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佑桂司样担心着皇后的身体,此时他心乱如麻,每听到一声呕吐,心就不由抽搐一下。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
   凤榻之下已是湿漉漉的,张皇后呕吐出来的只剩下清水,倒是没有什么恶心之处,柳乘风不禁走上前去看了看张皇后的面容,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症状与半个时辰之前一模一样,这么说来,洗胃的办法确实起到了效果,盐水还有一定的解酒作用,减缓了残余毒药进入血液的时间。
   若不是洗胃的办法,只怕张皇后现在已经没救。
   还有一个时辰,若是能熬过一个时辰,那才是真正的见到曙光。
   柳乘风心里叹了口气,回过头时,却发现朱佑膛也朝这边看过来,随后,朱佑程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柳乘风朝他点点头,朱佑柱不由松子口气,至少从柳乘风的脸色来看,张皇后还有希望。
   柳乘风走近朱佑桂,突然道:“陛下,不如我们对弈一局如何?”
   若是站在这里发呆,其实更加心烦意乱,倒不如索性寻个地方对弈一局,反正二人站在这里除了心乱如麻,也不会再有什么效用。
   原以为朱佑桂会执拗地摇头,谁知他沉默了一下,居然点了点头,道:“随朕到侧房去。
   二人进了一处厢房,叫人拿了棋杆和棋子,对坐在了一起,目光一对,似有默契似地,柳乘风先执起了黑
543|第五百四十二章:头功
  棋局千变万化,两个满腹心事的人其实并未将注意力放在棋局上,二人虽然对坐,却都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那两对同样深邃的眼眸都是若有所思,虽是对着棋枰,却是显然都没有放在棋枰上。
   “朕输了……”
   朱佑樘回神的时候,已经发觉无处落子,便懒洋洋的将手中的白子抛到一边,苦笑一声。
   柳乘风没有说话,而是将棋枰上的棋子收起来。他捡起棋子的时候一丝不苟,甚至连一滴汗水自额头滑落到鼻尖时都未察觉。
   柳乘风的注意力并不是棋子,他只是在思考。
   是谁下毒?
   指使下毒的人是谁?
   娘娘能不能救?
   若是救不好又当如何?
   一个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去胡思乱想。
   洗胃的法子,在这个时代的条件下,未必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柳乘风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那胡言的太医身上,只要太医的那所谓秘方有用,那才算是功德圆满。
   此时又过去了半个时辰,柳乘风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叫了个太监过来,道:“方才我方子里要的东西都准备了吗?”
   太监低声回答:“回公爷的话,已经准备妥当了。蛋清、碎馒头、还有牛奶。”
   柳乘风颌首点头:“不必再喂盐水了,从现在开始喂服娘娘吃这些食物吧,无论如何也要吃下。”
   他吩咐了一声。太监连忙小跑着去通报了,朱佑樘吁了口气,眼中复杂又有几分焦虑的道:“莫非这三样食物也能解毒?”
   柳乘风回答道:“陛下,方才微臣让人灌盐水,这是给娘娘清洗肠胃,让娘娘胃中的毒液清洗掉,只是要想清除干净。哪里有这般容易,现在洗了一个时辰,再洗也没有任何作用了。而娘娘的肠胃之中,却还残留着毒药的残渍,想要清楚。并不容易。这三样东西都不是解毒的药物,那碎馒头可以吸附胃中的砒霜残渍,至于牛奶和蛋清可以保护胃部的粘膜,可以暂时将毒药的残渍与胃液暂时分离开。微臣的这三味药,只能治本,不能治根,让砒霜暂时对娘娘无害,可是真正要靠的,还是解毒的秘方,只是不知那太医院的胡大人的秘方到底有没有用。”
   柳乘风一番话。朱佑樘完全听不懂,虽说像他这种饱读诗书的人,多少也懂一些医理,毕竟在这个时代,读书人往往都是半个大夫。可是柳乘风所讲的东西,他却不明白。
   只是眼下并不是追究这个时候,其实柳乘风说的越是玄乎,越是能给朱佑樘一些信心,朱佑樘点点头,道:“好。这一次若是皇后能救治,你算是头功。”
   那胡言就算秘方再好,可是没有柳乘风的这些手段,只怕也是回天乏术,说柳乘风立下的是头功倒也不为过。
   只是柳乘风却只是淡然的摇摇头,吁了口气,道:“娘娘待微臣恩重如山,微臣对娘娘也一直敬重有加,现在只求她能平平安安,至于其他的,微臣来不及去想,也没有兴致去想。”
   朱佑樘突然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突然道:“朕与你也是一般无二的想法……”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而在坤宁宫的寝殿里,一群太监和宫人们正在给张皇后喂食蛋清、牛奶和碎馒头,有太监小心翼翼掰开张皇后的口,轻轻放入馒头屑儿,随后又喂服一些牛奶,再加上张皇后此时也有求生的本能,虽然神智不清,可是方才洗胃之后,肚中已有了饥饿感,便忍不住轻轻咀嚼,有牛奶送服,倒也容易下咽。
   在这殿里头,几个老太医却是面面相觑,他们给人治病了一辈子,还没听说过谁中了砒霜之毒却是喂服馒头、牛奶、蛋清的,那柳乘风到底是不是在装神弄鬼。
   有人想到这个故弄玄虚的家伙,不禁露出轻蔑之色,毕竟柳乘风治病的手段在他们看来简直像是孝子胡闹一样,无论是牛奶,是碎馒头还是蛋清,都不曾听说过可以入药,更不必说是解毒了,柳乘风的方子完全超出了他们对用药的理解范畴,心里自然免不了鄙视。
   当然,也有人心里头却是活络,方才柳乘风洗胃的方法虽然糙了点儿,可是好像有些效用,娘娘的体内的剧毒确实延缓了发作,或许这三样稀松平常的物事真能生出奇效也是未必。反正瞧瞧也好,医无止境,有些时候一些偏方子反而有用。
   大家低声窃窃私语,也有人不免担忧,担心娘娘这般折腾下来,本来身体就孱弱,挡不住毒性发作,若是再这样下去,非要虚脱不可。
   转眼间,一个半时辰终于过去,胡言那边终于把药熬好了,由太监端着一碗儿腥臭无比的药进来,胡言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张皇后把脉,毕竟这药管不管用,得看毒液是否已经进入了血液,这就是医理中所说的毒气攻心,一旦柳乘风的法子没有用,他胡言的祖传秘方就是个笑话。
   把了一会儿脉,胡言先是从紧张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不对劲……
   张皇后的脉动居然渐渐规律起来,而且看脸色,竟是比之前好了一些,只不过也只是一些而已,离痊愈差得远了。值得庆幸的是,毒气攻心的症状并没有出现,胡言不由松了口气。
   “快,给娘娘喂服下这药水。”
   几个太监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给张皇后喂药。而胡言却是蹑手蹑脚的将几个老太医叫到一边询问。
   方才他出去熬药,并不知柳乘风施术,现在见柳乘风的法子有效,自然忍不住想问问。
   那些老太医答了,其中有人道:“院使大人,那柳乘风到底是不是故弄玄虚,否则怎么又是拿盐水,又是拿牛奶、馒头入药?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从未听说过用这法儿来解毒的。”
   这种法子,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其实柳乘风救治的办法,都是物理疗法,无论是用盐水洗胃,还是用牛奶、蛋清百户胃黏膜,或是用碎馒头吸附毒液,这些方法的首要条件都需对身体的内脏器官有一定的了解。而这些太医治病的手段却是偏重于对症下药,头痛了吃什么,中毒了吃什么解毒,也就是以药物去分解掉病毒和毒液。
   这就好像同样是一个人发烧,有人首先想到的就是给病人喂服救治发烧的药,而有人却是采取物理降温的办法让病人脱光衣服散热一样。
   当然,若只是发烧,自然是前者的办法最好,对症下药,才是治根的通俗手段,物理降温只能为辅。可是眼下的这个情况,柳乘风的好处就显然易见了,若不是他使用各种办法拖延了时间,只怕现在的张皇后已经毒发。
   胡言捋着须,叹了口气道:“娘娘身上的毒控制住了。”
   他这一句话对几个老太医来说简直就是石破天惊,那姓柳的,居然当真用一些简单的办法,把娘娘从奈何桥上拉了回来,他们都是精通医理之人,此时既是震惊,又不免开始琢磨,柳乘风的这些方法到底有什么用意,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起了奇效,一时之间,居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倒是胡言此刻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皇后若是有个好歹,他便算是能把责任推卸到柳乘风身上那也别想逃脱罪责,无非就是罪孽轻重的问题。而现在有了救治的曙光,虽说这功劳分给了柳乘风不少,自个儿也算是功臣才对,不管怎么说,能有好处就成。
   正在这时候,朱佑樘和柳乘风也都闻讯赶来,朱佑樘背着手进了寝殿,快步进来之后便冲向凤榻,看了躺在凤榻上的张皇后一眼,见她脸色竟是稍稍比先前红润,呼吸也不再是方才那样粗重,一颗心不免放下了一些,连忙道:“胡太医,用过药了吗?皇后现在如何?”
   胡言连忙道:“恭喜陛下,娘娘只怕可保性命无虞了,只是想要养好身子,还要一些功夫,只怕几个时辰之内,娘娘就能醒来,陛下稍安勿躁。”
   朱佑樘吁了口气,呆呆的坐在床榻上,道:“这便好,这便好……”
   他连说了两个好,又想起柳乘风,似是有些对胡言不太放心,又唤柳乘风道:“柳爱卿,你来看看。”
   柳乘风其实看了张皇后的脸色,就大致明白,张皇后体内的毒液算是控制住了,虽说这么一来身体必然会遭受损害,可是最坏的结果已经挽回。不过为了让朱佑樘安心,他倒也正儿八经的搬了个小凳子到凤榻下,为张皇后把脉。
   能不能治好张皇后的病,这是本事问题。而若是随口回答,那就是态度问题,柳乘风假意把脉,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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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4|第五百四十三章:伴君如虎
  把完了脉,柳乘风松了口气,从脉象看,张皇后确实身体平稳了许多,体内的剧毒本就只剩下了一些残渣,现在吃下了药,清除掉应当不成问题。(创!客$小@说 www.cHkee.com)
   不过经受了这么大的折腾,身体孱弱到了极点,还需慢慢进补为宜,能不能调养好身体,使身体恢复如初还是个未知数。
   柳乘风沉吟了片刻,心里便有了些计较。
   随即对朱佑樘道:“陛下,娘娘的身体已无大碍了,只是身体虚弱,还需静养,微臣待会儿和胡太医一道琢磨个进补的方子来,想来也能无事。”
   朱佑樘听了柳乘风的话,才不禁长出一口气,怜爱的看了榻上已进入熟睡的张皇后一眼,轻声道:“好,这便好,方才朕脑子里乱哄哄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今见她安然无恙,这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他这才想起了其他的女眷,问胡太医道:“其他女眷如何了?”
   胡太医道:“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大碍,唯有张夫人有些棘手,不过方才也按着廉国公的法子延缓了毒发,微臣熬的药也送了一份去,应当没有大碍。”
   朱佑樘颌首点头,道:“这便好,现在皇后和诸位女眷身体未愈,暂时就在宫中安歇吧,宫里头要加强卫戍,不得有误。”他的眼睛不经意的扫了柳乘风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所有的太医,今个儿都不必休息了,随时探视病情。柳乘风,今日朕破例让你呆在内宫,随时候命。”
   柳乘风心里清楚,让一个男子在内宫中过夜可不是玩的,大明朝还没有这种先例。不过随即一想,顿时也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可以算是御医。也就是说,以一个医者的身份留在这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非常时期就得有非常的手段。太过拘泥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扭捏了。
   柳乘风沉默了片刻,道:“那些王公贵族,是否也暂时留在宫中?”
   他这么一问。倒是让朱佑樘有些愕然,不禁看了柳乘风一眼,道:“怎么?留下他们有何用?”
   柳乘风道:“陛下,救治好了娘娘自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这宫里到底是什么人下毒,又是什么人指使却没有查清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微臣和胡太医能救治娘娘一次,难道还能有第二次?若是不把这下毒之人揪出来,谁也不能保证再发生类似的事。现在进宫的所有人都有嫌疑,所以微臣以为,还是暂时将大家都留在宫中,封锁住宫禁,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才好。”
   他一番话不是没有道理。
   方才朱佑樘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皇后的身上。现在想起来,顿时觉得后怕不已,这种事出了一次就要人命了,若是不查出这下毒之人,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听了柳乘风的话。他忙不迭点头,不由怒气冲冲的道:“贼子好大的胆子,你说的没有错,下毒之人务必要查出来。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来人,将萧敬和牟斌二人叫来说话。”
   柳乘风没有吭声了,因为下一刻,朱佑樘又是柔情的攥紧了张皇后的手,察觉到张皇后的手暖呵呵的,朱佑樘才放心了一些。柳乘风此刻,心里却开始记挂着自己的两位夫人,虽然知道她们无恙,可是发生这么大的事,只怕也受了一些惊吓,而且她们想必也吃了不少的酒,虽然未到中毒的地步,却也有慢性中毒的危险,有太医在当然不妨事,可是不去看看,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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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宁宫外头,两个急匆匆的人影在太监的引领下汇聚,一个是新任的京卫都指挥使牟斌,一个是秉笔太监萧敬。
   牟斌和萧敬今个儿都在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牟斌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忙加紧了卫戍,开始着手盘查,不过进宫来的人都是贵人,再加上内宫里一团的糟,牟斌也是无从着手,现在宫中相召,想必是事情稳定了下来,因此不敢怠慢,飞快的来了。
   至于这萧敬,一直都在内宫里忙活,安排人手伺候,他年纪老迈,整个人显得老态龙钟,此时也是蹒跚着过来。
   二人到了坤宁宫外头,相互对视了一眼,脸色都很凝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对手也不为过,可是现在,他们却都明白,此时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萧公。”
   牟斌向萧敬打招呼,他没有叫萧敬做公公,而是加了一个公字,在这大明朝,公是最大的尊称。
   萧敬朝牟斌微微颌首,勉强笑了笑:“京卫那边怎么样?”
   牟斌随口说了几句,萧敬也就没有再说,都是各怀着心思,其实他们心里清楚,寿辰出了这么大的事,到时候肯定是要追究责任,牟斌负责卫戍,萧敬负责内宫,不管怎么说,这个干系谁也逃不掉,所以此时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他们说话的时候,早有太监入内通报,随即有个太监出来,扯着嗓子道:“牟大人,萧公公,陛下请二位入内说话。”
   二人也没说什么,快步进宫,直接入了正殿,而此时朱佑樘和柳乘风已经移驾到了这里,朱佑樘没有坐在椅上,反而是负着手,背着门口的位置,谁也看不穿此时他心里在想什么。柳乘风倒是坐在一个锦墩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微臣万死。”
   “奴婢见过陛下。”
   二人一齐跪倒行礼,不敢抬头去看朱佑樘。
   朱佑樘没有做声,似乎是在思量什么。
   殿中沉默,落针可闻。
   连那殿中的尘埃,仿佛都一下子凝住静止,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冉冉的红烛摇曳着豆大的火焰,焰火昏黄,将萧敬和牟斌的额头照的一片晕红。
   在这晕红的额头上,却是细汗密布,此时虽入了春,可是天气还不至于到炎热的地步,这是人在恐惧之中渗出来的冷汗。
   伴君如伴虎,无论是什么样的皇帝,都是同样的道理,因为这个男人,掌握着所有人的一切,生死荣辱,只维系在他的一念之间。
   在二人面前的,仿佛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大山没有声音,有的只是一种高不可攀的无力。
   萧敬**嘴,他的脸色虽是木然,可是因为身体老迈,长久的跪着,那双膝已是不禁颤抖了,可是他不敢说话,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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