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大人,只怕这城门开与不开,杨将军却是做不得主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李恢心里一惊,厉声喝道:“城上何人讲话?”
“呵呵,不就是我喽!”
话音刚落,只见绵竹城头***通明。一队军卒簇拥着一个身高不足七尺,五官秉异,相貌丑陋地青年出现在垛口。那青年眯着三角眼,朝着城下李恢一拱手:“李太守,统在此恭候大人多时了……绵竹已被我军占领,李大人是聪明人,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你,你是谁?杨洪何在?”
李恢一下子就懵了,结结巴巴的问道。
青年笑道:“在下无难军长史,凉王府尚书庞统。今奉皇上之命,特来取蜀中,以祝凉王大婚!”
“什么?”
李恢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喉咙有点发甜,脑袋一下子成了一锅粥。
庞统道:“若非李大人配合,统安能请去绵竹?还有,杨洪将军已经逃走了……想必此时正在往成都的路上。估计不消明日,成都就会知道李大人深明大义,投降于我家凉王地消息了。”
“你胡说……”
李恢胸口疼痛,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栽下了战马。
城门突然间大开,王戎领数百兵卒杀将出来,厉声喝道:“尔等见朝廷大军前来,还不弃械投降?”
火光中,王戎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掌中的凤翅鎏金镗,闪烁寒光,遥指精疲力竭的蜀军,声如巨雷一般,回荡在夜空之中。
庞羲瞪大了眼睛。看着风尘仆仆,满脸血污的杨洪,呆坐在太师椅里面。竟半晌说不出话。
真是祸不单行啊!
刚接到涪陵关失守,这边关中军怎么就杀入了蜀中?
杨洪放声大哭:“将军,不是我杨洪无能,实在是那李恢,李恢……不当人子。”
这不当人子四个字,若用后世比较直白的话语来解释,大致就是:这家伙不是个东西。
庞羲握紧了拳头,颤声道:“季休,你莫要着急。慢慢说!”
“李德昂暗中勾结关中军,说是出兵救援涪关,实际上却调走了绵竹大半地兵力。末将曾死命阻拦,劝说李恢先通知大人,然后再设法集结兵马。关中军就算占居涪关,但兵马绝不会太多。到时候只需反戈一击,涪关江油就可以夺回来。可是李恢不听,带走了绵竹精锐。”
“李德昂,竟敢如此……”
如此什么?
庞羲没有说出来,只是觉得这胸口发闷,好像有一块石头压在了心口上一样。
他努力地平静下来,颤声道:“那绵竹又怎会丢失?”
“李恢走后。绵竹兵力空虚。末将不得不领人四处查看,以防备关中军偷袭。不成想李恢竟让他的亲信,打开了绵竹城门,放关中军入绵竹……末将以寡敌众。还被那关中军一个名叫王戎地家伙,打断了胳膊……”
“关中军,有多少人?”
“当有五千之数!”
绵竹有兵马两万,若非李恢勾结,带走了主力。怎可能出现以寡敌众地情况?
杨洪说:“末将杀出绵竹。抓住了一名关中军。那关中军士卒说:他们之所以敢如此大胆,是因为成都城中。有人做内应。说只要拿下了绵竹,成都肯定受不住,还劝说末将投降……末将受将军提拔之恩,听那厮说完,就气得不得了,一剑砍了他地脑袋,特献于将
杨洪带来的首级,是一个有着明显安息人特征的脑袋。
这种事情做不得假,如果杨洪是在败退地路上找借口地话,也找不到这么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啊。
庞羲啪啪啪,把桌子拍的震天响。
“董和匹夫,安敢如此欺我……来人,立刻却将董和那匹夫捉拿起来,打入天牢之中。”
自有小校前去执行,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成都大小官员纷纷赶来,询问庞羲究竟出了什么事?
董和是庞羲的亲信,而且在蜀中人缘不错。
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呢?
庞羲把绵竹失守的事情,告诉了众人。闻听之下,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庞羲说:“诸公不必担心,关中军虽入蜀,不过是鳞介之癣罢了。我已派人往阆中送信,待明日,我亲领兵马夺回绵竹就是。当务之急,却是涪陵关失守,诸公以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想想也是,就算是关中军溜进了蜀中又有什么关系?
几千人,能扑腾出什么浪花来?
关键还是那大公子的兵马。突破了涪陵关,这麻烦可就大了啊……
众人之中,站出来一男子,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五短身材,生地贼眉鼠眼,令人生厌。
此人,正是益州治中从事张松。
“永年计将安出?”
张松也是个很傲气的人,有才华,且出身蜀中大族。只不过由于他相貌不好,不被人待见。刘璋任命他为治中从事,说穿了也不过是因为他的背景。张松呢,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平时表现地非常低调。没什么事情地话,他是不会站出来,以至于庞羲都快忘记了他的存在。
如今见张松主动站出来,庞羲不禁心中狂喜。
张松说:“大公子虽破了涪陵关,但路途遥远,并不困难。自涪陵关以下,有水陆两条路可抵达成都。不过不管水路还是陆路,都需要经过德阳关。将军可选一心腹之人,坚守不出。不出多久,大公子一系人马必将粮草断绝,到时候是杀是留,全都要听将军您一人之意。”
庞羲连连点头,“永年以为何人可去?”
“成都将军刘,可为主将。”
庞羲想了想,觉得这刘倒也算是比较不错的人选,沉吟了一下之后问道:“只刘一人……”
“若将军不放心,松可推荐两人。州署从事张裔张君嗣,文武双全。治公羊春秋,又博涉史记汉书。曾为鱼复长,又担任过帐下司马;张裔好友罗蒙,如今任白水校尉,文韬武略,皆不俗……此二人可为刘将军副将。另外师友从事周群,素有贤名,也可辅佐成都将
张松一连举荐三人,让庞羲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就依永年所说,命刘镇德阳,张裔罗蒙为副将,请周群为长史,辅佐刘。”
注意,这里庞羲用了一个请字。
周群是什么人?
那是正经的蜀中名士,巴西阆中人。父亲周舒,曾为刘焉别驾。后因牵扯犍为反叛,受刘焉怀疑而致仕。可这周舒,同时又是刘璋地老师,身份非同一般。周群呢,曾就学广安名士杨厚,在蜀中地名气,只弱于董扶任安两人。刘璋以周群为兄弟,辟为师友从事,极为看重。
这个人虽没有实权,可是在川中的影响力,却非同一般。
庞羲敢对别人用命这个字,可是对周群,却要恭恭敬敬地说一个请字,可见其不俗。
一俟事情有了安排,庞羲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立刻着手点齐人马,准备第二日出兵绵竹,夺回涪关。
这一段总算是要过去了……
477|第四四八章 贾诩二谋荆襄(一)
刘璝出兵赶赴德阳,将刘偱大军阻挡于广阳东南。
不过绵竹失守,关中军杀入川中的消息,已经在悄然中流传开来,使得成都顿时变得大乱。庞羲不得不推迟了出兵的计划,先命人平定成都的混乱,而后才领兵出征。不过等到庞羲兵马出成都的时候,已经距离庞统占领绵竹过去了五天。五天的时间里,张松脱颖而出。辅助庞羲,把成都大小事情处理的是井然有序,让庞羲不禁大感惊讶,又喜悦万分。
“永年有此才能,为何不早出山辅佐州牧?”
张松面呈凄苦之色,“松有自知之明,刘益州不喜我的长相,成都大小官吏也时常有所刁难。若非我张家在蜀中尚有一席之地,恐怕连治中从事也当不得。与其出头受人唾弃,不如老老实实的做些事情。若非将军有贤德之名,成都又危在旦夕,我是绝不会站出来受罪的。”
这一番言语,说的庞羲感动万分,“危难时方能见得忠良,永年大才,季玉却是走眼了!”
他要领兵出征,自然需要在成都有一番安排。原本,庞羲最信任董和,可是如今……出兵之前,庞羲命张松为成都将军,益州别驾,负责成都的大小事务。本来他还想带杨洪出征,可是杨洪在绵竹之战中受了伤,连夜赶回成都之后,就一病不起,甚至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此情况,庞羲又如何带他?于是命杨洪为左军都尉,辅佐张松镇守成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庞羲把铜虎符分为两半,一半交给了张松。一半交给了杨洪。这虎符,是调动成都兵马的凭借,军卒素来是认虎符而不认人,类似于大秦国始皇帝时期的规程。没有完整的虎符,则成都兵马无人可动。这样安排下来之后,庞羲总算是放心了。
清晨,大军出成都,向绵竹而去。刘阐在张松杨洪的陪伴下,出城十里,并祝庞羲旗开得胜。
眼见大军愈行愈远,张松杨洪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
与此同时,巴西太守王商得到了庞羲的命令,与属下商议一番之后,决定出兵夹击涪关。
命巴西佐校尉邓芝领兵镇守梓潼,负责粮草供应。王商自领五万蜀军,浩浩荡荡地向绵竹杀去。佐校尉,是刘焉设立的一个官职。益州虽地处偏远,刘焉也有土皇帝的架势,可是在礼制上,他却不敢逾越半分。将军这个官衔非同寻常,如果没有朝廷的许可,即便是州牧也不能委任。成都将军,属于杂号将军,那也是刘璋从许昌讨来的封号。当然,具体这将军由谁担当,还是刘璋说了算。除此之外,校尉是一州最大的军事长官。贾龙当初就是以校尉之职,给刘焉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这也使得刘焉投鼠忌器,在校尉之下,设佐校尉一职,名义上是辅佐校尉的助手,实际上却有监督之意在其中。这种官职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分了兵权,但需要心腹之人才能担当。邓芝,就是王商的心腹!
当王商大军抵达涪关的时候,绵竹战事已经开始了两天。
庞羲那边领十万大军,猛攻绵竹。但是于绵竹而言,庞统镇定自若,数次击溃了庞羲的进攻。
王商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只要能打下涪关,就可以对绵竹形成夹击之势。所以大军在涪关城下展开队形,王商出阵厉声喝骂:“黄权小儿,食君之禄,却不思为君分忧。今日我大军已至,速速献关投降……念你年少无知,我可以替你说情,饶你性命。若不思悔改,待破关之时,休怪我不顾旧情!”
涪关上,静悄悄。
士卒鸦雀无声,只见王累在黄权和霍峻的陪同下,登上城头。“文表贤弟,为何执迷不悟?汉室皇统,已归关中。关东诸侯,挟持伪帝,实乃大逆不道。刘益州身为汉室宗亲,却不思为国分忧。今朝廷大军已入川中,文表贤弟还不速速归降?”
王商一见王累,不禁大吃一惊。要知道,王姓是川中大族,自秦惠文王时就立足西川,主要集中于广汉地区……王商王累,同出一族,不过并非同一枝罢了。王商属于族中正统,立足新都;而王累则生于旁支,在广汉北部。若论辈分,王商需要叫王累一声兄长。王累出现在涪关,令王商感到吃惊。
“辰元,你为何在此?”
王累冷笑道:“我为何不能在此?刘季玉不听我的劝阻也就罢了,却辱我太甚。成都宵小遍布,尽是落井投石之辈。就连我的同族,在我落难时也没有为我说一句话好话……嘿嘿,成都与我已无干系,我如今已投靠关中,乃无难军行军司马,文表贤弟,你说我为何在此?”
那语气中的怨毒之意,令王商打了一个寒颤。虽同出一族,可这同族中的勾心斗角,也非常激烈。王累在川中有名气,王商虽也是贤良,却不比王累。若说心中没有嫉妒,那纯粹是胡说八道。所以当王累受难的时候,王商一支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好话。这也是为稳固王商一支在族中地位的手段。说句不好听的话,王商当时巴不得王累被打死。可是……
“贼奴,安敢如此?”王商面红耳赤,厉声喝道。
王累冷笑一声,“文表贤弟,废话少说……有本事就使出来,王辰元的人头就等着你来拿!”
王商身后一员将勃然大怒,“贼奴大胆,吃我一箭!”
说着话,弯弓搭箭,朝着王商射去。
霍峻手疾眼快,一剑将利矢荡开。从城门楼上走出一员大将,大吼一声:“暗箭偷袭,算不得好汉。来而不往非礼也,贼将休走,吃我一箭!”
那大将手中的弓箭,乃六石强弓,将一支特制的鬼哭箭搭在弦上,弓开满月,只听一声凄厉的厉啸。震得人耳膜直颤。那射箭的蜀将抬枪拨打,可是鬼哭箭的速度太快了,噗地一声,击碎兜鏊上的青铜护额,把那蜀将的脑袋射穿,脖子向后一样,就听嘎巴一声颈骨折断。
这一箭,好大的力量!
王商的护军一见,连忙冲出来护住了王商。
“兀那贼将,可敢报上名来!”
大将收起弓箭,傲然道:“我乃无难军都督甘贲……无胆鼠辈,尽管放马过来!”
甘贲这一箭,确实有敲山震虎的威力。
一时间,蜀军鸦雀无声。王商一见士气低落,心知大事不好,立刻命人擂鼓,催动人马攻城。不过这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甘贲一箭已经夺走了蜀军的士气,加之涪关城墙坚厚,又有自江油大营运送来的各种物资。蜀军猛攻了一个时辰,丢下千余具死尸,停止了攻城。
第一天,王商无功而返……
当晚,王商呆坐在中军大帐中,苦思破城之法。他可以看不起黄权,可以看不起甘贲,但是却不能小看王累。对于这位族兄的本事,他是清楚的。既然王累出马,想必犍为难以指望。
那犍为本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地方!刘焉死得早,若是再给刘焉些许日子,也许能令犍为平定下来。刘璋……论魄力,手段,远远不比刘焉。试图以怀柔之法拉拢犍为的世族力量,结果却使得犍为的世族获得了休整的时间。王商心知,王累既然投靠了关中军,肯定会设法拉拢犍为。如此一来的话,唯有强攻一途。也许会损失惨重,但成功的话,于绵竹守军而言,影响颇大。好在,入川只此一军啊!
王商拿定了主意,心情也就放松了许多。
当下和衣而卧,躺在榻上假寐。不知不觉间,已三更天……
王商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声,心中顿觉不快,起身走出了大帐,“何事喧哗?”
“大人,大人……”一小校风尘仆仆,出现在王商面前。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王商心里一咯噔,忙道:“何事惊慌?”
“葭萌关,葭萌关……”
“葭萌关怎么了?”
王商的脸色变得煞白,紧张地询问那小校。
“葭萌关,失守了!”
“什么?”
王商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响,“葭萌关怎么会失守了呢?”
“葭萌关守将孟达,开关献降。关中无难军突然杀至大剑关,大剑关未有提防,随即告破。邓大人命小人连夜赶来报信,并告诉大人说,葭萌关一破,巴西只剩下阆中梓潼,万不可丢失。”
“邓伯玉那边……”
“邓大人已经做好了准备,预计今天午时,入川关中军定然会有所行动,不是梓潼,就是阆中。”
王商不敢再犹豫,立刻下令,班师回阆中。
开玩笑,阆中是巴西重镇,与梓潼遥相呼应。若阆中有失,巴西等同于被攻破……到时候,成都的屏障也将不存,而绵竹关中军将和入川关中军连在一起,西川定然会出现大难啊。
“大人,万万不可啊!”一人站出来,阻拦王商,“若是匆忙撤军,涪关贼兵定然会趁势掩杀,到时候大军将难以保存。”
说话的人,名叫王谋,也是川中王氏一族的成员。不过,他既不是王累的一支,也不是王商的一支,而是汉嘉(今四川芦山东北)王氏族人,论辈分,是王商的侄子。不过年纪要比王商大不少,如今在巴西担当别驾司马,随军出征。
王商心知王谋所说的有道理,可是阆中危在旦夕,必须要尽早返回啊。
王谋说:“大人,小侄愿领三千兵马为后军,阻挡涪关之敌。大人回师时,需小心谨慎,需留精锐压阵,缓缓而行。无难军战力强横,小侄也不知道能拖到几时,只愿大人能平安回归阆中。”
什么叫患难之时见忠良?这就是啊!
王商的眼睛红了,拉着王谋的手,“一切就烦劳元泰了!”
于是乎,王商给了王谋五千悍卒,留守大营。自己则带着兵马,趁着天还没有亮,赶赴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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