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觉他落在手背上的吻依然隐发着温暖的感觉,只是握住她的手,也会有无数的鲜血……
Who’ll dig his grave? 谁来挖坟墓?
I, said the Owl, 是我,猫头鹰说,
With my pick and shovel, 我将为他挖坟墓,
I’ll dig his grave. 用我的凿子和铲子。
“王妃为罗拉的死而来……?”
黑蝴蝶抬起头看着皇后。那是一个精致的女人。
鲜红的双唇是寒冷之中怒放的玫瑰,光滑的额头如砒霜般的雪白。长长的眼睫毛如扇子在脸上投下了浅浅的云影。黑蝴蝶是冷艳的,而这个女人却仿佛无时无刻都燃烧在焰火之中,沸腾而开放的荆刺。
她隔离在一个由窒息的颜色形成的世界,枣红,黑金,绣蓝,幽紫。那慵懒的眼神透过纸窗的阳光静静的射来,是幽蓝,或者深紫的。她连温柔也是灼眼的。红黑金紫的皇冠带在头上,正好也是她喜欢的颜色。她仿佛天生配那些高贵的色彩,或者,只有它们配得上她。
“是……请陛下节哀……”黑蝴蝶恭谨地说道。
“算了吧,亚提米斯……”皇后慵懒地歪坐在沙发上向她摆了摆手,也只有皇室身份高贵的人才会称呼黑蝴蝶的真名:“你是聪明人,别给我来这套假惺惺……那丫头死了倒好,我受不了她每天装腔作势的蠢样……”她点燃一支长长的烟,眼神锐利地看向黑蝴蝶:“但这也让我变成第一嫌疑了吧?”看对方不语,她又轻轻哼了一声:“和公主不合的后母,生下一位能够承继皇位的王子的皇后……哼,说实话我倒是有很多理由来杀那丫头……”
黑蝴蝶依然保持安静,对于皇后那么爽快地承认对公主的仇恨和厌恶她倒是有点吃惊。不过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垂手在旁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兰瑟罗特公爵吸引过去。由于她低着头,正好看见公爵放在身旁的手,上面的无名指正好戴着一个和玛格丽特的头饰还有王子的胸针同样款式的戒指。她努力地打量,依然是红色的玛瑙配着翡翠,只是中间的宝石为深红色。
“王妃……亚提米斯,你在听么?”忽然皇后严厉的声音传来,使她不得不抬头。
“是……”黑蝴蝶轻轻地叹息,她已经差不多猜得到谁是杀手了,只不过……
她清了清喉咙,柔婉地对皇后一笑:“陛下……说实话,在我这几天的调查之后,已经大概知道凶手是谁了。当然没有任何对陛下您不利的线索,但国王希望我把这案子查个明白,若我不来皇后这里的话,恐怕难堵其他贵族的悠悠之口。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陛下放心的……再来也可还您一个清白……”
“噢……?”皇后的脸色果然缓和下来,原本紧绷的肩膀也渐渐地松懈靠在沙发背上。她吐了一口浓雾:“那么……是谁呢?杀了罗拉那丫头?”
王妃笑而不语:“这样说吧……公主的睡袍上,留下了杀手戒指形状的印子……想必是沾上了血。罗拉公主被人从背后刺杀,也就是会往后倒,凶手接住身体的时候印在那雪白的睡袍上了……”
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安静地照耀在书房里,而皇后的脸,却蓦然惨白。
黑蝴蝶深深呼吸,感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茉莉花香。
Who’ll be chief mourner? 谁来当主祭?
I, said the Dove, 是我,鸽子说,
I mourn for my love, 我将当主祭。
I’ll be chief mourner. 为吾爱哀悼。
罗拉公主的葬礼极为隆重。
那一天,从皇宫到皇家墓园的街道上到处是满天飞舞的花。家家户户都行丧礼并在屋顶和窗边挂上了黑色的幕布。棺材经过的两旁都站满了的百姓,长达一百多条街的距离竟然鸦雀无声,直到皇家的队伍全都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墓园才渐渐恢复了生气。
一个礼拜之后,玛格丽特·斯特兰因谋杀公主之罪被判了绞刑。
据说那女仆长久以来一直在公主的茶水里面加毒,导致殿下重病。但公主其实渐渐好转,于是玛格丽特最终在一次被公主惩罚之后忍无可忍地刺杀了她。
据说这案子是黑蝴蝶夫人查出来的,虽然玛格丽特做得天衣无缝,但还是给精通医学的王妃在公主的尸体上查出了毒药的痕迹。
据说……黑蝴蝶夫人依然每天晚上在坟墓上翩翩起舞唱歌,现在有一个金色长头发的白衣女人和她共同唱着幽冷的歌曲……那身影……像极了当初的罗拉公主……
“你来了?”黑蝴蝶放下了厚厚的书本,起身行礼迎接了她的客人。
“接到王妃的请帖,怎有不来的理由?何况我可以顺便来道谢……”对方笑了笑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哟……这屏风真精制……是新的?”客人打量着在门旁边的新屏风,黑蝴蝶淡笑,并没有对那恭维作回答。
客厅里弥漫着草药的味道,秋天下午的寒风把窗户吹得清脆作响,蔓藤爬在整个窗户外,密密麻麻地看不清楚外面的景色。不远处的壁炉上燃烧着跳动的焰火,在它上面的肖像也早已不是威纳亲王的,而是黑蝴蝶夫人充满神秘而妩媚的画像,她轻噙着微笑,犹如一朵绽放的罂粟即将用最温柔的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王妃今天找我来,不只是喝茶而已吧?”客人看着她亲手倒满了两个茶杯,等她先喝了一口再拿起自己的品尝:“很清香的茶……”
“茉莉花瓣的……我自己比较喜欢味道浓重一点的……”黑蝴蝶把怀中的猫放在地上,舒适地靠在沙发上。
“今天您来,也不只是来道谢的,而是来质问的吧?皇后陛下?”
她没等到答案便慢悠悠地起身走到附近的桌子上拿起了一瓶酒,向皇后举了举。见她摇头说不要,便仰头直接从瓶口喝。酒滴从她的嘴边流了下来,她用手帕轻轻擦了擦。这时皇后才发现那酒竟然是浓浓的黑色。
“既然王妃那么聪明,为何不告诉我你知道什么?”皇后冷冷地说。
看来那黑色的酒似乎很强,黑蝴蝶夫人撑着扶手慢慢地坐了下来,慵懒地看着她:
“玛格丽特长久以来一直有给公主下药是没错,她下的毒药叫做‘骄傲之子’,是以前用来陷害重要的臣子和贵族而发明的毒药,成份里面大部分都是POISSENTIA类的花,这种花的名字原本的意思就为‘中毒’。它里面有草本钙结晶和生物碱,除了让人晕眩,恶心,长久四肢麻痹无法动弹之外,还会引起皮肤红肿,刺激过敏。”黑蝴蝶拿了装有金黄色液体的小罐子向皇后摇了摇:
“公主的口腔流出的血都变成黑色了,而玛格丽特的手指……也涂上了层层的茉莉花油。” 看到皇后不解的脸她又继续喝了一口黑色的酒:
“这种毒药并非液体,在皇后手上的罐子是我自己配出来的,到现在是第一种液体的‘骄傲之子’,其他的都为粉末。我想玛格丽特都是用手来拿一部分然后放进公主的杯子里面的,但她不知道的是,时间久了她的皮肤和毒药接触之后也会引起皮肤腐烂,并且发出臭味。
那天我拷问她的时候为了遮掩这种臭味,她涂了许多茉莉花油,但为了让我无法察觉,也在公主房间放了许多茉莉花片……可惜的是,那天我喝的是自己配出的曼陀花茶叶,它的效果是让嗅觉更加敏感,但因为它本身也有毒,在触碰到玛格丽特的手时候,她涂上层层的茉莉花油直直刺鼻。曼陀花茶而以毒攻毒,再加上那莫名其妙的茉莉花香,让我忽然有了想吐的晕眩……”黑蝴蝶冷笑:
“我这辈子不知道看了多少尸体……玛格丽特身上的哪些伤……难道还会让我觉得恶心么?”
她顿了顿,看了看皇后,然后再看了看摆在一边的新屏风:
“虽然这样,但公主并非玛格丽特杀的……而是兰瑟罗特公爵……还有你,皇后陛下……”
Who’ll toll the bell? 谁来敲丧钟?
I, said the Bull, 是我,牛说,
Because I can pull, 因为我可以拉钟。
So Cock Robin, farewell.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秋风打在窗户上,那些蔓藤仿佛活过来般,如蛇在玻璃上沙沙的蜿蜒纠缠。壁炉上的火焰照耀着滴落在王妃胸口上的黑色液体,好像一只毒蜘蛛爬在她白洁的肌肤上。
“哼……”皇后冷笑,眼光如雪亮的刀看着黑蝴蝶:“你有什么证据?”
“哦……这很简单……”黑蝴蝶夫人笑得淡然如风:“我说过罗拉公主长久被毒药所害吧?那么和她接吻的兰瑟罗特公爵便会被传染到部分的毒……他的舌头,恐怕也隐隐约约开始有了紫黑的倾向……再来是你……我尊敬的皇后陛下……”她满意地看着皇后忽然变得苍白的脸:
“你的舌头,恐怕也开始出现这种迹象了……”她把一面小镜子递给皇后。
“你刚刚所喝的茶有我配的草药,会把毒素给逼出来……伸出你的舌头来,便可以看到你和兰瑟罗特公爵共有私情的证据……
第二……玛格丽特根本无法刺杀公主,因为她的手和全身都伤痕累累,连我触碰的时候都因为疼痛而颤抖,更不用说要拿钩子去刺破公主的喉咙了……
第三……公主不可能起身给玛格丽特开门,除非是真正十万急火的事情,而那位长期受她欺负的女仆也不会笨到深夜去公主房间自讨苦吃……
第四……公主睡袍上的戒指印子是假的讯息……被人从背后刺杀是往前扑,并不是往后倒,所以不可能有人移动尸体,更别说留下印子了。何况公主的尸体找到的时候是口向下的。我只是要试探你和公爵,后来在葬礼上见面的时候,果然看到他那从来不离身的戒指不见了……
第五……公主的手紧紧握着什么……”黑蝴蝶扬起了残酷的微笑:“我找到了这个……”她摊开手心,一颗完整而明亮的翡翠出现在皇后面前。
“我记得尼可拉斯·凯丽奇,奥美雅帝国最有名的珠宝商每年都会进贡一批他的年度作品。这次在皇后生辰上分别送了无数用玛瑙和翡翠所做的妆饰。皇后对此称赞不已,但那串美丽的项链我却再也没有见过……
宫内皇族的私人空间过了就寝时间便会用钥匙锁上,但身为皇后的你拥有备用钥匙也是平常的事情。当初应该是你去敲门,然后兰瑟罗特公爵用你给他的钥匙从书房进来,从后面刺杀了公主。因为当时已经知道罗拉公主正在被人陷害而服药,所以你们故意把她的喉咙刺破,把嘴巴拉开,好让案子能从“中毒”这个方面开始调查吧?
公主在临死之前是往前扑的,就算用尽力气也会揭穿陷害她的人。因为太过用力而拉破了你的项链,但谁都不会去硬动公主的遗体,所以这颗翡翠也未被发现……
除了我,我把她的手指头割了下来……
陛下,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黑蝴蝶满意地看着皇后眼中的恐惧。
皇后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黑蝴蝶夫人,虽然听过她种种的变态行为和妖娆嗜好,她从来未曾想过她敢把罗拉公主的指头割断来达到她所想要的真实。她望着那深不见底的紫色瞳目,忽然感到了无比的恐惧和害怕。那个女人身边环绕着寒冷的气息,她对任何人都没有丝毫的悲悯心,因为她不曾在乎任何人。她拖着冰冷的影子,嘲笑着这些自以为拥有一切的皇室贵族。
“既然是这样……”她竭力地冷静下来思考,如果她想置自己于死地,那么她应该早就说了。于是皇后扯出了一抹勉强的微笑:“你为什么让玛格丽特背了罪名?”
“哼……”黑蝴蝶冷笑,眼底闪过一丝杀气:“因为皇室……”她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用手描述着外面藤蔓的形状:
“奥美雅帝国已经摇摇晃晃了……皇后为了让自己儿子登上宝座,和女婿通私并且谋杀公主,皇室经不起这种丑闻。陛下自以为能够一手遮天,但是只不过是一个绝望的女人在做最后的挣扎而已……”她回头看着皇后冰冷地微笑。
“你可知道为什么玛格丽特甘愿去死?因为她爱着你的儿子,和拉斐尔王子相爱。那份进贡的礼物,你分别把它送给了情夫和儿子,但你儿子却把另外的别针让人改成了头饰送给了那个女仆……玛格丽特比你还要聪明,她早就知道谁是凶手,但她只是不希望王子再伤心而已……何况她早就认为自己背负深罪,只是想要赎罪而已。”
黑蝴蝶的脑海里又浮起那个女仆的样子,她接受绞刑的时候轻轻地微笑着,比已死去的罗拉公主,和勉强活着的她看起来更加幸福美丽。
这群无能的贵族以杀戮为游戏,视命如草,她忽然觉得客厅里的这一切豪华都充满了铺天盖地的诅咒,一遍遍地吞咽着自己的灵魂。
“既然那么为她抱不平……为什么不揭发我?”皇后悄悄地把手伸进裙下,她在腿上绑了一支长长的刀。
“很简单……国王说,要给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何况,与其和掌握巨大权力的皇后对敌,我还不如把罪名推到玛格丽特身上……这样案子也皆大欢喜……”黑蝴蝶转过身来,慢慢地向她走去:“如果我是你,皇后陛下,我会把那刀子放下……”
“什么……你……!”皇后大惊失色,却感觉视线逐渐模糊起来,顿时四肢无力,她口齿不清地说:“你……你……你给我……下了毒药……为什么……你没事?”
“噢……这不是毒药……只是一种安眠药,它会让你有点晕眩而已……我当然没事,我喝了那么多解药……那可是你自己不要的……”
黑蝴蝶俯身看着高贵的皇后,一手抓紧了她的头发把她扯到自己面前。皇后惊恐地看着那紫色的瞳目仿佛鬼魅般地看着自己,听到黑蝴蝶一字字地缓慢说道:
“别忘了,皇后陛下……黑色是死亡的颜色,蝴蝶是代表亡灵的仇恨。我之所以收集蝴蝶标本,就是为了把奥美雅帝国的百姓们的冤案一件件收来,然后……”她轻轻地用手指划过皇后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红痕:“我会为那些冤灵……找到债主……让他们永不安宁……”她狠狠地把皇后的头往沙发上一撞,顿时光滑的额头被撞出血来。
“来人……!送皇后回宫!”黑蝴蝶收起自己的扇子,高声呼吩咐道。
All the birds of the air 当丧钟
Fell a-sighing and a-sobbing, 为那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When they heard the bell toll 空中所有的鸟
For poor Cock Robin. 都悲叹哭泣。
“茉莉!”黑蝴蝶夫人皱着眉头拿着一叠叠的信封走进客厅呼唤着贴身女仆:“这个屏风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未移走?”
茉莉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用黑檀木作的精致家具,不明白为什么从未动过家具的王妃忽然心血来潮地把它搬到客厅来,然后现在又要搬回原处。但她还是吩咐下人把它弄走了。
黑蝴蝶夫人慢慢地坐在沙发上阅读着劳利斯写来的信,但不久便看见忙完事情的茉莉满头大汗和有点不安地走过来。
“怎么?是不是……‘钢铁处女’不见了?”王妃眯眼,抚摸着她的新耳环,看到女仆点了点头便微笑:“皇宫里有人向我借用了……你看看这个吧……”她把报纸递给茉莉说道。
罗拉公主事件过了两个月之后,原本风平浪静的皇宫再次掀起了波浪。皇后和兰瑟罗特公爵的私情曝光,两个人都走上了断头台。不过在那之前,国王曾经开过一个盛大的宴会。其中两具华丽精美的巨大盒子摆在舞池里,让所有的客人赞称不已。
看着女仆不解的眼光,黑蝴蝶夫人不禁笑道,那笑容充满了报复的残酷快感和成就感,她有点骄傲有点嘲弄地说:“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当初叫你把屏风搬过来?”她拿起了马鞭准备趁着外面的好天气去骑马。
“当初我并没有揭发皇后和她情夫的证据,只是一些蛛丝马迹连接在一起的推测,如果皇后更加聪明一点,或许她撒谎或者把证据消灭便可以逃离一死,但她偏偏自己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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