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诺大的行营,如今却成了一座粮仓兵库。
由于袭击突然,江油大营丢失,并未惊动他人。
当然,这不过是暂时的!
庞统命霍峻清点大营中的粮草辎重,同时派技击士连夜赶赴犍为。找贾龙所说地常播与杜微。这二人都是川中名士,因当初与贾龙任岐交好,故而不太受刘璋的重视,仍在了犍为。
也不需要担心他们能在犍为翻出什么浪花!
当年贾龙任岐那么大的声势。都奈何不得刘焉。如今犍为世族势力大减,又怕个甚?
庞统倒没想过,常播和杜微这二人能起到什么作用。事实上奇兵突袭,所求的并非是斩获多少战果,而是所带来的震撼性。
夜已深。细作来报:甘贲率领先锋人马。已经过了马阁山,正星夜赶来。预计天亮时到达。
时间非常地紧迫,庞统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这时,霍峻领着两个人走进了营帐,“长史大人,这两个人要见你!”
看打扮,这两人似乎是囚犯。一个生的五大三粗,魁梧壮硕。年纪不大,四方脸,形容虽有些憔悴,但看上去却很有威严。一双眸子闪烁精光,流露着桀骜不驯之气,不似普通囚犯。
另一个人只七尺身高,很瘦弱。
长的倒也清秀,但给人一种极为刚硬的烈性之气。这江油大营,除了囤积粮草辎重外,还关押着不少囚犯。为的是修补江油大营的防御……根据江油大营防御图上注明的时间来看,中平五年三月,也就是雍水叛乱之后的第二年,犍为开始造反。刘焉是有心把江油修建成一座要塞,但后来不知是何原因,被搁置一边了。
庞统奇道:“这两位是……”
“在下彭!”
“小人王累!”
“啊……”
庞统闻听一怔。彭这个名字,他倒是没听说过,不过王累之名,却是有所耳闻。
这王累是广汉人,本是刘璋地从事,年过已过三旬。他怎么会在这里?又做此囚徒的打扮?
庞统小眼儿一眯,脸上却带着笑意,上前拱手。
“辰元先生之名,统如雷贯耳……”
王累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讥讽,又好像有些自嘲,“庞大人莫要说这些客套话,累如今不过江油一囚徒罢了。若非永年,怕已死去多时……今日冒然求见,却是有大功劳奉与将
大功劳?
庞统疑惑的看了一眼王累。对于王累言语中地爽直,他倒是不在意,只是不明白王累所说的大功劳,又是什么。
王累看上去很疲惫,退了一步,让彭站在前面。
“还是让永年说吧!”
语气中有些落寞,情绪也好像很低落。反倒是彭,没有露出半点怯场的样子,向庞统拱手。
“广汉彭,见过庞大人!”
“彭……”
庞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彭。还是王累说了一句:“永年曾经为刘季玉的书佐,大人可呼其字!”
庞统尴尬一笑。“不知永年有何指教?”
彭似不知什么叫客气。挺胸道:“指教不敢当,只不过想救大人一名,顺带送一场功劳罢了。”
王累在一旁,不禁一蹙眉头。
这个永年啊,怎地遭了如此一场劫难,仍是老样子?你这样不知进退,肆意骄横,绝非长久保身之策。
有心上前说项两句,但又一想。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久闻那董西平胸襟广阔,想当年挟持了胡昭,任由胡昭咒骂,却毫不动气。这庞统是董地亲信。观其行,说不定能看出一些董地端倪。正好借此机会,来看一看董地手段吧。
庞统非常严肃,一瞪旁边想要发怒地王戎霍峻,而后正色道:“请先生指教!”
这彭,年不过弱冠,比庞统还小。如今庞统称其先生,可以说是给足了彭脸面。旁边的王累暗自点头。然后向彭看去。心说:永年,你若再不知进退的话,怕是将来难有好下场。
“庞大人,你孤军深入蜀中。其意不言而喻。江油虽地形险要,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听人说,大公子刘如今已经攻破了涪陵关,高沛战死,杨怀被俘。庞大人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在蜀中站稳脚跟。彭某虽不才。愿效苏秦张仪之事,说服葭萌关孟达投降。引关中军入川。”
庞统的身子蓦地一颤,面色依旧如常。
“先生可有把握?”
“十成把握!”
“既然如此,就请先生辛苦一趟……若能说降孟达,庞统愿向凉王请奏,举先生为首功。”
彭也不客气,“事不宜迟,我今夜动身!”
庞统命二十名技击士护送彭连夜启程。他倒不担心彭耍什么花招,反正这本就是一次赌博。
彭走了!
王累站起身来,苦笑拱手:“永年这个人,心性是不错。只是年少轻狂,刚才言语中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庞统笑道:“凉王曾言:有本事的人,都会几分傲气。没有本事的人,你让他傲也傲不起来。呵呵,区区小事。辰元大人何必放在心上?只是统有些奇怪,大人您怎么会被关在江油?”
王累闻听,长叹了一声。
“西汉王登基,得传国玉玺,为皇统正宗……我当时劝州牧大人往长安献书求罪,毕竟他手中的州牧之位,传自于刘焉大人,而非朝廷。这是大义所在,当时州牧大人如果听从我的劝告,不但可以坐稳州牧之位,蜀中也能免于兵戈之事。但是州牧大人……不肯听从。”
这古人,凡事讲求名正言顺。
如果当时刘璋上疏地话,以董当时的处境,还真的就只能接受。
刘璋能继续做他的土皇帝,只要没有谋逆之事,董就没有借口找他麻烦。甚至说,刘璋和关东诸侯暗中往来,他董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累所献之计,于当时是最为稳妥。
只可惜,夏侯兰大败,汉安军主力和联军于京兆对峙,从表面上看,联军占居优势。
而刘璋也不愿意向一晚辈低头,所以就不愿采纳王累地主意。王累这个人,有本事,有眼光……但他有一个最大的毛病!若用后世言语来说,那就是王累不懂得说话的艺术。一味的硬谏,非但惹怒了刘璋,连带着也得罪了其他人。于是,刘璋大怒,将王累杖二百,发配江油。
也是王累的名声不错,行刑的人没有往死里打。
否则二百杖下去,别说发配,能不能活着都是一个问题。
王累被发配到江油之后,多亏了彭的照顾。这彭姿性骄傲,多所轻忽。就是说这个人不拘小节,过于放肆。不过他确有本事,自幼有神童之美名,得广汉太守董扶的看重,推荐给了刘璋。
但刘璋对彭极为厌恶,没有重用,让他担任了书佐。
按道理说,你应该有所收敛啊。可这彭不,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广汉时,人家看着董扶地面子,让他两分。可是董扶死了,刘璋又不待见他。而成都多权贵,谁又会容忍他一个毛头小子呢?
一次酒醉后抨击成都诸臣,刘璋借口就收拾了他。
把彭髡钳为奴,发配江油。这髡钳,是古时的一种刑法。髡,就是剃掉头发,钳则是用铁环束住脖子。这是一种带有极大的侮辱之意的刑法,可是彭呢,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王累被送到江油之后,也曾劝过彭。
结果彭却说:“我是千里马,可是这世上却没有伯乐。”
此人之骄傲,可见一斑。
庞统不由得笑了起来,“当年我投凉王时,和他差不多。不过我地运气比他好,凉王很宽宏,容忍了我的骄傲。并且用各种方法来磨练我……如今想起来,我倒是觉得,我很幸运啊。”
王累目光有些复杂,“大人你的运气好啊!”
他沉吟了一下,而后说:“永年所言,劝降孟达一事,结果尚未可知。庞大人你如今孤军深入,需要尽快则一关城,站稳脚跟。否则,江油失守的事情,最迟明日一定会被人察觉,到那时候……我有一计,或许能助大人暂时稳住。何不连夜出兵,夺取涪关,断开成都和巴西的联系?”
庞统眼睛一亮,“我也想去涪关。只是涪关和江油不同,想要攻取,却苦无良策啊。”
王累道:“刘璋不仁,二子也非成大事之辈。王累想投靠凉王,愿取涪关,为觐见之礼!”
庞统道:“辰元先生,计将安出?”
“涪关守将黄权,年二十二,却颇有心计。他与我有通家之好,若大人信我,愿前去说降。不许一兵一卒,可得涪关在手。到时候,绵竹李恢定然会有所举动,我们何不趁机拿下绵竹?若绵竹一失,成都必然大乱……待永年说降孟达之后,凉王大军入川,则蜀中可定。”
庞统地眼睛,不由得眯缝起来。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先生果然好计,就请仲邈陪先生一同前往涪关,我在这里恭候佳音。”这是一场赌博,成了地话……成都唾手可得。
但若是输了,入川的万余无难军,将死无葬身之地。庞统如今,赌地就是王累真心归降……
476|第四四七章 覆没
王累是不是真心的归降呢?
这对庞统而言,是一次从未有过的赌博和冒险!
不过,相对于他的赌博,绵羊太守李恢却显得焦躁不安,甚至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
江油失守了?
江油怎么就失守了呢?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恢脑袋嗡的一声响,当时就有点懵了……
也难怪,江油位于蜀中内部,准确一点来说,那地方是在成都西南,关中军怎么就攻陷了江油?
可是他也知道,黄权是个实在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那种事来说事。
于是,在得到了消息之后,李恢立刻领八千人急急忙忙的离开绵竹,向涪关星夜赶赴而去。
关中军得了江油,下一步肯定是要占领涪关。
涪关守军不过一两千人,能不能抵御住关中军的攻击?要知道,这关中军素来是以能征惯战而著称。涪关的位置很重要,在庞统而言,得了涪关就等于在蜀中有了立足点;而对西川方面,涪关丢失了……成都与巴西、广汉,犍为三郡之间的联系也就随之被断隔了起来。
此前关中军被阻于葭萌关外,庞羲等人谁都没有意识到,涪关的重要性。
可现在,关中军已经进入了蜀中,那么涪关就显得格外重要。弄不好,这一次会出现大麻烦。
“传我命令,大军加速前进,务必要在天黑之前,抵达涪关!”
三军将士同时应命,行进的速度,再一次提升了起来。可是李恢还是觉得,这人马走的太慢。
“李恢这个人,有本事!”
王累坐在涪关府衙中,笑呵呵的说:“只是性情有时太过急躁。顾全不得大局。若我是李恢,得知江油被攻陷之后,一定会立刻通知成都。同时纠集人马,并且暂时的对涪关置之不理。”
在王累下首,是一个青年,做聆听状,脸上带着清雅笑容。
目光灼灼,他沉声道:“放弃涪关?岂不是令三郡失去了联系?”
王累大笑道:“如今我与阆中有数万人马,又有广汉郡兵……很明显,关中军偷袭江油,兵马绝不会太多。只需调足人马反击。涪关旬日就可以失而复得。这是在蜀中,我们有何担心?”
那青年,就是王累所说的黄权。
笑着点点头,“德昂终究是没有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看样子这一次。他恐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王累嘿嘿冷笑起来。
黄权所说的教训,是李恢早年的遭遇。
他是建宁人,曾经在建宁做过督邮。李恢的姑父爨(cun习,是建宁郡建伶县地县令,做了一些违反法纪的事情。而李恢的督邮职务,却是检查官吏违法之事,类似于那种监督部门。
发现爨习地问题后,李恢根本没有考虑其他原因。直接上报了成都。
有道是,亲不亲,一家人。西川乡党成风,李恢高了爨习。非但没有对爨习造成麻烦,反而让他险些被罢免了官职。连带着家里人对他也看不顺眼。当时的李恢,情况是真的很狼狈。
幸而他的姑姑说情,爨习也没有和李恢计较。
反而把李恢介绍给了当时蜀郡太守董和,这才算是让李恢免了一难。
董和当时就说李恢:“德昂你太心急了……想做出成绩。我能理解。可凡事应该三思而后行。”
这件事。大半的蜀中官吏都知道。
对于李恢的这种行为,王累是赞成的。但不顾亲情而只在意自家的前程。却非王累所看重。
他站起来,看了看天色……
“公衡,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想必那李恢也该到了。我们准备一下,好迎接我们的太守大人!”
王累与董和不睦。
当初被刘璋杖脊一事,也有董和地影子。
而董和又是庞羲的亲信,李恢得董和的信任,也就注定了王累不会轻饶了他。至于黄权,对李恢也没有什么好感。能给他一点教训的话,黄权也不会介意,在关键时刻煽风点火。
这二人准备了一下,待到快酉时了,探马来报,李恢的兵马快到涪关了。
王累没有出面,黄权却登上了涪关城头。远处,尘烟滚滚,之间李恢领着兵马,来到了城下。
看得出来,李恢紧赶慢赶,一路颇为辛苦。
黄权心中一叹,拱手道:“城下可是德昂太守?”
“我正是李恢……涪关如今情况如何?还不开城放行?”
黄权笑了起来,“大人莫要心急,涪关如今一切安好。只是下官有一个朋友,想要引荐与大人。”
李恢这会儿也回过了气,发现情况有些不妙。
他一蹙眉,沉声喝道:“黄权,你搞什么鬼?都这时候了,还引荐什么朋友?快快打开城门!”
黄权说:“非是下官不肯开,只是我那朋友说,大人若不先见他一面,怕是下官也无能为力……来人啊,擂鼓!”
说着话,身后军卒擂响了战鼓。
只听咚-咚-咚……一阵鼓响,从黄权身后突然站出一排弓箭手,一个个弯弓搭箭,对准了城下蜀军。紧跟着,涪关两侧,响起喊杀声。两支人马从涪关两侧杀出,人数大约有两千人左右。
其中一员大将,身高过丈,膀阔腰圆。
黝黑地面皮,赛似锅底。一手青锋矛,一手屠龙戟,一马当先冲出,厉声喝道:“无难军甘贲在此,李恢还不下马投降!”
不好,上当了!
李恢激灵打了一个寒蝉,马上就明白过来。黄权怕已经是投降了。
也来不及去想黄权为什么会投降,李恢大声吼道:“三军儿郎,随我先消灭贼军。再取涪关!”
蜀军将士齐声喊喝,舞动刀枪向那两支人马扑去。
可是这两支关中军势如猛虎一般,人数虽不占优,可是一个个悍勇无比。甘贲催马冲进了蜀军阵营当中。青锋矛翻飞,屠龙戟带出一道道奇异弧光。这甘贲在关中军里面,有甘老虎的绰号。单纯论武艺,绝对可以排名前五位。只在董黄忠以下,和典韦也是不分伯仲。
另一支人马的主将,是霍峻。
他和甘贲领军横冲直撞不同。而是以元戎弩为主,向蜀军进攻。
两支人马一前一后,一内一外,只杀得蜀军人仰马翻,血流成河。要知道。蜀军经过六十里长途奔袭,已经是很疲惫了。人数虽然占优,可又如何能与养精蓄锐的无难军相提并论。
天完全黑了下去,涪关城头燃起了火把。
黄权领一支人马也杀将出来,蜀军在抵挡了片刻之后,终于溃败而去。
李恢带着人马,狼狈而逃。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咒骂黄权。待我回到绵竹。点齐人马再杀回来,定会要你黄权小儿好看。不过,当务之急是先逃命,那些无难军实在是太过凶狠。
和蜀军相比。无难军不禁在装备上强过蜀军,而且在训练上明显也高于蜀军。
董为无难军配备了清一色的藤甲,汉安刀……甘贲本身也是将门出身,兵法韬略相当不俗。再加上贾龙和张任,也非是等闲之辈。数年在山地中和西域人鏖战。才练出今日的雄兵。
李恢这一战。不知己,不知彼。却是输得一点都不冤。
出发的时候,军容整肃,雄赳赳,气昂昂。
回去的时候,却是丢盔弃甲,惨不忍睹。李恢率领残兵败将一路败逃,速度也是不慢。二更天时分,兵马来到了绵竹城下。却见城头上静悄悄,四门紧闭,蜀军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
“城上何人当值?速速通禀杨大人,就说我回来了!”
“咦,可是李太守在说话?”
城头上有人奇异地询问了一声,李恢怒道:“废话,正是我……快点通禀杨洪,打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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