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真的虫师！你们祖师爷没告诉你们陷入万虫阵的下场吗？那就是被一万只虫活活的咬死，每咬一口，法力就会失去一点，试想到了最后，一个毫无法力的普通人被虫子包围的感觉……我敢包证你们俩会死得很爽的！”这是虫妖的攻心术，它想让我们先胆怯！关键时刻，绝不能分神……我握紧拳头给了师兄一个坚定的眼神，师兄奖励我一笑。这笑容，鲜有的温柔动人。
　　阴暗的地下室突然一亮，那一双双茫然空洞死鱼一般的眼睛全活了，闪出贪婪的光泽，一堆堆地朝我们涌动，并且，以惊人的迅速在飞快的成长，原本细小的肉眼看不到的无影虫现在已变成长长的一条条……空间不够就互相叠加在一起，花花绿绿一片，蠕动着，说不出的恶心。
　　两个地仙不能移动，见到如此阵势，早吓得闭上了眼睛。好在地仙没有实体，虫子从他们的身体穿行而过，一会儿就被淹没了。我又跳又尖叫，老毛病又犯了。师兄拍拍我的肩，安慰道：“乖小熏别叫，你穿着驱虫装，脚下还穿着焚火履呢，虫子不敢靠近你。”说着，他并起双指，以我们所在地为中心，划了一个圈，形成火陷结，结界上面燃烧着火焰，虫子被阻挡在外面，我们可以出去，但外面的进不来。我知道此时不是害怕的时候，但一看到恶心的虫子就止不住，于是，我把脸埋在师兄的怀中不再看。师兄从容道：“虫妖，你故意在书画坊放毒虫引我们千虫山庄的人来，到底有何用意？” 外面的虫妖极嚣张的大笑，“本尊在太上老君的丹炉里都没有炼化，还怕你们小小的人类虫师？只不过，本尊硬拼吃了双黄戏珠，仙器法宝与我身体相斥，受了小损，需要吸点虫师的血。”师兄突然明白过来，紧紧抱住我，“你敢！”
　　“哈哈哈哈……真是意外收获哦，居然让我遇到一个女虫师……”
　　笑声过后，是死一般的安静，师兄凝神静气，让我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闻不看。可是，耳边传来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跟上次引我去后院的那个一样：“小熏，你的脸颊不痒吗？”经这个声音一提醒，脸颊燥热，痒意袭来，我伸手狠狠抓了几把，越抓越痒，仿佛痒到了心上，百般难受。
　　“小熏，出来吧，出了那个圈你就不痒了……我是疾风书，我很喜欢你，小熏，出来吧……”
　　我抬起头，目光迷离。师兄抓紧我的手臂，“乖小熏，那是你中的血盅幻音，别听！别抓脸了！”
　　痒，让人无法忍受的痒，完全听不进去师兄的话，我用力挣脱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向圈外。我所过之处，恶心贪婪的虫子忙不迭地让道，而我却不知道，由于我离开了火焰圈，火焰结上方的火焰猛地减弱。虫子们开始疯狂地前赴后继地葬身于那火海当中……死不完的虫子，越来越微弱的火焰……
　　“女虫师百年来才能遇上一个，没想到你的血这么好喝……”是谁在说话？身上的痒意渐渐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感，仿佛连站着都十分吃力，好困……好想睡去……
　　“虫妖，你要胆敢伤害小熏，我时光流绝不会放过你！”师兄怒火冲天的吼声让整个地下室为之一震。我的神智恢复了一点，发现我正被虫妖，不，准确来说，是疾风书抓在怀中，他的嘴唇正吮吸着我脸颊伤口的地方，血正源源不断地被他吸走，他的嘴角带着意犹未尽的酣畅感，几滴血珠沁在唇边，发着夺目炫彩的光泽，邪恶与美并存。
　　我奋力想推开他，但身体已失去了力气。一条暗黑的影子自他的身后迤逦开去，又黑又粗，他已经快要彻底的妖化了。我一狠心，用师兄给挂上的元神护符击向他，他被这突然的一击击飞出开去，看来还受的点伤，趴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我没想到师兄的护符居然这么强，不知道现在师兄怎么样了，想跑却没有力气，只得站在原地，大哭，“师兄！快来救我！”眼前只有一片虫山虫海，翻腾着，像一锅沸腾的水，而哪里还有师兄的影子……都是我连累了师兄，不听师兄的话，害死了师兄……现在怎么办？谁来告诉我，现在怎么办？
　　一滴眼泪滴落在护符之上，护符发出热量，身体开始不由控制地跟着它行走，来不及避开的虫子都被我的鞋子焚烧掉了。师兄伤痕累累的半蹲在阴暗的角落里，顽强抵抗着四周无处不在的虫子。我哭着扑上去。师兄一接触到护符，精神立即大振，指尖光华流转，幻化出一道雪亮如虹的光剑，四周的虫子在光剑的照耀下，纷纷化为粉齑……看得我目瞪口呆，师兄何时竟学得了如此绝技？
　　阵外虫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怜的虫师还在白费力气，连这是什么虫子都不认识，告诉你们吧，这不叫无影虫，它的真名叫无魂虫，本来就无魂，所以是杀不死的，只要我一召唤会就会立即再现。”
　　师兄不理睬他的话，先用药贴封住了我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赞了我一句：“乖小熏，知道为师兄哭了，没白疼你一场！”我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能坚持走到他身边，已经快要花光我所有的力气了。可是，就算要死，我也要和师兄死在一起。师兄给我敷好药贴，才回应阵外的虫妖：“是不是白费力气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着，光剑朝阵中央上方位挥出去，几笔几画后，空中出现一个六芒十字星，师兄疾声念道：“破！”光剑又朝阵中下方位挥刷几笔，虫海丛中的六芒星更是醒目，“除！”
　　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都涌到了这里，刺得眼睛都睁不开，雪一样白，光涌动着，铺天盖地，照耀着每一寸的地方，其中似乎还有菩萨的吟唱声，人间梵乐，说不出的温柔详和，久久不散……
　　仍旧是地下室，阴暗潮湿的，却再也没有那些恶心的虫子，被六芒星的除妖光涤荡得一干二净。包括阵外的那只虫妖，远远看去，一条硕大的蜈蚣浑身乌黑，死在那里。
　　这时，地下室上方突然掉下一个人影。师兄以为是虫妖余党，毫不客气拿光剑迎了上去，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你干什么？杀红了眼连师父也要灭口？”定睛一看，玄衣青恺的不是师父是谁？
　　没等我们说话，师父就开始噼里啪啦地训导了：“太上老君托梦给我，说有两个地仙被蜈蚣精困在这里，命在旦夕，让我来解救一下。我就知道十七你没有把事办好，师父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让我千里奔波劳累，你们良心上过得去吗？小熏，谁让你跟来的？啊？还偷了祖师爷的焚火之履？回去再找你算帐！你不知道你师兄一遇到跟你有关的事就会失去平日的冷静睿智么？你们俩搭配注定就是坏事的料，看吧，为了对付这样小小的一个千年蜈蚣精，十七就用上了虫师派至高绝学——六芒星剑，呃，虽然蜈蚣精吃了双黄戏珠，又是从老君炼丹炉里炼了一半跑出来的，比其它的稍微不同了一点点，但是，毕竟才一千年嘛！还有，十七你以为你大罗神仙护体啊，把神灵金刚符给小熏戴，灵力全部给了她，你自己怎么活？真想喂虫子？呃，如果你真想喂虫子，为师也可以成全你，后山虫师洞里为师研究了一些新品种，急需虫肥……”师兄惶恐地立在一旁，静听训示。
　　按照惯例，师父不训上半个时辰是不会停下来的……唉，此时不晕，更待何时？我双眼一闭，朝师父倒去！
　　声音戛然而止……“乖小熏……啊？失血过多，立即回山庄急救……”

后记：
　　数月后。书画坊重新开张这天，我拉着师兄在人群当中看热闹。清河塔在一夜之间倒塌了，而清河城老字号书画坊的虫灾也消灭了。地仙一家由于护塔有功升为天仙飞升走了，从蜈蚣精肚子里挖出来的那颗双黄戏珠，太上老君见我们救地仙有功，将宝物赏给了我们，现被师父悬于庄顶，夜间再不需点灯，省了一大笔灯油钱。千虫山庄百年才能炼制一粒的“还魂丹”效果还真不错，疾风书吃了之后，身上的蜈蚣余毒全部清除干净，只不过从蜈蚣精附在他身上时的记忆被消除了。不过，能活着就好，生命毕竟是宝贵的！
　　阳光，从云层里倾泄下来，阴霍一扫而光。
　　“十七，你赶紧给为师回来，为师有重要任务……”千虫山庄千里传音之术！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上次中了血盅被吸了那么多血后，一直在山庄吃山珍海味调养，人长得白胖白胖，跟猪有一比了，不行，得锻炼身体。
　　遁地法！穿！
　　轰！一道白光从千虫山庄大厅里突然冒出来，众师兄弟们正严谨的听着师父的训话，对平空从地下钻出来的两人视若无睹。师父慢条斯理地走到我面前，拍拍我身上的灰土，语重心长地说：“小熏啊，身体好点没有？瞧你小脸白白的，赶紧回房休息去……”想把我支使？好吧，我走。
　　“谢谢师父关心！”我甜甜一笑出了门，顺手把一只小虫悄悄地放在了门上。回到房间，我支起耳朵，认真地听。
　　“……神秘失踪了八个少女？一定是采花大盗……”
　　“不是？有冤魂出没？喝血吃了？”
　　“也不是？那可奇怪了，师父……您这次一定要派我去？我是十三……”
　　“师父，这件事包在我三十五身上……”
　　“师父，我我我，七十六，一次没出去任务过，您这次一定要考验我……”
　　“咳，咳，咳，由于这次比较凶险，为师建议还是十七出马吧！如果谁有异议，先把十七打败了再来开口……”
　　众人众口一词，切！








32.雪域无痕

文/孔浪子

一
　　我倚在阁楼朱红的窗前，看着天空中突然绽放的烟火，眼泪就这样肆意地顺着脸颊滑落。在这寒冷的冬日，那些烟火是如此的冷清和孤傲。它们就像梅花，不在乎别人的观赏，只是傲然地迎雪绽放。我俯身，看着天虞城的老百姓狂欢之后满意而归的身影。他们携妻带子，互相搀扶。一个小孩滑倒在地，父亲一边把孩子抱起一边用轻微的口气责备着，而母亲则站在身后帮孩子拍落身上的残雪。那温馨的场景一幕幕在我面前闪过，我把手伸向窗外想去抚摸它，然后我看到一片雪花飘落到我的手上，寂寞的破碎。
　　我身后的侍女轻声走上前来，她说，公主，早些休息吧，明天边关迎亲的队伍就要到天虞城了。
　　我慢慢地关上窗户，把一切的悲伤和快乐都留在窗外。回到寝宫，我又开始想象那个即将成为我夫君的人是什么模样。父亲告诉我他叫殊郓，是风离帝国最出色也最年轻的将军。自从让他戍守边关以来，三年外族不敢入侵，退三十里而避之。
　　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突然把我嫁出去，从他对我谈起这件事到让殊郓将军来迎亲前后只有一个月。父亲许诺要为我办最隆重的婚庆。他连续在天虞城放了七天的烟火，他还对我说明天要派五千士兵为我送行。这一切让我无从拒绝，我知道父亲是那么疼爱我的。
　　殊郓将军长得什么样子，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他的眼睛里又有着怎样的神采？我想他应该是高大威武的，寒风在他的脸上塑出俊秀的模样。他应该穿着金色的盔甲，骑着白色的战马，持着修长的金戟。他的眼神应该是飞扬的，充满着智慧和孤傲。想到这儿我傻傻的笑了。又或许他和我们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可是那又怎样呢？我明天就要成为他的妻子。

　　　　　　　　　　　　二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窗户外透进朦胧的光，整个城市还充满着慵懒的睡意。侍女看到我醒，开始为我梳妆打扮。我看到了梳妆镜中自己忧伤但又快乐的模样。云冠霞佩，珠宝首饰，这些都是风离帝国最好的，因为我父亲是风离帝国的王。
　　晌午时分，我听到了王宫外敲锣打鼓的声音，父亲在催我下去。侍女把我扶上马车，我撩开马车的金色小帘，看到浩浩荡荡的士兵在我的身旁列队。天虞城的百姓拥挤在士兵的后面，欢呼雀跃。然后鞭炮声起，马车开始前行，我挥手向城楼上的父亲告别。父亲微微地笑了。
　　马车行到城中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我听到一匹快马的脚步声。我把头探了出来。快马是从边关来的，我看到快马上的士兵翻身而下，然后大声的报告说，迎亲的队伍在城外五十里遭到袭击，殊郓将军已经阵亡。

　　不！我惊住了，殊郓将军不是风离帝国最出色的将军吗？他怎么可能轻易地死去？我还来不及多想，身旁的士兵已经乱成了一团。因为这个时候突然从老百姓中冲出了很多弓箭手，他们的弓已经拉满，箭似乎就要离弦。然后我听到领头的将士大喊，不要慌，不要慌，都是自己人。
　　我正想下马车看个究竟，身前的马像是突然受到刺激，突开士兵朝外冲去。士兵们没有明白怎么回事，自顾不暇。那些弓箭手怕伤了自己人和老百姓而不敢发箭。就这样马车一直前奔，我坐在里面摇摇晃晃，不敢下车。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我身边没有了声音，估计马车已经出了天虞城了。这个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车外响起，公主，请下车吧。
　　我战战兢兢地拉开马车前帘，下了车。马车的不远处有一间小房子，房子里有马的叫声。我看到刚才说话的人就是赶车带我离开的人，他穿着一袭白色长袍，带着面具，并没有穿侍卫的衣服。我很快明白他并不是皇城的人，他是有意趁着混乱赶着马车带我离开的。我问他，你是谁？
　　他把面具摘下来，手往胸前作揖，眼神中有几分恭敬，又有几分调皮。他说，我是黎涣，风离帝国一个普通的子民。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继续问他。
　　黎涣笑了笑说，现在时间很紧，我过会儿再告诉你。说完他使劲地抽打了快马的背，那几匹马疯狂地拉着马车而去。地上有昨晚新下的一层薄薄的雪，马车过往的地方刻下车轮深深的痕迹，明亮而刺眼。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把马车赶走，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从那间小房子里拉出来一匹马，白色的骏马。然后他说，马车朝那个方向走了，如果士兵追来，也只会往那个方向追。而现在我们俩要骑马从这个方向离开。
　　他边说边指着反方向的另一条路。我开始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的计谋，房子里的那匹马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要带我去哪呢？
　　他把手伸了过来，笑着说，公主，我们走吧。
　　我有些生气。你既然知道我是公主，还不赶快放了我，你想带我去哪里？
　　他突然在我身前跪了下来，眼神温和如初落的雪。他说，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看到了他的脸，俊秀如风刻，眼神是那么的温暖，毫无敌意。我知道他没有必要征得我的同意，因为他完全可以强行带我离开。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他就这样跪在我的面前。我微笑着伸出了手，他站起来扶我上马，然后自己坐在我的身后。我看到他挥动缰绳，马听话的沿着那一条路跑去。

　　　　　　　　三
　　我低下头的时候刚好碰到他的下颚，然后我仰起头看他。他前额有几根散乱的头发在风中飞扬，肆意而快乐。他的眼神看着前方，那么坚定那么有神。我突然摇晃着头，笑了起来。我想我应该算是一个被劫持的公主，可是我看到他时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他问我，你是不是感觉到冷？
　　我笑了笑，我说我只是感到很奇怪。
　　马整整奔跑了三个时辰，然后我看到了一片壮阔的雪原。雪原上的风更加的凛冽，在耳边跳动嘶喊。黎涣突然使劲地拉住缰绳，马在雪原上的两个帐篷前停了下来。我措手不及，倒在他的怀里，然后我脸红了。他撤开身子，扶我下马。我这才发现那两个帐篷是新搭建的，大概也是他计谋的一部分。
　　他拉着我走进了其中的一个帐篷。帐篷里燃着一堆篝火，很暖和。我在篝火旁坐了下来，一路的寒风让我的身子有些僵住了。他在我对面也坐了下来，然后他看着我笑了笑，说，你有什么要问的现在可以问了。
　　你为什么要劫持我？我故意把劫持这两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他努了努嘴，像个孩子。然后他说，你看到过有这么礼貌的劫持吗？我带你来这里是因为喜欢你。
　　你又没有见过我？怎么会喜欢我？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有些发烫。我想是面前的火太大了吧，我安慰着自己，然后身子往后撤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