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尚瞪大眼睛看着李可,打算只要他一起身就大叫冲出去。
僵持了一会儿,渐渐的,李可似是精疲力尽了,他平息下去,房间里恢复死寂,如同墓穴。
老尚暗舒一口气,在心里叫苦,究竟因为什么让这家伙突然变得这么可怕了。谁愿意在身边安放一颗定时炸弹?如果明天学校不作出处理那说什么也要换寝室。要和他们说一下,不能和李可呆在一起了。
倦意再次袭来,老尚一觉睡到了天亮。
8
如果老尚的专业知识再丰富一点,也许李可就不会死了。而且,还是被他看着死的。他却还以为那是他极端的发泄。
浑身抽搐,身体僵直,颈部机械性扭曲,这些都不是什么精神病的器质性反应,而是类帕金森病状。标准的精神抑制类药物的中毒。
第二天一早,志远他们起来去上课,李可蒙着被子还在床上,他们不敢招惹。直到鉴定结果出来,学校找过来,发现他已经死在自己的床上。
抬出去的时候,尸体蒙了一张白单,身躯诡异扭曲,垂落的手指蜷缩成鸡爪,宛如一截枯木。
李可自杀了,在被怀疑盗窃和患有精神疾病之后,他不等学校的处理结果,自我了结。
老尚看见的情景,是他最后的挣扎。
警方封锁了现场,经过化验,李可服下的药物和学校丢失的相符,而丢失数量和他服下的不符。余下的药物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还让人疑惑的是,那夜老尚眼见他伸手摸索,并不是因为别的。警方在他的枕头下找出一瓶镇定剂,它可以中和精神药物强烈的副作用,换句话说,那是解药。
难道是因为中毒的痛苦,李可在最后关头试图用平时缓解焦虑的镇定剂救命,但是那个时候,手指剧烈的抽搐已经无法打开瓶盖了。
这件事在学校里流传了很久,想不到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学生对待生命会这样轻率。
而检测结果却是,李可虽然有轻微的偏执和焦虑,服用一些药物完全可以控制,绝对达不到精神病的程度。这些负面情绪,往往由高中时的压力和大学里的茫然催生,是学生中常见的心理问题。
也就是说,李可是个正常人。
9
何青近来的心情很好,她很漂亮,而她的耳垂最漂亮。志远送她的铂金耳坠是时下最in的,配上他送的驼绒短风衣,如同封面女郎,举手投足间透着炫耀。
这些都是何青一直想要的,对志远提过多次,终于在圣诞节实现。
轮廓俊朗,虽有些张扬,但出手阔绰,自然是很多女孩心目中的理想男友。
那些室友也过得滋润,志远这小子不知为什么越发大方了。晚上沿江的酒吧街时常有他们的身影,仿佛是为了摆脱阴影开始及时行乐。价格不菲的红方,只拿来当啤酒喝。回宿舍的路上,醉醺醺地坐车里,志远的名牌衬衫上有些折皱,老尚打趣道,嘿,哥们,你老爹要是再承包了什么大项目是不是应该送你一辆车代步了?那你在学校可就是拉风得盖了冒了。
志远扶着头哈哈笑,他的家境为别人所羡慕,父亲在西南承包矿山,日日进账可观。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在开学时,志远有些寒酸地拖着一只旧箱子站在宿舍门口的窘迫。酒精使人健忘,葛华只说志远你当时是害怕我们仇富所以乔装打扮吧。
那些流言一个月后渐渐沉下。志远借着酒意吹风,觉得自己做得有些绝然,可如果不这样,自己的伪装恐怕就迟早会被撕破吧。
是的,他设了一个局,不想节外生枝,只得下了狠手。
用一枚纸片堵住锁孔,那么老式的卡锁就失去作用。把那副用外衣盖住的骨架放在床上,就刚好可以伪装成熟睡的模样。他溜进停尸间,取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恐怕学校发现,于是伺伏在暗处引李可前来,嫁祸给他。穿上他的衣服出现在监控录像里,就是最好的证据。做完这一切之后,再将那没纸片取下,房门被真正锁上,他安全极了。
简单的方式往往奏效,那具已被白腹虫破坏的尸体千疮百孔,没人会再注意到死者的角膜不见了。
只是他没料到学校会把药品丢失事件也牵扯进来,李可因为焦虑而服用一些药物他是知道的。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干脆杀人灭口,那瓶牛奶里被他下了毒,就用从实验室盗出的药物,李可在深夜意识到中毒的时候,全身剧烈的反映已经无法让他服用解药了。
那对角膜令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恣意。这么大的一笔钱,是他仅靠偷药所不能达到的。
女友的依赖,朋友的赞许,旁人的羡慕,都把他高高的捧至云端,这感觉充满诱惑,只要你有钱。
他并不为犯罪而忏悔。李可知道他的底,他知道那个在当晚的录像中出现的神秘女孩的身份,单凭这一点,他就必须阻止他开口。
而那个女孩,销声匿迹了很久,元旦前夕,再一次出现在学校周边。
志远顿时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
10
十二月末的一天,巡逻的警卫偶然看见沿江的那条路上,有个女孩鬼鬼祟祟地张望着。这引起了他的警觉,直到栏杆外出现志远的身影,警卫才恍然意识到,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录像中的神秘女子。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在远处密切注视,并暗地里通知了其他人员从两面堵截。她是整件事的关键,如果抓获她,那么之前的种种疑团就都可能解开。
在他的视线中,志远和女孩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女孩掏出一枚纸卷交给他。在距离两人前后百余米的位置,校警已经兵分两路,不动声色地靠近过来。
他们一定心中有鬼,否则断不会在看到警卫时方寸大乱。这个旁观者看见男孩突然对那个女孩说了一句话,女孩呆在原地一秒,然后拔腿就跑。
两队人立刻冲上去追赶,志远当时就被按在地上。而那个女孩在跑至江堤边上才发现已无路可退,她紧张地看着左右两队人向自己靠近,她的身后是四五层楼高的堤坝,下面满是嶙峋礁石,如同悬崖,她只能束手就擒了。
就当那些人只差一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个女孩就在众人的目光中,决然转身,纵身跳下。
她跌进堤下交错的岩石中,摔得血肉模糊,当场毙命。
他们只好联系驻校派出所的警方介入,从志远手里,找到了那卷纸,里面是两千元钱。
志远说,这个女孩在几天前联系到自己,说是李可还有一些东西没有给她。她给了自己一笔钱,交换这些东西。
她是谁?她要你给她什么?警方问。
我不知道,我对她说我不知道她说的东西是什么在哪里,我告诉她李可已经自杀了。她就要我去学校东侧废弃的那些仓库里找来李可藏在那里的东西给她。
那你为什么不报案?
我……志远惊惧地颤声说,她说她会给我好处的。我一时糊涂,就……
在志远所说的那件库房里,警方找回了大部分失窃的药品和医疗器械。而女孩的遗体上有一张纸片,写着志远的学校和他的电话。
她看似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容貌有些老,手上有大片的老茧。这样的外来打工女孩,在三镇汇聚九省通衢的江城比比皆是。没有档案,没有身份,就像是一只无人理睬的昆虫,她死了,她的上线是谁,有多大规模的团伙,都不得而知。葛华只说自己见过她,在开学不久,那时她穿一件蓝布褂子,在学校一角和李可交谈,志远也在。这个人一定和李可认识很长时间了。
不过好在证据已经充足,上面也催促,就草草结案了。
志远受了处分,警方斥责他如果有一点不为金钱所动的正义感,就不会让案子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
他回来的时候,何青和室友们都表示了关心。他们都说想不到李可还有这么复杂的背景,不过都过去了,安慰志远不要放在心上。
那天晚上,志远躲在被子里,咬着牙用手指狠命的在手臂上掐出血痕。那个夜晚如此沉闷,没有人听到他压抑的,撕心裂肺地低哭。
从头至尾,他伪装得天衣无缝,没有一个人怀疑到他。如果警方会再多一些时间,调过头查查自己的家底,那么自己必然万劫不复。
在江堤上他对那个女孩说的话是:快跑,被他们抓住你会害死我的!
而之前那个女孩对他说:哥,你晓得不?黑子早就死了。
11
寒假,志远一路颠簸,回到家乡。
没有什么开矿的父亲和富有生活,那都是他维持虚荣的假象。西南大山深处,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全国最贫穷的地区之一。
无法想象这里闭塞贫瘠到什么程度。坐落于崎岖山地,没有耕地,没有可靠的经济来源。很多家庭拥有一只下蛋鸡,便是最珍贵的财产。用鸡蛋换盐,在坝子上稀缺的平地上种植一些作物,每个月的赶很远的路去乡里的集市上卖一些果实和药材。
谁会想到,当他在江城挥霍显摆的时候,往前三年,他还是一个每日赤脚用一只洗衣粉袋子包裹书本赶十几里山路上学的孩子。
几十米深的矿井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绝少安全措施的小煤窑。垮塌渗水事故时有发生,然而不去做又没有生路。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吃的是阳间的饭,干的是阴间的活。
父亲以前就在矿上做工,在一次事故中被砸断了腿,黑心的老板满腹流油却只拿了一千元了事。家里瞬间垮下来,母亲身体本就不好。那时正上高中,妹妹小自己一岁,已经辍学。
家里唯一的收入,就只有黑子了。
志远十岁那年,父亲在林子里救下一头小熊,周身漆黑,胸口有一道V字形的白色毛发。他一时动了善念,就把它带了回来,用土法子治好它的腿伤。从此,它成为了家里的一员。
黑子那时只一岁,养伤那些天很安静,吃糠饼和麸皮,后来自己去山里寻食。晚上回到山腰的木屋外打盹,乌溜溜的小眼睛和庞大的身躯,憨笨的姿态令人忍俊不禁,对家里人格外顺服,宛如最忠诚的卫士。
父亲出事那年,黑子已经九岁。那个下午,父亲拉着断腿把它诱到了铁笼里,他冷着脸开始了最为残忍的行动,活取熊胆汁。
被捆住的黑子在笼子里挣扎着,腹部的皮毛被清理干净。那枚钢针尖锐的刺穿皮肤没入身体,山野间回荡起惨绝哀嚎,钢针的另一端先是滴出血水,然后金绿色的粘稠胆汁就流进了瓶子。
黑子从此整日被关在铁笼里不能动弹,它的伤口因为每月取胆汁而最终感染,发炎溃烂成一滩血糊糊的窟窿,医治好以后父亲干脆不再将钢针取出。任它被愈合的皮肤裹住,探出骇然的金属管。
此后再有人靠近笼子,黑子就会极端恐惧得缩成一团,在笼子的一角瑟瑟发抖,那种痛苦哀求的眼神,总令志远心惊肉跳。
可是他没有办法,如果不这样,一家人就无法活下去。那些胆汁凝固成为金色的胶状固体,父亲每个月去县里卖给药贩子,维持生计,一直持续到志远考上大学。
惊喜后是巨大的担忧,家里拿不出学费,志远想申请助学贷款,但是村支书因曾打过熊胆的主意不成而不肯盖章。他是家里唯一的希望,父亲做梦都想志远能混出个样子来。一家人沉默了一夜,最终父亲应下邻村一个老男人的聘,答应将妹妹嫁给他,用他的彩金给志远作学费。
而最后,妹妹和他一起去了江城,他们无力顾及这会给家里带来多大困境。兄妹二人在这个纸迷金醉的大都市里相依为命,哥哥上学,妹妹先是捡瓶子拾垃圾,后来做服务员做保姆,辛苦地供着志远。每隔一段时间悄悄来到学校外面,把自己微薄的收入尽数交给哥哥。
如果志远可以理解到家人为他所做出的一切牺牲,恐怕今天,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城市的繁华势利强烈的冲击着他那根自卑的神经,在家里他是中心,从小到大一直被尽可能优待的角色。然而在大学里,同学的轻视怠慢,讥笑嘲讽都让他陷进想极力逃脱的窘境。他从未如此渴求钱带给他的骄傲,他太羡慕那些家境优越的学生了,羡慕到嫉妒到憎恨,他们如此潇洒风光,自己每一步却都如此艰难。
他尚不知这种心境的可怕,越发频繁地向家人开口,拼命地打工,在同学面前竭力伪装,以为就可以树立起高高在上的尊严。在何青出现之后,都市女孩的奢侈和张扬让他变本加厉。
一次和妹妹见面被李可碰见,从此他不允许妹妹再来学校,只能在校外等,他拿了钱就走,不再多说什么。接着动了别的脑筋,偷药品和器材变卖,直到他最后了解到一双角膜的价钱,就炮制了那样一个局,使李可做了替死鬼。
志远不知道妹妹将他看得有多重,她深信哥哥能给家里带来幸福。她从不提自己所经受的苦难,任何要求都答应他,就连那夜她等在校园外把哥哥给自己的东西交到某个人手里,也毫不怀疑地执行。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来告诉哥哥她回了家,黑子在他来城里后没多久就死了,把几个月来攒下的钱交给他,希望他能回家看看。但是哥哥对她说,被他们抓住你会害死我的。她被他严肃的脸色吓住了,她不能害死哥哥,她不能被抓住,即使,要她死。
12
父亲在门外看到志远的身影,仿佛被雷击一般,手里的提篮摔在地上,他紧张的往家里喊了一声,他妈,志远回来了!儿子回来了!然后急匆匆瘸着腿迎上去,殷勤地为他弹土,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小妹呢?
他舌头打结,谎称妹妹在城里上班,春节就不回来了。
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空荡荡的铁笼,一如长久以来折磨自己的那个噩梦。为了一份无谓的虚荣和畸形的自尊,他害死了妹妹,此时仿佛她所有的头发都化成钢针,根根刺在心上,令他一生难安。
父亲喜悦中透出恐惧,好像阻拦儿子不让他进屋。而志远心里也突然升起了一个疑问,小妹说黑子很早就死了。那么这三年来家里每月寄给自己的钱,又是从何处来的?
一进屋,家贫四壁的旧房子让他羞愧难当,母亲侧躺在床上,盖着一层被子,她形容枯槁,瘦得吓人,蜡黄的脸色触目惊心。
母亲惊慌地看着儿子,眼睛浑浊空洞。枯枝般的手臂伸出来,想要摸摸久别的儿子。
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这都还……父亲龃龉着说道。而志远只是惊声问,我妈她怎么了啊?
病了……一直没敢和你说,怕你在城里分心,没事……歇两天就好了。老实的父亲给母亲使了眼色,她将那床被子紧了紧,僵卧在那里。
一个令他撕心裂肺的念头跳了出来,志远仿佛猜到了那些钱的来源,他被这个念头吓得浑身颤抖。他走上前去,拨开母亲捂着的手,掀开了那层被单——
——母亲腹部那道手术缝合的疤痕恐怖纠结,触目惊心。
黑子死了以后,我们实在没办法凑钱给你了,你妈就说……卖个肾吧……你不用担心,你妈身体最近好多了,不怎么影响……身后志远父亲结结巴巴地说。
志远好像看见,那枚曾经插在黑子身上锋利残酷的钢针,早在三年前,就刺在了母亲的腹部……
21.尖叫的老巫婆
文/小妖UU
你以为他们还是孩子,可他们已经什么都懂了;你以为他们什么都懂了,可他们其实还是孩子。
1.
童话里有一座美丽的森林,森林里没有七个小矮人,而是住着一个丑陋的、形迹可疑的老巫婆。那个老巫婆有一座甜美的房子,那座房子的墙壁、门窗全部是用巧克力、蛋糕还有各种各样美味的甜品做成的。
在森林里迷路的孩子,时常会被这座小屋吸引,在醉人的甜蜜里钻入老巫婆的陷阱。后来,有一对贫穷的夫妻,养不起自己的两个孩子,就把他们遗弃在森林里。兄弟俩在迷路了几天几夜后,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小屋。老巫婆热情地收养了他们,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宠爱,并且养得白白胖胖的。
不过,那兄弟俩可不傻,他们知道老巫婆的险恶用心,知道老巫婆养胖他们就和养胖两只小猪没有什么区别,目的就是将他们吃掉。
聪明而勇敢的两兄弟,最终齐心合力,用计谋将老巫婆推进了火热的烤炉。并且拿走了巫婆所有的财宝,走出了森林,最后和父母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嘘——听?谁在尖叫?
2.
马路边上有一个淡淡的、很不规则的圈圈,用白色的什么涂料画的,还带着一种脏兮兮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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