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柳乘风,你可莫要忘了,你是佥事,老夫是你的上官,老夫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现在这些话,莫非是要抗命不尊?”
柳乘风此时不禁朝万通摇了摇头,心里不禁想:“原以为这个家伙还知道悔改,知道能安份一些,只是不曾想到,到了现在居然还敢鸭子嘴硬。”
526|第五百二十五章:我的时代我做主
万通冷冷地盯着柳乘风,他渐渐地定下了心神,不管怎么说,只要局面能稳住,他还是锦衣卫指挥使,柳乘风便是再如何那也只是个佥事,身为佥事不听指挥使的号令,这便是抗命不尊。
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万通在一阵慌乱之后慢慢地理清了眼下的情况,现在所有愤怒的武官、校尉都已经冷静下来,再过一会儿,想必亲军衙门和东厂那边也会来了,所以此时的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危险。
而现在北镇府司里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这指挥使若是想树立威信,就必须严惩一部分闹事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下头的人知道敬畏,知晓他的厉害。
万通看着柳乘风,这个指挥使佥事同时也是冷冷地看着他,二人四目相对,随即错开,可是双方却都怀着各自的心思,又同时在揣摩对方的心思。
万通莞尔一笑,故作镇定地朝柳乘风瞥了一眼,随即道:“怎么,柳佥事不听本指挥使的号令?老夫原本见这卫所中的上下人等手头紧巴巴的,因此拿了些赏钱出来想分发下去,谁知道在这卫所之中竟有人心怀鬼胎,散布谣言,怂恿大家闹事,这样的人和反贼已经没无异了,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怎么,柳佥事还要包庇他们吗?”
一句话便把责任推到了柳乘风的头上;而柳乘风则是轻蔑地看了万通一眼,淡淡地道:“大人这话的意思倒像是北镇府司里到处都是乱党一样,在下官眼里,卫所上下的人都是自家兄弟,大人一定要说他们是乱党、是反贼,那大人就当柳某人也是乱党反贼好了。”
柳乘风的一番话让门外的武官们不禁松了口气,至少柳乘风是不打算来追究了。
万通冷笑:“柳乘风,你想抗命吗?”
他一声大喝,声若雷霆,也颇有几分威势,此时只有在气势上压倒这柳乘风才能占据主动。
而就在他大喝的时候,柳乘风却突然动了,他原本坐在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杯茶盏,手指在这羊脂般的瓷器上来回摩挲,突然间,将这茶盏高高扬起,狠狠地往万通的头上猛砸过去。
砰……
一声咚响,万通整个人发出惨呼,捂着头蹲下了身子去。
他年纪老迈,一向养尊处优,便是到了辽东也从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此时被茶盏一砸,那茶盏破碎开来,将他的额头砸出一个深红的血印,巨大的疼痛让他整个人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差点儿瘫在了地上。
这个变故来得太快,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惊讶地看着柳乘风。
而柳乘风已经霍然而起,冷冷地看着蹲地的万通,眼中没有怜悯,只有浓烈的杀意,按着腰间长剑的手掌早已捂得发烫,若是眼睛如刀,那万通早已碎尸万段,那略布了血丝的眼眸里瞳孔微微收缩,随即,柳乘风一字一句地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做了这指挥使就可以一言九鼎?你还当现在是成化朝,是先帝在的时候,可以任你呼风唤雨?”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从愤怒转化为了浓重的蔑视,薄唇轻抿,随即道:“今个儿我便是要告诉你,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弘治朝,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柳乘风说话的时候,万通疼得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而在这厢房里的几个亲信却仍是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来,更别说让他们冲上来制止柳乘风了。
柳乘风按着剑,一步步地走近万通,随即也蹲在地上,此时他和万通不过相隔一寸的距离,万通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愤恨地瞪着柳乘风,一滴鲜血自额头处滑落下来,沾住了他的睫毛。
柳乘风的脸上却带着笑容,一种得意洋洋的笑,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心平气和的口吻慢吞吞地道:“万指挥使,你已经老了,这个时代,现在这个时代,是我的时代。你要记清楚这一点,若是错了,可是会死人的。你记住了吗?”
他的声音委婉动听,就像是与老友促膝长谈,可是剧痛下的万通却不由滋滋地吸着凉气,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他看到了杀气,更看到了一种勃勃的野心,这样的一个少年不但城府极深,更潜伏着一股强烈的欲望。
这是贪婪……一种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宛如熊熊烈火浮现在柳乘风的眼里,在他的脸上掠过。
万通难以置信地看了柳乘风一眼,此时竟是一时不敢做声,连那瞪视柳乘风的目光也不由撇开了一些。
柳乘风说完这番话,莞尔一笑,恢复了那宛若温玉的君子形象,轻轻地拍了拍万通的肩,居然很是慈和地道:“好好养伤吧。”随即站起来,旁若无人般地要走出厢房去。
这时候,万通的爪牙亲信们总算反应过来了,自家的主子被一个下官打了,这还了得?至少也得装点儿样子,于是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堵住了柳乘风的去路。
柳乘风停住了脚步,几乎是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这几个魁梧的壮汉,慢悠悠地道:“怎么?你们要挡本官的去路?”
他这句话很有威慑力,几个明明比柳乘风要魁梧多的汉子竟是眼眸闪烁,不敢去与柳乘风对视。
柳乘风又淡淡地道:“立即滚开,否则让你们碎尸万段!”
若是方才,这几人或许还会怀疑,可是现在柳乘风这一句碎尸万段出来,居然是完全相信,几人面面相觑,随即便有人率先退到一边,其余人自然纷纷学样。
柳乘风昂首阔步地从厢房里出来,而在这厢房外头已被无数的锦衣卫围满了,这些人里不少人是心惊胆战的,生怕朝廷会追究。而有的脸上仍然有着余怒,比如那曾百户,此时心头已是万念俱焚,不管怎么说,就算朝廷不加罪下来,对他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欠下赌坊的那一笔银子若是今个儿不还,继续拖延下去,欠下的债便会越滚越多,等到了那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别看他是锦衣卫百户,可是那些人若是要收拾自个儿,足够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今个儿赏钱要不回去,这辈子算是完了。
如曾百户这样的人在锦衣卫里头比比皆是,这些人平时都很清闲,再加上有同僚怂恿,多少都沾了这些东西,听说指挥使大人会发下五十两银子,自然觉得没有了后顾之忧,便将手里的钱都放到赌桌上去,十赌九输,待输了眼睛便去告贷,这一次次下来,相当多的人已是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原本大家还指望着万通的赏金把这亏空填满,可是谁知却是一场骗局。
他们之所以撕声揭底地闹事,除了是自觉得自个儿被上了万通的当,更觉得万通拿这么点儿银子来打发自己甚至有羞辱自己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大家的心里都产生了绝望的心理。
拿不到这五十两银子就前途尽丧、深陷泥浆,既然如此,那索姓就闹一闹,至于后果,他们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
若是此前,没有这五十两银子的谣言,万通将烟花胡同百户所的花红平等分下去,大家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可是人心便是当这谣言传出,所有人都深信万通的打赏有五十两银子之多时,万通再发出这么点儿赏钱来,自然就招致所有人的不满。
这道理其实和升米恩斗米仇差不多,便是万通又岂会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会到这个地步?
柳乘风走出厢房,逡巡了所有人一眼,看到那些武官和校尉脸上的沮丧,心里却是忍不住想笑,锦衣卫这些人是什么德行,他岂会不知道?一旦知道有了银子发,九成的人就都跑去花天酒地了,而现在银子没看到,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当然,詹事府那边已经有耳目调查过,其中花销最大的一项还是在赌上,京师里十几家大赌坊这几曰都是高朋满座,有不少是锦衣卫里的人,这些人仗着有五十两银子下发,一个个豪情万丈,至少柳乘风那边打听到的消息在京师各卫所里头就有超过三千多个锦衣卫曾向赌坊借贷,所借贷的金额超过了二十多万两白银,这个数目几乎超过了京师锦衣卫的一半左右,可谓触目惊心。
现在这些人问不到钱,那这些欠款就会滚雪球一般的越来越大,直到他们一辈子也承受不起时便是他们倒霉的时候。
人的心理有时候很奇妙,一个极为节俭的人,当他们捡到了银子时也会舍得挥霍,更不必说这些本来就挥霍惯了的锦衣卫了。
(未完待续)
527|第五百二十六章:立威
“千户及以上的官员,全部到大堂来,本佥事有事儿要和大家商量。”
柳乘风不是指挥使,所以用词还算谨慎,只是用了商量两个字。
不过他的话,此刻比什么都管用,那指挥使已经威风扫地,早已犯了众怒,而众人‘作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许多人的生死都掌握在柳乘风手里。
于是千户们纷纷出来,都到了大堂这边,喧嚣过后大家倒是老实,一个个铁青着脸,却都是抿着嘴不吭声。
柳乘风大剌剌的踱步进来,根本不看他们的脸色,可是所有人的目光却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此时此刻,众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不管从前怎么样,可是现在的柳乘第五百二十六章:立威风威势十足,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这个时候反而让人生出了更多的敬畏之心,人心就是如此,有时候你可以和别人开玩笑,可是在特殊的诚,当你冷漠着脸,眼高于顶,不但不会让人反感,反而让人敬畏。
柳乘风大剌剌的坐在了指挥使的位置上,不过他落座之后,无人提出质疑。
紧接着就是沉默,柳乘风慢悠悠的拿起一份案牍上摆放的文书,随意看了看,其实坐在这北镇府司的正堂,柳乘风感觉颇为不错,坐在这里,两侧都是屏息不动的人,所有的人都带着敬畏,他不说话,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不敢发言。
这种感觉,和佥事府实在不能相比。多了几分庄严,多了几分威仪。仿佛所有人都踩在自己的脚下,所有人都在渴望得到自己的肯定,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备受着关注,人人揣摩、猜测。
柳乘风微微一笑,这笑容又带着几分难以揣测,事实上,柳乘风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竟会成为这样的人,从前的时第五百二十六章:立威候,他摆字摊。只想着混个温饱。勉力的挣扎着活下去,此后他成了锦衣校尉,他无非是希望安身立命,养家糊口。
可是现在呢,现在自己是什么人。这个答案,连柳乘风自己都不清楚了,尝到了权利的甜头,知晓了权利的好处,他一直在向上攀爬,而此时,当他回过头来,居然发现在他的脚下,已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要嘛俯瞰天下,享受这一览众山小的权利巅峰,要嘛就是自这悬崖摔落,粉身碎骨。
柳乘风没有选择,他要做的就是绝不容许自己粉身碎骨。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随即打量着两侧的人。
舒服的靠在椅上。他当然清楚,现在所有人都在等他发号司令,也都在揣摩他的心意。
手搭载案牍上,柳乘风慢吞吞的道:“今日的事就此作罢,往后谁也不可再提,若是宫中问起,本官自会为你们求情,但是只此一次,下次若是再敢没有规矩,到时抄家灭族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众人听了柳乘风的话,知道这是既往不咎,若换做是其他的佥事,大家可能不相信他的承诺。可是柳乘风此刻说既往不咎,却让所有人都深信这件事已经结束。
柳乘风扫视了众人一眼,脸上浮出一抹难以琢磨的笑容:“本官叫你们来,却不是为了说这件事,过了两日,就是皇后寿辰,宫里已有了口谕,锦衣卫这边也要提前做好布置,到时不得有丝毫的闪失,可是现在指挥使大人身体有恙,既然万指挥使不能亲自部署,而陛下的口谕是发给万指挥使和本官的,那么这事儿,只能让本官来全权做主了。”
柳乘风抚着案牍,正色道:“所以从今日起,京师里无论是内城、是外城的卫所,所有人都不得告假,暂归本官节制”
众人听了,其实哪里有什么心情还去布置什么安全事宜,不少人心里乱如麻,可是柳乘风说锦衣卫暂时由他节制,谁也不敢吭声,仿佛本该就是柳乘风节制大家一样。
柳乘风冷冷一笑,目光变得锋利起来,语气冰冷的道:“这京师里头,未必还有什么乱党的余孽,可是话又说回来,乱党不会自己跳出来,皇后娘娘的寿辰也就在这几日功夫,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所以从现在起,京师里头的那些藏污纳垢之地都要好好的清理整顿,各千户所都要抽调出精悍的人手出来,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通通捣毁。”
柳乘风话音刚落,便从袖子里拿出几份单子出来,拍在案牍上,都分发了下去。
众人分别传递着这些单子看,其实单子里的东西也很普通,无非是柳乘风拟定的一个名单而已,这名单里,都是要捣毁的‘藏污纳垢’之地,可是认真细看下去,所有的千户们都震惊了。
鹏泰赌坊……招宝赌坊……完胜钱庄……吴记赌坊……
名单中所列的所谓赌坊和钱庄,其实大家都知道,在京师里,它们可谓赫赫有名,只不过……
只不过谁都知道,这种生意能在京师里办下去,哪家没有点儿后台,否则这生意早就不长久了,要扫荡他们,谈何容易,若是能扫荡,锦衣卫早就动手了,正是因为知道他们背景身后,所以才不敢动弹,甚至这些赌坊根本就不畏惧锦衣卫,寻常的千户也奈何不了他们。
可是……
不少人心里不由砰砰的跳动起来,若是扫荡了这些赌坊,那么在这些赌坊里欠下的债岂不是……
这个念头冒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露出了喜色。在场之人也有不少欠下一屁股债的,那些钱庄、赌坊里的字据还在,只要将这赌坊和钱庄捣毁,这欠下的帐岂不是……
现在几乎所有人的表情既有些不安,又有些激动起来,其中一个千户忍不住道:“大人,这些赌坊和钱庄可不是轻易能招惹的,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柳乘风脸上带笑,笑容中夹杂着轻蔑,一下子将这千户的话打断,他冷冷道:“招惹不招惹,不是你们的事,皇后寿辰是天大的事,不容有半分马虎,无论招惹的是谁,这事儿也由本官担着,现在本官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内,各千户所要挑选出精锐的骨干到这里集结,待会儿就随本官部署,若是有人敢泄漏机密,或是耽误了大事,本官定杀不饶”
他这么大喝一声,几乎所有人打起了精神,齐声道:“遵命”
众人散开,可是脸上却都带着兴奋,柳乘风这一道命令,可谓是大快人心,若是真能捣毁了这些赌场,那么五十两的赏银要不要又有什么干系。
其实不少人已经猜测出了点儿什么,柳佥事此时突然拿这些赌坊开刀,只怕也是知道了弟兄们的难处,为了诸位弟兄们的生计,而不惜去大肆得罪这些赌坊、钱庄背后之人,实在让人忍不住心存感激。
只半个时辰不到,各卫所的精锐便都已经在这儿集结了,足足上千人之多,乌压压的一大片,这些人开始并不知道要做什么,等到集结之后,任务才下发了出去,于是乎,几乎所有人都不禁长松了口气。
而只有柳乘风才知道,今日之后,自己的威信将在整个锦衣卫里树立起来,锦衣卫之中,大家只会知道有个柳佥事,而没有那个所谓的万通。
只不过……他心里当然清楚,那些赌坊和钱庄,绝不是轻易能惹的,今日他何尝又不是进行一忱赌,若是输了,自是焦头烂额,可是一旦赢了,锦衣卫之内,柳佥事将成为一言九鼎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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鹏泰赌坊。
这儿依旧热闹,因为这里靠着迎春坊近,再加上几乎没有任何差役、校尉来找麻烦,赢了钱的赌客也不必担心被人勒索,因此附近的赌徒都愿意来这里每日耍上一耍。
这鹏泰赌坊的东家一直都很神更新首发秘,可是针对这东家的流言却是不少,敢招惹到鹏泰赌坊的人那更是凤毛麟角了,据说在一年前,京师里有个侯府的子弟来这儿玩耍,因为输了钱,竟是发起疯来,带着人要将这赌坊砸个稀巴烂,谁知这鹏泰赌坊非但完好无损,那侯爷却被人揍了一顿,原以为这事儿不会善罢甘休,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侯府那边居然派了管事来赔礼,不但如此,还奉上了一大笔银子息事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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