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他一直肩负着另一个职业,那就是“反扒队员”。其实,他并不是为了赚那一份薪水而冒险。在大学毕业之后,他经过自己的努力打拼,拥有了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办公用品店,每年都会有十多万元的收入。原本他们一家完全可以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一些朋友也纷纷劝他说:“你还是尽早收手吧,别再从事这份得不偿失的冒险工作了。”他听了之后,总是固执地摇摇头说:“我只有这样做,内心的‘愧疚’才会少一点啊。”
朋友们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解地追问他。每一次,他都是摆一摆手,然后岔开话题,津津有味地跟朋友讲述最近擒获扒手的经过。
后来有一场公益性晚会,他作为特邀嘉宾出席。当时在他的身边坐着一位年逾七旬的老母亲。这位老母亲事迹很平凡,但是却很感人。她五十年如一日悉心照料着患有脑瘫的儿子。
当电视台漂亮的女主持人到嘉宾席上采访他时,问道:“你是一位抓捕扒手的英雄,那么,你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站起身来,朝身旁那位老母亲郑重地鞠了一个躬,然后异常动情地说:“‘英雄’这两个字,应该献给像这位老妈妈一样的全天下的所有母亲。而我的行为,则是出于一种私心,一种用来弥补内心愧疚的私心。”
然后,他讲了这样一件事情:那是十二年前,有一个学习异常勤奋的男孩在县城读书,他的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依靠种田的收入供他上学。尤其是男孩的母亲,生活十分节俭,从来不舍得多花一分钱,因为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儿子能够考上大学,将来有一个好的前途。然而,上大学是需要一笔数目不小的费用的。
他们一直省吃俭用,终于有了五千余元的积蓄。有一天,男孩的父亲一大早到镇子上卖菜去了,而闲不住的母亲没顾得上吃早饭,便到村后的玉米地锄草。当她晌午返回家里时,才发现家中被盗,五千余元现金和其他一些值钱的东西被盗贼席卷一空。因为只是普通的入室盗窃案,派出所的人来调查过两次之后,案子就压了下来。
从那一天起,母亲的脸上再也不见了笑容。尽管家人谁也没有埋怨她,可是母亲却变得精神恍惚,她经常在别人面前喃喃自语:“这是准备给孩子上大学的钱啊,都怪俺一时大意……”
一个月后,母亲突然失踪了。家人焦急地寻找了两天,才在村西的水塘里发现了母亲漂浮上来的尸体……
当他讲到这儿的时候,已经热泪盈眶。然后,他哽咽着告诉现场的人,那位自杀的母亲就是他的母亲。母亲是因为经受不住这个意外的打击,感觉愧对自己的家人,才走上绝路的。
最后,他这样说:“跟母亲相比,我所做的一切,丝毫不值得炫耀,更配不上‘英雄’这两个字。母亲因为爱,竟然选择用死亡来弥补那份并不属于她的‘过失’。而我只能用实际行动,来弥补自己对母亲的愧疚。”
(叶玉章摘自《心灵世界》图/陈风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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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蝇向何处而飞?
作者:毕淑敏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是个笨手笨脚的女孩。最显著的证据就是——我打不到苍蝇。看那家伙蹲在墙上,傲慢地搓着手掌,翅膀悠闲地打着拍子,我咬牙切齿地用苍蝇拍笼罩它,屏气,心跳欲炸。长时间瞄准后猛然拍下,苍蝇却轻盈地飞走了,留下惆怅的我,欲哭无泪,悔恨自己竟被一只苍蝇打败。
甚至我第一次有意识说谎,也同苍蝇有关。每年夏天,少先队都要开展打苍蝇比赛,自报数字。面对着同学们几十上百的战果,我却只能报出寥寥几个,惭愧无比。想打杀更多苍蝇的心愿火烧火燎,但我遇到的苍蝇都狡猾无比,无论我瞄准多长时间,它必能抢在拍落之前起飞逃窜,且定可逃脱。绝望之中,我确信自己先天性手脚搭配失灵,不然为什么人人都能轻易做到之事,在我却如此艰难?为了面子好看,我开始虚构消灭苍蝇的数字,幸亏我学习不错,又是大队长,信誉还凑合,以至于没人怀疑。可说了假话,终是恐惧,为了心理安稳些,下次看到苍蝇,我就闭着眼睛把蝇拍砸下,然后并不看打到没有,扬长而去。这样报数时,压力轻些。
后来当兵,射击训练时,手抖得像得了老年震颤症,三点无论如何瞄也不成一线。老兵宽慰地说这对新兵很正常,练练就好,没什么稀奇。但我羞惭不已,四处检讨自己笨。内心想的是提前制造舆论,为实弹射击吃鸭蛋埋下伏笔,让大伙先有个思想准备,觉得本人打不中靶子理所当然。虽然后来我的射击成绩是“优”,但开展争特等神枪手运动时,我还是知趣地逃之夭夭。我固执地认为,那次好成绩纯属偶然,先天缺陷无药可治。
实习军医时,外科主任说:“我看你反应快、素质好,培养你成为外科一把刀如何?”那时学员之间流传着:金外科,银内科,破铜烂铁妇儿科……女生能被外科权威挑中,是天大的福气。但我毫不迟疑地拒绝了,胡乱找了一个理由,说我晕血,不喜欢外科。其实内心真正的恐惧是——外科讲究心灵手巧,我是一个连苍蝇都打不死的人,怎么能成为出色的女外科医生呢?还是知难而退吧。
多少年来,凡是需要手眼配合的关头,我都自觉地退避三舍。哪怕是学气功和防身武术,心中热望,迫切报名,最后关头均以退出告吹。然后解嘲道,我很笨,肯定学不好,甭浪费老师时间了。我尽量躲避需要身体运动的技术,怕自己像打不到苍蝇一般,在众人面前丢丑。因为这种遮掩退避,在漫长的岁月里,我的手脚果真变得越来越笨了。
人到中年,突然在一篇科普文章中看到,通过超高速摄影,然后慢速回放,可以观察到苍蝇起飞的那一瞬,是猛然间向后飞翔。如果你想准确地命中苍蝇,就要瞄准它的后方……
没人知道,这行简单字迹,给我带来了多么大的震撼和心灵救赎。那一刻,我几乎热泪盈眶。
我明白了,打飞苍蝇,不在动作笨拙,而是大脑无知。因为求胜心切,所以长时间地瞄准,惊动了苍蝇,失去了就地歼敌的良机。紧接着,在运动战中杀灭对方的意图,又因错误判断苍蝇是向前飞行,导致屡战屡败。
一个简明的道理,搞懂它,用去数十年。那只想象中的巨蝇,横亘在我的人生旅途上,不止一次强烈地干扰了我的重大决策。我从未对人谈起过这只苍蝇,但我知道,它阴险地活跃在我的自我判断中,让我自卑,催我退缩,它使我自动放弃许多学习各种事物的成长机会,又成了我姑息自己推诿责任倚靠他人不肯努力的挡箭牌和遮羞布。
这一切的核心是怯懦。自身的敌人,也需有正视和砍刈的英雄气概。
从那以后,我击打苍蝇几乎是百发百中了。但由于多年退避的惯性,我于需要用手操作的场合,还是十分笨拙。我知道,那只嗡嗡作响的巨蝇,并不甘心退出它寄居了数十年的巢穴。由于我以往的姑息养奸,它已尾大不掉。举起思想中的蝇拍,瞄准它,扣紧它的后方。无论它起飞还是降落,都力争消灭它,是我毕生的一件活儿了。
(露露摘自《爱怕什么》华夏出版社图/郑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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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作者:佚 名
编者按: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父母者,都在竭尽己能为孩子提供一个温馨舒适的生活、成长环境和良好的成才平台,但是并非每一个孩子都能认识到父母的良苦用心并体谅父母的难处。缺少感恩的心让年青一代难以长成为一个大写的人。这篇文章,值得每一个做父母和子女的人深深思索。
2005年高考,我女儿考上省内一所大学,比我们父母和她自己预期的差很远。但是,女儿对我们父母的要求并不低——
首先要求买一部手机。想到便于联系,于是我们就花1400元给她买了一个带摄像和MP3功能的滑盖手机。接着她要求打8000元到学校发给她的银联卡上。我们问:学费不到7000元,为什么要8000元?她说多余的钱是9月份的生活费,到校还要换一副眼镜。我们觉得有理,打了8000元到她的卡上。可第二天她又软磨硬泡,要在我们本市换眼镜,只好又给她花了300元。最后,她要求每月生活费不少于600元。我们工作生活在一个县级市,属工薪阶层,家庭年收入约24000元,还要扣除医保和住房公积金,承担集资建房,还要赡养一个没有退休金的老妈。我们陈述了上述理由,觉得每月400元尚很吃力,但她仍坚持600元,最后商定每月600元吃穿用包干,学费另给。
临近开学,借了一辆车,把她和行李送到学校,并给她买齐了一切生活用品。临分别,她的卡上有生活费1065元。分手时,她叮嘱每月到武汉看她一次,并准备好第二学年给她买电脑。
开学不久便是中秋节,我专程去武汉看她。到学校时刚好中午,我打算和她一起在学校食堂吃午饭,看看她平时的伙食。她反对,说:“天天都在学校吃,既然你来了。当然要出去享受享受。”她换下军训装,穿上时装,拉着我出了校门。午餐吃麦当劳,花去几十元,肚子没吃饱。接着逛商场,到中山公园坐惊心动魄的过山车,又到武汉广场顶层吃异域小吃。途中遇到一亲戚,给了她200元,以表祝贺。我又教她回家和返校的乘车路线,才在车站分手,她返校,我回家。至此她9月份可支配生活费达1265元。此后,她以种种理由每月向我们要钱600~1000元不等。
春节期间,她要求返校时买电脑。她要买笔记本电脑,说既可上图书馆用,又可在公寓用,夏天还可在蚊帐里头用。我主张买台式机,反对买笔记本,理由:支付能力有限;容易被盗;性价比低;维护成本高。好说歹说,她才同意买台式机,但要求品牌机,而且必须是液晶显示器。各让一步,达成妥协,预算为6000元。正月十六,带着两旅行箱加一袋她喜欢的吃的喝的用的和我准备的网线插座等工具,我送她返校。10时30分到达她学校寝室,放下东西就出发,辗转去武昌电脑城附近,以5800元买得一款液晶显示器电脑。剩下200元,由她买配件用。趁销售员安装操作系统的时间,我们去买配件。她看上一款耳机,砍价,对方不卖。我说买两副,卖主让了10元,花了50元。来到街市,她问:“你买耳机,为什么要我付钱?”我的心咯噔一下,不是滋味。我接着问:“剩下200元是你的吗?”她说:“是我的。”我说:“你即使说送给我,我还是会付钱给你。今后说话得讲究方法!”我掏出25元给了她。
返回那店,系统已装好。我搬着主机,她提着显示器,辗转回到她的寝室,时间是13时30分,肚子饿得咕咕叫,口干舌燥,喉咙冒烟,想着当日要赶回家,就忍着,拿出材料和工具,开始弄网线,连接电脑。约14时30分,胃开始疼(我有胃病),我开口说:“你拿出带来的饼干喂给我吃,我边吃边做。”她这才拿出带来的饼干喂给我吃,她自己也吃起来。弄好网线,连接好电脑,我又开始安装工具软件。口干得实在受不了,我要女儿开一瓶酸奶给我喝,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找一下,看有开水没。”她找了一圈,没找着,却找来一罐汽水,我心情复杂地和她共饮了那罐汽水。17时10分,我弄好了我力所能及的,准备回家,她提醒我,还没有给生活费。我给她2月份17天生活费400元,生日礼金200元,然后走出她的寝室,钱包里只剩下212元。回家的路费是40元,余下的172元是我们2月份17天的生活费。而与此同时,女儿至少有770元生活费。
我没有时间吃晚饭,汉口到我市的最后一趟班车是18时30分,只得空腹赶路。当我饿着肚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已是20点45分。
我的心很冷!
(冯国伟摘自《南方周末》图/郑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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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盗
作者:周海亮
小的时候,华子是相信这世上有侠盗的。他们一定是飞来飞去,劫富济贫,手持一把散着香味的纸扇。华子那时调皮,便学了侠盗的样子去做,却只敢去偷金山家的西瓜。将偷到的西瓜慷慨地分给伙伴们吃——每一次,金山都吃得最多。
金山是他从小光屁股长大的朋友,相比其他人家,金山家的日子算好的。金山爹能吃苦,胆子大,当村人还在为刚刚吃饱饭沾沾自喜时,他已经在自家地里种上了一亩半西瓜。西瓜长势喜人,金山爹日日坐在地头,旱烟袋咂出欢天喜地的啪啪声。那一年金山家成了万元户,那时一万元绝对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数字。可是金山爹抠门,硬是不让家里人吃上一个西瓜。他说:“今年西瓜好卖,咱们不能吃……要吃等明年,我们多种一些。”金山娘当然赞成,西瓜和钱,她更喜欢后者。但是金山忍不住,看着满地诱人的西瓜,就动了偷的心思。他拉上华子,说我们里应外合,偷个西瓜解解馋,华子就应了。到晚上,金山缠住瓜棚里的父亲,华子稀里糊涂地从瓜秧上扭下一个,转身就跑。是真正的瓜分,村子里的孩子,见者有份。
那时他真的认为自己是仗义的侠盗,为着全村的穷孩子们谋着口福。读了高中,觉得自己大了,便不再偷瓜。书一天天读下去,终于在那个夏天,他和金山一起考上了大学。
可是读大学以前,他还是当了一回贼,彻头彻尾的贼,真正的贼。整个暑假父亲都在为他东奔西走借学费,可是钱仍然不够。父亲小心翼翼地说要不就不读了吧?其实就算这次借够了也没用,我知道大学就像无底洞,以后我再去哪里给你弄钱?华子一听就恼了,心里开始怨恨父亲,嘴里蹦出一句我自己去借,就重重地甩了门。
能去哪里借呢?他不过是一个孩子。他在街上的石磙上坐了一会儿,就遇到了金山。金山说去我家借吧,求求我爹。华子说没有用,我爹去借过。金山说再试一次,我帮你说句话。就去了,刚提出来,金山娘就开始敲敲打打,金山爹就开始坐立不安,“真不行的大侄。”他无可奈何地说:“这几年虽然赚下几个钱,可也没有攒下,金山要交学费,家里开销也大……”金山插嘴说他只差六百块。金山爹骂一句,把你卖六百块?金山撇撇嘴,不再吱声。
傍晚回家,华子空手而归。
金山很快想到另外的办法:偷村子里的惟一一头能值些钱的牛:金山家的牛。金山说反正我爹有的是钱,没了牛他再去买一头,绝不会耽误农活……谁让他不借钱给你?华子说这怎么行?金山说你还想不想念大学了?华子考虑一夜,终于点头。两个侠盗,似乎只有偷自家的胆子。
金山负责找买主,华子负责偷牛。牛拴在牛棚,牛棚建在门口,门口漆黑一片。之前两个人常在一起放牛,那头牛早已和华子混得烂熟。午夜时分,从金山家的院子飞出一个燃烧的烟头。见到暗号,华子立刻展开行动。他用一把虎钳铰断牛棚上的铜锁,又摸黑解开牛绳,将牛牵出牛棚,牵上村间小路。整个过程他做得有条不紊、有板有眼,似乎牵走的是自家的牛——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么紧张,他必须紧闭嘴巴才能使心脏不跳出来,他必须攥紧拳头才能使手指不至于抽筋,他的腿颤抖得厉害,他呼吸困难。有几个瞬间,他想放弃,想逃跑,想跪在牛棚里,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是最终,他还是将牛牵到买牛人面前。他永远记得那一刻,月亮突然从云层里钻出,让月光下的他无处可藏。
金山爹在喇叭上播出寻牛启事,他说牛可能走丢了,谁看到,送回来就是,语气很是委婉。金山娘眼泪汪汪,骂着天下最恶毒的话。金山也满世界找那头牛,他找得比谁都仔细,他甚至钻进大山里一个废弃多年的防空洞。华子告诉家人,那六百块钱是他向同学借的,怕家人不信,又拉上金山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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