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面試後,再定元魁。
批評已畢,心上又想到,那個半老佳人,也不減少年豐致。別的且不要說,只是那雙眼睛,或入一件至寶了。他起先丟上許多眼色,我只因注意那兩個,不曾回他一眼。如今想來甚不過意,況且與標緻婦人同行,不是妯娌,定是親戚也。就要看標緻的分上,寬待他幾分了。他又肯幫情湊趣,引那兩個顧盼我,分明是個解人。我若尋得他,何愁那兩個不入殼中。我今也把他寫在冊上,加一個好擬評,一來報他繾綣之情,二來若尋著的時節,就把這冊子,送與他看。先把他奉承倒了,不愁他不替我做事。就提起筆來,把國色二名的「二」字改作「三」字。因他穿服是玄衣,再添一名道:
玄色美人一名,年疑四九,姿同二八。觀其體態,似慾事書竦而情甚熾者。
批:此婦幽情勃動,逸興遄飛。腰肢比少婦雖實,眉黛與新人競曲。腮紅不減桃花,肌瑩如同玉潤。最消魂者,雙星不動,而眼波自流,閃爍幾同岩下電。寸步未移而身容忽轉,輕飄酷似嶺頭雲。即與二美鼎足,奚多讓焉!
寫完,每一個名字上,圈了三圈,依舊藏在夾袋中。
從這一日起,那張仙殿上,去也得,不去也得;進來的婦人,看也可,不看也可。只把這三個佳人,時刻放在心上,終日帶了這本冊子,沿街去撞,再不見一毫蹤影。心上想道,「賽崑崙見識最高,路數又熟,為甚麼不去問他?只是一件,他原許替我尋一個,這幾日不見,想是去尋了。我若對他說,他只道我有中意的,倒把擔子丟開了。況且沒名沒姓,教他那裏去查?我且放在肚裏,再等幾日,他或許尋一個來報我也不可知,別的東西怕多,標緻婦人也不怕多了。」
自此以後,每日起來,不是出門閒撞,就是在家死等。一日在街上,忽遇著賽崑崙,就扯住問道:「大哥,向日所許的事,為何不見回音?莫非忘記了?」
賽崑崙道:「時刻在心,怎麼會忘記?只是平常的多,絕色者少。近日才尋著,正要來報你,恰好撞著。」
未央生聽了,滿臉堆下笑來道:「既然如此,請到敝寓去講。」兩人攜手而行,一同入寓。把家僮打發出去,兩個關了房門,商量好事。
不知是那一家婦人造化,遇著這能幹的男子。又不知是那一家丈夫晦氣,惹著這作孽的姦夫?看官不用猜疑,自有下回分解。
肉蒲團卷之一終
《卷之二 覺后禪--夏》
第六回 飾短才漫誇長技 現小物怡笑大方
詩曰:
不是房中作幹才,休將末技惹愁胎;暗中誰見潘安貌,陣上難施子選才。既返迷魂歸楚國,問伊何事到陽臺;生時欲帶風流具,尺寸還須自剪裁。
賽崑崙坐下,先問未央生道:「賢弟這一向可曾有甚麼奇遇麼?」
未央生怕他要卸擔,只回沒有。接口就問道:「長兄方才所說的是那一家?在那一處?多少年紀?怎麼樣姿色?」
賽崑崙道:「我如今尋著的不止一個,一共有三個,只許你揀擇一個。你不要貪心不足,都想要做起來,這就成不得了。」
未央生心上疑惑道:「我心上有三個,他口裏也說三個,莫非就是日前見的不成?若果然是,只要弄得一個上手,那兩個自然會來,何須要他幫助?」就回覆道:「豈有此理,只要有一個,也就夠得緊了,怎敢做那貪得無厭之事!」
賽崑崙道:「這等才好。我且問你,你還是喜肥的喜瘦的?」
未央生道:「婦人家的身體,肥有肥的妙處,瘦有瘦的妙處。但是肥不可勝衣,瘦不可露骨。只要肥瘦得宜就好了。」
賽崑崙道:「這等說來三個都合著你意思。我再問你,你還是喜風流的,喜老實的?」
未央生道:「自然是風流的好。老實婦人睡在身邊,一些興趣也沒有,倒不如獨宿的乾淨。」
賽崑崙搖頭道:「這等說來,三個都不是你的對頭。」
未央生道:「怎見得那婦人老實?」
賽崑崙道:「那三個婦人皆是一般家數,若論姿色,倒有十二分,只是『風流』二字不十分在行。」
未央生道:「這個不妨。婦人家的風情態度,可以教導得來。不瞞長兄說,弟婦初來的時節,也是個老實頭,被小弟用幾日工夫,把他陶鎔出來,如今竟風流不過了。只要那三個婦人,姿色好,就老實些,小弟自有變化之法。」
賽崑崙道:「這也罷了!我再問你,你還是一見了面,就要到手,還是肯熬幾月工夫,慢慢伺候到手?」
未央生道:「不瞞長兄說,小弟平日慾火極盛,三五夜不同婦人睡,就要夢遺。如今離家日久,這點慾心,慌得緊了。遇不著標緻女子,還可以勉強支持,若遇著了,只怕就涵養不住了。」
賽崑崙道:「這等,丟了那兩個,單說這一個罷。那兩個是富貴人家女子,一時難得到手。這一個是窮漢的老婆,容易設法。我因許你這樁事,時時刻刻放在心頭,遇了婦人,定要仔細看看。那一日,偶從街上走過,看見這個婦人坐在門裏。門外掛著一條竹簾。雖然隔著簾子看不明白,只覺得面龐之上,紅光灼灼,白焰騰騰,竟像珍珠寶貝,有一股光芒從裏面射出來一般。再看他渾身態度,只像一幅美人圖,掛在簾子裏面,隨風吹動一般。我走過去那門對面,立了一會,只見一個男子從裏面出來,生得粗粗笨笨,衣服襤褸,背一捆絲,到市上去賣。我就去問他鄰舍,說他姓權,為人老實,人就因此叫他做『權老實』。那婦人就是他妻子。我恐隔著簾子看不仔細,過了幾日,又從門首經過,他又坐在裏面。我心生一計,掀開簾子,闖進去,只說尋他丈夫買絲。他說:『男人不在家,若要買絲,家裏儘有,取出來看就是。』說罷,回身取絲出來。我見他十個指頭,就如藕芽一般,一雙小腳,還沒有三寸。手腳雖然看見了,還有身上的肌膚不能看見,未知黑白何如。我又生個法子,見他架子頂上還有一捆絲,就對他道:『這些都不好,那架子頂上的,拿來看看何如?』他答應了,就擎起手臂來去拿。你曉得,此時熱天,他身上穿的是單紗衫子,擎起手來的時節,那兩雙大袖直褪到肩頭上面,不但一雙手臂全然現出,連胸前的兩乳,也隱隱躍躍,露出些影子出來,真是雪一般白,鏡一般光。我生平所見的婦人,這就是第一了。我因勞了他半日,不好意思,只得買了一捆絲出來。請問賢弟,這婦人,你是要不要?」
未央生道:「這等說來,竟是個十全的了,有甚麼不要?只是這個婦人,怎麼就能夠見面?見了面,就能夠到手?」
賽崑崙道:「不難。我如今就拿些銀子,同你去伺候。等他丈夫出門,依舊用前面的法,闖進去買絲。你中意不中意,一見就決了。我想他終日對著那個粗笨丈夫,老老實實,一些情趣也沒有。忽見了你,豈不動心?你略做些勾引他的光景,他若當面不惱,我回來就替你商量做事。管取三日內,定然到手。若要做長遠夫妻,也都在我身上。」
未央生道:「若得如此,感恩不淺。只是一件,你既有神出鬼沒的計較,又有飛牆走壁的神通,天下的事,必沒有難做的了。為甚麼這一個就做得來,那兩個全不說起?畢竟是窮漢好欺負,富貴人家不敢去惹他?」
賽崑崙道:「天下事都是窮漢好欺負,富貴人家難惹,只有偷婦人一節,倒是富貴人家好欺負,窮漢難惹。」
未央生道:「這是何故?」
賽崑崙道:「富貴人家,定有三妻四妾,丈夫睡了一個,定有幾個守空房。自古道飽暖思淫欲。那婦人飽食暖衣,終日無聊,單單想著這件事。到沒奈何的時節,若有男子鑽進被去,他還求之不得,豈肯推了出來?就是丈夫走來撞見,若是要捉住送官,又怕壞了富貴體面。若是要一齊殺死,又捨不得那樣標緻婦人。婦人捨不得殺,豈有獨殺姦夫之理?所以忍氣吞聲,放條生路,讓他走了。那窮漢之家,只有一個妻子,夜夜同睡,莫說那婦人飢寒勞苦,不起淫心。就有淫心,與男子辦事,萬一被丈夫撞見,那貧窮之人,不顧體面,不是拿住送官,就是一同殺死。所以窮漢難惹,富貴人家好欺負。」
未央生道:「既然如此,為甚麼你今日所說的事,又與這議論相反?」
賽崑崙道:「不是我做的事與說的話相反,只因這一個人家與那兩個人家的地位,恰好相反。所以這一家好設法,那兩個婦人,難以到手。」
未央生道:「如今小弟心上已注意在這一邊了,只是那兩個婦人,何妨也說一說,等小弟知道,長兄的盛意,為我這樣費心。」
賽崑崙道:「那兩個婦人,一個有二十多歲,一個有十六七歲。他兩個在娘家是嫡堂姐妹,在夫家又是姻親妯娌。夫家世代做官,只有他兩人的丈夫,是個秀才。哥哥叫做『臥雲生』,與那二十多歲婦人做親四五年了。兄弟叫做『倚雲生』,與那十六七歲的婦人成親,不上三月。兩人的姿色,也與方才說的婦人一般,只是一樣的老實。辦事的時節,身也不動,口也不開,看他意思,竟像不喜辦的光景。婦人又不好淫,丈夫又沒有三妻四妾,夜夜同睡,難以算計他。除非千方百計引動他淫心,又要伺候他丈夫不在,方才可以下手。這不是有幾月工夫,不如賣絲的婦人,丈夫常不在家,容易設法。」
未央生見他說那兩個與婦人,與日前所見之人,有些相似,心上還捨不得丟開,又對他道:「長兄的主意雖不差,只是還有見不到處。你說那兩個婦人老實沒有淫心,必是他丈夫本錢細微,精力短少,幹得他不快活,所以如此。若是遇了小弟,只怕那老實的,也會不老實起來。」
賽崑崙道:「我看那兩個男子本錢也不細微,精力也不短少,只是比了極粗大長遠的稍遜他。我且問你,你的本錢有多少大?精力有幾時長?也要見教一見教,使我知道你伎倆的深淺,好放心替你做事。」
未央生欣然道:「這個不勞長兄掛念,小弟的本錢精力,也算得來,隨你甚麼大量婦人,定要請他吃個醉飽,方才散席。決不像酸子請客,倒把飽的吃飢,醉的吃醒了。」
賽崑崙道:「這等就好。只是略說一說也不妨,賢弟往常與婦人辦事,大約有多少提,方才得洩?」
未央生道:「小弟與婦人辦事,沒有甚麼規矩,只請他吃一個無算數就罷了,那裏記得數目。」
賽崑崙道:「數目記不出,時刻是記得出的。大約耐得幾更天氣?」
原來未央生的本事只有半更,因要賽崑崙替他做事,恐怕說少了,他要借端推諉,只得加上半更。就答應道:「小弟的力量,足足支持得一更!」
塞崑崙道:「這等說來,也是平常的精力,不叫做高強。若是夫婦辦事,有這本領也就好了。若要隔家過舍,去做偷營劫寨的事,只怕不是平等力量,可以做得來的。」
未央生道:「長兄不消過慮。小弟前日買得有絕好的春方在那邊,如今正為沒有婦人,使英雄無用武之地。只要好事做得成,到臨事時,用些搽抹的功夫,不怕他不久。」
賽崑崙道:「春方只能使他久,不能使他大。若是本錢粗大的,用了春方,就像有才學的舉子,到臨考時,吃些人參補藥,走到場屋裏,自然精神加倍,做得文字出來。那本錢微細的,用了春方,猶如腹內空虛的秀才,到臨考時,就把人參補藥,論斤吃下去,走到場屋裏,也只是做不出。我今只問你這物事有多少大?有幾寸長?」
未央生道:「不消說得,只還你不小就是。」
賽崑崙見他不說,就伸手去扯他的褲襠,要他脫出來看。未央生再三迴避,只是不肯。
賽崑崙道:「若是這等,劣兄絕不敢替你做事,若強替你做事,萬一不著那婦人疼癢,被他叫喊起來,說你去強姦他,怎麼了得?到那時節,弄出事來,倒是劣兄耽誤你了。怎麼使得?」
未央生見他激切,只得陪個笑臉道:「小弟的本錢,也看得過,只是清天白日,在朋友面前取出,覺得不雅。今長兄既然過慮,小弟只得獻醜了!」就把褲帶解開,取出塵柄,把一雙手托住,對賽崑崙掂幾掂道:「這就是小弟的微本,長兄請看。」賽崑崙走近身去仔細一觀,只見:
本身瑩白,頭角鮮紅。槌邊細草蒙葺,皮裏微絲隱現。量處豈無二寸,秤來足有三錢。十三處子能容,二七孌童最喜。臨事時,身堅似銕,幾同絕大之蟶。於竣事後,體曲如弓,頗類極粗之蝦米。
賽崑崙把他塵柄看了一會,再不則聲。未央生只說見他本錢粗大,所以吃驚,就說道:「這是罷軟時如此,若到振作之後,還有可觀。」
賽崑崙道:「罷軟時是這等,振作時也有限。請收拾罷。」說完,不覺大笑道:「賢弟為何不知分量,自家本錢沒有別人三分之一,還要去偷別人的老婆!我起初見你各處搜尋婦人,只說定有絕大的傢伙帶在身邊,使人見了害怕,所以不敢輕易借觀。那裏曉得是根肉搔頭,只好放在陰毛裏面擦癢,正經所在是用他不著。」
未央生道:「不瞞長兄說,小弟這賤具雖不甚魁偉,也曾有人喝采過的,亦不至如此無用。」
賽崑崙道:「有人喝采,必是未經破瓜的處女,不曾辦事的孩童,若見了他,自然要贊嘆幾句。除了這兩種人,只怕就與我一樣,不肯奉承尊具了。」
未央生道:「照長兄說來,難道世上人的塵柄,都大似小弟的不成?」
賽崑崙道:「這件東西是劣兄常見之物,不止千餘根。從沒有第二根像尊具這般雅致。」
未央生道:「別人的且不要管,只請問那三個婦人的丈夫,他腰間之物,比小弟的何如?」
賽崑崙道:「比賢弟的,大也大一兩倍,長也長一兩倍。」
未央生笑道:「我知道長兄的話,不是真言。乃不肯替小弟任事,要借端推諉,如今試出來了。我且問你那兩人的,或者你夜間去偷他,看見了也不可知。這個賣絲的婦人,據你說,不過日間去一次,又不曾遇見他男子,怎麼知道他的東西比小弟的長大一兩倍?」
賽崑崙道:「那兩個是目見的,這一個是耳聞的。我初見之時,走去問他鄰舍,鄰舍對我說了姓名。我又問他道:『這樣標緻女子嫁了那粗蠢丈夫,不知平日相得否?』鄰舍道:『他丈夫的相貌雖然粗蠢,還虧得有一副爭氣的本錢,所以過得日子,還不十分吵鬧。』我又問道:『他的本錢有多少大?』鄰舍道:『量便不曾替他量,只見他夏天脫了衣服,那件東西在褲子裏,蕩來蕩去,就像一根棒槌一般,所以知道他的本錢爭氣。』我今日所以定要問你借觀,就是為此。不然為甚麼沒原沒故,借人塵柄看起來?」
未央生聽了,才曉得他是真話,有些沒趣起來。只得又對他道:「婦人與男子相處,也不單為色慾之事,或是憐他的才,或是愛他的貌。若是才貌不濟的,就要靠本事了。小弟這兩件都還去得,或者他看才貌分上,恕我幾分也不可知。還請長兄始終其事,不可以一短而棄所長,把為朋友的念頭就中止了。」
賽崑崙道:「才貌兩件是偷婦人的引子,就如藥中的薑棗一般,不過借他氣味,把藥力引入臟腑。及至引入之後,全要藥去治病,那薑棗都用不著了。男子偷婦人若沒有才貌,引不得身子入門。入門之後,就要用著真本事了。難道在被窩裏相面,肚子上做詩不成?若還本錢細微,精力有限的,就把才貌兩件引了進去,到辦事的時節,一兩遭幹不中意,那嬌人就要生疏你了。做男子的,既然拚了性命,偷著女子,也要與他心投意合,相處一生半世便好。若要只圖一兩遭快活,為甚麼費這樣心機?且不要說男子偷婦人,要圖長久快活,就是婦人瞞丈夫偷男子,也不知費多少提防,擔多少驚嚇,指望要快活。若還一些受用也沒有,就像雌雞受雄的一般,裏面還不曾得知,就完了賬,豈不壞他一生名節?賢弟不要怪我說,都像你這樣的本錢,這樣的精力,只要保得自家妻子,不走邪路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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