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伯机,你这么怕颜良,莫非是那一趟出使,被他吓到了吗?”
   蔡瑁等人皆哈哈大笑,一个个俨然都不将颜良放在眼中,都在嘲笑伊籍。
   伊籍心中窝火,却只淡淡一笑,“颜良究竟有几分能耐,下官又怎及得上蒯别驾更了解呢。”
   伊籍这是拐着弯的讽刺蒯越败于颜良,当了颜良俘虏之事。
   蒯越的脸色立时一沉,目光闪烁出怒色。
   “好了,不要再争了。”刘表终于开口,“异度说得有理,那颜良虽然骁勇,但毕竟没有三头六臂,我就不信他在腹背受敌之下,还能起死回生。德珪。我就命你将精兵两万,北进新野。”
   “喏!”蔡瑁领命,精神大振。
   刘表想了一想,又道:“就烦伯机再去新野一趟,向颜良佯称我军是前来声援,令其不心生疑忌,以掩护德珪用兵。”
   伊籍欲待于劝,如今见刘表决心已下,知道多说无益,只得领命。
   号令已下,刘表苍老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冷笑,口中喃喃道:“颜良匹夫,老夫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38|第三十八章 好大一把火
  一阵含着水气的山风吹过,颜良拍了拍胯下的坐骑,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对于习惯了河北干燥气候的他来说,这种陌生的气候虽然感觉很惬意,但他的身体仍旧会产生一丝微妙的不适。
   湛蓝色的天空没有一点云彩,阳光十分耀眼。
   颜良的身后是五百名骑兵。
   尽管经历了两场大战,士兵们的体力消耗极大,但这支经过颜良精心训练的河北铁骑,仍然保持着高昂的士气。
   一骑斥候从后飞奔而来,向颜良汇报道:“将军,许先生来报,蔡瑁所率的两万荆州军已经逼近新野。”
   颜良“晤”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刘表的举动,果然与他所预料的一样,终还是按捺不住本性,打算坐收渔利。
   颜良看了一眼日头,高声道:“照目前的速度,日落之前就可以抵达邓塞,传令下去,命全军加快行军。”
   颜良的语气充满了自信,俨然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疲惫的骑士们打起精神,继续在崎岖的山路上疾行。
   日落之前,颜良终于看到了玉带般明澈的汉水。
   汉水北岸的那座小城寨,正是邓塞。
   邓塞位于襄阳东北,依汉水北岸而建,因其靠近淆水,刘表便将之作为屯粮之所,供给荆北的粮草,多由此处装船,入淆水北上运往新野等地。
   也就是说,蔡瑁的那两万大军粮草军需,全靠邓塞的屯粮补给。
   从新野到邓塞,可走水路,亦可走旱路大道,颜良却偏偏捡了难行的山路,为的就是瞒过荆州军的斥候,出其不意的出现在邓塞。
   他的目的很简单——火烧邓塞!
   历史上,曹操在乌巢的那一把火,可以把袁绍十几万大军吓垮,区区一个蔡瑁,若是闻知后方粮草被烧,还不得吓破了胆。
   颜良冷笑了一声,长刀缓缓扬起,向着山下奋然划出。
   五百铁骑,隆然而动,沿着斜坡俯冲而下,向着几里外的邓塞疾冲而去。
   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几百里的奔波,这已经是人与马体力的极限。
   每一个士兵的脸上,却依然坚毅如铁,毫无退缩。
   因为他知道深信,他们所追随的这位将军,必能引领他们胜利。
   为颜良而战,虽死无撼。
   须臾间,滚滚铁流汹汹而至,颜良挥舞着大刀,暴啸如雷。
   “杀!”
   “杀!”
   震天的杀声再起,隆隆的铁蹄震撼着大地,那汹汹的杀势,令天地为之变色。
   邓塞一地,北有蔡瑁两万兵马,南有襄阳腹地,原本处于最安全的地带,故而平素并无大军驻守,此时留守的不过是张允所率的两千多步军而已。
   面对着突如其来,如神兵天降般的袭卷而来的骑兵,这两千正在卸甲吃晚饭的荆州守军,瞬间就吓得魂飞胆散。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汹涌而至的骑兵是从何而来。
   困惑导致惊异,惊异导致震怖,当他们看清那书着“颜”字的敌旗时,意志陡然间变便被击碎,整个邓塞营很快变得一片混乱。
   正品着小酒的张允,听闻帐外喧嚣声起,好心情被打乱,便出帐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禀将军,大事不好,颜良杀来啦!”奔来的部下惶恐的报告。
   张允却眼一瞪,骂道:“胡说八道,颜良还在北边跟曹军纠缠,怎么会跑到邓塞来,谎报军情,小心本将把你军法处置。”
   “小的岂敢胡说,颜良他已经要杀进营来了。”
   部下的惶恐之词,终于让张允起了疑心,他也顾不得披挂,匆忙赶望了营辕门。
   目之所极,茫茫的尘雾已在百步之外,飞尘之中,果然有黑森森的骑兵正在狂奔而来。
   “怎么可能,蒯先生不是说颜良被曹洪缠住了么,怎么会出现在我这里,难道他长了翅膀不成?”
   张允大为惊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恐之下,急是喝令关闭寨门,准备迎敌。
   为时已晚。
   颜良的奇袭太过突然,张允的防守又如此松懈,他的命令刚刚传下时,颜良率领的骑兵已扑卷而至。
   一声暴喝,当先的颜良刀锋扫过,将正在关闭寨门的几名敌卒斩倒在地,一人一骑,如闪电般冲入了邓塞营。
   身后的五百铁骑,如虎入羊圈,呐喊着一涌而入。
   杀入营寨中的颜军将士,横冲直撞,肆意的砍杀着那些乱成一团的荆州军。
   遭受突袭的荆州军们,则在稍作抵抗之后,就陷入了全面的崩溃,丢盔弃甲的望水寨船上逃去。
   “不许逃,给本将顶住,谁敢逃军法处置!”
   张允纵马来回奔驰,试图镇压住败溃之势,但亡命的士卒却根本无视他的警告,只顾抱头鼠窜。
   颜良舞刀砍翻一名敌人,鹰目一扫,发现乱军中有一名敌骑在大吼大叫,料想便是邓塞营的主将张允。
   眼眸充血,杀气滚滚,颜良猛一夹马腹,望着张允便如电射去。
   长刀过处,如摧枯拉朽般斩开那些阻路之徒,一人一骑,直奔张允而去。
   那张允眼见一员铁塔般的敌将向着自己撞来,避之不及,眼见刀锋当头劈至,只得举枪相挡。
   暴喝声中,颜良手中的钢刀,挟着排山倒海般的狂力,呼啸而下。
   锵!
   “啊~~”
   一声金属激鸣,一声惨叫。
   张允那七尺之躯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从马上跌下,飞出数丈之远,重重的坠落于地。
   爬在地上挣扎的张允,满脸喷血,几乎筋骨欲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望向颜良,心中在惊骇,自己武艺自诩不弱,怎会只一合就败给了这对方。
   “子义将军,何必对这姓张的刀下留情。”拨马而至的文聘喘冷冷道。
   张允乃故太尉张温之子,出身南阳大族,与蔡瑁为表兄弟,跟刘表有姻亲之谊,遂跟蔡瑁一样得宠于刘表。
   文聘当初屈于张允之下,想来也没少看他脸色,心中少不了对其怀有怨意。
   那张允这时才知,眼前一招击败自己的敌将,竟然就是传闻中的颜良。
   知晓了颜良的身份,张允的脸色更是惊怖。
   颜良瞟了一眼地上的张允,不屑道:“一个草包而已,杀了他我还怕脏了我的刀,且留他一条狗命,说不定会有用处。”
   颜良的目的是震慑刘表,并非与其全面开战,与其杀一个庸碌的张允,倒不如留之做后用。
   文聘见颜良自有主张,也就再敢再多说,指着遍营的粮仓道:“这满营的粮草,将军打算怎么办?”
   颜良驻马远望汉水之南,冷笑道:“一把火给我烧干净,我要用大火跟刘表打个召呼,让他再也不敢小视我颜良!”
   语气之中,迸射着猎猎的杀气。
   文聘得令,策马而出,大叫道:“颜将军有令,放火,烧粮。”
   片刻之间,烈火四处而起,几十座粮仓逐一被点燃。
   熊熊的烈火四下蔓延,将残留的军帐与营栅吞噬,过不得多时,整座邓塞粮营便化成了一片火海。
   赤艳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空烧得通红,更一条汉水尽染。
   乘船逃进汉水的荆州残兵们,望着漫天的大火,无不是心有余悸,深深的为颜良军所恐怖。
   颜良驻马拖刀而立,远望着熊熊的火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种焦臭的味道,那是尸体被烧焦之味。
   颜良皱了皱眉头,拨转回头,目光投向北面,淡淡道:“往北去吧,是时候跟那位蔡大将军打个招呼了。”
39|第三十九章 大惊
  新野城南二十里,荆州军营。 中军大帐。
   “异度,据细作的回报,颜良那厮留了有七千多人守新野,看来他对咱们早有防备呀。”
   蔡瑁语气中有些担忧。
   蒯越却不以然,冷笑道:“姓颜的在新野留兵越多,用来抵御曹洪的兵马就越少,只要他败于曹洪,新野必定大乱,留军再多又有何用。”
   蔡瑁微微点头,对蒯越的分析深以为然,脸上又流露出志在必得之色。
   “德珪不必担忧,咱们就喝喝小酒,吃吃小菜,坐等收渔人之利便是。”
   蒯越笑道,说着亲给蔡瑁倒了杯酒。
   帐中的气氛轻松,二人对酒闲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几杯酒下肚,帐帏掀起,一人风尘仆仆而入,正是出使新野的伊籍去而复返。
   “伯机回来了,这一趟出使结果如何?”蒯越也不看伊籍一眼,边吃酒边问道。
   伊籍眉头暗暗一皱,淡淡道:“别驾交待的事,下官已告知许子远。许子远说谢过主公的好意,曹洪那边颜将军自会应付,无需劳动咱们荆州军出马。”
   “果然不出我所料,许攸害怕了。”蒯越面露得意之色。
   旁边蔡瑁道:“许攸既说不需咱们援助,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管那许攸怎么说,我们偏把大军安扎于此,看他许攸又能如何。”蒯越语气狂傲,颇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异度说得是。”蔡瑁点头附合,
   见他二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伊籍却是心存忧虑。
   犹豫片刻,他忍不住道:“那颜将军用兵如神,许子远又极有谋略,下官以为我们还是不可轻敌才是。”
   听得此言,蒯越哈哈大笑。
   笑声之中,毫不掩饰讽刺之意。
   “蒯别驾,不知下官的话有什么好笑之处?”
   伊籍不悦道,蒯越那种高高在上大族名士的傲慢,让他很不舒服。
   蒯越却冷笑道:“前番我的确是败给了颜良,不过那也是因为文聘的原故。说到底,那颜良不过只是袁公遗弃的一名武夫而已,至于许攸,虽有谋略,但在这种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岂能有回天之力。我笑,自然是笑伯机你认不清局势。”
   旁边蔡瑁也道:“异度言之有理,伯机,你确实太看得起那颜良了,一个出身卑微的武夫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伊籍无话可说。
   面对着这两侠傲慢的荆襄大族名士,伊籍知道自己没什么发言权,除了低头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选择。
   正当这时,一名小校急匆匆的闯入帐中。
   “蒯别驾,蔡将军,后方急报,邓塞营被颜良所破,我军所屯军粮全被烧毁,张将军被颜良所俘。”
   这一连串的噩报,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瞬间将蒯蔡二人震得全身僵固。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蔡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将那小校拎声,惊吼道。
   那小校将情报战战兢兢的又重复了一遍,这时,蒯蔡二人才确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
   “这怎么可能,颜良明明在新野北面跟曹洪交战,怎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后方?”
   蔡瑁惊恐的自语,一脸匪夷所思的震撼。
   蒯越亦是满脸惊诧,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连对颜良心存敬意的伊籍,此刻也颇为震撼,不知颜良是如何做到的。
   正当这时,从北面而来的斥候,又带回了最新的情报:
   曹军大败,曹洪为颜良生擒。
   这第二道情报,如重锤一般,狠狠的撞击着那二人的心。
   “颜良定是击败曹洪之后,以骑兵走山路小道,深入到了汉水腹地,方才能偷袭邓塞粮营。”恍然大悟的颜良,不禁说道。
   蒯越却是惊得脸色苍白,口中颤声道:“曹洪的几千大军,如何就败了,还败得这么快,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荆襄首席谋士尚且如此,那蔡瑁就更不用说了,震惊得惶惶难安,嘴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下官早说过,颜良用兵不神,不可小视。如今粮草被了个干净,军心很快就会不稳,以下官之见,还是趁着军心未瓦解之前,尽快撤回襄阳为妙。”
   伊籍最先恢复了冷静,那一句“下官早说过”,分明有反讽的味道。
   这个时候,蒯越也没了奈何,明知伊籍言有讽意,却无言以辩。
   军粮被烧,乃是军中最忌之事,别说他手中只有两万兵马,就算有十万雄兵,用不着颜良动手也会不战自溃。
   无奈之下,蒯越只得恨恨道:“颜良这厮以后再收拾他也不迟,德珪,速速下令撤军南归吧。”
   蒯越都没办法,蔡瑁更没了主张,当下也不及多想,赶紧下达全军立刻拨营南归。
   ######
   “将军,你说那蔡瑁和蒯越二人,若是知道邓塞之粮被烧的消息,会是怎么一副表情。”
   策马奔行中的文聘,笑道。
   “还有是什么表情,自然是一副苦逼脸。”颜良不以为然道。
   “苦逼脸,那是什么表情……”文聘喃喃自语,面露茫然。
   颜良怔了一下,干咳几声,扬鞭道:“好了,就是此处吧,全军停止前进。”
   号令传下,五百疲惫的骑兵停下了脚步。
   文聘环顾四周地形,大道两旁皆是旷野,地势极是开阔,附近所能设伏者,不过是几个丈许多高的小山包。
   文聘狐疑道:“将军,此处地形不够险要,似乎不太适合设伏,前方二十里处倒有几处狭地,咱们是不是……”
   话未说完,颜良却已摇头。
   “将士们往来数百里,连打了三场仗,就算能设下埋伏,也未必胜得了那两万之众的敌人。”
   文聘回头看了一眼,士兵们一个个已累到几乎虚脱,体力早已透支,这般状态,确实不宜再战。
   “可是,在此间设伏的话,胜算只会更小。”文聘面露忧色。
   颜良嘴角却扬起一抹诡笑,反问道:“谁说我要跟蔡瑁蒯越交战了?”
   文聘的表情愈加茫然,完全捉弄不透颜良的用意。
   颜良目光却已投向山包上的那此密林,朗声道:“速将随军所携的那几百面旗帜带入林中,分布的密一点,只听战鼓一起,就统统给本将亮出来。”
   听得此言,文聘陡然间恍悟,惊喜的目光中,不禁流露出赞叹之色。
   ————
   晚上还有一更,十点左右吧。
40|第四十章 刘表的礼
  (三更送到,求收藏,求票) 黄昏之前,颜良和他的五百骑兵已经布署完毕。
   五百人马分成四队,分别藏身于大道两边的四座山包上。
   此地已按近汉水,地势以丘陵居多,山不高,但树林却颇密,人马藏于其中,若无斥候仔细侦察,绝不会被发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照在颜良的脸上时,大道的北边,终于出现了荆州军的身影。
   那飘扬的大旗上,书着一个斗大的“蔡”字。
   “果然是南撤的蔡瑁军,嘿嘿,老子我等你多时了……”颜良嘴角上扬,穿越密林的目光中,流露着几分诡绝的杀气。
   浩浩荡荡的队伍以急行军的方式,匆匆的沿着大道南下,全然没有觉察到附近的山丘上藏有伏兵。
   或者说,荆州军根本就没把伏兵当回事。
   从邓塞而来的情报中,蔡瑁得知偷袭的敌人,不过是五百多颜良轻骑而已。
   区区五百骑兵,长途跋涉必然筋疲力尽,纵然是骑兵,想要在野战中摧垮他的两万步军也绝无可能。
   而附近地势开阔,仅有的丘地也并不高,并不适合骑兵设伏,发动俯冲的突袭。
   蔡瑁也算熟读兵法,料定颜良不会“犯傻”,此时多半已由原路回往新野,故也没有太过戒备,只顾着催促全军疾行南归。
   几分钟后,这两万多人的荆州军,匆匆忙忙的从颜良的眼皮子底下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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