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血刀的锋利绝伦,但刀身厚重,血刀也削它不断。当日
陆天抒和血刀僧双刀相交,鬼头刀曾被血刀斩了三个缺口,今
日再度相逢,鬼头刀上也不过是新添一个缺口而已。
花铁干用刀虽不擅长,但武功高强,鬼头刀使将开来,自
非狄云所能抵挡,数招之下,登时将他迫得连连后退。花铁
干也不追击,一俯身,拾起狄云吃剩的半只熟鸟,大嚼起来,
连赞:“很好,很好,滋味要得,硬是要得!”
狄云回头向水笙望了一眼,两人都觉寒心。花铁干这次
手持利器前来挑战,情势便和上次不同。空手相搏之时,狄
云受他拳打足踢,不过受伤吐血,不易给他一拳打死,这时
他手中有了刀剑,只须有一招失手,立时便送了性命。上次
相斗所以能勉强支持,全仗水笙手中多了一把血刀,此刻花
铁干的兵刃还多了一件,那是占尽上风了。
花铁干吃了半只熟鸟,意犹未尽,见山洞边尚有一只,又
去拿来吃了。他抹抹嘴,说道:“很好,烹调功夫是一等一的。”
懒洋洋的回转身来,陡然间跃身而前,呼的一刀,便向狄云
劈去,这一刀去势奇急,狄云猝不及防,险些儿便给削了半
边脑袋,急忙举刀招架。总算花铁干忌惮他内功浑厚,若是
双刀相交不免手臂酸麻,当下转刀斜劈。三招之间,狄云已
然手忙脚乱,嗤的一声响,左臂上给鬼头刀划了一道长长的
口子。
水笙叫道:“别打了,别打了。花伯伯,我分鸟肉给你便
是。”






花铁干见狄云的刀法平庸之极,在武林中连第三流的脚
色也及不上,心想及早杀了这小子再说,免得又留后患,当
下手上加紧,口中却调侃道:“水侄女,你心疼这小子,是不
是啊?怎么不记得你的汪家表哥了?”刷刷刷三刀,又在狄云
的右肩上砍了一刀。幸好这一刀所砍的部位有“乌蚕衣”保
护,否则狄云的右肩已给卸了下来。
水笙大叫:“花伯伯,别打了!”
狄云怒道:“你叫甚么?我打不过,给他杀了便是。”他
狂怒之下,举刀乱砍,忽然间右手将血刀交给左手,反手猛
力打出。
花铁干哪料到这武艺低微的“小和尚”居然会奇兵突出,
蓦地来这一下巧招,急忙转头相避,拍的一声,还是给这一
掌重重击在颈中,只震得他半身酸麻。狄云一怔,心道:“这
是那老乞丐伯伯教我的‘耳光式’!”他一招得手,跟着便使
出“刺肩式”和“去剑式”来。花铁干叫道:“连城剑法,连
城剑法!”
狄云又是一怔,那日他在荆州万府和万圭等八人比剑,使
出这三招之时,万震山也说是“连城剑法”,当时他还道万震
山胡说,但花铁干是中原大豪,见多识广,居然也说这是连
城剑法,难道老乞丐所教的这三招,当真是连城剑法么?
他以刀作剑,将这三招连使数次,可是花铁干的武功岂
是鲁坤、万圭等一干人所可比?除了第一招出其不意的打了
他一掌之外,此后这三招用在他身上,已是全无效用。到得
狄云第四次又使“去剑式”,将血刀往鬼头刀上挑去,花铁干
早已有备,左足飞起,踢中他的腕脉。狄云血刀脱手,花铁






干一招“顺水推舟”,双手刀剑齐向他胸口刺来。
噗噗两声,一刀一剑都刺中在狄云胸口,刀头剑头为
“乌蚕衣”所阻,透不进去。水笙拿了一块石头,守候在旁,
眼见狄云遇险,举起石头便向花铁干后脑砸去。花铁干上次
短枪刺不进狄云身子,已觉奇怪,百思不得其解,料定是他
怀中放着铁盒或是铜牌之类,枪头凑巧刺中坚物,但这次刀
剑齐刺,决计不会又这么凑巧。他一呆之际,狄云猛力挥掌
击出,水笙又自后面攻到。
花铁干叫道:“有鬼,有鬼!”心下发毛:“莫非是陆大哥、
刘兄弟怪我吃了他们的遗体,鬼魂出现,来跟我为难?”登时
遍体冷汗,向后跃开了几步。
狄云和水笙有了这余裕,急忙进入山洞,搬过几块大石,
堵塞入口。两人先前已将洞口堵得甚小,这时再加上几块石
头,便即将洞口尽行封住。
两人死里逃生,心中都怦怦乱跳。只听得花铁干叫道:
“出来啊,龟儿子,躲在洞中能躲一辈子么?你们在石洞里捉
鸟吃么?哈哈,哈哈!”他虽放声大笑,心下可着实害怕,却
也不敢便去掘水岱的的尸体来吃。
狄云和水笙对望一眼,均想:“这人的话倒也不错,我们
在洞里吃甚么?但一出去便给他杀了,那可如何是好?”
花铁干若要强攻,搬开石头进洞,狄水二人血刀已失,也
是难以守御,只是他刀剑刺不进狄云身体,认定是有鬼魂作
怪,全身寒毛直竖,不住颤抖。
狄云和水笙在洞口守了一阵,见花铁干不再来攻,心下
稍定。狄云检视左臂伤口,见兀自流血。水笙撕下一块衣襟,






给他包好。狄云将早已破烂不堪的僧袍大襟拉了过来,遮住
胸口,以免给水笙见到自己胸口办裸的肌肤,这么一拉,怀
中跌了一本小册出来,便是得自宝象身上的那本《血刀经》。
他适才和花铁干这场恶斗,时刻虽短,使力不多,心情
却是紧张之极,这时歇了下来,只觉疲累难当,想起那日在
破庙中初见血刀经时,曾照着经上那裸体男子的姿式依样而
为,精神立即振奋,心想花铁干决计不肯罢休,少时恶斗又
起,就算给他杀了,也当狠狠打他几掌,如此神疲力乏,怎
能抗敌?当下随手翻开一页,见图中人形头下脚上,以天灵
盖顶在地下,两只手的姿式更是十分怪异。狄云当即依式而
为,也是头下脚上,倒立起来。
水笙见他突然装这怪样,只道他又发疯,心想外有强敌,
内有狂人,那便如何是好,心中一急,不禁轻声哭了出来。
狄云练不到半个时辰,顿时全身发暖,犹如烤火一般,说
不出的舒适受用。他随手翻过一页,只见图中那裸体男子以
左手支地,身子与地面平行,两只脚却翻过来勾在自己颈中。
这姿式本来极难,但他自练成“神照功”后,四肢百骸运用
自如,当即依着图中所示照做,内息也依着图中红色绿色线
路,在身上各处经脉穴道中通行。
这《血刀经》乃血刀门中内功外功的总诀,每一页图谱
都须练上一年半载,方始有成。但狄云任督二脉既通,有了
“神照功”这无上浑厚的内力为基础,再艰难的武功到了手中,
也是一练即成。他练了一式又一式,越练越是兴味盎然。
水笙见他翻书练功,这才惊魂稍定。看了一会,见他姿
式希奇古怪,当真匪夷所思,不由得又好笑,又诧异,心道:






“天下难道真有这般武功?”走上两步,向地下翻开着的血刀
经瞧去,一瞥之下,见图中所绘是个全身赤裸的男子,不由
得满脸通红,一颗心怦怦乱跳:“这小恶僧练到后来,会不会
脱去衣服,全身赤裸?”
幸好这可怕的情景始终没有出现。
狄云练了一会内功,翻到一页,见图中人形手执一柄弯
刀,斜势砍劈。狄云大喜,脱口而出:“血刀刀法。”拾起一
根树枝,照图中所示使了起来。
这血刀刀法当真怪异之极,每一招都是在决不可能的方
位砍将出去。狄云只练得三招,便已领会,原来每一招刀法
都是从前面的古怪姿式中化将出来。前面图谱中有倒立、横
身、伸腿上颈、反手抓耳等种种诡异姿式,血刀刀法中便也
有这些令人绝难想像的招数。狄云当下挑了四招刀法用心练
熟,心想:“我须得不眠不息,赶快练上二三十招,过得四五
天,再出去和这姓花的决一死战。唉,只可惜没早些练这刀
法。”
哪知花铁干竟不让他有半天的余裕。狄云专心学练刀法,
花铁干在洞外叫了起来:“小和尚,你岳父大人的心肝吃不吃?
滋味很好啊。”
水笙大吃一惊,推开石头,抢了出去。只见花铁干拿着
鬼头刀,正在水岱的坟头挖掘,虽然尚未掘到尸身,但那也
是指顾间的事。水笙大叫:“花伯伯,花伯伯,你……你……
全不念结义兄弟之情么?”口中惊呼,抢将过去。
花铁干正要引她出来,将她先行击倒,然后再料理狄云,
否则两人联手而斗,总不免碍手碍脚。他见水笙奔来,只作






不见,仍是低头挖掘。水笙抢到他的身后,右掌往他背心奋
力击去。花铁干左手疾翻,快如闪电,已拿住了她手腕。水
笙叫声:“啊哟!”左手击出。花铁干侧身避过,反手点出。水
笙腰间中指,一声低呼,委倒在地。
这时狄云手执树枝,也已抢到。花铁干哈哈大笑,叫道:
“小和尚活得不耐烦了,用一根树枝儿来斗老子。好,你是血
刀门的恶僧,我便用你本门的兵刃送你归天。”反手从腰间抽
出血刀,将鬼头刀抛在地下,霎时之间向狄云连砍三刀。这
血刀其薄如纸,砍出去时的风声嗤嗤声响,花铁干心下暗赞:
“好一口宝刀!”
狄云见血刀如此迅速的砍来,心中一寒,不由得手足无
措,一咬牙,心道:“这就拚个同归于尽罢!”右手挥动树枝,
从背后反击过去,拍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在花铁干后颈。这
一招古怪无比,倘若他手中拿的是利刀而不是树枝,已然将
花铁干的脑袋砍下来了。
其实花铁干的武功和血刀老祖也相差无几,就算练熟了
血刀功夫的血刀老祖,也决不能在一招之间便杀了他,更不
用说狄云了。只是花铁干十分轻敌,全没将这个武功低微的
对手瞧在眼内,是以一上手便着了道儿。他一怔之间,提刀
欲削,狄云手中树枝如狂风暴雨般劈将出去,乱砍乱削之中,
偶尔夹一招血刀刀法,噗的一声,又是一下打中在他后脑。花
铁干身子一晃,叫道:“有鬼,有鬼!”回身望了一眼,只吓
得手酸足软,手一松,血刀掉在地下,转身拔足飞奔,远远
逃开。
他自吃了义兄义弟的尸身后,心下有愧,时时怕陆天抒






和刘乘风的鬼魂来找他算帐。适才刀剑刺不进狄云身体,已
认定是有鬼魂在暗助敌人,这时狄云以一根树枝和他相斗,明
明站在自己对面,水笙又被点中穴道而躺卧在地,可是自己
后颈和后脑却接连被硬物打中。谷中除了自己和狄水二人之
外,更有何人?如此神出鬼没的在背后暗算自己,不是鬼魅,
更是甚么东西?他转头一看,不论看到甚么,都不会如此吃
惊,但偏偏甚么也看不到,不由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片
刻停留?
狄云虽打中了花铁干两下,但他显然并没受伤,忽然没
命价奔逃,倒也大出意料之外。
狄云拾起血刀,见水笙躺在地下动弹不得,问道:“你给
这厮点中了穴道?”水笙道:“是。”狄云道:“我不会解穴,救
你不得。”水笙道:“你只须在我腰间和腿上……”本想告知
他穴道的部位,请他推宫过血,便可解开被封的穴道,但说
到“腿上”两字,想起这“小恶僧”最近虽然并没有对自己
无礼,以前可是品行十分不端,倘若乘着自己行动不得……
狄云见她眼中突然露出惧色,心想:“花铁干已逃走了,
你还怕甚么?”一转念间,随即明白她是害怕自己,不由得怒
气急冲胸臆,大声道:“你怕我侵犯你,怕我对你……对你……
哼,哼!从今而后,我再也不要见你。”气得伸足乱踢,只踢
得白雪飞溅。
他回到山洞中,取了《血刀经》径自走开,再也不向水
笙瞧一眼。
水笙心下羞愧,寻思:“难道是我瞎疑心,错怪了他?”
她躺在地下,一动也不动,过得一个多时辰,一头兀鹰






从天空直冲下来,扑向她脸。水笙大声惊叫,突然红光一闪,
血刀从斜刺里飞了过来,将兀鹰砍为两段,落在她身旁。
原来狄云虽恼她怀疑自己,仍是担心花铁干去而复回,前
来加害于她,因此守在不远之处,续练血刀刀法。他掷出飞
刀,居然将兀鹰斩为两段,血刀斩死了兀鹰后,略无阻碍,又
飞了十余丈,这才落下。这么一来,他这招“流星经天”的
刀法又已练成了。
水笙叫道:“狄大哥,狄大哥。是我错了,一百个对你不
起。”狄云只作没有听见,不去理她。水笙又道:“狄大哥,你
原谅我死了爹爹,孤苦伶仃的,想事不周,别再恼我了,好
不好?”
狄云仍是不理,但心中怒气,却也渐渐消了。
水笙躺在地下,直到第二日穴道方解。她知狄云虽然一
言不发,但目不交睫的在自己身边守了整整一晚,心中好生
感激。她身子一能动弹,即刻去将那头兀鹰烤熟了,分了半
边,送到狄云身前。狄云等她走近时,闭上了眼睛,以遵守
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从今而后,我再也不要见你。”
水笙放下熟鹰,便即走开。狄云等她走远再行睁眼,忽
听得她“啊”的一声惊呼,跟着又是一声“哎哟”,摔倒在地。
狄云一跃而起,抢到她身边。
水笙嫣然一笑,站了起来,说道:“我骗骗你的。你说从
此不要见我,这却不是见了我么?那句话可算不得数了。”
狄云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道:“天下女子都是鬼心眼儿。
除了丁大哥的那位凌姑娘,谁都会骗人。从今以后,我再也
不上你当了。”






水笙却格格娇笑,说道:“狄大哥,你赶着来救我,谢谢
你啦!”
狄云横了她一眼,背转身子,大踏步走开了。
花铁干害怕鬼魂作怪,再也不敢前来滋扰,只好嚼些树
皮草根,苦渡时光,有时以暗器手法掷石,也打到一两只雪
雁。狄云每日练一两招血刀刀法,内力外功,与日俱增。
冬去春来,天气渐暖,山谷中的积雪不再加厚,后来雪
水淙淙,竟然开始消融了。
这些日子之中,狄云已将一本血刀经的内功和刀法尽数
练全。他这时身集正邪两派最上乘武功之所长,虽然经验阅
历极为欠缺,而正邪两门功夫的精华亦未融会贯通,但单以
武功而论,别说已远在花铁干和血刀老祖之上,比之当年丁
典,亦是未遑多让,这俱是练成神照功而打通任督二脉之功。
水笙跟他说话,狄云怕又上她的当,始终扮作哑巴,一
句不答,除了进食时偶在一起之外,狄云总是和她离得远远
地,自行练功。他心中所想的,只是三个念头:出了雪谷之
后,第一是到湘西故居去寻师父;第二是到荆州去给丁大哥
和凌姑娘合葬;第三,报仇!
眼见雪水汇集成溪,不断流向谷外,山谷通道上的积雪
一天比一天低,他不知离端午节还有几天,却知出谷的日子
不远了。
一天午后,他从水笙手中接过了两只熟鸟,正要转身,水
笙忽道:“狄大哥,再过得几天,咱们便能出去了罢?”狄云
“嗯”了一声。水笙低声道:“多谢你这些日子中对我的照拂,
若不是你,我早死在花铁干那恶人手中了。”狄云摇头道:






“没甚么。”转身走开。
忽听得身后一阵呜咽之声,回过头来,只见水笙伏在一
块石上,背心抽动,正自哭泣。他心中奇怪:“可以出去了,
该当高兴才是,有甚么好哭的?女人的心古怪得紧,我永远
不会明白。”
其实,水笙到底为甚么哭泣,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觉
得伤心,忍不住要哭。
那天夜里,狄云练了一会功夫,躺在每日安睡的那块大
石上睡着了。这块大石离山洞不远,以防花铁干半夜里前来
盗尸或是侵袭水笙。但这些时日中花铁干始终没有再来,料
想已然无事,是以他心无牵挂,睡得甚沉。
睡梦之中,忽听得远处隐隐有脚步之声,他这时内功深
湛,耳目聪明,和昔日已大不相同,脚步声虽远,已令他一
惊而醒,当即翻身坐起,侧耳倾听,发觉来人众多,至少有
五六十人,正快步向谷中而来。
狄云吃了一惊:“怎地有人能进雪谷来?”他不知谷中山
峰蔽日,寒冷得多,外面积雪已融,谷中融雪却要迟到一个
月以上。狄云一转念间,心道:“这些人定是一路追赶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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