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公浓眉微微一挑,想起了旧时之事。
想当初刘表自作聪明,把南阳让给张绣,想让这位西凉军阀替他看守北大门,对抗曹操。
谁想到去岁时,张绣毫无征兆的归降了曹操,使包括宛城在内的大半个南阳郡,统统的落入了曹操手下,荆州的北部边境一下子缩短到了汉水附近。
刘表想利用张绣,结果却反吃了大亏,这件事一度成为荆州在野之士茶余饭后的笑柄。
“这也没办法啊,谁让咱们的主公胸无大志,一心只想守住这一亩三分地。”
庞德公叹息一声,却又道:“不过那个颜良也着实了得,区区几千人马就打得刘公胆战心惊,这个河北武夫,真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呢。”
“此人确实是个异数,不过终究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黄承彦捋着胡须,笑容有几分诡秘。
“此话怎讲?”
庞德公眼眸一亮,顿时来了兴趣。
黄承彦低声道:“我们黄家从宛城回来的商队刚刚带回消息,说那厉锋将军曹洪己率四千精锐南下,分明是冲着颜良而来,如此的话……”
黄承彦笑而不语。
庞德公恍然大悟:“后有刘公虎视,前有曹洪的大军,新得的新野七县又人心未附,看来颜良是陷入了死局呀。”
“此人命不久矣,多说无益,不如聊一聊官渡之战吧。”
黄承彦对颜良没有太大兴趣,转移了话题。
庞德公正待说话时,脚步声响起,门外忽然走入一人,正是刚刚归来的黄月英。
“月英,你回来了。”见得女儿平安归来,黄承彦甚是欣慰。
黄月英点了点头,上前给父亲和庞德公见礼。
庞德公不便打扰人家父女团聚,便起身告辞,临别时邀请黄承彦改日往岘山庞家庄一聚。
黄承彦欣然应邀,亲自将庞德公送出庄外。
回到大堂时,黄承彦看到女儿正呆坐在那里出神,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英儿,我看你脸色不好,莫不是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黄承彦关切的问道。
黄月英从失神中惊醒,忙道:“女儿没事,只是路上累了而已。”
她并没有将关于路遇颜良之事说出,一想起颜良和她定下的那个赌约,她就心生羞意,不知该如何跟父亲开口。
黄承彦并没有起疑,却又道:“英儿你没事就好。对了,你还记得为父先前跟你提起的那个诸葛孔明吗?”
“嗯?”
黄月英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黄承彦轻咳了一声,笑道:“这个孔明是水镜先生的高徒,才学是荆襄年轻人中的翘楚,人也听说长得是相貌堂堂,为父想安排你们见上一见,不知英儿你可愿意?”
父亲的这话,分明是有撮合她和这个孔明的意思。
黄月英的脸畔顿生几分红晕,低头犹豫了片刻,却淡淡道:“女儿身子有些疲惫,想好好休养几天,至于和那孔明见面的事,往后再说吧。”
“哦。”黄承彦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勉强。
顿了一顿,黄承彦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方从新野回来,咱家在城里的那些铺子怎么样?”
“河北军入城后秋毫无犯,咱家的铺子并未受什么损失。不过我已令他们收拾关门,尽快迁出新野。”
黄家在荆北有不少生意,黄月英精于算学账目,黄家的铺子基本都是由她来打理。
黄承彦点了点头:“早点迁出来也好,免得曹军一到,殃及了咱家的产业。”
“父亲也听说曹军南下的消息了?”黄月英柳眉一动。
“为父也是刚刚知道。等这仗打完,看看新野到底是归曹,还是归刘,然后咱们再考虑是不是重新在新野开铺吧。”
黄承彦言语中充满了自信,仿佛对颜良的失败坚信不移。
“他必死无疑么……”
黄月英心中喃喃,父亲的判断与自己一模一样。
只是不知为何,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念想,并不愿看到颜良兵败而亡。
34|第三十四章 演 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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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野以北五十里,颜良军大营。
颜良率领着他的两千步骑,抢先于曹军一天占据了有利地形。
死守新野只有死路一条,颜良必须要在野战中击败曹洪,方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局。
为了防止刘表背盟,颜良不得不将大部分的兵力留在新野,并且还留下了五百骑兵做为机动兵力。
故而此次他率领的这两千兵力,只有五百余众骑兵,其余全都是步卒。
“将军,斥候回报,曹洪军已在十五里外安营。”
匆匆入帐的文聘,神色略有些凝重。
“敌军的兵种配置如何,内中可有骑兵?”颜良问道。
文聘拱手道:“禀将军,曹军中约有骑兵三百,其余皆是步军。”
曹洪果然是有备而来,知道自己善于用骑兵,军中也相应的配置了骑兵。
五百对三百,骑兵方面,自己并不占优势。
至于步卒方面就更不用说,自己那一千步军乃是汝南黄巾军改编,战斗力本就逊于曹军的悍卒,何况对方的步军人数还是自己的一倍有余。
“将军,恕末将直言,敌众我寡,敌精我弱,这一仗不好打啊。”文聘语气中流露着忧虑。
颜良却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怎么,难道仲业你怯战了不成?”
他这是在激文聘。
原本还心存几分忧虑的文聘,血性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慨然道:“文某既然选择追随将军,自当与将军并肩而血,虽死无惧,又岂会怯战。”
文聘的慷慨也激起了颜良的热血,他豪然道:“有仲业你这句话,我颜良就放心了,你我并肩而战,好好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大帐之中,昂扬的斗志在弥漫。
文聘虽然热血沸腾,但却仍保持着冷静,他从颜良话中似乎听出了几分暗示。
“将军,听你这口气,莫非已有了破敌之策?”文聘兴奋的问道。
“以弱胜强,无非是出奇制胜,仲业你熟读兵法,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颜良淡淡道。
颜良语气神情自信,显然心中已有主张。
文聘的信心陡然大增,忙拱手道:“恕末将愚鲁,还望将军明示。”
“去把那位满伯宁给我请过来吧,成败与否,全都在此人身上。”颜良的嘴角扬起一抹诡笑。
一烛香后,满宠被带到了帐中。
破敌的计策,颜良早在离开新野时就已经想好,故才会把一直软禁的满宠随军带来。
“伯宁来啦,快坐。尔待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伯宁倒酒。”颜良表现的颇为热情。
满宠跪坐下来,脸上流露出狐疑。
从汝南到新野,颜良一直软禁着他,今时交战之际却把他这个囚犯也带上,而且还好酒款待,这行为如何能不叫他起疑。
几杯酒下肚,满宠忍不住道:“颜将军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颜良怔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
“满伯宁不愧是满伯宁,眼光犀利的紧呀,好,咱们都是直率的人,那本将就跟你明说无妨。”
满宠的神经立时紧绷了起来,心里盘算着颜良又在耍什么手段。
颜良却不紧不慢道:“我脱离袁本初,前来荆州与刘景升结盟之事,想必伯宁已经知道了吧。”
满宠点了点头,心中却仍困惑,眼前此人究竟有何等胆量,竟然做出这等有悖常理之举。
“其实颜某并不想与曹公做对,若不然当初汝南之时,也不会有意放曹子孝一马,这一点伯宁想必也看得出来。”颜良接着又道。
这一点满宠倒是深信,若颜良当真想对付曹操,当初汝南得胜时,就当趁机兵进许都。
“官渡之战正当关键时刻,曹公应当集中全部力量对付袁本初,可眼下他却派了曹洪前来攻我这个对他没有威胁的人,我以为曹公此举,有本末倒置之嫌,伯宁你说呢?”
“伯宁不过一阶下之囚,将军跟我说这些话,似乎没什么用吧。”满宠凝眉道。
颜良笑了笑,亲给他倒了一杯酒,“我今日请伯宁来,其实是想请伯宁去向曹子廉带个话,向他陈明利害,表明我的友好之意,我们双方便可罢兵,专心对付各自的敌人,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满宠这下才恍然大悟,原来颜良是有求于他,想要让他做传信人,劝曹洪退兵。
“这正是我脱身的好机会,岂能错过……”
满宠心中狂喜,当即便道:“将军愿与曹丞相和解,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将军放心,我定会把将军的好意,如实的转告给曹子廉将军。”
看得满宠那满脸的喜色,颜良心下却在暗笑。
他也装作欣喜的样子,大声道:“那颜某就多谢伯宁了,来,咱们喝酒。”
满宠却不知,颜良这突然提高八度的声音,正是事先商定好的暗号。
此时,一直候守帐外的文聘,听到颜良的暗号,立刻便掀开帐帘,装作一脸匆忙的入内。
“将军,刘表的大军已距新——”
话未说完,颜良猛的瞪他一眼,暗示他闭嘴。
文聘假作恍悟,赶紧改口笑道:“末将不知将军在会客,其实也没什么事,末将呆会再来向将军禀报。”
颜良摆了摆手,文聘遂悻悻而退。
这看平平无奇的一段,满宠看在眼里,心中却狐疑大生,暗忖:“那颜良显然是有意打断姓文的话,听那姓文的半截话,似乎是想说刘表的大军已逼近新野,莫非……”
满宠心中陡然一震,眼中掠过一丝异色,仿佛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
颜良演戏之时,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满宠的表情变化,那一瞬间的异色岂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他知道,满宠中计了。
“为了向曹将军表示和解的诚意,颜某还愿意主动退兵十五里。”颜良假作不知,继续演戏。
满宠忙道:“将军若果能如此,曹将军那里必会相信将军的诚意。”
几轮酒罢,满宠便称事不宜迟,要尽快起程去向曹洪转达颜良的和解之意。
颜良表现出巴不得的样子,赶紧客气的送了满宠出营。
离营的满宠,如飞鸟出笼一般,一刻也不敢逗留,纵马狂奔向着北面的曹营而去。
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身影,颜良的嘴角扬起了丝丝的笑意。
“将军,你说那满宠会中计吗?”文聘从旁现身。
颜良冷笑道:“这个满伯宁颇有智计,想要骗过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戏还得演得再逼真一点。”
文聘微微点头,问道:“那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颜良一摆手,大声道:“传我将令,全军拔营!”
35|第三十五章 富豪曹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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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野以北五十里,曹营。
曹洪的四千大军安营已毕,此时月上眉梢,大部分的曹军士卒已然休息。
中军大帐却依旧灯火通明,鼓乐袅袅。
大帐的中央,一群轻衣薄杉的美貌营妓,正伴随着鼓乐之声婀娜起舞,宽衣解带。
首座上,曹洪手托着腮帮,品着美酒,正眯着眼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帐下的诸将也皆是豪饮说笑,色迷迷的对起舞的营妓指指点点。
军中设营妓本是常事,曹洪出身富豪之家,平素喜好奢华享乐,如今便在帐中安排了营妓裸舞,以为麾下诸将助兴。
酒色正浓时,帐帘猛然被掀起,一人带风而入。
穿帐而入的冷风吹醒了靡靡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向帐帘望去,当他们看清入内之人时,立时都惊的目瞪口呆。
“满伯宁!你……你还活着?”曹洪也吓了一跳,颤声叫道。
入内之人,正是满宠。
满宠扫了一眼帐中那群赤条条的营妓,铁青着脸道:“厉锋将军,大战当前,你却在营中观看裸妇嬉戏,成何体统!”
曹洪身子一震,脸上顿时流露出惧色。
满宠为许县令时,以执法严格著称,当初曹洪亲戚犯法,满庞把他们都抓了起来,曹洪向满宠求情,满宠却根本不给他面子,一定要依法办理。
后来曹洪没办法,只好去向曹操求情,满宠得知后,就赶在曹操来之前把犯法的人统统提前处斩。
至那以后,曹洪嘴上不说,心中却对满宠极为忌惮。
而今满宠突然出现,当着众将公然斥责曹洪,曹洪心中害怕,赶紧摆手示意那些营妓退下。
衣衫不整的营妓们婀娜而退,帐中诸将都显得有些不悦,曹洪也顾不得许多,将诸将一并屏退,然后笑眯眯的把满宠请入座。
“我听说汝南一战,伯宁失踪不知去向,怎会突然在此出现?”曹洪好奇的问道。
满宠便将自己如何被俘,如何不屈,以及颜良如何托他来示好请和之事,如实的向曹洪道来。
“原来伯宁是被颜良俘虏了呀,我还道你殉身沙场了呢。”曹洪忌惮的表情渐褪,语气中似有几分讽意。
满宠也顾不得这些,正色道:“那颜良此番所带兵马不过两千,如今刘表又发大军正攻新野,颜良腹背受敌,方才想和将军求和。我料想颜良军眼下必定人心惶惶,此乃天赐的良机,将军何不尽起大军,夜劫敌营,必可一战而胜。”
“竟有此事?伯宁如何知道刘表正在攻打颜良?”曹洪面露狐疑。
满宠便将他在营中听到的文聘之词说来。
曹洪听罢,却摇头道:“丞相临行前曾有密令于我,命我不可轻敌,如今我怎能凭你听到的只言片语,就断定颜良军心已乱。”
曹洪一句话把满宠顶得无言以应。
他知道,曹洪是因为他被俘之事,心存了怀疑,所以才不敢轻信于他。
而满宠也正想借着助曹洪击灭颜良立功,以此来洗雪自己被俘的污点,重新换回曹家对他的信任。
只是,现如今他却并无确凿的证据,来佐证自己的判断。
沉吟片刻,满宠露道:“将军不就是想要确切的证据么,若我拿出让将军心服口服的证据,将军是否就会采纳我的计策?”
曹洪虽跟满宠有过节,但跟立功却没有过节,如若真能一举击败颜良,为大兄曹仁血耻,扬他曹洪的威名,又何乐而不为。
顿了一顿,曹洪道:“若果真如此,我自当发兵。”
满宠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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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
斥候一大早就发回情报,颜良军果然如满宠所说,拔营南去,退兵二十里以表诚意。
午后时分,曹洪率军来到了颜良废弃的营地,打算在此扎营,步步紧逼对方。
命令方传达下去不久,满宠便策马而来,兴奋道:“子廉将军,证据确凿,该是发兵的时候了?”
“证据,在哪里?”曹洪疑道。
满宠跃下马来,指着四周一个个的小土坑道:“将军要的证据,正是这些颜良留下的军灶。”
“军灶?”
曹洪环顾四野,表情越发的茫然,愣怔了那么一刻,眼眸陡然间一亮。
“我方才已命人细数过军灶,所有的灶数加起来,只够一千多人生火造饭,这就是说,新野方面形势一定很紧迫,逼得那颜良不得不暗中抽调兵马回援,这也就是说,目下颜良手中的兵马,不过千余,将军,这难道还不足以令他下定决心吗?”
满宠的一席话,把曹洪彻底的点醒。
他的用兵能力虽不及兄长曹仁,但也是熟读兵法,颇有一番能耐,又怎能不理解满宠方才所说的重要性。
颜良原本只带了两千兵马来,眼下又少了一千,如此看来,满宠的推测全然无误。
天赐的良机,正是用兵之时。
曹洪的表情陡然间决然起来,厉声喝道:“传本将之命,今晚全军饱食,夜劫敌营,本将要亲手斩下颜良的项上人头,为我兄长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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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泼墨。
五百骑兵肃立在淆水西岸,耳边只有风声水声,四野安静得吓人。
颜良驻马横刀,目光冷峻的凝视着对岸灯火通明的大营。
月隐月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夜依旧一片死寂。
身后的骑兵们渐渐开始躁动不安,原本铁一般的意志,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悄然的消磨着。
唯有眼前那铁塔般的身躯,却巍然不动,沉着的如大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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