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琦坐在桥平的座位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个令桥平抓狂的破铃铛,“铃铃”的声音一直在教室里飘渺地回荡着。她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转过头看着操场里嬉笑舞动的人群,围绕着那一堆升腾的火焰旋转。我用手托着脑袋,望着热烈的火焰,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桥平这臭小子,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害我和少琦担心!
  “伊乔啊,你说桥平看到这个铃铛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呢?”少琦用手勾着那串铃铛在我面前晃。
  我轻轻拭去腮边的泪水,回想起桥平看到铃铛时的反应,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尤其是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是啊,他怎么会有那种反应呢?那样的恐惧与悲痛,那样痛苦得不可思议。我不禁看了看那串铃铛,真的再普通不过了,只是那老朽的痕迹在火光的照耀下仍依稀可辨。究竟在它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我也不知道,我从没见过他那样的表情。”我回答她说。
  “是吗……”少琦厥着嘴瞅了瞅铃铛,然后站起身来。“我去趟洗手间。”




  “桥平,你要做什么?!快还给我……”走廊上突然响起了少琦的叫喊声。她叫的是桥平吗?桥平回来了?!我连忙放下手中的水晶,追了出去。
  “伊乔,快救我,桥平他发疯了!伊……”少琦的声音突然中止了,想必是被桥平捂住了嘴巴,但我仍听得见他们的脚步声。
  “该死!”我寻着脚步声追去,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当跑到第二音乐教室门前时,我停下了脚步。我感觉到少琦就在里面,而且更强烈的感觉告诉我,少琦出事了!!
  我双手拉着门把,用力想将门拉开,可它却纹丝不动。可恶,门上锁了!我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强烈的不安与恐惧已经占据了我的心。桥平,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紧捏着拳头狠狠敲着音乐教室的门,撞击的“咚咚”声与门上玻璃震动的“哗哗”声一时齐作,混杂着我的哭喊声,形成了这圣诞夜里最不和谐的音符。
  “桥平,你怎么了?你放了她吧,放了少琦吧!我不要再失去你们了,求求你!求求你了……”手指骨已经擦出了血,我抽抽搭搭地软瘫在了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一年一度快乐的圣诞节,竟会成为离别的悼日?到底是谁,是谁扭曲了这一切?
  音乐教室里突然传出一阵女孩的笑声。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认为这笑声很好听的,因为这声音清婉得如银铃的脆响。可是现在我一点也不这么认为。这声音透着令人毛骨悚然,更像将冰霜直直打入体内那足以封冻每一根筋骨的慑寒!我瑟缩着抱着胳膊蜷缩在了门边的角落里。这一刻,我不要做任何事情,只想躲在角落里,不动也不出声,因为,这样才比较安全……


  迷迷糊糊中,我居然睡着了。
  我是被音乐教室的开门声惊醒的,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桥平。他拖着脚步,垂着头,原本竖起的头发现在却无力地搭在他的头上,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桥平……”我用手撑着身子站起来,原本想要责备的话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喉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心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我不觉抓紧了胸前的衣襟。
  他停住脚步,朝着我缓缓抬起了头,我看见他的瞳孔开始收缩,眼睛瞪得大大的,连脸上的肌肉也开始抽搐,他慌忙地后退了好几步,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既而开始畏缩地哀求我说:“求求你,不要来找我……我知道是我错了,放过我吧,小凌……”
  小凌?他叫我小凌??我愣了一下,然后拽着他的手问:“小凌是谁?你把少琦怎么样了?快回答我啊!”
  “不要抓我!不要!!”他用力挣脱我的手,然后仓皇地逃走了。
  桥平怎么了?他像是产生了幻觉,将我看成了另一个人……小凌,吗?到底是谁……
  我转身走进了音乐教室,少琦想必吓坏了吧。应该尽早将她带离这儿——因为我也清楚地感觉到了,从教室里传出一股不祥的气流,压抑得让人难以喘息。可是我找了很久,却始终没看见少琦的影子。她先走了吗?
  黑暗中,我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传出了细细的“铃铃”声。原来是那个破铃铛。我伸手要将它拣起来,却突然感觉一股躁动的气流直逼我的心头,我的心脏都快被它压爆了!我猛地倒退了好几步,重重跌在了地上。我想逃离这里,却发现我移动不了了!
  真该死!为什么这小小的铃会散发出这么大的怨气?这足以使人动弹不得,如此强烈的哀怨?如果强上个几十倍,甚至可以夺走一个人的性命!为什么……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将我从沉睡中唤醒了,音乐教室里也被蒙上了安详的金黄色,束束阳光透过教室明亮的窗户照进来,可以看得清空气中细细的尘埃。
  我起身用手试探了一下那串铃,怨气已经平复下来了,我将它拣起来,放在了口袋里。
  走出音乐教室,阳光温暖地铺洒在身上,将昨晚的寒气一扫而空,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到阳光居然这么可爱!我深呼吸一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第三节下课后就从陈Sir那里得来了消息:少琦失踪了!据少琦的妈妈所说,少琦昨天晚上就没有回家,当得知少琦也不在学校时,她才知道少琦失踪了!
  我猛地跌在了地上,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我知道桥平一定知道内情,可他自从昨晚跑掉后,也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我应该知道的,就是那个女孩!那晚我明明听到了女孩的笑声,就在音乐教室里,然后桥平跑出来把我看成了另一个人——小凌。对,是小凌!少琦也曾说过,家奇在失踪前伯母也曾听见家奇房里有女孩的笑声。难道就是小凌?小凌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绑架家奇和少琦?桥平和她又是什么关系?……我感到头痛欲裂……





  今夜真冷,刺骨的冷风一个劲的往屋里灌,将我淡蓝色的落地窗帘吹得老高。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了,不知少琦他们正身在何处。
  回头望望梳妆台,那串铃铛静静地躺在上面,在微弱的灯光下更显出了它的破旧,让人不觉对它产生了一丝怜悯。我走过去抚摩它身上的残痕,它发出了轻轻的哀鸣声,似乎有莫大的哀怨想要向我诉说——只可惜它终究不会说话。
  “伊乔,今天我加夜班,你自己在家里要早点睡哦!”妈妈的喊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吓了我一跳。
  “好的。”我在床上睡下,将被子盖好,耳边响起了轻轻的关门声,我呼了一口气,熄了灯。
  不知睡了多久,我突然被冷风吹醒了,不知道怎的,窗子居然是开着的。我将窗子关上。正准备上床继续睡觉,突然发现门边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好奇心驱使我走了过去,原来是那个铃铛。我拿起它瞧瞧,嘻嘻,没想到这铃铛还是夜光的呢!
  就在这时,铃铛的光突然强烈了起来,向外飞溅着,将我的眼睛刺得很痛,我闭上眼惊叫一声,猛地将它扔了出去。它“啪”地一声撞到了墙壁,狠狠摔了下来。
  我渐渐睁开了眼睛,墙下的光变得更亮了。影约之中我听到细小的“哗哗”声,像衣裙被风吹起的声音。我眯缝着眼睛看见白光之中居然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轮廓,眉清目秀,穿着一身雪白的连衣裙。她悬在半空中,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将她的长裙吹得扬了起来。  
  “你……你是人是鬼?”我的腿在战栗着,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她看见我,挑起嘴角略带轻蔑地说:“我是人是鬼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当然是鬼了。快跟我走吧,伊乔。”
  “什么,鬼?!”我“咚”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身颤抖。“跟你去哪儿,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不,不要!”
  “这可由不得你。”她的脸上露出悲哀的愤怒。“所有与治呈有关的人,我都要将他们拉进来。我要看着他痛苦,我要让他为他所做的一切后悔!”
  “什么治呈?我根本不认识!”我冲着她大喊。“他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让你这样……”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她打断了我的说话。“在我13岁生日那天,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约我在江边见面。由于夜黑路滑,我意外地跌到了水里。我拼命地呼喊,挣扎……他骗我,他根本就没有去,直到沉入水底我也没有等到他……我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枉我那么爱他……”一颗泪珠从她的嘴角滑过。她的眼神如此凄凉悲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我将自己的灵魂附着在这个铜玲上,为的就是有一天能亲眼看着他被痛苦折磨,生不如死,好偿还他所欠我的一切!我要让他为他的失约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看着她,“可能,他有事耽误了?”
  “哈哈,耽误?”她发出了阴冷的笑。“反正他没有如约定那样的出现,就是不可原谅!”
  她的笑声让我感到一阵摄寒。这笑声,我好像听过,这感觉这么熟悉……难道,是在音乐教室?这么说,少琦是被……
  “被我吸进铃铛里了。”她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看着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的吗?”
  “当然。”她的嘴角上扬。“顺便告诉你,你的另一个朋友也是同样的下场。我告诉她这是可以招来幸福的铃铛,让她送给她的朋友,然后我就在她包装礼物的时候……哈哈……”
  说的是家奇吗?家奇居然也被她……我感到自己脸上已被泪水占满,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着,“你用这种方法来让你哥哥偿还你的损失,可是……可是家奇她们呢?你又准备怎样来偿还她们呢?你又怎样来偿还失去女儿的她们的父母呢?!说啊!你要怎么还?”
  她愣住了,半晌不说一句话。我接着说:“你知不知道,你正在让别人承受莫名其妙的痛苦!快醒来吧,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不要再说了!我所欠他们的,我下辈子会偿还。可是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将你也吸进来。”她周围的光渐渐形成旋涡,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分解,然后一点一点地被吸进去。这感觉一点也不痛苦,反而让人觉得很轻松,想这样渐渐睡去……



  有人抱住了我,我觉得已被吸进去的身体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努力睁开眼睛,看清楚了他——是桥平!
  “适可而止吧,小凌。”他放下我,对那个女孩说。“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伤害伊乔他们,一切责任,都由我一个人承担。”
  小凌?难怪……我望着他说:“桥平,你就是……”
  他回过头说:“没错,我搬到了这里后才改名为‘陈桥平’的,我的原名是‘陈治呈’。”原来桥平就是那个女孩的哥哥。其实我早就料到了,从他看到这串铃的表情,从他把我看成小凌,还说要我原谅他。
  “你终于肯承认了。”那个女孩,不,应该是小凌。“是你骗了我。”
  桥平自嘲地笑了一声,淡淡地说:“是,我承认了。所以请你把我带走,放了以前你所带走的人吧!随便你怎样折磨我我都无所谓,是该我偿还的时候了……”
  “白痴!”我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你以为这样是赎罪吗?你是害了你妹妹啊!你是在让她走向毁灭!你知道吗?!”
  他用手揉揉脸,转过身,握住我的手,“我这是在救你呃,你没必要恩将仇报吧?不过谢谢你,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眼泪在我脸上肆虐,我无力地望着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凌笑了起来,笑声在房间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还真是令人感动啊!治呈,终于轮到你了!既然这样,我就放了那两个人,只要有你……”然后只见她一挥手,从白光深处就飘出了两个人,是少琦和家奇!
  “少琦,家奇!”我连忙跑过去,用力摇她们,但她们并没有醒来。
  “你放心。她们只是晕过去而已,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以后,她们会失去这一段的记忆。”小凌说,“那现在该你了吧,治呈。”小凌的手举了起来,白光又一次形成了旋涡,将桥平一点点吸进去,我清楚地看见,他的笑容,幸福而又平静。
  不要,我不要再也见不到他!
  突然,我的周身腾起了金色的光芒,比小凌身边的白光亮上好几倍,把房间照得尤如白昼,一瞬间将我们从地狱带入天堂。它将小凌的白光压了回去,我看到光中小凌惊异的神情和写满不可思议的脸,苍白而又扭曲。
  “那是……”小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金光吞噬了……


  夜,恢复了宁静,金光也消失了。我的手上拿着一个金色发夹,金光就是它发出来的。桥平恢复了原状,坐在地上舒了一口气。我也坐了下来,把发夹拿给了桥平,“还给你。原来你是有把握赢她的啊……”
  “也不全是。”桥平拿过它说,“我对这个东西不是很有把握。不过我想好了,如果没有效的话,我也决定用我自己来救你们。所以那时,我只是想和你道别。”  
  “是吗?”我的眼神突然沉了下来,“你为什么要爽约?”  
  “我的亲生母亲突然出现想带我离开,父母起了争执,我没有办法离开……”
  “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由巧合引发的误会啊!”
  “其实,这个发夹和铃铛都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走之后,我就将这两样东西埋到了屋后的那棵大树下,那天我就是去确认它们还在不在的。”他走过去,拿起那串铃,终于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眼泪,“小凌,是哥哥对不起你啊!对不起……”

尾声

   我和桥平来到了他家后院的那棵大树下,将这两样东西重新埋了下去。
  “说不定小凌希望是这样的结局呢!”我微笑着抚摩大树苍老的树干。
  “为什么?”桥平不解地望着我。
  “虽然你背叛了她,但她对你的爱是她永远无法改变的。而那个发夹,也正包含着你对她的爱,所以它才会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在爱中死去,应该是小凌最期望的吧!”
  桥平缓缓站起身,背椅着大树的树干,闭上了双眼。我也微笑着靠着树干,轻轻合上眼。一阵风吹过,在树叶沙沙作响之中,我想桥平也听到了,有一阵飘渺的“铃铃”声,仿佛在说:“哥哥,祝你幸福……”







22.离别钩

文/王雄成

楔子
  在父辈的谈论里,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所有的士兵都放下了武器,他们仰头看着自己的领袖站在山头对峙。身边的云彩带着诡异的变化游走于眼前,像刀的碰撞,像剑的交锋。所有的眼神凝重而寒颤,似乎他们的生命也掌握在眼前的这一场战斗之中。
  可是当有人再细问战斗的具体情形时,没有人能描述阿修罗王和冥王的刀剑交锋。或许那是他们可怕的噩梦,深深的尘封,不愿再提起。又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那些刀光剑影的刹那,就像是一个遥远的神话。可是不管怎样,冥王败了,他的士兵从阿修罗界迅速地撤回到了冥界。
  他们说,冥王是不服输的。虽然冥王死了,但他那满腔的怨气却没有散去,而是凝结在了一杆遗落在战场的星月戟上。那杆星月戟在鲜血的洗礼下变得残缺,只留下前面的部分。它不再是一杆戟,而像一柄钩。我们叫它离别钩。
  父辈们中间还流传着一些关于离别钩的歌谣:
  离别钩,离别钩,与亲人离别,与爱人离别。
  离别钩,离别钩,与朋友离别,与生命离别。

一、[与亲人离别]
  我是在守候离别钩的时候得知母亲逝世的噩耗的。那柄离别钩藏在一个叫雪林的山洞里,很深,从来没有人敢靠近。我的父亲阿修罗王一年多以前已经死了,他没有把王位传给我,也没有传给我叔父的儿子莫鑫。临死的时候父亲把我和莫鑫叫到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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