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个锦衣卫佥事,说拿郑州侯的赌坊开刀就开刀,这事儿在京师上层圈子里已经成了大家的笑柄,郑州侯房信自然心里很是不爽。
不过那又如何,柳乘风可不怕这什么郑州侯,他的那赌坊藏污纳垢,查抄之后,赌坊的人也一并抓了,拷打之下,也招供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这郑州侯要是敢拿这个来做文章,柳乘风一点儿也不介意把他办了。
众人正说着话,朱佑樘便从坤宁宫那边来了,他跨槛进来,众人停止了议论,纷纷肃然行礼。
朱佑樘面带微笑,压了压手,道:“这都怎么了,好好的一个寿宴,倒像是朝会一样,坤宁宫是如此,到了这里也是如此,大家都不要多礼,起来说话吧。”
众人才纷纷起来,朱佑樘随意挑了位置坐,又压压手,道:“来,都坐下说话,诸位呢,都是与大明休戚与共之人,都是自家人,不要这么生疏。”
他的目光落在张延龄身上,不禁道:“听说鹤龄现在还在九江府是不是?今个儿来不了,倒是给皇后递了书信来,难得他有心。他在九江也是苦,这一次回来,算他大功一件。”
张鹤龄去九江是亲自督促修筑驰道事宜的,这条道路倒不是为了商路考虑,而是为了朝廷将来与宁王翻脸时做好未雨绸缪的打算。
九江位于南昌上游,紧邻鄱阳湖,当年朱元璋和陈友谅为了争夺霸权,就曾在这里进行过大战,而现在,却成了牵制宁王的重要堡垒,朱佑樘几次分析,都认为一旦宁王造反,九江必定成为最激烈的战场。
因此,张鹤龄奉命前去主持修筑驰道,同时也在九江暗中做好囤积军备,以防万一。
朱佑樘之所以说这句话,却也算是对自个儿的两个小舅子有了改观,不管怎么说,这两个家伙也算是学好了,再不像从前那样胡闹,至少还能为宫里分分忧。
不过他的话,在英国公、魏国公等人听来,却显得有些不悦,觉得自己似乎受了笼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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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9|第五百三十八章:天塌了
朱佑桂一到,场面霎时冷清,毕竟能当着皇帝的面谈笑风生的人还真是不多。WWw.chKEe.com 创 客小说*网于是大家都只能干咳,或者低头端着茶盏却不去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延龄代兄长谢了恩,他心里也清楚,若是从前,这修筑驰道还只是柳乘风的胡闹,可是现在,这驰道已经关系到了朝廷的军政大事了。
如今已经有许多驰道修通,这些驰道带给朝廷极大的便利,无论是传送公文还是运送赈济的灾粮,甚至是调度兵马,都缩短了许多的日程,有些时候,灾情如火,提早一日到达,好处却是巨大。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驰道,朝廷对地方加强了控制,从前许多的地方官员其实就是一方土皇帝,在他们的治下,他们便是一手遮天的存在,甚至朝廷的政令未必能有效地实施,可是现在不同了,由于日程的缩短,使得地方官员想要随意蒙混上官或是朝廷的难度增添了不少。
有了如此多的好处,朝廷自然不能再等闲视之,事实上,此前从南通州到廉州的驰道还未彻底竣工,可是一条自辽东和京师的驰道已经开建。
这样的驰道与从前的驰道不一样,要求的道路宽阔、平整,并且能尽量地缩减时间,可以容拖货的马车微微颠簸下迅速通过,因此所需的工匠实在不少。
其实朝廷此前并非不想将从前的驰道修缮一下,只是大明朝自立国以来就从来没有国库盈余过,因为没有商税,又不能对读书人征粮朝廷的主要赋税来源却是来自于那些只有几亩薄田的寻常百姓,虽是拼命盘刻却也实在没有多少油水,再加上层层的克扣下来,根本就是入不敷出。
这也是横在大明朝面前一个最大的难题,因为种种原因朝廷根本就不能从富裕的人群中征收税赋,甚至是有些人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却不愿意将分毫给国家,反而征税的目标却是一群最底层的穷困百姓,最后的结果是富民越富,穷民越穷。
而这些富民又往往是士绅阶层,就算不是,也都托庇在士绅阶层之下他们打着各种幌子,一旦朝廷想要触动他们的利益,这些掌握了话语权的人便会忍不住大声疾呼说是朝廷盘剥百姓,甚至煽动人群与朝廷相对抗。
宫里对付这种局面的办法也不是没有既然士绅阶层一毛不拔,且绝不肯让步,那索性就让信得过的人来充实国库,而皇帝左右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一群阉货了,这些太监们在这种背景下立即得到了重用,分派到天下各处任为镇守太监镇守太监唯一的职责就是就是为宫里搂银子,比如征收盐铁税之类。
且不论这些镇守太监的好坏,他们做的坏事虽说也是馨竹难书,不过太监们却有一个优点,也正是因为如此,阉宦在大明朝做大的最直接原因。太监的权利来自于宫中,一切好恶任免都来自于皇帝,所以在皇帝们看来,大臣们维护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太监却是维护宫里的利益,一个大臣若是贪渎得过份,他一根毛也不会上缴内库,可是一个太监就算再贪财,也得乖乖地将一笔笔银子送入宫中。在大臣们的压力之下,皇帝就不得不重视太监,而这些太监到了地方,要想捞足银子,当然不可能打几个寻常百姓的主意,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善良,只是几个小民的那么点儿钱财他们实在不放在眼里。太监们的目标是富户,只有盘剥敲诈富户,才能按时上缴宫里所需的内努。
这些富户却又往往与读书人与官员有着莫大的牵连,双方的利益截然相反,一个是想从他们身上敲出银子,一个是想保全自己的家财,最后的结果就是,双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说来说去,这些都是朝廷岁入不足引发的问题,若是朝廷的岁入足够,富户和读书人肯缴税,虽说这种事仍然不可避免,可是至少可以缓和。
只是到了弘治朝,问题就越发的严重起来,最大的问题是,朱佑桂是个亲近士绅的皇帝,这就导致地方的镇守太监们不敢乱来,从而使得宫中的内努顿减,若不是聚宝楼大大地缓解了这个问题,只怕朱佑桂现在还在为朝廷收支的事头痛。
现在内爷疯狂增加,朱佑桂自然也有了余力修筑驰道,这驰道的修建不但对朝廷有好处,这天下的士农工商其实都占了不少的好处。
张鹤龄主持修筑驰道,其地位自然而然地也开始显赫起来,这件事若是办成,将来少不了好处。
朱佑桂今个儿显得格外的好脾气,随即又问候起众多皇亲,倒是让这略带几分尴尬的气氛有了几分起色。
不知不觉便到了晌午,太监那边来通报说是娘娘那边已经开宴,不知这边什么时候开始。这正午的午膳可不是大家一窝蜂去的,女眷们在一起吃,男人们则是到另一边吃,曲径分明,规矩森严。
朱佑程长身而起,道:“进膳去吧。
他打了头,众人纷纷随他到一处殿中,里头早已摆好了一方方酒案,上头摆满了瓜果和菜肴,一个个太监和宫人在席间穿梭,有的端着铜盆,有的拿着酒水,众人纷纷席地而坐,朱佑膛坐在最上首,这一场宫中赐膳也就开始了,柳乘风和张延龄同席而坐,二位喝了几口酒,随即便叫交房司的舞者进来,在这殿中跳起舞蹈,角落里的乐者们也纷纷各自推拉弹唱,在欢快的舞曲之下,大家渐渐地放松了一些,连柳乘风的心情也变得好上了几分,笑呵呵地与这张延龄饮酒嬉笑。
朱佑桂喝了几口酒,脸色顿时有了几分绯红,其实朱佑桂饮酒的时候并不多,他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喜好,仿佛什么东西都引不起他的兴致,所以几杯酒下肚,脸上便不禁有了几分红润,带着几分醉意,朱佑桂举杯道:“朕享国十四年,今日皇后诞日,百官来贺,而诸位皇亲亦入宫中庆祝,朕心里喜不自胜,虽说君臣有别,可是今日既是大喜之日,那么这君臣之别就都放一放,来,陪朕谋醉”
众人纷纷站起,端起酒杯一道儿说了谦词,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的胆子也不禁大了起来,这殿中免不了传出几声欢笑。
而此刻,一个太监却是撩着袍子飞快的朝这殿中小跑而来,太监的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到了殿门口,正要闯进去,却被外头当值的几个太监拦住。
这几个太监阴阳怪气地看着这太监,脸上浮出冷笑,有人喝问道:“小安子,你瞎了眼吗?难道不知陛下正在这儿宴客?真是岂有此理,你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就敢随意乱闯,不知死了吗?”
那太监脸上显出一些慌乱,连忙期期艾艾地道:“坤宁宫……,坤宁宫那边出大事儿了,我要立即见陛下,出事乒…”
他这么一喊,真是石破天惊,吓得那几个阻拦的太监也不由变色,坤宁宫那过”,…坤宁宫那边就是皇后娘娘那边,皇后娘娘出了事,这还了得?
于是其中一个太监连忙道:“你快进去通报,出了什么事儿由杂家顶着。”
他虽说是顶着,其实就是故意卖个好,这么大的事根本就不必通报就可以直接禀告,陛下非但不会怪罪,反而是出了大事之后磨磨蹭蹭的,那才要治罪。
这叫小安子的太监听了话,倒也没再说什么,跌跌撞撞地进了内殿,这内殿里早已乱糟糟的,一派喜气,可是突然这么个太监闯进来,让所有人都不禁一头雾水。
宫里的规矩格外的严格,更不必说当今皇上对内宦的管制也是最严,在这个当口,居然有闲杂人等突然闯入,实在让所有人有些不知所以。
朱佑柱也不禁微微一愣,这个小安子,他是认得的,小安子是坤宁宫的太监,朱佑档经常出入坤宁宫当然有印象。他那有几分醉红的脸色不禁变得有些阴沉下来,忍不兹问道:“安童山,你瞎了眼吗?难道没有看到朕在这里待客”
小安子连忙拜倒在地,吓得大气不敢出,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期期艾艾地道:“陛下,出事了……出大事了……坤宁宫那过”,…”
他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嘶哑得不行,后头的话说得有点儿模糊不清起来。
朱佑桂顿时大悄失色……
出事了……
坤宁宫能出什么事,更不必说,还是出了大事………
朱佑柱连忙追问:“出了什么事?你快说来,给他吃口冷茶。”
边上的太监连忙递上了茶水给这小安子,小安子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正色道:“陛下,坤宁宫的酒水里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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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第五百三十九章:怒火
有毒……
这一下子,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个手里还拿着酒杯的人手不禁一松,随即那酒杯啪哒落地。wWW.ChKee。cOM 创.客小。说.网
朱佑樘的脸色骤然大变。
这是哪儿,这可是深宫内苑,在这里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朱佑樘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置信,可是这太监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那惶恐不安的神色,却让朱佑樘不得不信。
他手撑着案牍,陡然想起在那詹事府的时候,那冉冉的青灯之下,那沉默寡言的少年坐在案牍后,拿着本用功苦读。
那时候的自己,身体和现在同样孱弱,可是脸却满是卷气,虽是太子,却连寻常百姓都不如,日夜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若不是太皇太后时常照拂,只怕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詹事府中的太监,大多都是宫里派出来的耳目,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他,都在用不怀好意的眼眸揣摩着他。
而唯有一个人。
唯有一个女子,那略显苍白的面容,总是盯着他看的盈盈眼眸,柔情似水。
从那时起,就只有一个人伴着他,而她,只是很静谧的坐在一旁,无论发生了多少事,遇到了多大的凶险,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如何窥测,她也始终没有离弃。
朱佑樘的眼眶红了,一片血红。
双拳不由攥紧,这是何等的愤怒,他哆嗦了一句,最后在他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惶恐。这种惶恐又夹杂着几许的羞愤。
羞愧和愤怒!
在詹事府的时候,他就发誓要保护她,可是现在他做了天子,坤宁宫竟出事了,有人下毒。他记得自己的诺言,可是现在却是食言了。
“砰……”
这是用拳头砸酒案的声音,酒案的酒壶、杯盏纷纷跳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动。而朱佑樘的拳头已经淤青了一块。
他在沉默,并不是说他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他害怕了。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正是因为这种恐惧,让他不敢去问。不敢知道结果。
皇亲国戚们见状,纷纷拜倒在地,哄然道:“微臣死罪!”
所有人都有些惶恐,谁都预料不到,怎么在这内宫会这种事。那张延龄更是大惊失色,整个人几乎是瘫在了地。
坤宁宫出事了……
自家的姐姐有没有事,若是出了事儿,那可就完了……
唯一还能保持着镇定的唯有柳乘风,柳乘风随所有人拜倒在地,可是他的脸。却是掠过了一丝狐疑。
坤宁宫有人下毒……
要知道,今个儿虽然许多人入宫,可是宫里的禁卫不知森严了多少,是什么人有这个胆子下毒?若是宫里的人动的手脚,那么此前为何不下。反而留待到现在?
不可能,绝不可能,八成不是宫里的人动的手脚,若当真是有反贼安插了进来,只怕早已下毒了,更不必说。他既然有机会在坤宁宫下毒,自然也就能给皇下毒,若这里潜藏着反贼,那么为何不毒杀的是皇,在坤宁宫下毒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那些女眷?
这些人,皆是贵夫人,哪个身份都是高贵无比,又怎么可能敢做出这种事,似乎也不太对。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柳乘风还是懵懂不知,因此他心里虽是胡思乱想,却没有做声,只是同大家一样,一起拜倒在地。
朱佑樘胸口在剧烈起伏,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他的眼眸变得无比锐利,背着手,高高的如仙鹤立于鸡群,他的浑身下,都散发出了杀伐之气。
抿了抿嘴,他开始说话了,语气很平淡,可是若是仔细倾听,却能发现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皇后在哪里,现在如何了?”
那太监被朱佑樘的反应吓呆了,一直不敢说话,这时才连忙道:“陛下,娘娘安然无恙,那毒酒本是娘娘吃的,后来赐给了张夫人吃,张夫人……张夫人……已经……”
“啊……”张延龄听了,整个人惊呼一声,差点儿没昏厥了过去。
而这时,朱佑樘仍然紧绷着脸,可是他的神色中,却多了几分轻松之色,他不禁同情的看了张延龄一眼,脸色依然冷峻无比,冷哼一声:“查出来是谁下毒了吗?”
“奴婢……奴婢不知。”
朱佑樘沉默了,良久才道:“太医唤了没有?”
“已经去叫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
这太监还未把话说完,接着又是个太监匆匆闯进来,这个人脸色更加慌张,连声道:“不好了,不好了,除张夫人之外,还有不少女眷中了毒,连皇后娘娘也有了中毒的迹象……”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呆住了。
中毒的不是一个,而是所有人,只是有人中毒较深,如张夫人,或许是因为喝多了酒水的缘故,至于其他人,或许只是浅尝即止,所以才发作的较慢。
这么说,不只是张夫人,还有其他的贵妇,便是连皇后娘娘和两位公主殿下也……
朱佑樘呆住了……
这时候他整个人居然六神无主起来,所谓关心则乱,他或许早已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可是此刻他却彻底的失态了,关心则乱,一听到这消息,朱佑樘便如五雷轰顶,脑子嗡嗡作响,哪里还有什么反应。
而其他人的脸,都不禁的露出诧异和担忧之色,那些女眷可都是他们的妻女,若是……后果实在不可想象。
此时的柳乘风,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森然。
月洛和晨曦可都在那里,若是她们出了事,自己岂不是……
他此时其实和朱佑樘差不多,脑子里只依稀想起,温晨曦那静谧又温和的笑容,朱月洛那略带腼腆和娇羞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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