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摘自《爱情婚姻家庭》图/丛威)
  





首页-&gt2008年第2期

窄门里的父亲

作者:许永礼




  儿时,听父亲讲过一个故事,叫聪明的笨人。说有个农人新买了条扁担回家,横着进不了屋,竖着也进不了屋。农人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咔嚓,他把扁担拦腰折断,这回顺利进屋了。
  起初,不能领会这则故事的寓意。想那门若宽大些,岂不省去很多周折?父亲却说,真正的智慧属于简单而淳朴的人,他们往窄门里去。宽大的门,进出方便,却纵容了人的惰性。窄门里是冷清的,坚持孤独的人并不多;宽门里人气很旺,却千人一面。
  其实,父亲所说的是一种生命态度。一种做人做事的恒心与方法。宽门与窄门,隐含着两种不同的人生哲学。应该说,这则寓言已被父亲注入了全然不同的内涵,同时,也被他重新诠释,引申了一生。
  在最艰苦的日子里,父亲选择了“窄门”。他是个医生,当年,被打成“右派”,遣送至一个偏远的农场劳动改造。在那里,一个复旦大学的高才生,变成了一个背着药箱,穿行在田头、村舍、百姓人家的“赤脚医生”。那时,一个年轻、漂亮的上海籍护士出现了,父亲心里亮起一盏灯。自然,这个护士就是我的母亲。
  父亲的医务室里终年飘浮着药物的气味,那是我童年印象最深的嗅觉。父亲每天为排着队来看病的患者诊治,开药,批假条,遇到病情严重的病人,需拆一块门板,叫上四个壮劳力,抬去十多里外的总场医院就诊。
  惟有夜深人静之时,人都散了,父亲燃起马灯,捧着厚重的医学书,如饥似渴地读起来。即使食不果腹的日子,父亲也没有放弃英语和法语学习。
  父亲害怕“运动”。有一次,他的书籍和笔记成了“阶级斗争新动向”,付之一炬。那以后,父亲仍坚持读书写作,只是变得尤为谨慎。母亲让他把笔记写在纸片上,裹上报纸,封存在自制的土坯里。“土坯”日积月累,后来成了父亲的书稿。在饥饿,惶恐,看不到尽头的岁月里,父亲一字一句读着,写着,藏着,孤独的坚持里,惟有文字是一盏温暖的灯。
  1980年,我父母双双平反,我们一家返城。很快,父亲成了医院远近闻名的外科第一把刀,他出了四本书,都在医学界深受关注。如今,父亲已年过七旬,仍常在国内外医学刊物上发表文章。
  不久前,作家余华在谈到他的新作《兄弟》时,说了一段话,竟与父亲不谋而合。他说:我最初构思《兄弟》是一部10万字左右的小说,可叙述统治了写作,篇幅超过了40万字。写作就这样奇妙,从狭窄开始往往写出宽广,从宽广开始反而写出狭窄。这和人生一模一样,从宽广大路出发的人常常走投无路,从羊肠小道出发的人却能够走到遥远的天边。
  (晓晓竹摘自《贵州都市报》2007年12月5日图/迟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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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棉鞋

作者:张爱玲




  在外读书,都是身在异乡的异客,中秋节放假,却回不了家。
  到清华的房中坐,见她床上放着一双手工缝制的棉鞋,白底儿黑面儿,鞋口压了一圈儿某种动物的毛,绝对老式不好看,但也绝对暖和。
  我问:“你的?”
  “我的,妈妈做的,舍不得穿,想妈妈时就穿在脚上,刚刚还在地上铺了报纸,走了好一会儿。”
  “你妈妈多大年纪了?”
  “59。我妈妈过世七八年了,鞋是过年她给我做的,穿上它我就不想妈妈了。”
  她轻轻笑了笑,我却转过身哭了。
  (春丽摘自《张爱玲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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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双手虽然小

作者:李亚丹




  对于生活,她从来没有怨言,或许有,但从不让我们知道。
  她生于1954年。翻翻历史书,知道那个年代仍有饥荒。到5岁,竟不会走路,受到兄弟姐妹的排斥和父母的漠视。
  那一年,她20岁,长得小胳膊小腿,但眼神倔犟。每天走十几里的山路去生产队干活儿,总是拿最高的工分,然后偷偷到饲养所的煤炉上熬中药,昏黄的烟雾中,有个青年朝她咧嘴笑。生产队开大会,她坐在老人中间,一双小手快速地织着毛衣,心无旁骛。其他女孩子系着红纱丝巾,请那青年讲一段评书。那青年一回头,记住了她穿的那件青灰色涤卡上衣。
  他牵着她的小手,订了婚。1977年,他考上了大专,读书去了。她在老家,每月三元两元地寄钱给他。三年后,他们结婚。第三年,生下我,再过五年,生下弟弟。
  他们之间是否幸福?是否有爱情?不得而知。只知道他们常常吵架,因为他赌钱,酗酒。民政局也去了几次,弄不清到底是谁在签字时退缩了。我和弟弟也怨恨他,怨恨这个争吵不休的家。等我们都长大了,才明白他的不安稳是出于对生活的失望和寂寞。
  1997年,我读初三,他们双双下岗。她用小手一镐一镐地锄地,对于生活,她从来没有怨言,或许有,但从不让我们知道。继而,我读高中、大学,弟弟一路跟上,日子说不出的苦。她去向人家借钱,小手颤颤的。这些年,这双手的骨节已经突出,青筋已经暴露,但她包的饺子依然好吃,她的脸上依然挂着笑。
  上班的第一年,我给她买了一枚金戒指,爸爸一反往常的古板,亲自给她戴,卡在骨节那里,好不容易才戴上去。她微微笑,跟亲邻好个炫耀,像是忘记了所有的委屈和苦难。
  每次离家,这双手总是把我抓得很紧。车开了,它依然在冰天雪地里挥动。是的,就是这双手,曾经将我的屁股打得红肿,但在受委屈的时候,我依然愿意把泪流满面的脸深埋于这双手中。
  今天我有点儿不舒服,我多么希望这双手能摸摸我的额头,说:没事的,妈妈在!可是,在这个离家千里的出租屋里,只有我自己,和一道惆怅的阳光。
  (云舒摘自《武汉晨报》2007年12月2日图/陈风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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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时间是不会停滞的

作者:黄 磊




  他手腕上戴着一块很别致的表,第一次见面时我便注意到,因为表盘上是一张照片,他和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而整个的背景是天空般的蓝色,十分醒目。
  不用猜便知那是父亲与小孩。真是个好爸爸,我看到时暗自想着。
  第二天,我在拍摄现场,他举着剧本到我面前说着要拍什么,我点头响应着。当他转身要离去时,我搭讪道:“这是你的女儿吧?”他略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没听懂,答道:“这是我的小孩。”我暗笑香港人听我的普通话真是吃力,于是再补充道:“我知道,我是说是女儿吧?”这一次他有点儿不高兴了,没好气地说是个儿子。然后他又有几分愧意地抬起手腕对我补充道:“这是我儿子。”旋即转身走开了。我心想这个父亲真怪,如此疼爱儿子,时刻将他戴在手上,却不愿与人分享,不以此为骄傲……或许香港人多数如此,比较西方化,少与人沟通,不像传统的中国人,将孩子作为共同话题的开场……现在的科技真是有意思,照片可以印到手表上,许多的事情都可以个人化……哎,不知如果让我有一块这样的手表,真不知晓将谁印上去……我开始漫想了起来,这似乎只是我每天生活中的无数片段之一。
  几天后,我再次到他的B组拍摄(我们有A、B两个组),开工路上我们前后排坐着,我坐在女主角(一个香港演员)的身边。他转过头对我们说今天是你们的感情戏,坐一起可以熟悉一些。于是我们几个闲聊了起来。
  他的手扶着车椅,正好就搭在我面前,那块别致的手表随着车的开动不停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随口又赞叹了一句他的表,当我正想继续问他“孩子几岁,上学了吗”的时候,我感到莫名的一种气氛,全车人都似乎静止不动,但似乎又都在侧耳倾听,女主角更是用怪异的眼神望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退出了我们的谈话。我不知缘由,认为自己一定是做错了一件事……
  “这是我的小孩,他现在在天上。”他镇定地说,“我把他印在手表上,这样就可以时时地看到他,想念他。”
  接下来大家又开始聊天,我故作轻松,双眼一直凝望着他的表情,他滔滔不绝地聊着他的T恤是如何自己制作的,上面的画属于什么流派,文字有什么样的含义。
  车快到了,他再次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似乎是看时间,然后对我说:“把他印在手表上,因为时间是不会停滞的。”
  (白惠摘自《十七楼的幻想》图/夏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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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说,有奇迹发生

作者:徐 涛




  {一}
  酒酣耳热之际,爸爸又开始了他一千零一遍的吹嘘,吹嘘对象是宴席对面老同学夫妇和他们青年才俊的儿子,吹嘘内容自然是我——他的宝贝女儿。
  “我们悠扬厨艺可是相当不错,喏,这桌上大半的菜肴,我吃下来,可都没有我们悠扬烧得好!”
  我正在跟一只大闸蟹奋力“搏斗”,闻言低下头去:半年来我可是只进过一次厨房,并烧煳了一碗蛋炒饭。
  对方爸妈已经听得眉开眼笑,也说起了他们儿子:“到底是女孩子,我们震宇就不喜欢待在家里,他喜欢户外运动,擅长打网球和游泳……”
  爸爸赶紧接过话头:“哦,那跟我们悠扬有很多共同语言,她也喜欢游泳,大学的时候,还参加过市游泳比赛呢。”我的头更低了,为了我那游泳池里的狗刨水平。震宇妈妈却好像对我越看越中意了:“瞧,悠扬还害羞了,我就喜欢这样文静腼腆的姑娘!”
  爸爸很得意:“我们家教很严,悠扬晚上回家从来不会超过九点钟。”这倒是真的,因为我很少交到朋友,根本无处可去。
  爸爸接着说:“她大学上的是复旦外语学院,第一份工作就是在一法资公司,做法语翻译。”我几乎要晕倒,他为什么不干脆说我就是尚雯婕,翻译水平位列上海前五?
  我是在法资公司不假,做的只是行政助理工作,法语只会说两个词——“谢谢”和“您好”。
  我头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我看到桌面上那个大汤碗里,映出了对面那个震宇礼貌而又隐忍的微笑。显然,这个晚宴和晚宴上的我,并不是他期待的。
  
  {二}
  我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见到震宇。这是个大型室内游泳池,我套了一个大救生圈,正在儿童区和一群小不点儿刨水。
  震宇看到我的救生圈,扬扬眉毛:“你是带着它参加游泳比赛的吧?”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却转了话题,温和亲切地说:“悠扬,我正想找你呢,今晚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我有些晕晕乎乎,心头小鹿乱撞——可能的话,寂寞的我是不介意跟帅哥谈场恋爱的。
  饭桌前,震宇第一句话几乎让我飞上云端:“悠扬,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还没有一秒钟,他第二句话却把我拽回了地面,“我的意思是说,能假装做我的女朋友吗?”
  震宇给我讲了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他自己的。
  他跟那个女孩,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一起读书至大学。然后,他出国读研,女孩毕业后在国内找了份工作等他。差不多考虑结婚的时候,那女孩却在一次旅行中,遭遇了山体滑坡,成了植物人,至今昏迷。
  震宇说,他一定要等那个女孩子醒过来。而他爸妈已经放弃希望,他们要儿子重新振作起来,再找个正常、健康的女孩来爱。“我爸妈很喜欢你,有你做我的女朋友,他们肯定会放过我了,你知道,我要被这些相亲折磨疯了……”
  
  {三}
  双方父母听说我们恋爱了,都乐晕了。
  震宇恪尽“男友”职守,隔三差五来接我一起出去。我们一般是到了岔路口就分开,我让他去医院看女朋友,自己则去逛街购物买书。有时候,我们也会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什么的。
  这天,他带我去吃法国大餐,说是要犒劳我这些日子的配合和辛劳,我老实地说:“法国大餐?我连菜单都看不懂呢!”
  震宇一笑:“真不敢相信,你是复旦法语专业的。”我摸摸鼻子:“呵呵,我也不相信。”
  他看着我,温柔地说:“没关系,我帮你点。”
  震宇点的菜都很合我的胃口,我吃得眉飞色舞。震宇经常停下刀叉,含笑看着我。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就有些沉重起来,也许他想起了那个女孩,如果现在坐在对面的是她,两个有情人大口地开心地吃东西,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想象着他的想法,眼睛有些湿润。震宇回过神来,看着我神情复杂的样子:“对不起,悠扬,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我理解地拍拍他的手:“震宇,你这样好的人,上天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震宇看着我,眼圈竟有些发红。气氛略略尴尬,他试着转移话题:“悠扬,我还没问过你,你理想中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呢?”
  我很想冲口而出:就是震宇你这样的。
  可是,我扭过头,假装去欣赏隔壁桌上玻璃花瓶中的一束百合花。震宇笑了:“悠扬,你真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呢。”
  
  {四}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
  震宇很喜欢游泳,经常带我去。不到一个月,我竟游得如小鱼儿一般。我得意地对震宇说:“嘿,现在说我专业游泳水平,是不是也会有人相信了?”震宇眼睛深沉:“当然,我就很相信!”
  震宇还喜欢带我去看法语影片,他要求我不要看字幕:“悠扬,你在法资公司工作,得把法语练熟了才行!”我觉得他比我老爸还啰嗦,但,我很乐意听他的话。不管怎么说,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再枯燥的事情,我也是快乐的。
  我想,我一定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只不过短短两个月,我竟能听懂主管的法语电话会议了,我讲给同事听,他们谁都不相信,他们说:没有四五年日积月累的真功夫,不可能听懂如此专业的法语交流。
  我不服气,在晚饭桌上讲给爸妈听,他们互看了一眼,竟激动起来:“丫头,我们信,我们信,这就是奇迹啊,爱情造就的奇迹!”我脸红了,爸妈文艺腔起来,真是吓死人!
  隔天,我约了震宇看电影,是个法语爱情大片。我看得如痴如醉,震宇却睡着了,我摇醒他,他不好意思:“今天太累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我忽然才想起来,身边这个男人,并不是属于我的,我约他来看电影,也许就是从另一个女孩病床边拉过来的,又或许,他前一个夜晚,就待在她身边,彻夜不眠。在影院黑暗的光线里,我开始泪流满面。
  我冲动地站起来,快步离开,一直跑到了街上。震宇追出来,一把拉住我,脸色都白了:“悠扬,你怎么了,路上这么多的车!你要吓死我啊!”
  我哭起来:“你以为人家只是请你看电影吗,我是要你看看,我原声片都能看懂了……爸妈还说是奇迹……”
  震宇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对啊,悠扬,我倒没想起来,天哪……你真棒!”他忽然拥我在怀,低语,“悠扬,我的宝贝……”猝不及防地,他吻住了我。
  
  {五}
  我想,我是个很坏很坏的女人,比白雪公主的后母还要坏,我竟然抢走了一个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女人的爱人。
  我受着良心的煎熬,可是,我竟然还是如此的快乐。我可以这样放肆地享受我的幸福吗,那个女孩怎么办?
  周末,是我的27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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