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我耸耸肩问道。
冰露捂住心口,脸色苍白。她说,你应该听说无名岛岛主的诺言,谁能赢得了她的多情环,她就嫁给谁。据说无名岛的岛主是一位绝色的美女。如果你跟我去,我们两个人联手应该赢的希望会大点。因为我曾听父亲描述过无名岛的样子,我对那里比较熟悉。
我望向远方的丛林,高低起伏,落日的余晖割碎了洒在上面,像是结满了金色的果实。很多年前我恨我的父亲,他夺走了我的童年。而现在我恨无名岛的岛主,杀害我父亲的人肯定和无名岛的岛主有着某种关系,否则多情环怎么会在她的手里。我看着冰露说,我答应你,我们一起去无名岛找岛主报仇。
夜风像是海浪一样席卷而来,我额前的头发飞扬。天边的月亮若隐若现,稀薄的云朵犹如姑娘脸前的面纱,遮遮隐隐。我想起了那个铜面人,他的剑太快了,谁会有这么快的剑呢,他为什么要帮我?还有冰露,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她为什么会找我去帮忙?
八[冰露]途中
当我骗康风说,我的父亲死在无名岛岛主的多情环下,我要去报仇。而你,以你的剑术和我对无名岛的熟悉我们应该能赢,你可以赢得美人归。我的心被自己狠狠地揪痛了。我让我痴迷的男人去无名岛挑战多情环,而那个人竟是我的母亲。可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完成不了母亲交给我的任务,我根本就下不了手。我只有把他带回无名岛任我母亲处置。
我骗不了自己,其实我想的只不过是让母亲接受康风,化解母亲对康风的仇恨。康风说,我答应你,我们一起去无名岛找岛主报仇。我的心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窖里似的,原来不只是母亲对康风充满了仇恨,而反过来康风也和母亲有仇,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第二天我们启程去无名岛。荣管家很早就醒了,他来到我的客房,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认识我的母亲,但他现在是康府的管家,我不能问他。没想到荣管家自己打破了这个僵局,他说,你为什么要骗康风少爷,你和无名岛岛主郁灵是什么关系?我知道无法瞒住荣管家,只好对他实话实说。我说,我是郁灵的女儿,我来这里是奉母亲的命令来杀康风的,现在我杀不了他,所以我想带他去无名岛化解他们的仇恨。
女儿?你是郁灵的女儿?荣管家有些兴奋又有些惊恐。不,你们不能杀康风少爷,我不会同意的。
康风和我的母亲有什么仇恨呢?
荣管家握紧了拳头,手臂上的筋脉露出了铁青的颜色。他说,你的母亲用多情环杀了康风的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张开嘴半天都合不拢,为什么会这样?我问荣管家,那我母亲为什么会恨康风的父亲,她还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康风的错。
荣管家脸上泛起了愧疚的神色,他的泪水在眼眶中滚动。他说,你的母亲喜欢康风的父亲,可是康风的父亲却喜欢另一个女子,后来这个女子成了康风的母亲。所以你的母亲恨康风的父亲,也把这种恨怪罪到康风的头上。
我还想细问,康风已经收拾好行李走过来了。我和荣管家相视而笑,打点行装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去无名岛要搭船过去,而且无名岛附近礁石横生,船夫都不敢行船。康风看船夫不愿意,索性买了一条船我们自己过去。荣管家跟在身后唯唯诺诺,我看到他的眼神里对我有无限的怜惜。我忽然记起荣管家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他把我当成了我的母亲,眼睛里竟然充满了爱意。
康风扬起船帆,立在船头。凉爽的海风像一只巨大的手推着船迅速的前行。我坐在船舱里面,不时的从竹孔中偷看康风俊俏的身影。他就像那桅杆一样笔挺地站着,让我感到安全。过了一会康风走进船舱,我得脸红了,莫非是他发现我在看他。我低着头不说话,眼神四顾。康风轻声问我,我们现在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我误会了康风的意思,脸更加红了。康风以为我生病了,伸手去摸我的额头。我能感觉到他那宽大的手心的温度。他说,这海风太伤人了,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呆在船舱里吧,脸都被吹红了。我心里暗笑他的可爱,对他更入迷了。
九[康风]海浪
我们在海上行船几天几夜。海上的风有时候大有时候小,潮湿温热,像一双情人的手。我曾在梦中无数次幻想母亲纤手的模样,她会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呼唤我的名字。每次醒来我都会失落惆怅,我面对的是父亲严厉的目光和严格的训练。可是那天父亲也死了,所有的事情都毫无预兆地压在了我的身上。我面对的是自己孤单的影子。我向往海洋,希望有一个能让自己完全放松的地方。她看我的目光应该是柔和的,包容一切的。她对我应该是善意的,不带有任何丑陋的目的。现在我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海洋,她叫冰露。她说她有仇恨,可是我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一点恨的模样。也许她的恨掩埋在心里,我不能让它在冰露的心里生根发芽。我去无名岛,目的已经不只是为我父亲报仇,也是为了冰露,为她洗去心里的仇恨。不知道为什么,我愿意为她做任何的事情。
月夜的浪花碎碎裂裂,每一朵都躲藏着一个影子,我在影子里看到了冰露。她的眼神是快乐而忧伤的,她在高兴,又在担心。她就像海风一样钻进我的身体,填补我内心所有的空虚。我知道我喜欢上了她。
我们带的淡水很快就要喝完了。我的嘴唇已经开裂,喉咙里像是冒出了烟。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冰露,只是自己不再喝淡水。我知道这样根本坚持不了多少时间,只好偷偷喝一些海水。咸涩的味道撕割着我的整个身体,我把剩下的那一点淡水留给了冰露。
我们顶着月色欣赏一望无际的大海,波光粼粼,跳跃着碎银般的光芒。冰露那么近距离的看着我,她说,你的嘴唇怎么变成这样了,是不是病了?我说没有,可能是海风吹的吧。冰露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星光,她说,你闭上眼睛。我朝冰露笑了,安静的闭上眼睛。然后我的嘴唇感受到柔软湿润,冰露她吻了我。我的手撑在甲板上不知所措,满眼的星光都亮了。我看到泪水从冰露的眼睛里滑落。她说,我知道的,你这几天都没有喝淡水。
风有些凉了,我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我看到船舱的荣管家高兴的模样,他的眼睛里为什么也含有泪水。
冰露说我们马上就要到无名岛了,行船应该小心一点。那几天冰露的神情哀伤,总是独自发呆,她似乎变得害怕去接近无名岛。我在她的一旁笑着说,没事的,多情环我不怕,我们一定会赢的。然后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红着脸说,我不会娶无名岛的岛主做妻子的……冰露的手颤抖着,她抚摸着我的脸微微的摇头。
一次突袭的海风将我们的船掀翻了。我在大海中疯狂地挣扎,寻找冰露的身体,一直到筋疲力尽。我想我要死了,我就这样狼狈的任海水将我托浮。没有了仇恨,也没有了爱情,一切随着生命消失。天上的星光映衬着时光的轨迹,漫漫长河似乎都是由感情堆垒起来的,它的头部追逐着它的尾部,感情之水在其中奔流不息。那是什么,多情环吗?
我醒来的时候仰躺在一片沙滩上,可以看到被海浪折断的树枝隐埋在细沙中,露出枯黄的尾角。我挣扎着站起来,呼喊着冰露和荣管家的名字。我突然感到了孤立无助,原来生命就是这般脆弱,需要感情的滋润。
几个岛上的居民看到了我还有我的剑,他们把我当成了坏人,趁着我身体虚弱把我绑了起来。他们要把我送给无名岛的岛主来裁决。
十[冰露]迷失
我一直在担心,我甚至害怕回到无名岛。那一战似乎不可避免,不管是谁赢对我来说都是痛苦。我不敢把这一切告诉康风,我害怕他因为我母亲的缘故离开我。我只有在康风熟睡的时候对荣管家诉说我的迷茫,他就像一个长辈般耐心的倾听,偶尔对我报以微笑。
我们遇上了猛烈的海风,一个巨大的海浪将木船掀翻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海滩前,稍稍抬头能看到海滩边青崖上的青色苔藓。我的身体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我听到荣管家喊着我的名字。他艰难地爬到我的身边。我问他,康风呢,你快去帮我找康风。荣管家转头四顾,他叹息的摇头说,这个岛的海岸线太长了,加之风浪又大,我们很难漂到一块,等休息好了再去找少爷吧。
不行,我要去找康风。我挣扎着想站起来,膝盖撕裂般疼痛。往下看,膝盖的伤口在海水的浸泡下泛着白色。融在海水中的盐粒铺在皮肤上,像是要燃烧一样。荣管家扶住了我。我甩开他的手。我说,为什么我可以和你漂到一起,为什么不能和康风漂到一起?
因为我不会游泳。荣管家苦涩的笑着说,翻船的时候,康风少爷会在水里挣扎,他在往岸上逃离。而我,因为我不会游泳,我在本能的推动下只是一味地向你游去,我想把你救起来。
本能?我疑惑地看着荣管家,什么本能,你对我的本能?
荣管家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又吞了回去。他的体力恢复得很快,我看到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然后对我说,你躺在这里别动,我去叫岛上的居民来救你。过了一会,荣管家带着几个人朝我跑来。很快那些人认出我是岛主的女儿,他们显得异常兴奋。我被他们用临时扎起来的木架抬回到了一个居民的家中。镇上的郎中为我包扎了伤口。我的伤口很疼,但我的心更疼。我想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我把康风带到这个岛上来,可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我生命的支架轰然倒塌,我寻不着我生活的意义和前途。荣管家在一旁安慰说,你还有母亲。
是的,我还有母亲。可是他们是敌人。在来时的路上。我的心被自己的感情灼伤了,两边都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让我无法逃离。康风的眼神是坚定的,他一直鼓励我说他能行,他能够击败无名岛的岛主为我报仇。可是他不知道无名岛的岛主就是我的母亲。
我知道荣管家也不快乐,康风是他的主人,也是他的朋友。可是他为了安慰我,强忍着他的痛苦。我能看到他眼神中的绝望,可是我不愿意相信康风已经死了。我疗养了三天才能下床走路。当我打算去找康风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铜面人。他的到来似乎让我看到了希望。
不要去找了。铜面人说,康风现在在无名岛岛主的家里,如果你想救他就去那里吧。
我朝铜面人笑了,我说,你果然是康风父亲的朋友,竟然跟着我们来无名岛了。难道你不想和我们一起去救康风吗?
铜面人摇头。他说我不能去救他。然后他回过头去,我看到孤单的影子伴随着铜面人,落叶在他的身后翩翩起舞。他是谁?为什么总会在康风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
十一[康风]岛主
岛上的居民捆住了我的双手,他们给我疗了伤。那些被礁石擦破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让我心生凉意,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吗?岛上居民的谈话里透露着对我的惊讶,他们说已经有一年没有剑客敢登上无名岛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一个。
我望向窗外,隐隐地看到太阳从海平线上消失,荡起的波纹由金黄色慢慢暗淡。我想起了冰露,她在哪里,是否还活着。也许她已经被其他的居民送到了无名岛岛主那里,她已经战死。我的生活失去光彩,一如太阳落幕。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会如此重要,她似乎掌控着你的生死,让你在任何时候都会想着她,忘了自己。
他们把我送到了岛主住的地方。那是一间很大的茅草屋,四周种满各种奇异的野花,花儿竞相开放,它让我想起了自家的后山。就是这个使用多情环的人,她让我在十岁的时候失去了父亲。无名岛的岛主郁灵用白纱遮住了脸,她的手上没有武器。我不知道她的多情环藏在哪里。他们给我松了绑,我的身体因为受伤羸弱而跪倒在地。郁灵盯着我的眼睛,良久,她说,你也是来赴约想娶我的?
不是。我恨恨地说,我要杀了你。
郁灵笑了,她笑的时候白纱向前扬起。她说,就凭你?先养好伤再说吧,我从来不欺负人。我咬住嘴唇,努力克制住自己手中的剑。我知道此刻出手我必败无疑。失败就是死亡,所以我不能冒险。
前面有一间小房子。郁灵指了指我的身后,你就在那里养伤,什么时候觉得你可以应战了再来找我,我可不想让男人住进我的房子。
我在那间房子里休息了两天,等我体力稍稍恢复的时候我打算先去找冰露。我沿着无名岛的海岸线盲目地寻找,内心焦急如火烧。潮水漫过我的膝盖,我看到了背后一个人的倒影。我回过头去,铜面人。我把腰中的剑迅速握在手里,人已经上岸。铜面人并不吃惊,他与我对面而立,剑也已经握在了手中。
我摇摇头说,你不是我父亲的朋友,你是无名岛岛主的朋友,对吗?
铜面人没有回答。我继续说,你的剑很快,和我父亲相当,是你和无名岛的岛主联手杀了我的父亲,对吗?
铜面人大笑了起来,说,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也笑了,笑是使人放松自己的一种手段,决斗之前一定要有良好的状态。我说,一个剑客练好剑不就是想成名吗?你整天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那是因为你做了一件让人不齿的事情。你和无名岛的岛主联手杀了我的父亲。而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你救了我,这只不过是想为自己开脱。你终于忍不住要成名了,你想取代剑圣的位置。可是你还有一个拦路虎,那就是无名岛的岛主。你跟踪我来到无名岛,不就是想看到我和无名岛的岛主残杀吗?这样你一举两得,正式以我父亲朋友的名义被其他剑客所接受,成为新的剑圣。
铜面人没有再说话。他的剑已经抛了起来,因为他没有了左手,这是他惟一拔剑的姿势。我的右手也在拔剑。谁的剑快就在这一刹那,死亡或是重生。
十二[冰露]决裂
我在前往母亲的住所找康风的时候离开了荣管家。我骗他说我只是到海边去散散步。他装作漫不经心,可是我看得出来,他似乎比我更加着急。我不敢带他去见我的母亲,他第一次见我时的爱意让我怀疑他和我的母亲有过某种过往。感情的纠葛让我感到害怕,它使原本简单的事物变得复杂,无法理清。所以我一个人去见了母亲。
她坐在屋后一棵高大的灌木树下,手持着蒲扇。这个时候她更像一个母亲,而不是杀人的凶手。我慢慢走近她,她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迅速站起来。她把我搂在怀里,她的眼泪让我的肩膀感到冰凉。我看着母亲,说,我回来了。
我本不应该让你去的。母亲的声音哽咽,这些天我一直害怕你回不来了。
我抱紧了母亲。我说,母亲,我没有杀康风,我杀不了他。
母亲用衣袖为我拂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她并没有怪罪我。我看到多情环像一只乖巧的波斯猫躲在母亲的衣袖里。母亲说,康风是剑圣的儿子,你又怎么赢得了他呢?我不怪你。
可是母亲,明知道我杀不了他,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对付他呢?我满头雾水,手中的剑掉到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个年轻人,他爱上了你,对吗?母亲的笑冷冷的,像是从冰窖里散发出来的一样。
我羞赧的低下了头。我说我也不知道,或许他真的爱上了我。
母亲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抚摸着我的手说,现在我要你拿着多情环去杀了那个年轻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陷入多情环的羁绊里。他的剑再快也躲不过多情环,因为这个多情环在你的手里。
我愣住了,母亲欺骗了我。她让我去海的对岸并不是去杀康风,而是为了让康风爱上我?只有这样我才能轻而易举地用多情环杀了他?我朝着天空大声地呼喊,母亲,你错了,因为我也同样的爱上了他,我下不了手。
母亲的脸色阴沉,她没有想过我会违抗她的命令。她用双手抱着我肩膀前后的摇晃。她说你忘了临走前我给你说过的话吗?我说了你不要对任何人动感情,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
我松开了母亲的手,一步步往后退去。我说,不,我做不到。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你恨的人强加给我,让我也痛恨他。你恨康风的父亲,因为他不爱你,他爱着康风的母亲。而你把这种恨又延续到他们的孩子康风。难道这样不是很可笑吗?
母亲打了我,她的手那么狠那么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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