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二人竟然毫发无损。血刀僧从积雪中钻将上来,看准了
地形,站上谷口的一块巨岩,横刀在手,哈哈大笑,说道:
“有种的便跳下来决个死战!”
这块大岩正居谷口要冲,水岱等若从上面跳下,定要掠
过岩旁,血刀僧横刀一挥,轻轻易易的便将来人砍为两截。身
在半空之人,武功便胜得他十倍,也不能如飞鸟般回翔自如,
与之相搏。
陆天抒、花铁干、水岱三人好容易追上了血刀僧,却又
被他逃脱,都恨得牙痒痒地。水岱以女儿仍被淫僧挟持,花
铁干误伤义弟,更是气愤。三人聚在一起,低声商议。
陆天抒外号“仁义陆大刀”;花铁干人称“中平无敌”,以
“中平枪”享誉武林;水岱的外号叫作“冷月剑”,再加上
“柔云剑”刘乘风,合称为“落花流水”。所谓“落花流水”,
其实是“陆花刘水”。说到武功,未必是陆天抒第一,但他一
来年纪最大,二来在江湖上人缘极好,因此排名为“南四
奇”之首。他性如烈火,于伤风败俗、卑鄙不义之行最是恼
恨,眼见血刀僧站在岩石上耀武扬威,水笙却软软的斜倚在
狄云身上。他不知水笙已被点了穴道,不由自主,还道她性
非贞烈,落入淫僧的手中之后居然并不反抗,一怒之下,从






雪地里拾起几块石子掷了下去。
他手劲本重,这时居高临下,石块掷下时更是势道猛恶
之极。只听砰嘭、砰嘭之声,四周山谷都传出回音。谷底雪
花飞溅。
血刀僧一矮身,将狄云和水笙扯过,藏入岩石之后。他
这时已然暂时脱险,对狄云的怒气便即消去。他挺身站在巨
石之上,指着陆、花、水三人破口大骂,石块掷到,便即闪
身相避,却哪里伤得到他?这时他才望见远处悬崖上刘乘风
僵伏不动,回想适才情景,推知是花铁干偷袭失手,误伤同
伴,暗自庆幸不已。
狄云见岩石后的山壁凹了进去,宛然是一个大山洞,巨
岩屏挡在外,洞中积雪甚薄,倒是个安身之所,见头顶兀自
不住有石块落下,生怕打伤水笙,当即横抱着她,将她放进
洞中。水笙大惊,叫道:“别碰我,别碰我!”
血刀僧大笑,叫道:“好徒孙,师祖爷爷在外边抵挡敌人,
你倒抢先享起艳福来啦!”
水岱和陆、花三人在上面听得分明,气得都欲炸破了胸
膛。
水笙只道狄云真的意图非礼,自是十分惊惶,待见到他
衣衫虽非完整,却是好好的穿在身上,想起适才他自称已脱
了裤子,以致将自己吓走,原来竟是骗人。她想到此处,脸
上一红,骂道:“骗人的恶和尚,快走开。”狄云将她放入洞
内,石块已打她不到,随即走开。这时他大腿既断,小腿又
受重伤,哪里还说得一个“走”字,只是挣扎着爬开而已。
三上一下的僵持了半夜,天色渐渐明了。血刀僧调匀内






息,力气渐复,不住盘算:“如何才能脱身?”眼前这三人每
一个的武功都和自己在伯仲之间,自己只要一离开这块岩石,
失却地形之利,就避不开他三人的合击了。他无法可想,只
好在岩上伸拳舞腿,怪状百出,嘲弄敌人,聊以自娱。
陆天抒越看越怒,只是大骂。花铁干突然心生一计,低
声道:“水贤弟,你到东边去假装滑雪下谷。我到西边去佯攻,
引得这恶僧走开阻挡,陆大哥便可乘机下去。”陆天抒道:
“此计大妙。”水岱道:“他如不过来阻挡,咱们便真的滑下谷
去。”他和花铁干二人当即分从左右奔了开去。
附近百余丈内部是峭壁,若要滑雪下谷,须得绕个大圈
子,远远过来。血刀僧见二人分向左右,显是要绕道进谷,如
何阻挡,一时倒没主意,寻思:“糟糕,糟糕!他们大兜圈子
的过来,虽然路程远些,但花上个把时辰,总也能到。此时
不走,更待何时?他们大兜圈子来攻,我便大兜圈子的逃之
夭夭。”当下也不通知狄云,悄悄溜下岩石。
陆天抒目送花水二人远去,低头一看,已不见了血刀僧
的踪影,但见雪地中一道脚印,通向西北而去,大叫:“花贤
弟、水贤弟,恶僧逃走啦,快回来!”花水二人听得呼声,一
齐转身。
陆天抒急于追人,涌身跃落,登时便没入谷底积雪。他
跃下时早已闭住呼吸,但觉身子不住下沉,随即足尖碰到了
实地,当即足下使劲,身子便向上冒。他头顶刚要伸出积雪,
忽觉胸口一痛,已中了敌人暗算,惊怒之下,大刀立即挥出,
去势迅捷无伦,凭着手上感觉,已知砍中了敌人。但敌人受
伤显是不重,在雪底又是一刀砍来。






原来血刀僧听得陆天抒的呼叫,知他下一步定是纵身入
谷,当即回身,钻入了岩石附近的积雪之中。陆天抒武功既
高,阅历又富,要想对他偷袭暗算,本来绝少可能,但他这
时从数十丈高处跃入雪中,这种事生平从未经历过,自是全
神贯注,只顾到如何运气提劲,以免受伤。他明明看到血刀
僧已然逃走,岂知深雪中竟会伏有敌人,当真是出其不意之
外,再加上个出其不意。
但他毕竟是中原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胸口虽然受伤,跟
着便也伤了敌人,刷刷刷连环三刀,在深雪中疾砍出去。他
知血刀僧行如鬼魅。与他相斗,决不可有一瞬之间的松懈,这
三刀盲目砍出,劲力却是非同小可。血刀僧受伤后勉力招架,
退后一步,不料身后落足之处积雪并未结冰,脚底踏了个空,
登时向下直堕。
陆天抒连环三刀砍出,不容敌人有丝毫喘息的余裕,跟
着又是连环三刀,他知敌人在自己接连六刀硬攻之下,定要
退后,当即抢上强攻,猛觉足底一松,身子也直堕下去。
他二人陷入这诡奇已极的困境之中,都是眼不见物,积
雪之下也说不上甚么听风辨器,连黑夜搏斗的诸般功夫也用
不上了。两人足尖一触上实地,各自便即使开平生练得最熟
的一路刀法。这时头顶十余丈积雪罩盖,除了将敌人杀死之
外,谁也不敢先行向上升起。只要谁心中先怯,意图逃命,非
给对方砍死不可。
狄云听得洞外一阵大呼,跟着便寂无声息,探头张望,已
不见了血刀老祖,却见岩石旁的白雪隐隐起伏波动,不禁大
奇,看了一会,才明白雪底有人相斗,一抬头,只见水岱和






花铁干二人站在山边,凝目谷底,神情焦急,那么和血刀僧
在雪底相斗的,自然是陆天抒了。
水笙也探头出来观看,见到父亲全神贯注的模样,相距
又远,一时不敢呼叫。
花水二人一心想要出手相助,却不知如何是好。水岱道:
“花二哥,我这就跳下去。”花铁干急道:“使不得!你也跳进
雪底下,却如何打法?下面甚么也瞧不见,莫要……莫要又
误伤了陆大哥。”他一枪刺死亲如骨肉的刘乘风,心中一直说
不出的难过。
这处境水岱自然并非不知,自己跳入雪底,除了舞剑乱
削之外,又哪里能分清敌友?斩死血刀僧或陆天抒的机会是
一般无二,而被血刀僧或陆天抒砍死的机会也是毫无分别。可
是己方明明有两个高手在旁,却任由陆大哥孤身和血刀僧在
雪底拚命,陆大哥是为救自己女儿而来,此刻身历奇险,自
己却高高在上袖手而观,当真是五内如焚,顿足搓手,一筹
莫展。要说跳下去再说罢,但一跃下,便是加入了战团,但
见谷中白雪蠕动,这一跳下去,说不定正好压在陆天抒的头
顶。
谷底白雪起伏一会,终于慢慢静止。崖上水岱、花铁干,
洞中狄云、水笙,却只有更加焦急,不知这场雪底恶战到底
谁胜谁败。四人都是屏息凝气、目不转瞬的注视谷底
过了好一会,一处白雪慢慢隆起,有人探头上来,这人
头顶上都是白雪,一时分不清是俗家还是和尚,这人渐升渐
高,看得出头上长满了白发。那是陆天抒!
水笙大喜,低声欢呼,狄云怒道:“有甚么好叫的?”水






笙道:“你师祖爷爷死啦,你小和尚也命不久长了。”这句话
她便不说,狄云也岂有不知?这些时日之中,他每天和血刀
僧在一起,“近朱者赤”,不知不觉间竟也沾上了一点儿横蛮
暴躁的脾气。何况眼见陆天抒得胜,自己势必落在这三老手
中,更有甚么辩白的机会?他心情奇恶,喝道:“你再罗嗦,
我先杀了你。”水笙一凛,不敢再说。她被血刀僧点了穴道,
动弹不得,狄云虽是断了腿,但要杀害自己,却是容易不过。
陆天抒的头探在雪面,大声喘气,努力挣扎,似想要从
雪中爬起。水岱和花铁干齐声叫道:“陆大哥,我们来了!”两
人涌身跃落,没入了深雪,随即窜上,跃向谷边的岩石。
便在此时,却见陆天抒的头倏地又没入了雪中,似乎双
足被人拉住向下力扯一般。他没入之后,再也不探头上来,但
血刀僧却也是影踪不见。水岱和花铁干对望一眼,心下均甚
忧急,见陆天抒适才没入雪中,势既急速,又似身不由主,十
九是遭了敌人暗算。
突然间波的一声响,又有一颗头颅从深雪中钻了上来,这
一次却是头顶光秃秃的血刀僧。他哈哈一笑,头颅便没入雪
里。水岱骂道:“贼秃!”提剑正要跃下厮拚,忽然间雪中一
颗头颅急速飞上。
那只是一个头颅,和身子是分离了的,白发萧萧,正是
陆天抒的首级。这头颅向空中飞上数十丈,然后拍的一声,落
了下来,没入雪中,无影无踪。
水笙眼见这般怪异可怖的情景,吓得几欲晕倒,连惊呼
也叫不出声。
水岱悲愤难当,长声叫道:“陆大哥,你为兄弟丧命,英






灵不远,兄弟为你报仇。”纵身正要跃出,花铁干急忙抓住他
左臂,说道:“且慢!恶僧躲在雪底,他在暗里,咱们在明里,
胡乱跳下去,别中了他的暗算。”水岱一想不错,哽咽道:
“那……那便如何?”花铁干道:“他在雪底能耗得几时,终究
会要上来。那时咱二人联手相攻,好歹要将他破膛剜心,祭
奠两位兄弟。”水岱泪水从腮边滚滚而下,心中只道:“要镇
静,定下神来,这时候千万不能伤心!大敌当前,不可心浮
气粗!”但两个数十年相交的知友一旦丧命,却叫他如何不悲
从中来?又如何能够抑止!
两人望定了血刀僧适才钻上来之处,从一块岩石跃向另
一块岩石,并肩迫近,渐渐接近水笙和狄云藏身的石洞之旁。
水笙斜眼向狄云偷睨,心中盘算,等父亲再近得几丈,这
才出声呼叫,好让他能及时过来相救,倘若叫得早了,小恶
僧便会抢先下手杀了自己。狄云见到她神色不定,眼珠转动,
已料到她的用意,假装闭目养神。水笙不虞有他,只是望着
父亲。突然之间,狄云双手在地下一撑,身子跃起,扑在水
笙背上,右臂一弯,扼住了她喉咙。
水笙大吃一惊,待要呼叫,却哪里叫得出声?只觉狄云
的手臂扼得自己气也透不过来,忽听他在自己耳边低声道:
“你答应不叫,我就不扼死你!”他说了这句话,手臂略松,让
她吸一口气,但那粗糙瘦硬的手臂,却始终不离开她喉头柔
嫩的肌肤。水笙恨极,心中千百遍的咒骂,可便是奈何不得。
水岱和花铁干蹲在一块大岩石上,但见雪谷中绝无动静,
都是大为奇怪,不知雪刀僧在玩甚么玄虚,怎能久耽雪底。
他们悲痛之际,没想到血刀僧自幼生长于藏边冰天雪地,






熟知冰雪之性。先前他钻入雪底之后,立时便以血刀剜了个
大洞,伸掌拍实,雪洞中便存得有气,每逢心跳加剧,呼吸
难继,便探头到雪洞中吸几口气。陆天抒却如何懂得这个窍
门,一味屏住呼吸,硬拚硬打。他内力虽然充沛,终是及不
上血刀僧不住换气。便如两人在水底相斗,一人可以常常上
水面呼吸,另一人却沉在水底,始终不能上来,胜负之数,可
想而知。陆天抒最后实在气窒难熬,干冒奇险,探头到雪上
吸气,下体当即给血刀僧连砍三刀,死于雪底。
水岱和花铁干越等越心焦,转眼间过了一炷香时分,始
终不见血刀僧的踪迹。水岱道:“这恶僧多半是身受重伤,死
在雪底了。”花铁干道:“我想多半也是如此。陆大哥岂能为
恶僧所杀,却不还他两刀?何况这恶僧和刘贤弟拚斗甚久,早
已不是陆大哥的对手。”水岱道:“他定是行使诈计,暗算了
陆大哥。”说到此处,悲愤无可抑制,叫道:“我到下面去瞧
瞧。”花铁干道:“好,可要小心了,我在这里给你掠阵。”
水岱手提长剑,吸一口气,展开轻功,便从雪面上滑了
过去,只滑出数丈,察觉脚下并不如何松软,当下奔得更快。
这雪谷四周山峰极高,万年不见阳光,谷底积的虽然是雪,却
早已冰雪相混,有如稀泥,从上跃下固是立时没入,以轻功
滑行却不致陷落,水岱轻身功夫甚是了得,在雪面上越滑越
快。只听得花铁干叫道:“好轻功!水贤弟,那恶僧便在左近,
小心!”
话声未绝,喀喇一声,水岱身前丈许之外钻出一个人来,
果然便是血刀僧,只见他双手空空,没了兵刃,叫声:“啊哟!”
不敢和水岱接战,向西飘开数丈,慌慌张张的叫道:“大丈夫






相斗,讲究公平。你手里有剑,我却赤手空拳,那如何打法?”
水岱尚未答话,花铁干远远叫道:“杀你这恶僧,还讲甚么公
平不公平?”他轻功不及水岱,不敢踏下雪地,从旁边岩石绕
将过去,从旁夹击。
水岱心想恶僧这口血刀,定是和陆大哥相斗之时在雪中
失落了。深谷中积雪数十丈,这口刀哪里还找得着?他见敌
人没了兵刃,更加放心,必胜之券,已操之于手,只是别要
让他逃得远了,或是无影无踪的又钻入雪中,叫道:“兀那恶
僧,我女儿在哪里?你说了出来,便将你痛痛快快的一剑杀
了!不给你吃零碎苦头。”
血刀僧道:“这妞儿的藏身之所,你就寻上十天半月,也
未必寻得着。若是放我生路,便跟你说。”口中说话,脚下丝
毫不停。
水岱心想:“姑且骗他一骗,叫他先说了出来。”便道:
“此处四周都是插翅难上的高峰,便放了你,你又走向何处?”
血刀僧道:“这里的地势古怪之极,我在左近住过几年,却是
了如指掌。你如杀了我,一定难以出谷,活活的饿死在这里,
不如大家化敌为友,我还你女儿,再引你们出谷如何?”
花铁干怒道:“恶僧说话,有何信义?你快跪下投降,如
何处置,我们自有主意,何用你来插嘴?”一面说,一面渐渐
迫近。血刀僧笑道:“既是如此,老子可要失陪了!”脚下加
快,斜刺向东北角上奔去。水岱骂道:“往哪里去?”挺剑疾
追。
血刀僧奔跑迅速,奔出数十丈后,迎面高峰当道,更无
去路。他身形一晃,疾转回头,从水岱身旁斜斜掠过。水岱






挥剑横削,差了尺许没能削中,血刀僧又向西北奔去。水岱
见他重回旧地,心道:“在这谷中奔来奔去,又逃得到哪里?
不过老是捉迷藏的追逐,这斯轻功不弱,倒不易杀得了他。笙
儿又不知到了何处。”他心中焦急,提一口气,脚下加快,和
敌人又近了数尺。忽听得血刀僧“啊”的一声,向前扑倒,双
手在雪地中乱抓乱爬,显是内力已竭,摔倒了更爬不起来。
石洞中狄云和水笙都看得清楚,一个惊慌,一个欢喜。狄
云斜眼瞥处,见到水笙满脸喜色,心中恼恨,不由得手臂收
紧,用力在她喉头一扼。
眼见血刀僧无法爬起,水岱哪能失此良机,抢上几步,挺
剑向他臀部疾刺而下,这时不欲一剑便将他刺死,要将他伤
得逃跑不了,再拷问水笙的所在。长剑只递出两尺,蓦地里
左脚踏下,足底虚空,全身急堕,下面竟是一个深洞。
这一下奇变横生,竟似出现了妖法邪术,花铁干、狄云、
水笙三人眼见水岱便要得手,却在一瞬之间陡然消失,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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