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很想告诉他并不是我在矫情些什么,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顺着门外,可以清楚的看见我的奶奶以及我的娘亲,杀气冲天地跑过来,一面跑一面叫:“夏丛!死丫头快回来练武啊!”
救命啊!
【三】
你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当茶母?
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很不喜欢。
只是,我的一家三代都是那么出色的茶母,你可以想象,我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可以毫无畏惧的,心底坦然的,接受茶母的封号,然后尽可能的为百姓们服务。又或者,我可能费劲全力,但却做不出超越我们家三代茶母的成绩。
我只是不自信。不够自信。
娘亲让我跟着姐姐到街上巡逻——说的比较白话一点就是没事找事。看看街上有没有强买强卖的、夫妻间有没有闹矛盾的、有没有地痞流氓耍混的……娘亲教育我们说,作为一名茶母,首先要有敏锐的触觉,而且要正义感十足。
我的触觉很敏锐。
走路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摸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一个衣冠楚楚拿着金边扇子的公子。
本来,大街上人来人往,你碰我我碰你的事时有发生,而且也都是不经意。但这小子,最不知好歹的是在我回头看他的时候故意做浮想联翩状,眯缝着眼睛,说了句:“好软啊!”
岂有此理!
我本来想小事化了,可是一听见他如此流氓气息浓重的言语,忍不住怒火中烧,抓住了前面还在左右巡视的姐姐,把手递给她,又指了指那流氓公子。
在我姐这个吝话狂身边待久了,我也养成了在她面前少说废话的毛病。我相信,就这么几个动作,足够她明白事情的发展过程了。
我姐走到流氓公子面前,横眉冷对地说出一个字:“病!”
那公子纠结着眉毛,不明其意,回了句:“啥?”
我急忙站出来解释,对那家伙说:“我姐说你,有病!”
“你是大夫?”这流氓还装傻,看着我姐冷冰冰的表情,小声嘟哝着:“女大夫好像都这个样!”
“贱。”我姐又蹦出个单音节。
虽然知道那流氓听得懂,但我还是凑过去解释了一下,痴痴笑着,对他说:“我姐说你很贱!”
“喂,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们想干嘛?”流氓急了,指着我们大声嚷着。
“打!”
这个也不用解释。我姐一般,在说出这个字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而当她的拳头落在对方的身上的时候,对方完全可以从动作上自己我姐要说什么。
找打。
看我姐伸手利落地出拳出腿,我那个兴奋,在旁边学着我姐的架势来回比划着。可是,那个流氓公子一开始还只处于迷茫的被动状态,直到被连扁了几拳才想起什么似的,开始出招挡住我姐。原来,这是一个会武功的流氓。
看他那衣着打扮,明显是富贵人家的行头。论样貌,眉清目秀,只是眉间一股惹人的桃花香,再结合他刚才说的那三个恶心吧啦的字,也许用流氓形容不是那么贴切。书面一点,应该叫他:纨绔子弟。
“姑娘好身手,可是,尽是打在下的脸,就有些不厚道了吧!”那家伙逆转了局势,手中的金边扇子挡住了我姐的频频出招,看样子,也是有功夫的人。
看着他一边轻松地打还扯出几句话闲侃,而我姐这边显得吃力。我忍不住凑了过去,注意,我是在他们打斗的时候走到中间去的。
一瞬间,时间静止了似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也许,大家都无法预知接下来将发生什么,所以才会静悄悄的,瞪大眼睛吧。
而我,不过是看他一直手里挥舞着那只扇子——我确定就是因为这扇子,所以我姐才会处于下风。
看清了问题所在,就要及时排除问题中的疙瘩。
正好,他还保持着扇子前伸的姿势。可以这么说,扇子就在我面前。
好机会不容错过,我伸手拿过扇子,然后发挥所长,快速地向着一条街猛跑。
【四】
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可能在跑过的地方又绕了圈子跑了一遍……总之,我的世界只剩下了——奔跑。直到,一阵扑面而来的酱鸭脖香,惹的我不得不停下来,然后走进了鸭脖店。
确切地说,我是跑进了鸭脖店。
那个店家马铁南,正端着一盆新出锅的酱鸭脖,被我横冲直撞脚底一滑,一大盆的鸭脖子从天而降。瞬间,小小的店铺里,下起了鸭脖雨。
似兵荒马乱,似乱世天涯。花非花雾非雾,一场纷乱,谁人说得清楚?
漫天的鸭脖雨中,我与马铁南对面相视,无语凝咽。其实,我是想说话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想说:“马大哥,小心!”
真的来不及了。那只装着鸭脖的大盆,已经精准无比的扣在了马铁南的脑袋上。
再看左右,一群舍不得看鸭脖落地的食客们呈各种姿势的接鸭脖状。唉,人生百态,不过如此。
稍许,店面稳定。我跟马铁南做在一边桌子前,我心虚地道歉:“真对不起,马大哥,今天害你损失了这么多鸭脖子。”
马铁南一边拿熟鸡蛋揉着脑袋一边冲我笑着说:“没什么,不就是一盆鸭脖子嘛!也没有浪费,不都被大家捡到,吃了么!”
他笑着的表情真好看,扯动着鬓角,嘴唇弯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还有那眼神……那眼神……哦天呐……
真羞涩,我的脸有种被水煮过的感觉,又红又烫。我小声说:“那也是我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我低下头,马大哥好半天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喊着我的名字:“夏虫……”
讨厌,是夏丛,不是夏虫啦!
可是,人人都叫我夏丛,只有他叫我夏虫。也好,这个名字只属于他。
等等,我今天是怎么了?
开始是在鸭脖漫天飞的时候幻想情节缠绵悱恻;接着看着马铁南的眼睛有些不由自主的羞涩;现在又发浪的喜欢他叫我夏虫……
越想越诡异。就在我纠结其中无法自拔的时候,马铁南的问话及时拉回了我的思绪。
他问我:“夏虫,你刚才为什么跑的那么急啊?”
哦?哦。我大脑回转,想起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都随口告诉马铁南了。然后,为了保证事件的真实性,我把抢过来的扇子,递给了马铁南。
马铁南看那扇子的第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我暗自得意,笑他到底是小家小户,没见过大世面。不就是一个镶了金边的扇子么!不过,给他看看开开眼吧!
马铁南仔细的打开了那扇子,没什么特别的,上面是一幅风景画,扇子底部有一个小小的满精致的印,上面写着:李承隆。
“李承隆……”我才刚念出声音,就被马铁南猛地捂住了嘴巴。
拜托,他手上还拿着揉脑袋用的鸡蛋!我的嘴巴就这么被一个恶心吧啦的鸡蛋给封住了,马铁南一看情况不妙,急忙帮我把鸡蛋拿了出来。
我一连用了三碗茶水漱口,才勉强拜托阴影。眼见那边我姐过来了,我急忙站起来,对马铁南说:“马大哥,我要先回去了。这把扇子……扇子就先放在你这里吧!”
马铁南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来不及应付了。我要第一时间赶到我姐面前,不然又要被批评说偷懒。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如何在一边偷懒的时候一边掩饰自己并没有在偷懒。
【五】
我姐说,因为我后来抢走了那家伙的扇子,所以他们俩也没什么可打的,各自散了。
我却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扇子上写着的,叫李承隆。
奇怪的是,为什么马大哥急忙捂住了我的嘴巴?
老姐最近忽然行踪诡异,听娘亲说,姐姐最近接到一宗上面派下来的案子。我好奇地打听,问是什么案子,娘亲也说不准,不过,好像是上面说要寻找一个人。
找人?
我们小小的景阳镇,几乎家家都认识。谁家来了亲戚,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上面说找人,大概说个体貌特征,还算是难题么?
可我姐,每天形色匆匆,好像脑子里藏着千万条线索,费心地挨个去查似的。
我暗自跟踪,发现我姐每次出门,都会拐几个弯,到月满楼喝茶。
这个月满楼,说是茶楼,但也不是那种斯文雅致专为品茶的楼。景仰镇没有红楼,即使有也开不起来,因为人少。这月满楼,有种京城红楼分店的意思,招待客人的都是胭脂粉黛的姑娘家,有兴致的,可以出钱,请姑娘们陪坐一会,算是一解红颜了。
所以,这里的客人一般都是男人。但我姐,她没事来这里干嘛?
还有,姐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化妆?
如果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呢!两颊添了腮红,嘴唇鲜艳,原本冷冰冰而且又呆又板的茶母形象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娇羞带怯的姑娘样。
我左右转换了几个角度,看着月满楼的局势。有几个少爷公子凑到我姐面前搭话,但是我姐一言不发,只是叫了壶茶,静静地喝,静静地品。
等了好一阵,我都已经左右前后所有勘察位置都变换过了,终于,看见我姐的脸上有了变化。
是那种很细微的,就是,一闪而过的——哎呀,说给你们也不见的会了解,反正,我看到了。
再看月满楼门口,一个身影,撩开布帘,走了进去。
那个身影,即使是侧脸,但我依然认得出来,是李承隆。
难道,姐姐是在等他?
我伸长了脖子,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该死,又要换角度!
“喂,你是干什么的,快下来!”一声呵斥吓了我一跳,该死的,是月满楼的看门小二,他最可恶的是一边嚷着一边拿竹竿捅我,嘴里喋喋不休:“我注意你很久了!没钱喝茶!偷看我们院里的姑娘是不是!”
他之所以要拿竹竿捅我,完全是因为,他的手根本碰不到我。
我的意思是,我偷看月满楼里面的局势,一直都在树上进行。多亏了这地方门前种满了树,也多亏了我会爬树,所以,在看门小二找到足够长的竹竿以前,我可以任意变换角度,查看里面的形势。
可是,现在人家找到长竹竿了,我失去了有利优势,只好讪讪地从上面爬下来,然后不顾他继续呵斥些什么,撒腿就跑。
我比较聪明的就是,出门的时候扮了个男儿装。这样,即使丢人也不会觉得是丢了我自己的人。
【六】
看着自己浑身因为爬树造成的狼狈样,我决定走到河边去洗洗脸然后再回家。
景阳镇虽小,可是有山有水的,并不会让人觉得怎么苦闷。
我沿着小路,走到小河边,却意外的发现,岸边的草地上,坐着个人。
这种情况并不会让人有多惊讶。清水、草地、蓝天白云,很适合安静的坐在这里想事情。
我以前经常会坐在这里想,为什么我的一家都是茶母。
如果我不是出生在茶母世家,那么,我会多么的期待自己会成为一个茶母。那样,家人给予的就会是肯定跟自豪。而不是现在,是传统,是规定。
想到这,我微微的叹了口气。那个坐在岸边的那个人手忙脚乱,好半天才回过头,看到是我,有点惊讶:“夏虫?”
我没有多少惊讶。因为,刚才看着背影就已经知道是谁了。不过还是很开心,笑着喊他:“马大哥!”
很喜欢叫他哥哥。大概跟我没有亲哥哥有关,我曾经尝试着管我姐叫了声哥哥,结果我姐斜睨了我一眼,说了句:“疯。”
讨厌,当姐姐的完全不知道妹妹在想什么!一点都没有责任心。
“你怎么……”马大哥指着我,表情十分的差强人意。我看看自己身上,不是树枝就是树叶的,有点尴尬,不过也没觉得难为情,只是甩甩手,对他说:“我爬树玩去了!”
说着,大步的走到河边,蹲下来洗了把脸。
真舒服!
天色还早,我干脆跟马大哥坐在河边。
“对了,你上次那把扇子,还在我家里呢!”马大哥提起了那把我都快忘记的扇子。
“哦。”我没太在意,反正那扇子是抢的,我也不稀罕,就随口说了句:“先放在你那吧!我想玩的时候,再找你!”
马大哥点点头。稍微沉默了一会,然后问我说:“对了,那扇子的主人,他还在景阳镇吗?”
“是啊,好像是哪个有钱人家出来玩的少爷吧!流里流气的,还总到月满楼去打混。”我才不喜欢那样的类型,虽然外表出众,可是让人觉得不真实。
我喜欢……我喜欢……偷偷望了马大哥一眼,我的脸又红了。
看着马大哥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抿着嘴问了一句:“马大哥,你年纪这么轻,怎么会想到要开鸭脖店啊!”
一直是我的疑问,也几乎算的上是整个景阳镇的疑问。一般开这种秘方鸭脖的,都是些上了年纪嚷着“祖宗的东西不能丢”的老头子,这个马铁南,年纪轻轻,不去苦读考取功名,倒开了个鸭脖店,实在是一般人不能理解的。
听到我的问话,马铁南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下我的头发,说:“我很喜欢吃鸭脖子啊!”
我突然无比震惊,从头到脚,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
当然不是因为他说的什么喜欢吃鸭脖子。而是,他的手碰到了我的头发。
这种感觉,奇怪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也许是觉察出自己的动作稍微有些不妥,马铁南笑了,然后对我说:“我不觉得考取功名做官有什么好的。整天高高在上,还要应付官场那些麻烦事。倒不如开心的经营我的鸭脖店,让大家在品尝鸭脖的时候感受天下太平!”
说的真好。我就知道马铁南一定有说出来让我觉得认同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按照别人的想法生活?为自己活着,哪怕有违常理,但是活的快乐,遭遇疑问又有什么呢?品尝鸭脖的时候感受天下太平,这样的话,恐怕只有身怀梦想的人才会说的出口吧!
果然,马铁南又补充了一句:“让满大街人手一根鸭脖子,是我毕生的梦想。”
看看,这是多么美丽的梦想!
我的脑海里忍不住勾勒出一副整个景阳镇人民每个人嘴里叼着一根鸭脖子的景象。
【七】
在我姐又一次化好妆出门的时候,我也尾随其后,来到了鸭脖店。
不过,情况有些异样。那就是,我还没走到鸭脖店,就被人给拦下了。
确切的说,应该是埋伏好的。大家想想,从我家出门,隔壁就是鸭脖店,而在我出门的时候被人拦下,一定是有备而来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我抢了扇子的,李承隆。
看到是他,我还不急了。我们家屋里面有两个闲的发慌的退休茶母,此时只要我一嗓子,李承隆就算有那么两把刷子,也应付不了。
“你来要扇子?”我问他。毕竟,那扇子看上去还挺值钱的。
“只是其一。”他吊儿郎当地回答我,然后双手抱在胸前,眯缝着眼睛打量着我。
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到位。可是,那眼角余光拼命的向我身后打量是什么意思?嘿嘿,难道,是来找我姐?
“她不在。”我很好心的回答他。
李承隆吓了一跳,松开手指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找你姐?”
我不知道,可是现在知道了。李承隆自己说漏了嘴,干脆一错再错,问我:“你姐呢?怎么总不在?”
我觉得奇怪。我姐这几天好像每天都化了妆去月满楼会他,他竟然跑到我家来问我姐哪去了。
奶奶跟娘亲都以为我姐最近这个案子很大,需要伪装,所以没怎么在意姐姐一天比一天严重的浓妆艳抹。当然,也没打听出来,姐姐的案子到底是什么。
没回答李承隆的问话,倒是揶揄地反问他:“你找我姐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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