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我感到既可笑,又厌恶,于是重重地关上了门。
不出所料,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前几天祖父住院了,父母一直在忙着陪护。我本来也想去医院,可因为快要高考,所以未能如愿。这时听到有人敲门,从门镜向外张望,我看到了一张秀美而苍白的面孔。
刚把门开了一条缝,林小雅就钻了进来:“那家伙又发神经了!挡住我的门,怎么办才好?”
伸头望去,宫浩换了花样,趴在林小雅的门前做起了俯卧撑。随着身体的起伏,头上的水桶也晃悠个不停。我怒从心头起,这简直欺人太甚嘛!抄起电话打算报警,却被林小雅拦住。
“算了,他就是那样的人。再说大家都是邻居,也别弄得太尴尬。我可以在你家呆一会吗?”林小雅的脸虽然还是苍白的,但语调已经平静了许多。
林小雅住在对门已有一年多了,虽然都是大学生,可她和宫浩截然不同:不但为人彬彬有礼,而且长得很漂亮,性格也温柔,邻居们没有不喜欢她的。
坐在沙发上和我闲聊了一阵,宫浩已经偃旗息鼓,林小雅便告辞了。
也许是被宫浩刺激到了,午夜已过我还是睡意全无。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盯着天花板,这时楼道上传来了咚咚的响声,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我忍无可忍地翻身下床,推开门后不出意料地发现果然是宫浩在捣鬼。这家伙笔直地站在墙边,用头上的红色水桶撞击着墙壁。低声唤他却没有反应,我大步走过去,猛地把水桶从他的脑袋上掀开:不怕疼你就用脑袋直接撞!
本来打算和他算个总帐,但眼前的景象不禁让我合不上嘴,就连舌头都开始抽筋:水桶下边,竟然什么都没有……宫浩的头哪里去了?!
咚,咚……身后又响起了沉闷的撞击声。我悚然回头,一张熟悉的面孔紧紧地贴在走廊的窗玻璃上,因为挤压得太紧有些变形,但我还是能看出正是宫浩……不,准确地说是他的头!
朦胧的月光下,宫浩的眼睛瞪得滚圆,似乎充满了惊恐,但是嘴角却微微上扬,看起来像是在微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结合起来,形成了一副诡异绝伦的画面。我惊恐地向后退去……
猛地从床上坐起,我才发觉自己做了个噩梦。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我伸手擦擦冷汗涔涔的额头,刚想重新躺下,走廊上却传来了咚咚的响声……这让我的血液几乎凝固。
鼓足勇气推开门,我心惊胆战地向外张望。走廊上只有一个红色的水桶在缓缓滚动……
二
一周的时间过去了,我始终没见过宫浩。邻居们也都注意到了宫浩的消失,但都没有太在意,相反倒是因为恢复了平静的生活而感到高兴。
那天晚上的事,我只讲给林小雅听过。她认为这是我精神疲劳的结果,建议我多休息。在她的劝慰之下,我也开始相信那完全就是一场梦。
不过就算是梦,也是很精彩的梦。所以我在上网聊天时,把这件事当成故事讲给我的网友们听,他们无不啧啧称奇。
可是正当我准备下线时,一个网友发来的消息让我心中一震:“我前天晚上见过这样一个人,头上顶着红水桶,在我家楼下徘徊。”
这个网友的昵称叫小鬼,是个活力充沛的男孩。他的一大爱好就是发各种各样的图片给我看,什么类型的都有,尤其是漂亮女孩的照片。小鬼虽然喜欢故弄玄虚,但是他这次说话的口气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略加思索,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再见到那个人就给我打电话。”
片刻的沉默后,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他现在就在楼下,你快过来!”
小鬼家离我家不远,我很快就到了地方。黑黢黢的居民小区里,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难不成这家伙是在和我开玩笑?我气鼓鼓地想。敲了半天门却没人理会,刚打算离开却发现门露出了一条缝。推门进去发现屋里的灯都开着,却不见小鬼的身影。我边问“有人吗?”,脚下已进入了卧室。
小鬼盖着棉被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特地把我骗来,自己却睡得人事不省,便猛地掀开被子,打算吓他一跳。
妈呀!棉被下边居然空空如也!我惊恐地向上看去,小鬼的脑袋依旧卧在枕头上,但是……只有一个脑袋!
接到我的报警电话,警察很快赶来。向我详细询问了现场的情况后,我被允许离开。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双腿还是有些发软。我原本想把红水桶的故事说出来,可转念一想,实在是过于荒诞,说出来恐怕也没人相信。
回到家后我才发现刚才出去的匆忙,电脑没来得及关。屏幕上有一条新消息让我的心狂跳起来,是小鬼后来给我发的。消息很短,只有五个字:放风筝的人。
放风筝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事吧?”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我吓得跳了起来,转过身看到林小雅满脸歉意地站在那里,“我刚才看你进门时的脸色很难看,就跟了过来,对不起。”
我叹了口气,把刚才的事竹筒倒豆子般的向林小雅描述了一遍,她越听脸色越苍白,最后声音颤抖地问我:“这不是真的吧?”
“你知道这个放风筝的人是什么意思吗?”我没有正面回答。
她显然是犹豫了一会,直觉告诉我她肯定知道什么!在我的再三追问之下,她终于开了口:“就是在你做噩梦的那天晚上,我回来时路过前边的那块空地,发现一个穿着黑大衣的女人站在那里,仰面朝天。我以为她出鼻血了,就过去问他需不需要帮助。那个人却冷冰冰地叫我滚开,不要打扰她放风筝。”
“谁会在夜里放风筝?”我迷惑地问,“你看到风筝了吗?”
“没有。”林小雅打了个冷战,“我当时向天上看过,什么都没有。”
无人的空地上,一个黑衣女人在放着看不见的风筝……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让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三
电视上播放的新闻让我从沙发上直起了身。
“今天凌晨六时许,市郊的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客车不幸坠入路边的深沟,车上三十五名乘客全部遇难。据悉,该车是我市某单位的班车,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遇难者的头颅在事故中均不知去向,现在搜索工作已经全面展开。”
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我咬着嘴唇,那个噩梦和小鬼的头颅的画面在我眼前挥之不去。可这几件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我想到头疼也没得出答案。
敲门声过后,林小雅脸色苍白地闪了进来:“你快来看看这个。”
她把手中黑色的提包放到桌子上,从里边取出一部笔记本电脑。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在忙碌,半天才想起这是宫浩的东西,我见过他拎着这个提包。她告诉我这是在垃圾桶里发现的,想去还给宫浩,却敲不开他家的门。
“那就干脆打开看看,或许能找到有用的东西!”我一下子来了兴致。
检查了半天,我失望地发现,电脑里除了操作系统和几个制图工具,什么东西都没有。不过林小雅显然是此中高手,她找到了三个被隐藏得很巧妙的文件夹,试图打开时却发出深深的叹息:“不行,被加密了。”
“有办法打开吗?”
“有是有,不过需要时间。”她的眼中流露出犹疑,“这么做不太好吧?”
“今晚我家没人,你就辛苦一下吧。明天早晨我就把它送去派出所,我正愁没有理由让警察寻找宫浩呢。”
就在我几乎要睡着时,林小雅发出了欢呼。跑过去一看,三个文件夹她已经解开了两个。我屏住呼吸看着她打开,发现里边全都是照片。
“什么嘛!”林小雅皱着眉头,“都是女孩子的照片。”
没错,都是女孩子的照片,而且有很多,上千张的样子。不过如果这些都是宫浩的作品,那么他就实在有愧于摄影家的名头了。先不说构图如何,很多照片拍得有些发虚,充其量就是爱好者的水平。其中有几张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看上去很眼熟。
对了!小鬼曾经发给我看过!当时他还就这几个女孩到底漂不漂亮和我进行了激烈的争执。
“没办法了。”林小雅疲倦地摇摇头,“最后一个文件夹的密码太复杂了,不是一两天就能打开的。”
送走林小雅,我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个笔记本电脑发呆。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屋子里静得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
声音来自走廊,沉闷的撞击声不紧不慢地钻进我的耳中,又是这种声音!
我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开门。正在犹豫是否要报警,玻璃上也响起了同样的撞击声。我咬了咬牙,拉开窗帘……天啊!窗上全是人的脸,不,全是人的头!
我大声呼救,却没有得到丝毫回音。邻居们是睡得太沉了还是根本听不到?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我拿起电话准备报警,就在这时,玻璃承受不了人头的撞击,四分五裂。人头纷纷飘了进来,把我围在中央,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这种时候我本来应该昏倒的,可是我却偏偏无法昏倒。等神智渐渐恢复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屋内又恢复了正常,就连刚才被打碎的玻璃窗也变得完好无损。跌跌撞撞地来到窗边向外张望,月亮从云层后露出了脸,把皎洁的光芒投向大地。
空地上有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仰面朝天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尊塑像。难道这就是林小雅看到的那个放风筝的人?当我揉揉眼睛打算看个清楚时,那个身影却不见了。
四
把笔记本电脑送到派出所,再加上我的添油加醋,终于让警察相信宫浩很可能是在家里出了事。但是结果却很尴尬,他们进入了房间,却发现里边丝毫没有可疑,我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弄得好久都提不起精神来。
祖父明天就要出院了,父母也会回来。我打开电脑,心想今晚很可能是高考前上网的最后机会。但令我大失所望的是,网友却没一个在线的,我前几天给他们发的留言也没人回复,这种现象太不寻常了!
好不容易有人上线了,他是和我一位网友的表弟。
“你表哥怎么没上线?”我问。那边却始终沉默着,过了半天才回复道:“……表哥去世了。”
“去世了?!别对我开这种玩笑!”
“真的。他的尸体躺在床上,脑袋却不知去向,太惨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晨。”
我盯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
可以确信,这些事情绝对不会是单纯的巧合,其中必然存在着联系,但会是什么呢?那些没上线的网友,虽然不能肯定他们也出了意外,可也不容乐观。
基于这些网友之间互相并不认识的前提,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就是在聊天记录中寻找共同点,那很可能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当我握着鼠标的手指开始酸疼时,我终于发现了惟一的共同点:他们都曾经看过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原本是小鬼发给我的,因为对这张照片印象不错,所以我就顺手转发给他们看了。
照片的背景很模糊,似乎是一栋白色的建筑物。照片正中,是一位女孩的全身照。她的姿势很奇怪,像是在匆匆行走的过程中向镜头里瞥了一眼,更令人费解的是她的表情:眉毛微微上扬,瞪大了两只眼睛像是在寻找什么。这个女孩长得不算太美,但是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
我在宫浩的笔记本电脑里见过这张照片,应该是他的作品。这家伙的品味还真是诡异,怎么会让模特摆这种特别的造型……是偷拍!难怪他拍的那些照片大多数都发虚?这家伙自称是摄影家,背地里却在干这种勾当,实在是不可饶恕!但,我还是觉得照片上的女孩子似乎还在别的地方见过,是哪里呢?
翻出家中所有的旧报纸,我开始埋头寻找。一则消息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就是它!
报道的日期是一个月前:一位女大学生从宿舍楼上跳下,自杀身亡。根据警方调查,自杀的原因是有人偷拍了她的照片,放到互联网上传播。最为恶劣的是,偷拍者还利用软件,把照片进行修改,上传到色情网站。该名女生因为凭空受到这种耻辱,精神恍惚之下自寻短见。报道的最后附加了死者的照片,正是被宫浩偷拍的那个女孩。
如此说来,罪魁祸首应该是宫浩,但为什么受害的却是那些无辜的人?而杀人者又是谁?是那个放风筝的人吗?
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一阵冷风盘旋而入,我记得门是锁上的呀?
一个人走了进来……头上顶着一个鲜红的水桶!
“宫浩,是你吗?!”我惊怒交加地站起身,他居然还敢送上门来!
宫浩没有任何反应,双手直直地向前伸出,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我连连后退,双手及处连个自卫的东西也找不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林小雅出现在门口,她看起来也很害怕,但还是悄无声息地凑上前,举起手中的木棍狠狠地砸向那个红水桶!
随着水桶的碎裂,宫浩的身体也颓然跌倒在地上。
“喂,别装了。”我鄙夷地用脚捅捅宫浩,“一会警察就来接你。”
林小雅却发出一声尖叫:“你,你看他的头!”
因为之前做过的那个噩梦,我已经做好了面对一个无头人的准备,但是宫浩的肩膀上却存在着头颅,而且不止一个!
碗口大小的头颅至少也有十几个,而且都是五官俱全。这些头我都不认识,他们有的紧闭双眼,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呲牙咧嘴的在笑,有的翻着白眼泪流满面,但暗含着的怨毒之情却别无二致。这些小头的中间有一个比较大的头,正是那位自杀身亡的少女!
她向我们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鲜红的液体淅淅沥沥地从嘴角淌出。而她的眼中,是比这鲜血还要夺目的一片火红!
五
当我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才意识到房间内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宫浩消失了,就连林小雅也不见了踪影。灯忽然全都熄灭了,室内一片漆黑。我惊慌地拉开窗帘,此时此刻,哪怕是一点点光亮也能减轻我的恐惧。
空地上站着一个人,是那个放风筝的人!
我的身体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走出了房间,下了楼,来到那个人的面前。
她戴着一顶礼帽,衣领也立得很高,面部全部隐藏在阴影中。不知为什么,此时的我反倒来了勇气,大声问他:“你找宫浩报仇我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要害死小鬼和那些无辜的人?!”
“站开一点,我要收风筝了。”她的声音冰冷而古怪,像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她的话音未落,我就听到了奇怪的咝咝声,过了片刻,一些圆形的物体从天空中落下,盘旋在我和她的周围。
人头!全部都是人头!
人头不断地盘旋着,忽然都开口唱起歌来!
这是什么歌曲啊!沉重而压抑,奇怪而凌乱的节奏似乎在狂热而杂乱的诉说,诉说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就在这个时候,妖异而摄魂的旋律戛然而止。
“看在你把宫浩的电脑交给了警察的份上,我留下你的性命。而且我没有杀小鬼,他是死于宫浩之手。”她冷冷地说,“小鬼和宫浩原本就是朋友,当宫浩意识到我要找他报仇时,就把小鬼的头割了下来,然后把身体换上他的衣服,企图让我相信他已经死了。但他怎么可能骗得了我?就在他把尸体放在楼道内的时候,就被我用风筝线勾走了脑袋。”
听了她的话,我的舌头又咸又干,原来那个噩梦居然是真的!既然小鬼当天晚上就死了,那么后来和我聊天的那个小鬼又是谁?
“那个人自然就是宫浩了。”她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我没想到这个人的邪念居然如此之强,被我拿下了头居然还没有死透。他一心只想向我报复,所以就试图利用你来破坏我的计划。于是我只好又杀了些人,让它们的怨灵附到宫浩的身体上,这才让他彻底消失。”
她说的轻描淡写,我却又惊又怒。周围的这些人头恐怕都是她的杰作,看起来至少有上百个,他们又有什么罪过呢?!
“别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东西。”她冷笑,“当年把我的照片在网络上到处传播,他们都有份。所以他们如果想要怨恨,那么就去恨宫浩吧。”说到这里,她轻轻地拍了拍手,这些人头顿时都像泄了气的皮球,扁扁地落到地面,“我现在有了新的主意,凡是看过我照片的人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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