰说:“爸,你以为你是谁,离了你地球就不转了?我看人家是从团结出,从大局出,主要是给个台阶让你下呢。”

这话呛得吴树生无法接招,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早已没了本钱,只好说:“这几天倒是没有看见小毛,我想跟他谈谈,也找不到人啊……”

正说着,院子门外有人敲门儿,馨兰妈瞟着老伴儿,又跟女儿挤眉弄眼,笑道:“不会说着说着你小毛老伯就上门来了吧?”

馨兰白了妈一眼,嘟哝着说做梦去吧!然后过去开门了。

进来的人是狄炳根。这小子现在一副城里人时髦的打扮,耐克文化衫不长不短,休闲裤也是半拉子吊在膝盖下,上千元一双的名牌皮鞋套在脚上却偏打光脚不穿袜子,快四十的人了,看上去真还有点儿派头,不过那张糙脸仍是一股土味儿。

炳根殷勤地打过招呼后,也不管人家正在吃饭,就连连向吴树生敬烟,跟当年上门来求吴书记办事时没有两样。吴树生心里琢磨,全狄家湾眼下就数这小子活得潇洒,在外面了大财了,怎么还想得起来看望我这落魄之人?这一想不禁有些感动了,满脸笑容地招呼炳根坐下。

炳根却不坐,说他是来告辞的,原来他又要回上海了。本来灯饰厂出了这件大事,压根儿都是他惹的祸,虽然后来圆满解决了,款子也追回来了,但公司上上下下都不肯放过他,要把驻上海的办事处暂时停了,让狄炳根回来上班。哪知这小子真正“牛?B”上了,一纸辞呈递上去,声称从此我跟你们没关系了,我还是回我的上海去。

听听,“我的上海”!当时在场的馨兰忍不住都乐了,揶揄他道:

“炳根哥,我和志平的户口现在还在那儿,都没找到这种感觉,不敢这么大言不惭呢。”

炳根神气活现地说:“那是因为你们在上海并没有自己的事业!”

“哈哈!”一旁的瞿志平这时也忍俊不禁地乐了,“炳根呀炳根呀,你那事业,不就是一爿小货栈嘛,不常常搞些坑蒙拐骗,还维持不下去呢。”

炳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有心思跟他们计较,也哈哈笑着回应道:“能搞坑蒙拐骗那还是能耐,没这能耐,那才啥事业也办不成呢……”

狄炳根这人,完全是上海人所说的地地道道的“滑头码子”,但他心眼还不坏,晓得记情。他在上海这几年混得艰难的时候,没少去找过瞿志平、吴馨兰的麻烦,他们当然也总是尽力帮助他。

记得有一回被债主追得走投无路,瞿志平还让他在自己的宿舍里躲了几天呢。炳根虽然彻彻底底算是狄家“势力圈”的人,尤其跟狄庆槐关系“铁”,但眼见吴家父子如今落魄,心里总有些歉然,早就想找个机会上门来看望一下吴树生了,也为以后留条后路——他就是走遍天南海北,根子还在狄家湾,再说,谁知道吴家父子会不会东山再起呢?

这小子真精,这份情义并不明说,坐下后只谈些天气、身体什么的,更不扯狄吴两家的是非。眼下吴家大院谁也不上门,他能来一趟意思就到了,连吴树生都有些感动。炳根为避人耳目,当然还是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胡扯一通后,就起身大声武气告辞,说是来问一声,馨兰要不要一块儿走?

馨兰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谁跟你说我要走的?即使要走我也不会跟你走!”

这话连吴树生都觉得挺尴尬,但炳根脸皮厚,根本不在意,又给吴树生敬了一支外国烟,这才起身走了。

馨兰愣了一阵,像想起了什么,起身冲进自己屋里,拿着一包东西又追了出去。那是她替老师买的一包土特产,要托炳根带去。趁这功夫,她把炳根拉到院墙下,又犹豫了一阵,这才吞吞吐吐告诉炳根,让他通过狄庆槐给他老爸带句话,她爹现在有和解之意了。

炳根满口答应下来,连拍胸脯说包在我身上了,这事儿准成。馨兰见他那副包打天下、为民做主的神气样子,不禁又乐了,问他成什么?你懂我的意思吗?

炳根是何等机灵之人,心照不宣地笑笑,再不肯多说什么,扭头走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狄炳根回到家里一边收拾行装,一边琢磨着怎么跟狄庆槐讲这事。其实所谓行装也就是一个手提包,塞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所有的家当现在都在上海,村里这个家没有值钱的东西值得带走。要替馨兰捎到上海的一包东西,尤其是捎给狄庆槐的那句话,倒更显得沉重而累赘。

没想到狄庆槐下班后自己找上门来了。一见狄庆槐进来,炳根忙放下手中的活儿,点烟泡茶地忙个不停,东拉西扯地说些杂事儿,不知怎么的忘了说正题。话头不知不觉扯到上海,两人回忆起带着两个业余侦探使用高科技手段计赚香港奸商黎正君,都有种自豪感——哼,别说狄家湾的土老冒们没见过那世面,就是了不起的大学教师瞿志平,恐怕也只在电影里看过那惊险、刺激的镜头吧。

说到此,炳根不禁又窜唆起狄庆槐来,要让他跟自己一块儿回上海去打天下。

狄庆槐摇头道:“我还没到这一步吧。”炳根又不高兴了,说:“你这意思好像我是混不下去了,已经到了这一步?到底是哪一步呀,你可得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狄庆槐满腹不快,差点火了:

“狄炳根,你得意个啥劲儿,你以为你真翅膀长硬了可以远走高飞?你在上海正式户口也没有,真要治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现在啥年代了,狄炳根哪怵这个。他知道狄庆槐这嘘声恫吓不过是“惯性思维”罢了,手头有点儿大大小小权力的人都这德性。他也不想跟狄庆槐过不去,只说:

“我知道,庆槐,你是舍不下那个厂长头衔吧……也是的,狄家湾几千号人,能混到这个位置的,能有几个。”

狄庆槐瞪他一眼:“厂长也没你这个老板过得自在啊!不说这个了,”他掂掂那一大包东西,“什么时候走?”

“大概明天一早。村里这个样子,公司的人又都拿我当罪魁,我是呆不住了。”

狄庆槐舔舔干燥的嘴唇,一时哑然。他百无聊赖地四下看看,现里里外外空荡荡的没个人影,不禁诧异地问:“呃,招娣呢?”

一提老婆炳根就一脸苦相,告诉狄庆槐,她今天一早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她不愿意丈夫再去上海胡混,劝他留下跟她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不过哪里劝得住,一怒之下就赌气走了。狄庆槐一听忽然乐了:

“嘿嘿,她不会是闻到你身上那安徽打工妹的气味了吧?你可得小心点儿,对这些事,女人的鼻子比狗还灵,闻着一丝味儿,有你好受的!”

炳根也笑起来:“你是说你自己的亲身感受吧?你和公司办公室玩电脑的骚丫头瞿玉贞,还不是有那么点儿意思?听说你们俩经常眉来眼去的……”

狄庆槐立刻紧张起来:“你听谁说的?”

“反正有人说,这个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大男人家家的,搬弄是非算什么。其实这年头这算什么事,堂堂大男人一辈子只守着一个黄脸婆姨,那才真正冤呢。男人拼命挣钱图什么?说到底还不就图个快活……”

狄庆槐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挥挥手道:“算了,不说这事了。明天一早,我送送你吧。”“看小说,就上·小说阅读网(http://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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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两鸟

278.一石两鸟

炳根有些吃惊。这么多年他虽然跟狄庆槐关系铁,但说到底两人并不平等,尽管他比狄庆槐还要年长四五岁,却只能算他的“小兄弟”,出门进门谁该送谁谁该迎谁早有惯例,现在一下颠倒过来了,炳根真有些受宠若惊了:

“你送我?你是厂长,我怎么敢劳你的大驾?我还是自己走吧。”

“我这厂长值个屁,”狄庆槐苦笑道,“说不定哪天我在这儿混不下去了,流浪到上海滩,还要求你赏碗饭吃呢。”

炳根一下有些怅怅的了:“庆槐,这种话可不敢乱讲。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了,这种话讲多了,没准儿那天就成真的了。”

狄庆槐笑起来:“别跟我装得像个真正生意人似的,你那点儿家当,跟‘跑单帮’的差不了多少。好了,我走了,不送就不送吧,路上当心点。”

炳根有些疑惑不解地送他出了门,直到分手的时候,这才想起馨兰的嘱托,于是忙把她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传给了狄庆槐。出乎他的意外,狄庆槐听了之后既不着恼也不说好,只拍拍炳根的头,说你都是要远走高飞的人了,还管这些闲事干吗?然后掉头走了。

不料第二天狄庆槐在厂里上班挨到中午,他父亲居然也赶到了厂长办公室,来跟他谈这事儿了!

狄小毛进门就见儿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上,脸上盖着一份报纸在睡觉,搭在他身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他将衣服拾起来,替他搭上。浅睡的狄庆槐一下惊醒了,掀开报纸见是老爸,张口便问有什么事。这一阵他神经真弄得紧紧张张的,跟任何人说话的口气,都生硬得很。

狄小毛并不在意,在他面前坐了下来:“都立秋了,中午睡这儿,当心着凉。”

“没事儿。挺舒服的。”

狄小毛瞪他一眼:“还有家里舒服?厂里现在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必要每天中午都呆在这里嘛。我看那种不顾家、不管孩子老婆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个好厂长。”

“爸,是不是又有谁跟你搬是非了吧?”狄庆槐不高兴了,“要爱厂如家,以厂为家,这可是你说过的。”

狄小毛今天脾气出奇的好,笑道:“你少拿我的话来堵我的嘴。你重新当选厂长之后,干得确实还不错,大家反映也还好,出乎我的意料……”

狄庆槐打断他:“爸,你别鞭打快牛了。你以为这厂长是多了不起的官是吧?谁愿干谁来,我让贤!”

狄小毛认了真:“这才几天,你就干腻了?庆槐,是不是觉得太累了?你要真觉得太累、太辛苦,我给你找个帮手来。”

“谁呀?”

“你吴老伯,吴树生。他在家里闲得无聊……”

狄庆槐一听就连连摆手:“算了,我听都不要听!你还嫌他没把你整够?”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人家也是想干工作嘛。你看给他安排个什么工作合适,副厂长怎么样?”

狄庆槐呼地站了起来:“非要他不可?”

狄小毛也跟着站起身,脸色变了:“我这个总经理说话不管用了吗?”

“你真要让他来当副厂长,我马上就辞职!?’狄庆槐满腔无名怒火终于作了。

狄小毛有些吃惊,他想了想,软了下来:”好好,先不谈这事……不过我还有一句话……”

“什么话?”

“以后中午不要让人家秋云送饭到厂里来,回家吃去!”

狄庆槐重新躺到了长椅上:“你到底什么意思嘛?”

“没什么意思,那是你的家!”。

狄庆槐双手枕着后脑勺,仍然躺着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侧身一看,他爸早已经不见了……

虽然老大的不情愿,狄庆槐知道既然还要在狄家湾干下去,跟老爸赌气就没他好果子吃,于是从第二天开始,他中午便不再在厂里没事找事地磨蹭了,乖乖回家吃饭。

然而,夫妻间业已产生的裂痕,绝非一顿饭可以弥补,狄庆槐的心已经没有在这个家里了,热菜热饭吃在嘴里,也是索然寡味。这天中午刚扒了两口,他看见弟弟庆祥回来了,便端着饭碗迎了出去。

家里恢复了正常,庆祥对他哥又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了。

此刻狄庆槐心情似乎很好,没话找话地跟弟弟扯了些闲话,也不在乎庆祥不冷不热的态度,忽然转了话题:“老弟,我想过两天就给你换个工种,你看如何?”

庆祥的车间主任给撤了,给配到最苦最累的配料车间抡大铲,已经有个把月了,狄庆槐连累不累苦不苦都没问过一声。现在突然又来这一套,庆祥心里一万个腻歪,立刻一口拒绝了:“算了吧,配料工我刚刚干顺手了。”

狄庆槐瞧着他:“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知道吗,我那是做给他们看的,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先拿你开开刀,以后谁还敢调皮?”

“哎,等等,吴树生爷儿俩不是彻底倒了吗,‘他们’到底又是谁呢?”

“自个儿琢磨去吧。听我的,先换工种,然后恢复你的车间主任职务,下一步,就奔副厂长,然后呢,这厂长职务,真还非你莫属了……”

“那你呢?”庆祥似乎听出点儿味道来。

狄庆槐神秘地一笑:“不说我了……老弟,还跟我赌气么?”

“没有。是跟自己赌气。”

狄庆槐拍拍他的肩:“那就更没意思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成熟点儿?多学学人家瞿志平,要忍辱负重,不动声色,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到时候什么都抓到手……”

庆祥警觉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狄庆槐想了一阵儿,压低了声音:“我在上海追款子,你在厂里代理厂长的时候,人家志平就有一整套计划了!嘴上说要走要走,结果暗地里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他让吴馨兰四处拉关系、打人事基础,要替她爸、她哥在厂里弄个副经理、副厂长什么的当当;这还不算,还直接找我,说是要让馨兰进人管理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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