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扣是陶制的,泥土的原色,上面刻着不同的图案:寂寥的月亮抑或忧伤的眸子,每一颗都有一种辽远和空旷的美丽。当我获知那是他自己的杰作时,我就赖定他做朋友了。
  我们是很好的玩伴。我们一样喜欢这家不休止地放黑人音乐、有咖啡机和制陶的拉胚机共同旋转的陶吧,我们一样喜欢蓝山咖啡和绿薄荷甜酒,我们一样喜欢黑夜和猫咪,我们一样喜欢地铁和霓虹灯,我们一样喜欢王家卫的电影村上春树的小说。我们一样喜欢泥土和陶。
  可是不久之后我必须跟这位少年艺术家告别了。他的骄傲和欲望不停地蔓延,终于烧烫了他原本平和的心。于是他,十九岁却早从纯情校园里抽身离开的他,要去那个有地铁,有夜的内容,有名为“巴黎春天”的百货公司的城市寻梦了。而我,必须留在这个不太先进的城市继续着伟大不朽的功课。
  这是一个温度偏低的冬日午后。陶吧。我坐在高速飞转的拉胚机前,正视着可爱的朋友梵小高。用米兰·昆德拉的话,“一场为了告别的聚会”。我想他选择我为他饯行的原因是我一直像个信徒一样崇拜他。他或者只是想在告别这座城市时要一点煽情的依恋。他在不停地安慰伤心的我。他说会在“巴黎春天”买那只昂贵的据说鼻子是真皮的小熊给我,他说会接我去玩……我麻木不仁地摇头,有点矫情地说:最后一次,再为我做一只陶吧。我感到我的内心很荒唐地触动了两个凹凸不平的烙字:爱情。一瞬间我愕然。就像一只猫在快乐地吃着鱼,是的,我们相处得很好,像猫享用鱼一样快乐。但是这只乐极生悲的猫一不小心哽到了那枚名叫“爱情”的刺。
  很严肃的问题是这枚纯属意外的爱情之刺把这只幼年的猫弄痛了。
  我看了一下窗外,提醒自己这是个适宜别离的干巴巴的冬季。我一遍遍强调给自己,梵小高不过是我身旁一颗飞逝的流星,但我还是无法否认这颗流星剧烈的光亮已经灼伤了我。
  整个下午,我们合作完成了一只非常个性的陶。它纯圆,胖得发喘,只有一个指甲大的心形瓶口。我要求它有单薄的罐壁,因为那样在敲击时可能会有令人悸动的声音。我就是在让那机器那陶转得疯狂的时刻,悄然落了一滴泪。它滴在罐子中,逝去无声。梵小高拉起发愣的我,停下机器,他无比温柔地说:傻姑娘,陶壁再薄,烧的时候就要爆了。
  我定定地看着那只罐子,怯怯地问:给我一枚你的陶制扣子好吗?于是我得到了那枚梦寐以求的刻有一段沧桑的鱼骨的扣子。我擎它在掌心,这就是弄痛了那只小猫的鱼刺吗?我喃喃地问自己。
  扣子被我小心地嵌在罐子上,那只罐子立刻像戴上了高贵的勋章,站立得趾高气扬。这是我们合作的陶,它将拥有我们共同造就的生命。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可以用它来凭吊过往,我可以聆听敲击它的天籁之音,触摸它泥土的身躯,让这个我爱的偶像可以及时从往事里跳出来,一如从前地对我看眉眼。这只陶里盛着我们的爱情,那无色透明的芳香气体。知道我为什么尽力将瓶口做得那么小吗?我怕这些气体飘摇着就逃逸出去了。
  这就是所有,我可以为我十七岁的情感所做的。
  从陶做好到可以烧制,大约有二十天的时间。这期间一个淡玫瑰色的黄昏,梵小高离开了。我安静地坐在窗前,在蓝山咖啡氤氲的香气中,在幻听的火车鸣笛声中,一遍遍默默同这个蹩脚的少年艺术家说着再见。
  我在我们的陶宝贝烧制的时间,安静地等在窑旁。梵小高已安排好,这一炉只烧我们那一只陶,让它有一个隆重的诞生。我在漫长的等待中想象着这个圣洁的宝贝,它古铜色的皮肤,它滚圆的肚子,它身上沾染的他的气息。
  然而一切在一声巨响中终止。爆炸声——来自孕育我们的宝贝的炉中。这一声是我们的宝贝在这世间惟一的一声声响。它爆了,它碎了,它破裂了,它夭折了。
  这场单薄的爱情注定如此脆弱。
  我无法抑制地号啕大哭。因为我们的爱情爆炸了,支离破碎了。我奔向炉边,在那堆残骸中寻找,摸索。
  那枚扣子。
  残缺。
  我再次凝望上面短短、断裂的鱼骨。我惊讶地发现,它竟像极了一道心口的伤疤。
  (流年摘自《疯狂阅读》2008年第1辑图/周弘)
  





首页-&gt2008年第21期

爱情技法

作者:乔 叶




  暮春的一天,法国梧桐鲜嫩的翠叶在阳光的沐浴中显得层次分明,每一片叶子仿佛都有着不同的神情。
  在一所美院的公共教室里,一位著名的中年画家正在和一群学生座谈。他面前摊的,是自己刚刚出版的精美画集。
  “在这幅画里,人物是由侧面光照明的,没有一点儿正面光源,所以人物的面孔大部分处于阴影里。我这样安排光源的目的是想让画面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并且着力解决绘画中明暗交接处的表现……”
  学生们屏息静气地倾听着。画家翻开另外一页:“在这幅画里,这个模特儿纤细的体形非常易于观察和描写内在结构。你们看,她把身体的主要分量放在了右臀上,同时还依靠着身后的水池,我就是把握住了她这一瞬间的姿势特点……”
  这幅画画得实在是好。尽管是印刷品,但是还是可以品尝得出一些原作的韵味。模特儿的容颜是那么安恬,宁静,还带着一丝微微的娇羞。但是她的肢体却是那样的舒展大方,充满了女性典型的柔和与强韧。他忽然记起,画这幅画时正值深秋,那时,他的画室里还没有开始生暖气。而他,却从没有想到过,她是不是会觉得冷呢?
  他的心不由得微妙地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再翻出一页,继续兴致酽酽,侃侃而谈:“……我在这幅画里实施的色彩方案是橙色和绿色。我想表现的是,除了模特儿身上的晨衣以外,一切东西看起来都像是无可逃避地感染上了橙色……”
  “我有个问题,老师。”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子插话道,“如果在这幅画里,你主要想表现的只是色彩方案,那您干吗不用桌椅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来代替模特儿呢?”
  学生们笑起来,这是一个初级但是有趣的问题。
  “当然,模特儿也是很重要的。”画家笑道。
  “您是指她作为您的绘画对象的意义重要,还是作为一个个体的人的意义重要?”
  “当然是作为一个个体的人的意义重要。”
  “其实,我还注意到了,您画集里几乎所有的人物都是她,仿佛您画了她许多年似的,”女生又说,“她的眼神看起来既聪明又清亮,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美,”女孩子似乎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有点儿小心地试探着,“是吗?”
  “是的。”
  “这就是您只画她一个人的原因吗?”
  学生们顿时静默。片刻之后,又笑起来。之后,再次静默。敏感的年龄,青春的特性,好奇的领域,唐突的问句——他们一起瞩目着画家。
  “不仅仅如此,”画家沉吟着,“最重要的是,她是懂得我的。她懂得怎样去激起我的创作欲望,她懂得我的每一个暗示,她懂得我需要的每一个细节的配合,她……”画家微垂下头,“她是懂得我的。”
  “你呢,你懂得她吗?”
  画家沉默。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是否懂得她。
  她是他所在的美院的毕业生,在校时就常常选修他的课。但是专业并不是很突出,因此他也就没有特别留意过她。毕业后不久,她就找到了他,说她的工作分配得不理想,暂时没有别的出路,想先在学校里当一段模特儿。他这才仔细观察了她一番,发现她的身体条件很好,又经过长期的专业熏陶,领悟力实非一般模特儿所能及,就很爽快很热情地向学校推荐了她。她就这样留了下来。事后,她特意向他表示感谢,并且说,她愿意利用下班时间为他一个人单独工作。
  “怎样配合都可以。”她红着脸说。他知道她指的是裸体,她在学校的公共课上从不裸体的。
  他喜出望外。谈到薪水的时候,她开始无论如何也不肯要。后来见他的态度实在坚决,才答应每小时收五块钱——她在学校的薪水是每小时三十元。
  他们的合作就这样开始了。无论春风夏雨,还是秋霜冬雪,她都随叫随到,可长可短,从不耽误。他很快画熟了她,画透了她,如此一画,便是六年。
  从她的二十二岁,到她的二十八岁。一个女人,能有几个这样的六年?
  可是最近,当他在国际上荣获大奖,在国内出版画集,风风光光,功成名就的时候,她突然辞职了。
  “为什么?我现在有能力给你高薪了。”他困惑至极。
  “我走了,还会有别人的。”她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慢慢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慢慢地说,“我总得开始另外的生活啊。”
  ……
  “她呢?她现在在哪里?”座谈结束后,大眼睛的女孩子不依不饶地跟上来追问。
  “不知道。”
  “她一定是爱你的。你知道她在爱你吗?你画过她那么多次,难道没有读过她的眼神吗?你不应当是一个只重视技法而不重视内涵的画家吧?”
  “如果她爱我,她为什么不说?”
  “如果你整天这样面对着她都不觉得有什么的话,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女孩子惊诧地看着他,“你难道不爱她吗?你的画告诉我,你是爱她的。”
  他又一次沉默,许多记忆浮上了水面,一层层地清晰起来:她每天为他打扫画室,他画得入神时她发着高烧陪他坚持,她不厌其烦地给他洗沾满了颜料的肮脏的工作服,她走遍大街小巷为他选订最合适的画框……是的,她是爱他的。也许,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他不想让自己去重视和注意。她从来不说,他也觉得这样挺好。他是那样全心倾力于自己的事业,总觉得这要比爱情重要。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许久,他才想起问对面的女孩。
  “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女孩子说,“也许男人在任何事情上都能够超过女人,但是在对爱情的感觉上,女人永远会走在男人前面。”
  回到他的城市,回到他的学校,回到他的画室,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厚厚的信封。打开,信封里装的是六年里他付给她的所有薪水——全部都是五元一张的钞票。钞票们就那样静静地睡在那里,仿佛是一颗颗死去的心。
  他这才意识到:以往的日子里,自己对她故意的忽略有多么的卑劣和残忍。
  在雪白的画布前坐下,他却再也画不出一笔——画布上全都是她。他也方才明白:原来她已经那么深地融入他的事业中。他的爱情,原来已经被她变成了他事业的一部分。这么多年以来,她给他的,从来就不是一个平面,而是一个能够看出却无法测量的深度。深度这个词,在他的绘画里只意味着是一种特质,但是在她的行为里,却构成了生活本身。
  她对他的爱情,也是一样。
  而他,一直能够运用的只不过是油画的技法,她献给他的,却是用任何词语也不能描绘和解说的爱情技法。
  他终于知道:他,原来也是爱她的。
  可是,她在哪里呢?
  (紫怡摘自《天使路过》哈尔滨出版社图/志荣)
  





首页-&gt2008年第21期

宋词恋

作者:雪柔荑




  他是眼波幽远的男子,不经意间,淡淡一瞥,都会让人心生恍惚,误以为他抛洒的,是款款深情。所以,在那个玉兰花开的春天,当他俯下身来定定看我,并将一本宋词执手相送时,我心慌如鹿撞,一厢情愿地,把它当成了信物。
  是一本线装小册子,湖蓝色封面,沉静,内敛,如一汪潭水深不可测。是新开封不久吧,拈在指间,页角爽脆,有沙沙的质感。墨香清爽,在字里行间,缠缠绕绕,经久不散。
  他说,秦观的词,字字珠玑,句句讨巧,写闲愁离绪,别有韵致。又说,苏轼的词,大开大阖,亦喜亦悲,品人生况味,最为醇厚。末了,他告诉我,诵读宋词,对写作多有裨益。
  我微笑,点头,以示认可,心里面却偷偷地想,秦观和苏轼,他们,定然是不如他好看的。他多么好看,白衣胜雪,玉树临风。
  只是,他的好看,终究与我无关。街边,他牵了长发女子的手,笑语盈盈,相依相偎,是金童玉女,是璧人成一双。我抬起头,阳光明晃晃的,刺人眼眸。夏天来了。就那样,一个人,拖着瘦长的影子,奔跑到乏力,伤心,寂寥,落下一脸水淋淋的湿。是汗水,是泪水,分不清楚。从此以后,思念酸酸甜甜,惆怅深深浅浅,无人凭寄,惟有那本宋词,与我相呼相应。
  木兰花、虞美人、清平乐……一曲词牌,便是一曲爱恋一曲愁。犹如万紫千红,忽遇一夜西风,片片凋零,落到我的心里来。
  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那样的反问,是寂寞入骨。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那样的对比,是清愁锁眉。那些句子啊,长长短短、错错落落,因为契合当时心境,只消看上几眼,便会记住。
  很多年,对他,不能释怀。那样的年纪,很是霸道,喜欢的,便想得到,得不到,便要生出恨来,针尖一样,扎得自己簌簌疼。
  流年偷换,芳华暗转,到如今,我们各自安好,疏于联络。对他,早已不恨,反而有了浅浅感激。那时,他看上的,是我青涩的文,我看上的,是他成熟的人,阴差阳错,怪不得他。
  爱过,总会有所得。正是那段暗恋,让我学会了自省,懂得了隐忍,依稀有了人淡如菊的气度。他送的那本宋词,泛了黄,卷了角,依旧留在身边。它给予我的那些忧愁,细细小小,清清凉凉,是迷蒙的杏花雨,是澄澈的露水珠,就那样飘洒着,积聚着,一年一年,将岁月扑打在我身上的尘埃洗涤干净。由此,我才成为内心明净的女子。
  (石景琼摘自《人生与伴侣》2008年6月下半月图/陈名贵)
  





首页-&gt2008年第21期

第100封情书

作者:译/瑶 瑶




  杰森和南茜是令人羡慕的一对,他们喜欢用情书来表达自己的爱,在他们相识三周年的时候,杰森动情地对南茜说:“这些是你写给我的情书,它们那么美,我曾经发过誓,在你的情书达到100封的时候,我就向你求婚。虽然现在只有50封,可我已经等不及了。嫁给我吧……”南茜哭了,答应杰森的求婚后,她哽咽着说:“我会写完那100封情书……”
  婚后的日子过得幸福而甜蜜,每次杰森出差,南茜就会写信给他倾诉衷肠。在他们结婚十年后的一个春天,杰森被公司派往法国常驻,为了兼顾自己的工作和刚上小学的女儿,南茜没有一同前往,她美滋滋地想:即使我不在他的身旁,我的情书也会填满他的心……
  可在现实面前,纯粹的爱情有时却会显得有些脆弱。到法国的第二年,杰森认识了一个叫凯瑟琳的女人,她的脸上总是挂着一种落寞和忧伤的神情,杰森为之深深着迷。
  一个周末,凯瑟琳把杰森带进了一个病房。在那个狭窄的病床上,一个脸色惨白的消瘦男人合眼而卧,他是凯瑟琳的丈夫,几年前遭遇了车祸,成了植物人,泪湿眼眶的凯瑟琳对杰森说:“刚开始,我发誓一定要救他,让他醒来,可是现在,我和他一样虽生犹死,你会救我吗,你会吗?”杰森终于理解了凯瑟琳的寂寞和痛苦因何而来,他一把抱住凯瑟琳,他知道从那一刻起,他们的感情将不会再如泛泛浮萍……
  杰森在凯瑟琳的柔情中陷落了,可是此时南茜的情书还在一封封地寄往法国,杰森矛盾极了,他的心思全在凯瑟琳身上,常常不由自主地对南茜的情书敷衍了事。杰森在法国的任期本来是5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公司在第三年就突然把他调回了英国。杰森不想凯瑟琳重回绝望的生活,他甚至提出把凯瑟琳一起带回伦敦,继续他们的爱情。

Prev | Next
Pg.: 1 ... 310 311 312 313 314 315 316 317 318 319 320 ... 472


Back to home | File page

Subscribe | Register | Login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