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师,终身……”
   他后面要说终身为父,可是朱月洛是何等聪明的人,太子叫自家的丈夫是父亲,这还了得,就算宫里不怪罪,可是终究还是有许多的避讳,于是连忙咳嗽一声,打断朱厚照的话,道:“太子殿下,驸马要迟点来,与朝臣们先一起进宫贺寿再来这坤宁宫。”
   朱厚照耸拉着脑袋,不禁道:“哎,早知如此,我先去寻师父了。”
   张皇后莞尔笑道:“就你多事儿,老老实实坐着,今个儿是母后的诞日,你可不许胡闹。”
   说着,又和朵朵、月洛说话,其实对月洛,或许此前张皇后还有几分利用的成分,可是现在,亲情也不免增添了几分,不管怎么说,她的子女不多,如今添了这么个乖巧的女儿,心中也不禁欢喜。再加上柳乘风在宫外头收拾了万通,让她凤颜大悦,因此与这月洛日益亲近。
   至于朵朵,原本对月洛怀有几分敌意,可是此时,也不是说她对月洛完全释然,只是想到往后想要出宫,还得这月洛姐姐先来邀请,游玩的大计全都捏在人家手心里,自然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悦,甚至有时还不免要小小讨好一下。
   月洛如今显得容光焕发,自从嫁给了柳乘风,夫妻关系还算恩爱,再者说有人做伴,再不似从前那样,对柳乘风这个夫君,也是满意至极,这心情好了,话儿也不免多了。
   “母后,我进宫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些珍珠粉来,据说这些珍珠粉是东海那边采来的珠王研磨而成,又添加了不少养颜的药物,每日涂抹几次,能使肤色焕然,母后可以试试看,若是喜欢,往后入宫来的时候,儿臣都会带一些来。”
   月洛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巴掌大的缕空雕文锦盒,红纷纷的很是好看,送到了张皇后的近前,张皇后喜滋滋的接过,女人家对养颜之物最是喜爱,朱月洛若是送些其他的东西未必能对张皇后的胃口,可是这东西,对这年纪已经不小的张皇后来说,却是极为难得,这些年,虽说用过不少养颜的药物和食物,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也都应有尽有,可是每一样养颜之物,都能让人增添几分期待。
   张皇后轻轻揭开看了看,道:“为何在这盒底印着滋养堂的字样?”
   月洛笑吟吟的道:“滋养堂是迎春坊那边新出来的一个门面,据说有什么祖传秘方,能美容养颜,他们卖的粉黛为了和其他的粉黛区别,所以都印有字样,这珍珠粉儿,就是那滋养堂出产的,再过一些时日,这滋养堂还会去丽人坊开一个门面呢。”
   张皇后对外头新奇的事物颇有些一知半解,却还是点头,道:“倒是教你费心了,只是不知是不是有效,若是当真有效,本宫倒是也想去那儿看看。”
   朵朵眨了眨眼睛,道:“我也想去瞧瞧。”
   三人说着话,朱厚照却悄悄的出殿去了,在这儿实在是烦躁的很,像他这种成日只想着厮杀的人,哪里听得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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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7|第五百三十六章:做大事者
  福来客栈。
   这儿靠着东安门,是去午门的必经之道。
   这样的客栈在这条街道有不少,而且客栈的门脸都带着几分端庄,这些客栈进出的人都是不少赴京的外官,毕竟不是什么官员都有朝廷负责招待,那些地位不高的官员来京中述职或者是呈报地方财政的收支账目及所有钱谷之数,自然别想有什么招待,只能自己寻个地方住下。
   而这里,敲与京师各大部堂相去不远,京外的官员来这儿要与部堂打交道,所以下榻在这里也方便一些。
   更有各省的布政司或是巡抚衙门,也都是专门在这儿长期租了厢房,让人在这儿下榻,随时通报各部堂的消息回地方上去,甚至一些地方官与京师的人打交道,也是在这里进行。
   说穿了,这里就是个驻京的同乡会,所有住在这里的人在京师或许不起眼,可是在地方上,却都是巡抚、布政司、知府等官员最信任的人。这些人代表自己的老爷,或是钻营,或是传递消息,每日请酒,夜夜与人笙歌,混的就是人缘二字。
   毕竟外任的官员远离朝堂,对朝廷里的事两眼一抹黑是不成的,朝中没有人也是不成的,而这些人就是他们的眼睛,是他们的耳朵,是他们的嘴巴,靠着这些人,可以四处拉关系,也可以得到朝廷最新的动向,除此之外,还可以传抄邸报,或者是安顿在京师中的子弟。
   之所以会有这种现象。恰恰的中央王朝政出一门的体现,这个王朝只有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就是朝廷,朝廷的任何政令都出自这里,天下各省、各州府都必须围绕着朝廷身边,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若是谁不晓得好歹。就是丢官的下场。
   哪个人的乌纱都不是白捡来的,自然而然,需要随时关注朝廷的动向。
   这福来客栈多是一些浙江中书省的人出入。其实每个客栈都是个小圈子,同乡自然都喜欢凑在一起,好有个照应。
   不过住在这里的人也高下之分。地位高的自然就住在顶楼的上房,至于其他人,只能在二楼下榻。
   就在这顶楼处,临街的一扇纸窗推开,一个英俊的少年冒出了头来,此时天气虽然转暖了一些,不过距离立夏还早,所以这少年穿着的是一身的锦袍,腰间系着精致的带子,悬着一块**的缕空兽玉。他手里拿着扇子。自命风流却并不摇动,想必是他自个儿也知道,在这样的天气里摇扇子,实在是有点儿不合时宜。
   少年脸上带着微笑,笑起来居然十分好看。手扶着窗台,目光炯炯的看着下头一顶顶的轿子过去,往午门那边走。
   今个儿是皇后的寿辰,因此今个儿前去午门的官轿子特别多,少年看着下头川流不息的官轿,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这是轻蔑的笑容。
   在少年的身后。是一个商贾模样的人,他坐在桌旁,慢吞吞的喝着茶,一双眼眸时不时的投向少年的背影,突然道:“公子在看什么?”
   “嗯?”
   少年嗯了一声,这嗯带着反问,似乎是在问这商贾为何发问。
   不过下一刻,他突然笑了。笑的很明媚,正如今个儿的艳阳天一样。手里的扇子不禁摇了摇,随即道:“我不是在看,我在想。”
   “想?”商贾一时呆了。
   少年露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深沉,正色道:“是,本公子在想,这天子脚下当真是热闹的很,江山锦绣哪。”
   商贾没有说话,少年说话的时候,带着浓重的江浙口音。
   少年冷冷一笑,继续道:“只是可惜,这锦绣的山河若是不在我们手里,那么又有什么意义?与其如此,还不如一片涂炭的好。”
   他说话的手,用扇子狠狠的磕了一下窗台,那眼眸子里闪掠过了一丝冷意。
   “此次本公子进京,为的就是这件事,明王那边受到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了,各地的官府纷纷开始盘查,教中的兄弟行走越来越困难,再这样下去,迟早要树倒猕猴散了不可。原本明王的意思,是眼下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可是现在看来,若是当真等待这时机,只怕迟早大家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商贾陷入了沉默之中,不过他还是很认同这少年的话,许多事他已经感同身受,自从朝廷开始注意起明教来,已经开始有了动作,各地的官府都在密切注意此事,在辖地里开始严格盘查,可疑之人已经抓了不少,虽说有不少人是误抓了去,可也有不少教中的弟兄露了马脚。
   再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商贾恨恨的道:“怪只怪那个娄封,若不是他事败,又怎么会引起朝廷这么大的关注。他事败也就是了,死了也就死了,却是害得这么多兄弟遭殃。当时他在京师谋划时,竟是连明王也不知会一声,擅自做主,现在做下的恶果,却是教弟兄们来承担。”
   少年静静的听这商贾发完了牢骚,随即却是冷冷一笑,道:“不能怪他,若是本公子处在他的位置,只怕也会这么做,怪只怪那个柳乘风,屡次三番坏了我等的大事。”
   商贾目光掠过一丝凶光,道:“既然如此,为何明王不下令格杀了柳乘风,杀狗皇帝或许不容易,可是要动一个指挥使佥事,只要明王舍得牺牲,总能把事儿办成。”
   少年显得很是沉默,可是在他的心里,未尝没有一股子妒意,他抚着窗台,凝视着下头的街道,良久才道:“明王对这个小子,倒是颇为厚爱,几次三番,都制止了弟兄们的刺杀计划,这个柳乘风,似是和明王有什么关系。可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又说不上来。”
   他长出了一口气,将擅自搁在窗台上,背着手,摆出几分老成的威严,一字一句的道:“明王他老人家如何想,不是你我能猜度的,想必殿下心里早有了计划,不劳你心。这一次我特意从江浙那边过来,就是奉了殿下之命,来收拾这京师的局面。这一次教中受了重创,再不能出任何差错了。”
   商贾正色道:“不知公子带来了殿下什么手令?”
   少年叹了口气,道:“手令只有一条——见机行事。不过依本公子看,今个儿皇后的寿辰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若是在宫里闹出一点儿乱子,这就有乐子瞧了。”
   商贾惊讶的道:“公子,为何小人事先并不知情,莫非公子已经安排了一切。”
   少年哈哈笑起来,他的笑声很爽朗,很有几分感染力,薄唇轻轻一抿,淡淡的道:“自然已经安排好了,且先来看看,那柳乘风到底有几分本事吧。”
   商贾这时候,才不得不正儿八经的打量起这个公子来,这个公子,倒还真有点儿不显山露水,才来京师几天,不露声色的就已经布下了局。最快更新第一时间更新“公子,眼下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一点的差错,如若不然……再者说了,公子刚刚入京,对这里的情形还不熟悉,不可轻举妄动。”
   这商贾显得有几分担忧,事实上,明教已经处在十分危险的境地了,若是任这公子胡闹,只怕……
   少年却只是哂然一笑,没有做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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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8|第五百三十七章:嫉恨
  鱼贯而入的大臣们纷纷过了金水桥,进入正殿之后,分班站定,随即开始道贺。
   而在另一边,却是命妇和官眷们由太监的引领下,直接进入内宫,往坤宁宫去了。
   百官朝贺之后,便出宫当值的当值,办差的办差,除了小部分与宫中关系亲近的大臣会留下来,留下来的这些人多是皇亲国戚,除张延龄之外,还有柳乘风人等,至于那张鹤龄却因为不在宫中,也来不了,不过有张夫人入宫,倒也足够。
   朱佑樘接待了朝廷百官,便匆匆摆驾直去后宫,一干命妇人等,已经在坤宁宫久候多时了,鱼贯进去见了凤驾,关系亲近的留下作陪,关系远一些的就只能继续在这檐下侯着。
   宫中的规矩实在太多,一时也不能细表,不过张皇后今个儿也确实是高兴,既是因为是生辰,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热闹,须知深处在深宫中的人,习惯了孤寂,却也一直期望能多几分生气,如今这么多人来道贺,边上这么多人作陪闲聊,自然令他凤心大悦,坐在榻上,膝下是自己的一对女儿,命妇们或坐或站,说着奉承体己的话,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不过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张皇后还是有几分腼腆,虽说她知书达理,也很是端庄得体,只是今个儿实在有些不同,因此只是抿着嘴在边上听,听这些命妇们说着家里的长短。
   张家的一对夫人因为与张皇后关系近,因此靠的也近些。尤其是那张鹤龄的夫人王氏,一张嘴儿很是犀利,一会儿啧啧称赞张皇后,一会儿目光一落,有转到朵朵身上,夸耀多多几句。
   朱月洛虽说比之从前开朗了不少,不过这样的热闹也是初见。无论是在周王府还是在宁王府,她都属于那种遗忘在角落里的存在,如今成了公主。倒也有人不断寻她说话,她略带几分腼腆,只是颌首微笑。倒是这朵朵开朗的很。一张嘴儿指东打西,也好在她不是完全不懂世故,这时候倒是没有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出来。
   期间朱佑樘进来了一次,这皇上一到,命妇们便纷纷行礼,那叽叽喳喳的声音戛然而止,朱佑樘笑吟吟的看了众人一眼,坐下喝了口茶,道:“怎么?大家都怕朕吗?怎么朕一来,大家都不说话了。”
   命妇们连说不敢。可是这不敢二字之后,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于是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朱佑樘苦笑摇头,长身而起,道:“今个儿是皇后生辰。你们先陪娘娘闲坐一会,待会儿宫中自会赐宴,朕还有些事要做。”
   他不得不借了个由头,逃之夭夭。
   说起来也好笑,别看这皇帝在朝臣们面前威严无比,可是他毕竟不是那种滥情之人。被这么多妇人一围,浑身都觉得不自在,自然还是走了为妙。
   女眷们都在坤宁宫,可是皇亲国戚们都是在一边的承恩殿里说话,承恩殿只是一座小殿,本就是内宫里负责待客用的,不过平时用的机会不多,立国百年,也没有超出十次,不过每日都有直殿监的太监负责打扫,所以一点儿也没有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大家各自落座,叙旧的叙旧,闲扯的闲扯。
   这皇亲国戚大多分为两种,一种世袭下来的功臣之后,如魏国公、鄂国公英国公人等。还有一种,就是因为姐妹或是女儿嫁入了宫里而得来的爵位。这两种爵位区别极大,如魏国公,这就是开国大将徐达之后,爵位是靠先辈开国辅政而来,因此他们的公爵则为一等开国辅运推诚,至于那英国公,却是因为辅佐文皇帝靖难而来,他们的爵位则为二等奉天靖难推诚。
   无论是开国还是靖难,都是较为清贵的爵位,这两种爵位除了世袭罔替,现在是不可能再有册封了。
   而一般的皇亲国戚,如那寿宁侯,虽是张皇后的嫡亲兄弟,也只能落个四等奉天翊卫推诚的爵位,说穿了,这是没有军功的四等侯爵,到死也别想再进一步。
   倒是柳乘风,如今册封为公,却因为有实打实的功绩,因此才开恩敕了个三等奉天翊运推诚的三等公爵。
   有了这样的分别,那些一等的开国和二等的靖难爵爷们多少会对三等、四等的爵爷不太瞧得上。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才算是正儿八经的世袭豪门,不只是因为传承了数代,最重要的,他们的祖上都是从龙的大功臣,这是一份极为了不起的殊荣。至于那些四等的贵族,不过是靠自家的姐妹而得来的封荫,这种货色,岂能和他们相比。
   便是那些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三等公,在他们眼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所谓豪门,绝不是一代两代,而是数代的积累,绝不是这些人所能媲美。
   因此大家闲聊说话时,也都是曲径分明,一等二等的爵爷们绝不会凑到三等、四等的爵爷们一堆去,而三等、四等也厌恶他们的傲慢,自然也不愿和他们打交道。
   柳乘风算是如今大明朝的新贵,年轻轻就获封了三等公,算是大明朝的异数了,因此在三等、四等的爵爷中间,又在这张延龄的引荐之下,倒是颇受欢迎。
   柳乘风这个家伙,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别人凶恶时他比谁都凶,别人跟他套交情他比谁都来劲,这个久仰,那个作揖了一番,一圈下来,倒是和大家热络起来。
   不过柳乘风分明感觉到,在一个角落里,有个三旬上下的人正阴狠的眼光悄悄打量他,那眼眸中分明闪烁着一股子怨毒之色,此人穿着大红的朝服,瞧补子,应当是个侯爷。柳乘风的眼眸不经意扫视了他几眼,轻轻捏了捏身边的张延龄,听声道:“那人是谁?”
   柳乘风是新贵,可以说还未融入京师贵族的圈子,所以对许多人并不知晓,张延龄不敢怠慢,瞧了那人一眼,才低声道:“郑州侯房信,怎么,柳公爷认得他?”
   柳乘风这才想起,自个儿清扫赌坊时,好像确实是清扫过一个什么郑州侯的赌坊。这郑州侯据说家大业大,在京师里有颇多的产业,那赌坊只是郑州侯的一点儿小生意。
   话虽如此,柳乘风扫了人家的赌坊,对郑州侯来说,已经不是损失点钱财的问题了,最重要的还是面子问题,郑州侯是二等侯,地位显赫,尤其是在土木堡之役之后,不少的一等、二等爵爷们都在战争中陨落,甚至有不少人家,因为男丁都随大军出征,甚至到了无人袭爵的地步,从那时起,朝廷对这些老功臣们格外的看重,可以说,便是当今皇上要扫掉郑州侯的赌坊,只怕也要思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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