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烂苹果生生吃掉之后,很多人无力除掉毒素,也要变成烂苹果。
  她就是如此。但她终于讷讷道:“孩子我过一段时间就去接。欠你的钱,我一定还……你还能原谅我吗?”
  男人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话:“你知道我最幸福的时候吗?就是你出院那天。你还很虚弱,我的右手紧紧扶着你,左手抱着小小的孩子,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富有的人啊。你知道我最痛苦的时候吗?就是你走后,每次想到你在骗我。我就恨得咬牙,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把你用过的缸子和毛巾,都摔到地上狠狠踩,胸口总憋着一股怨气……”
  停顿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对着玻璃后的女人说:“每天都要恨你,比生着大病还折磨人。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够恨你。你也出来吧,从今以后好好生活。”
  那只传到他手中的烂苹果,被他就这样扔了。
  无论生还是死,无论高尚还是卑微,能够让心中没有仇恨。回归安宁,才会获得源源不断的幸福。
  
  (王丽娟摘自《杂文报》图/夏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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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华衣

作者:栖 云




  开会的时候,遇到一位老太太,又美丽又丑陋的老太太。
  她气宇轩昂地坐在椅子里。像倨傲高贵的女王。女友说,瞧,核桃皮似的,还打扮得艳如桃花,语气中的不屑无遮无拦。
  但无法否认,她打扮得极其精致:梳得纹丝不乱的发髻,两只银光闪动的大耳环。朱红色光滑如水的裙子。连指甲都精心修剪过。我微微笑了笑,算打招呼。目光不由落在她发抖的手臂上。涂了口红的嘴唇咧开,她表情愉悦,虽然丑,却亲善。“我患了帕金森综合征,已经两年了,”她在柔和地凝视我,“你觉得我很可怜是不是?”我诚恳地摇头。这样的打扮一定专门有人伺候,绝不该属于可怜的人。“我很丑是不是,不该这样卖弄?”我无法表态。相貌的丑陋似乎跟装扮的美丽不搭界,但是,假如有一天,我变丑、变老、变得身残体弱,会不会自暴自弃?
  传说蜗牛从前是没有壳的。软绵绵的身体上伸出丑陋的触须,很多动物都对它嗤之以鼻。蜗牛爬到上苍那里,祈求上苍赐给它一副壳。
  为什么一定要装副美丽的壳呢?虚伪还是自欺欺人?
  蜗牛沉思片刻,郑重回答:为了仅此一次的生命。
  很久以后,我想起了那个已经淡忘了容颜的老太太,突然肃然起敬。
  为这仅有一次的生命,难道不应该活得漂漂亮亮?
  
  (石景琼摘自《武汉晨报》图/退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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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玩笑

作者:严明贵




  这是个轻松愉快的葬礼。太阳也出来为亨利送行,他躺在棺材里,也许正偷偷地乐着。人们笑着。讲着亨利生前的趣事。
  “还记得那次他扮成吉卜赛人,挨家挨户地给人算命吗?他居然挣了6英镑。”
  “他看到一些工人在路上挖坑,便首先给警察局打电话,说有许多学生在路上挖坑,然后,他又对工人们说,有学生要假扮警察来阻止他们挖坑。可以想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他去参观一个抽象派画展。他在画展的头一天就溜进展厅,将所有的画倒了个个儿。直到画展第四天,才有人发现。”
  “很难相信,亨利竟然是格朗德家族的一员。”
  他出生在一个富有显赫的家庭,在五个兄弟中排行最末。格朗德家族的人个个都有成功的事业,有令人羡慕的婚姻,而亨利却没有。每个人都在诧异,格朗德的小儿子,为何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棺木正被放下墓坑,大家还在不停地说着有关亨利的故事。人们拿着手帕擦眼睛,擦去的不是悲伤,而是笑出的眼泪。
  葬礼后有丰盛的早餐,有亨利生前最亲密的13个亲人和朋友参加。亨利早已决定,让他的哥哥柯林在葬礼早餐时宣读他的遗嘱。大家对亨利的遗嘱都表示出极大的好奇。亨利不是一事无成吗?他会有什么东西留给别人?
  柯林打开遗嘱,开始一板一眼地读了起来:“本人,亨利·格朗德,立下遗嘱……”
  当听到尽管亨利·格朗德一生无所事事,却也因聪明的投资而获益,留下75万英镑的遗产时,大家都缓不过神来。
  “我想让你们进行一个小小的比赛。每人轮流讲一个最有趣的笑话,谁的笑话得到的笑声最多,谁就继承我的遗产。柯林是最令人发笑的故事的惟一裁决者。”
  “因此,女士们,先生们,”柯林说着,同时把遗嘱放在桌上,“该你们开口了。”
  第一个人站起来,讲了一个英国人爱上一把伞的笑话。结束时,他本人倒是笑声不断,而别人却异常沉默。他们憋红了脸,紧眯着眼,看得出他们觉得那个笑话很好笑。但每个人都不想笑掉自己赢得比赛的机会。第二个人讲了一个三腿桌的故事。故事讲得很好,以致若干年后,有导演根据这个故事拍了部卡通片。但是,其他人将脸埋在手帕之下,咳嗽,假装打喷嚏,或是将铅笔扔到桌底下,目的都是为了掩盖他们的笑声。笑话就这样一个接一个讲着,一个比一个精彩,个个都会令人笑得直不起腰来,但就是没人笑。
  当第12个笑话讲完时,13人中的每一个都静静地坐着,尽力抑制着那即将爆发的笑,就像抑制那马上要喷发的火山。
  寂静。
  突然,柯林打了个喷嚏,一个大大的喷嚏。“啊嚏!”然后,他拿出一块大得出奇的红红的手帕,擤了一下鼻子,“啊嚏!”
  够了,有人再也控制不住,大声笑了出来。刹那间,所有人都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肩膀也随着一阵阵火山喷发似的笑声而抖动。当然,他们笑的不是那个喷嚏,也不是那12个笑话。他们笑的是他们自己,也明白了亨利·格朗德最后一次。也是他最滑稽的一次恶作剧。
  笑声终于停了下来。柯林再一次清了清嗓子:“请原谅我用了一个小小的戏法,我练那个喷嚏将近有一个月了。”他叠起那块大得出奇的红手帕,塞入衣袋。
  “当然,这是亨利的想法。”他没必要再补充什么。因为12位客人都已明白过来,他们中计了,中了亨利巧妙设计的圈套。
  “啊,我可以读完遗嘱的下半部分吗?”
  “朋友们。”遗嘱的最后一段写道,“原谅我,但我又忍不住要开最后一个玩笑。我很高兴地知道。你们对笑声的热爱最终战胜了对金钱的热爱。”
  柯林停下来,让大家好好理解这句话的含意。然后,他接着读亨利·格朗德遗嘱的最后一部分:
  “朋友们,感谢你们让我有了最后一笑。说到那笔钱,因为我爱你们中的每一个人,所以,我的财产将平分给你们。好好享受你那一份吧。但无论何时听到笑声,请别忘记我。”
  人们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中有了一种静静的哀思。
  
  (白克明摘自《手边的幸福》图/叶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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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的窗户

作者:安房直子




  一个孩子迷路了,眼前是一片蓝色的桔梗花的花田。
  一只白色的狐狸在奔跑。孩子紧张过去,但很快被小狐狸甩掉了。此时孩子看到了一个围着围裙的小店员在一家挂着“印染·桔梗”招牌的店铺门口。孩子知道,他就是那只小狐狸变的。
  “我给你染染手指头吧?”狐狸说着,用四根染蓝的手指组成一个菱彤的窗户,然后架到孩子眼前,“您往里瞅瞅吧。”在小窗户里,他看到了美丽的狐狸妈妈。小狐狸告诉孩子,很早以前,它的妈妈被人用枪打死了。
  狐狸接着说:“后来,也是这样的秋天的日子,风刷刷地吹着。桔梗花齐声说道:‘染染你的手指头吧。再组成窗户吧!’从此我就不再寂寞了,因为从窗户里我什么时候都能看得见妈妈。”
  孩子也染了手指。
  在窗户里,孩子看到了一个从前特别喜欢、而现在绝不可能见面的少女。
  他想付钱,可一分钱也没有带。
  狐狸说:“请把枪给我吧。”
  孩子将枪给了小狐狸,小狐狸送给孩子一些蘑菇。
  孩子高高兴兴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用手搭起了小窗户。窗户里下着雨,他看到了他怀念的院子,院子里还扔着被雨淋湿了的小孩的长靴。像里点着灯,传出两个孩子的笑声,一个是他的声音,另一个则是他死去的妹妹的声音。其实那院子早被火烧掉了。孩子放下手,想:我要永远珍惜这手指头。
  可他回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一切都完了!
  他一连好几天都在林子里徘徊,但却再也没有出现那片桔梗花田,也再没见那只小狐狸。 
  (蓝青摘自《小说门》图/张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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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之前

作者:莫小柴




  有一天,他与她相遇在内地的一家地方电视台。
  然而我要说的是他们相遇之前的事。
  那时她就读千首都一所名牌大学的新闻专业。容貌出众,成绩优秀。一位金发碧眼的留学生曾许诺要带她去他的国度,她没有答应。临毕业时,又有一位父母均为京官的男同学在某国家级新闻机构预留了进人指标,指名是给她的。所有的同学都在羡慕她,
  她却让那个指标作了废,回到家乡。那时他却是一家工厂的学徒工。十年边疆垦荒,返城后与弟妹们一同参加招工考试,从学徒做起。白天做工晚间上业余大学,拿到大专文凭正赶上当地电视台招聘,在数百人的应聘队伍中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成了一名梦寐以求的新闻记者。
  现在他们相遇了,他们成为同事。她机灵又美丽,他勤奋又聪明,他们成为最佳拍档。她快乐又热情,他宽厚又坚韧,他们成为幸福夫妻。
  他们各自的人生轨迹很有趣。她是从高处走下来的,他是从低处攀上去的。倒退数年,他们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会有。
  道理是他的高峰是她的低谷。
  他们相遇,是他抓紧了许多机会、她规避了许多诱惑的结果。
  然而这都是世俗的看法,他们自己的说法是:人无所谓往高处走还是往低处走,如果这世上有两个注定要彼此相爱的人,那么在相遇之前,他与她的每一步都在朝着对方走去,不偏不倚。
  
  (风含翠筱摘自《上海家庭报》2007年12月10日图/陈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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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残酷

作者:缪克水




  新疆的阿尔金山草原上,藏羚羊四蹄腾空奔跑的样子俊美极了。但你不知道,它的后面追着一辆拍摄者的吉普车。藏羚羊是否会撞上山丘,是否会力竭身亡?在美丽的电视镜头后面,其实有着我们看不见的血腥。
  青海湖的鸟岛上,万鸟齐飞的场面很壮观。但你不知道,摄影师为了达到这种效果,甚至放起了鞭炮,把正在孵蛋的鸟儿全部惊动飞上了天。鸟儿的心里有多么慌张,人们一无所知。
  动物园里孔雀开屏的样子极其漂亮。但你不知道,有的动物园为了吸引游客,一直给孔雀喂激素。一拨又一拨的游客受用开屏的美丽,却不知,孔雀的生理习性正因为经济利益的驱使而受到改变。
  我们所欣赏到的美,有时恰恰是一种囚禁,囚禁天然,囚禁自由;我们所欣赏到的美,有时恰恰是一场杂戮,人为地去获取,人为地去制造。
  
  (米旭摘自《解放日报》2007年]2月1日图/李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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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的声音

作者:张爱玲




  家中养了玫瑰,没过多少天,就在夜深入静的时候,听到了花落的声音。起先是试探性的一声“啪”,像一滴雨打在桌面。紧接着纷至沓来的“啪啪”声中,无数中弹的蝴蝶纷纷从高空跌落下来。
  那一刻的夜真静啊,静得听自己的呼吸犹如倾听涨落的潮汐,整个人都被花落的声音吊在半空,竖着耳朵。听得心里一惊一惊的。
  早起,满桌的落花静卧在那里,安然而恬静。让人怎么也无法相信,它曾经历了那样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玫瑰花即使落了,仍是活鲜鲜的,依然有一种脂的质感,缎的光泽和温暖。我根本不相信,这是花的尸体。总是不让母亲收拾干净,看着它们脱离枝头的拥挤,自由舒展地躺在那儿。似乎比簇拥在枝头,更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丽。
  这个世界,每天似乎都能听到花落的声音。
  像樱、梨、桃这样轻柔飘逸的花,我从不将它们的谢落看作一种死亡。它们只是在风的轻唤声中,觉悟到自己曾经是有翅膀的天使,它们便试着挣脱枝头,轻轻地就飞了出去……
  有一种花是令我害怕的。她不问青红皂白,没有任何预兆,在猝不及防闻,整朵整朵任性地、鲁莽地、不负责任地就滚下来,真让人心惊肉跳。曾经养过一瓶茶花,就是这样触目惊心的死法。我大骇,从此怕了茶花,怕它的极端和刚烈。
  只有乡野那种小雏菊,开得不事张扬,谢得含蓄无声。它的凋零不是风暴,说来就来,它只是依然安静温暖地依偎在花托上,一点点地消瘦,一点点地憔悴,然后不露痕迹地在冬的萧瑟里,和整个季节一起老去。
   (石景琼摘自《郁金香》图/连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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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

作者:佚名




  常常会无端地想念一些人。
  想起一些人时,总感觉自己的生命是切成一段段的,每一段都和一些人联在一起。没有这些人,生命似乎也就苍白贫乏,没有着落。但也不单是朋友,一些不是朋友而不得不与他们发生联系的人。甚至一些憎恨的人,也常常要想起他们。所以,生命便可以分解成这样:一些被你所爱的人分去了:一些被你恨的人分去了:一些被你无所谓爱或恨的人分去了。你的生命被这三种人分解去了。你在漫长的岁月里想念他们,因此你觉得自己的生命实在而丰足。
  幽幽的想念不为人知,带着往昔的感情色彩,或爱或恨或浓或淡或长或短。当你想念着一个人时,便觉得在极深极深的心底,有一些莫名的颤动,若隐若现,欲升还沉,你想紧紧地抓住他们,但他们稍纵即逝。
  当你想念滑过你生命的那些人时。所有的爱憎都蒙上一层淡淡的晕光。
  透过晕光,你再看他们,爱和憎都化做一种体验生命的深广的欣慰了。
  
  (春丽摘自《现代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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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里没有垃圾

作者:苏 北




  我至今仍不知道她怎么称呼。甚至连姓什么也不知道。可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当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去了另一个世界时。姓对于她,已没有了意义。
  她是我们家楼前收拾垃圾的一位年老的妇人。
  老妇人看上去似有六十岁的样子。她在我们这里打扫垃圾已有一年多了。谁也不曾想起过问一声她叫什么。姓甚名谁。又有什么必要去认识这么一个老婆子呢?春夏秋冬,刮风起雾,雨天雪天,每天早中晚,她都准时在楼前收拾垃圾箱里的东西。我早晨推车上班的时候,正是她第一次清理垃圾的时候,因此每天我都能见到她在门口的垃圾箱里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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