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木来到了川田家门前,他敲了两下门。
  没有人回应他。于是丸木又敲了两下门,屋子里还是没有声音。
  “果然不在家啊!”丸木自言自语道,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打算听一听屋子里有无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门居然开了。
  哗啦一声,让丸木吓了一跳,险些被门刮破他的脸颊。
  丸木一手捂着脸,看着直立在屋子里的川田,抱怨道:“你别吓我呀!”
  “什么事……”川田的身子直直的,但声音却很虚弱,似是有病在身。
  丸木看了看川田,见他脸色并不是很好,心中的疑惑消解开去,原来川田是抱病不能出门。
  “你生病了?”丸木关心地问。
  “唔。”川田答道,“小疾,身体很冷。”
  “你要注意身体啊!”丸木说着伸手在川田的臂膀上拍了拍。川田的身上有些潮湿,而且身体很硬,似是几日间瘦弱了不 少。
  “唔!”川田应道,没再说什么。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别介意尽管跟我说。”丸木笑着说。
  “唔!”
   丸木点了点头,看出现在的川田似乎不想说话,于是便打算就此告辞,但话还没说出口,川田的家门却哗啦一声关闭了。
  “奇怪……”丸木搔了搔 头,暗自疑惑道,“似乎并未见川田动手关门,门怎么……”
  丸木只是稍稍疑惑,惦记在心上的仍然是川田的病情。
  “川田卧病在床,身为朋友,理应为他做些事。”丸木想了想,“既然如此,不如为他挑些水吧,这几日他没有挑水,想必家中也没有水了。”
  这样想着,丸木立刻回到家里,取出了水桶来到井边,打算挑上两大桶水送到川田家里。
  丸木把桶挂在了辘轳的一端,把桶送到了井中。
  咕咚一声后,井中的桶似乎已经盛满了水。丸木欢快地摇动着辘轳,他觉得,把这两桶水送到川田家,他一定会很高兴。作为朋友,丸木认为自己很尽责。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水桶挑上来的,并非是井水……

  一具白骨,站立在水桶中,它随着水桶浮现出来。

  
  白骨森森,寒气逼人。那骷髅上的双眼,是深不见底的两个窟窿。
  那双窟窿,看着丸木。
  丸木吓得魂不附体。他以为这是幻觉,可这并非幻觉。丸木甚至感受到白骨身上的寒气一阵阵地扑面而来。
  丸木的手中一颤,松掉了辘轳的摇把,于是摇把飞速地倒转,那具白骨又沉了下去。
  那骷髅上的一对黑洞, 没入井中之前,始终在盯着丸木。
  丸木惊成了一具塑像,他纹丝不动,甚至连呼吸都近乎断绝。
  好在他有过人的胆气,否则定要被吓得昏阙。
  就这样,丸木呆了良久,然后才晃了晃身子,回过了神。
  他把头又凑近了井口,慢慢的探出了头,他要看看那具白骨是否还在。
   缓缓地,丸木看到了井中的景象。
  微弱的光亮反射在井中的水面上,波光粼粼。井中,丸木的水桶之外,什么都没有。刚刚那具白骨,不见了,它似乎沉到了井底,它似乎可以行动……
  丸木心里一阵阵发寒,他突然想到:那白骨会不会已经离开了井里,它来到了地面上……也可能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正用那只恐怖的白骨手臂伸向自己。
  丸木猛然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深呼吸了一口气,丸木定了定心神,突然向川田家跑去。
  丸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川田家,但心中的恐惧难以抑止,他只是想赶快能找到一个活人,能够说话的人。
  喘着粗气来川田家,直接去拉房门, 可是似乎里侧加了闩,门没有拉开。
  “川田!川田!”丸木用力地拍着门板,大声道:“井里……井里啊,有不干净的东西!”
  丸木继续 拍着门板,可是屋里却迟迟没有声音。
  “川田!”丸木继续唤着川田的名字。
  门仍然丝毫不动。
  可是,屋子里响起了川田的 声音,那声音很沉闷,很虚弱。
  “你……明明……见到了我……”
  丸木心中疑惑,把耳朵贴在门上,又拍了拍门板:“川田,你说什么?”
  “见到了我……为什么……不……救我,救我……上来……我,身体……好冷……”
  川田的声音,飘荡一阵阵的寒意,让丸木冰冷彻骨。
  突然,门又开了。
  哗啦的一声后,川田站在了门前,直立着,他仍然没有动手开门。
  丸木看着川田的脸。川田的脸上,一双眼睛是深不见底的窟窿,那窟窿盯着丸木。
  
  【完】
  
  狂骨
  日文名称:きょうこつ(狂骨)
  狂骨,是落井而死的妖怪,死后化作怨灵出现在井中。登场在鸟山石燕的画集《今昔百鬼拾遗》中。
  是骸骨姿态的幽灵,头上有白色的头发,并身缠白色衣服。从井边路过的人,便看到它缓缓地浮起来了……
  鸟山石燕对狂骨的注释中,并未对该妖怪的性格做出描述。只是说“井中出现的、带着怨气的妖怪”。所以,无法对狂骨的特性进行判断,而且民间也并无狂骨的具体传说。只是在神奈川县津久井郡的方言中,有“キョーコツナイ”这样一个词汇,与“狂骨” 发音相近,表“狂暴的模样”之意,而与“狂骨”发音完全一致的另一个词汇“髐骨”指的是骷髅的意思。
  所以一般认为,狂骨是鸟山石燕以“狂暴的模样”和“髐骨”这两个词汇融合所创作的妖怪。

第三十八夜 铁鼠

坂井家的猫,死了。
坂井的女儿哭得好伤心啊,她的眼泪止不住,不停地被她抹在脸上。
猫死得好惨。
它的身体被糟蹋得面目全非,皮开肉绽,如果不是残留的毛皮,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是猫的尸体。
这一定是被野兽咬死的,是什么动物?却又不吃掉它,仅仅是毁了它的身体。野狗吗、狼吗?还是别的什么……
坂井看着女儿哭,自己也伤心。坂井曾参军,曾上过战场,见过无数的尸体,但如今自家的猫死掉,也会感到悲戚。它想到这花猫平日里在阳光下,把自己的皮毛舔得光亮,然后眯起眼睛喵喵地叫。
坂井心酸,和女儿一起埋葬了猫的尸体。

这天晚上,坂井家死气沉沉,少了那只上窜下跳的猫。
坂井的女儿哭得累了,噙着泪睡了,坂井的妻子声声地叹气,坂井盘腿坐着,它不时想起那猫的尸体,尸体的模样,想起来真是恐怖。
坂井想,那不会是被狗或者狼咬死的,即使是狗或狼做的好事,又怎会如此残忍,把猫的身体咬的破败不堪?又或者,自家的猫招惹了什么人,这一切都是人的报复,是人的恶作剧。不会的,坂井清楚自家猫的性格,它不是那种讨人厌的猫,绝不会去惹是生非。
坂井想了许久,终于累了,于是倒下身,听着妻子一声声的叹息,就这么睡了。
可是,这一晚,注定不会安静。

白日里的恐怖,还在延伸,延伸进夜里。恐怖无处不在。

先是在坂井的睡梦里。

坂井看到了好多毛茸茸的东西,团团簇簇,颤颤抖抖,它们挤在一起,慢慢地向坂井移动过来。
坂井看不清它们是什么东西,夜很深,月光很暗,没有灯光照耀,但那一团团的东西,居然亮起了光点!是一双双的眼睛!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坂井。
突然之间,它们分散开来了,它们一拥而上,覆盖了妻子的身体。
然后,坂井听到了皮肉被撕扯的声音,他害怕极了,那一团团的怪物,在撕扯妻子的身体,不但撕扯,竟也吞食!
坂井想要逃,却站不起身体;想要吼叫,却喊不出声音。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僵卧,任凭妻子的身体被撕裂,被咀嚼,被吞噬。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攀上了坂井的身体,然后更多的怪物也都爬了上来,坂井感到疼痛了,一只怪物已经咬住了他的耳朵,他觉得那怪物在狠狠地撕扯他的耳唇。一只怪物啃食着他的嘴唇,又一只钻进了他的嘴里,吃掉了他的舌头,钻进了喉咙,进入他的身体,咬破了心肌,钻进了心房,咀嚼了肝脏,吃掉了胃肠,吞下了眼球,喝干了脑浆。
坂井已经没有思维,可是他还是感觉到,那一团团的东西啃食他的骨头,吸光了他的骨髓,在他的骨腔里穿梭着……

坂井被一阵疼痛所唤醒。
指尖的剧烈疼痛,让他的身体猛地抽搐。
坂井赶快坐起来,打开了煤气灯,在灯下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食指的指尖上,暗红色的血液,缓缓地流了出来。
墙角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坂井把煤气灯的亮度开到最大,他看清了墙角附近的东西,一团毛茸茸的,有一双诡异的眼睛。是老鼠。
坂井的心里憎恶万分,一定是这只老鼠刚刚咬破了他的指尖,他恨不得要把这老鼠碎尸万段,或像梦里自己的遭遇一样对待它,它与梦中那些怪物一样,那双闪着光的眼睛。
这老鼠,模样让人反胃,它满身灰色的皮毛,但头上的毛却尽数脱落,露出了恶心的皮肤,两只眼睛嵌在头上的皮肉间,令人作呕。
坂井狠狠地咬了咬牙齿,随手抄起身边的木屐,悄悄地向那只老鼠走去,他决定,他要拍碎这只老鼠,然后狠狠地把它的尸体碾成肉泥。
坂井这样想,静静地,走了过去,他的眼球瞪得似将炸裂般。
然而那老鼠,却全然不知危险,它还在原地转着圈,不知在寻找什么,那光秃秃的脑袋上,眼睛滴溜溜的转。
坂井已经把木屐高高举起了……

时间向前稍稍推移,就在坂井的猫死掉的这一天。

下午时分,村正中的居酒屋里,三泽在喝酒。
当时的天气是阴天,乌云团团簇簇,颤颤抖抖,积压在一起,笼罩在天空上。
三泽从窗口探出头,望着天,他觉得并不会下雨,他曾参军,常年的征战让他懂得辨别气象,但,今天的乌云让他很不安。
“大叔,再给我酒。”三泽向店主招了招手。
店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满脸堆笑,对三泽说:“今天也喝了很多呢,喝醉了,回家又要被老婆骂了。”
三泽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怕什么,喝多了,回家躺下睡觉,那个女人无论怎么啰嗦也听不到,哈……”三泽说着大笑起来,店主也陪着笑。
笑过后,店主又说:“不过,老弟你家中,不是也有酒窖,难道没有酿酒吗?”
“当然有醸的,很大一缸。”三泽说:“不过家里的女人不许我常喝酒,况且,自酿的酒当然不如贵店的味道好,哈……”说着,又大笑起来,店主仍然陪着笑,而且笑了好久。
当晚,三泽醉醺醺的提着半壶酒回到家中,意外的是妻子却并没有对他大发雷霆,她正自焦急,因为家中的小儿子不见了。
三泽半睁着眼皮,说:“许是在哪里跟伙伴们贪玩,累了就会回来了。”
“可是,有些太晚了!这孩子……”妻子心焦如焚,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我们出去找找吧。”妻子决意说。
“不必不必……”三泽笑着摇了摇头,摇头的时候,他的余光掠过了墙角,他发现,墙角处,有一团灰黑色的东西,在蠕动着,是一只老鼠。
妻子没有理会三泽的反对,已经走出了屋子。而三泽却对那只老鼠产生了好奇。
那是一只丑陋的老鼠,它身上有乱蓬蓬的皮毛,头上却寸草不生,乍一看,让人觉得恶心。
三泽心里突然滋生起一个坏想法,他看了看那老鼠,又看了看桌上的半壶酒,他诡异地笑了起来。
他本是个残忍的人,现今,它又想做一些残忍的事情,比如,捉住那只老鼠,活活把它塞进酒壶里,就那样让它淹死在酒壶中。
这样想着,三泽站起身,悄悄走向那只老鼠……

恐怖本来是无所不在的。
但恐怖又并非是凭空的,所谓自食其果,恐怖在因果之中循环。
当初种下了果,它成熟之际,你若不来吃掉它,那么它可能会来吃掉你,恐怖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

当年,坂井和三泽是共同应召入伍的。
入伍后,他们接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收缴民间的金属器具,用于制造军用武器,而第一个目标就是村中的寺庙。
于是,一队人到了寺庙,来势汹汹,他们要拆掉寺庙中的佛像。
和尚们跪成一排,他们请求不要夺走佛像,没有了佛像,寺庙就不是寺庙,和尚们也都会因此而无法生活。
坂井一脚踢开了一个和尚,三泽的枪托把和尚的光头敲出了血。
于是佛像被卡车运走了。和尚们跪在寺庙门前面如死灰。
据说,那之后和尚们被迫流离失所,纷纷客死他乡。

战争结束后,只有坂井和三泽活着回到村里,当初进入寺庙里的一队人,也只剩下了坂井和三泽,于是,今天,他们不得不吃下当初种下的果子。

那些死掉的和尚,不知为何,他们又“回来”了。

这是坂井家的猫死后的第二天。
这一天早,两件骇人听闻的大事传遍了村中。
据说,坂井用木屐,活活的把自己的女儿拍死,女儿的尸体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据说,三泽酒后失常,居然把自己的儿子扔进了酒缸中,然后盖上盖子,将其残忍地溺死。

总之,两个人没有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他们只是说,要打死老鼠,但他们不能解释,为什么那些老鼠的头,是光秃秃的。

【完】

铁鼠
日文名称:てっそ(鉄鼠)

铁鼠,是平安时代的僧侣赖豪阿阇梨的怨灵,与老鼠结合成的妖怪。
铁鼠是罕见的、完全土生土长的日本本土妖怪。
在《平家物语》的读本《延庆本》中,被命名为“赖豪鼠”。
铁鼠一名,是由鸟山石燕在妖怪画集《画图百鬼夜行》中命名的。
据《平家物语》记载,平安时代,僧侣赖豪阿阇梨为当时的天皇——白河天皇的皇子顺利降生而作法祈福,终于在承保元年(1074年),皇子顺利诞生,于是赖豪阿阇梨请求天皇兑现当初承诺:为赖豪阿阇梨所在的三井寺建立戒坛院。但是,因为当时三井寺的对抗势力——延历寺从中阻挠,赖豪阿阇梨的愿望没有得以实现。
故此,赖豪阿阇梨心生悲怨,开始诅咒新诞生的皇子,100日后赖豪阿阇梨死去,化作恶鬼,以白发老僧的模样每夜出现在新生皇子的枕边。
白河天皇想尽办法驱除赖豪阿阇梨的恶鬼,但都没有奏效,终于,皇子在4岁时死去了。
《源平盛衰记》中,对传说的后续进行了记载:在皇子死后,赖豪阿阇梨的怨念附体在硕大的老鼠身上,潜进死对头延历寺中,啃食寺中珍藏的典籍。
延历寺众僧惊恐万分,于是建立起神社,将赖豪阿阇梨作为神明供奉,这才消去了赖豪阿阇梨的怨念。此后,这个神社被命名为“鼠之秀仓”,现存于日本滋贺县大津市坂本的日吉大社。

日本作家京极夏彦曾以此妖为素材,作《铁鼠之槛》一书。正因此作品,让“铁鼠”这个妖怪名声大噪。

第三十九夜 前夜 络新妇①

上北市的上北南高中,因为老一批的教员逐年退休,终于今年发生了教员不足的现象,所以,春季新学期伊始,引进了一批新教师。
四月,新的学年,新的学生,新的教师,上北高中的春天处处都是新意。
但是,人们看不到的是,表面生机盎然下,暗流涌动……

就在两年之前,这所高中还是一所女子高中,也是上北市唯一的女高,而后伴随教育政策的改革,学校改为普通高中,名称也由上北女子高改为上北南高。
古时,上北市所在的土地曾是一段平缓的山坡,城市在此出现之后,上北市奇特的地势仍没有改变,北高南低,有将近五十米左右的落差,所以若由城市南侧走向北侧,则一路将会爬升五十余米之高,这也是“上北”这个城市名称的由来。
而上北南高中,地处城市南部边缘,在高坡之下。这里濒临的河流,是流经上北市的唯一一条河流:上北川。
所以,依山傍水,更有四周绿树成荫,上北南高俨然是一所绿色生态校园。
可是,正因为既远离了市中心,又有天然植物相衬,使上北南高平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植物丛生,让各种昆虫在这里栖息,蜜蜂和蛾子等飞虫自不必说,就连壁虎和甲虫也比比皆是,而这其中最常见的虫子,是蜘蛛。

八只脚的蜘蛛,有大有小,它们隐藏在枝叶间,在桌椅下,在天棚角里……随处可见,它们很安静,一动不动地趴在它们编织的网上,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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