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扬的身份在武林中奇高,就连程承羽,对他也客气恭敬,这两个小辈,如此妄为,就算柳清扬一怒将他们杀了,的确也没有人能说柳清扬不对。
  但柳清扬却只眉峰微皱,按住柳非烟不让她妄动,目光深深注视二人:“出了什么事?”
  不需要回答,因为这一瞬,程承羽房里传来的哭声就已解答了一切。
  “师父……”
  “师父啊……”
  在场众人大多色变。肖莺儿微一挥手,旁边一棵大树晃了一晃,一个人影一掠而去,想必是日月堂弟子赶忙给明若离报信去了。
  柳清扬袍袖一拂,隔着七八丈,竟是一掠就到了程承羽房门口。房中一阵呵斥,剑光闪动,他只略一挥袖,已是毫不耽误就进去了。
  柳非烟与何修远毫不停留地跟了上去。
  许豪卓在轿椅的扶手上微微一拍,人也凌空掠起,直追过去。
  余松泉和赵允真相视一眼,不发一语,也跟了过来。
  容若在原地呆了一下,才叹口气,一跺脚:“我就知道,一大帮武林人聚在一起,肯定会出事,肯定会有阴谋家跳出来,这不就闹命案了?”一边叹气,一边唠叨,一边也追过去。
  苏良、赵仪、性德、萧遥,甚至连肖莺儿,也都伴着他一起去了。
  明月和暮雨,调整呼吸,重新站稳,也拿着剑追了进去。
  只有萧远,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连脚步也没有加快半点,只有唇角阴郁的笑容,更加森冷。


第十章 血腥命案
  程承羽住的房间很大,不过在挤了这么多人之后,已经显得狭小了。
  清风被制了穴道,扔在墙角,其他五名弟子围在床前,人人长剑出鞘,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柳清扬,若不是刚才已吃过苦头,此时想必已扑上去拚命了。
  不过,进来的人,也没有人有空注意这五个杀气腾腾的年轻人,大家的眼光都盯着床,床上的程承羽垂首而坐,胸前一道剑痕,狰狞触目,流出来的血,已经发黑了。
  容若一进来,看到如此情形,心中就是一阵难过。这段日子,见了不少流血苦斗,他的晕血症倒也好了许多,竟没有太多晕眩的感觉,但心中反感悲凉。是这个世界改变了他吗?是他自己已经开始和这里的人一样习惯血腥和杀戮了吗?就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被无声地摧毁,谁有权力这样做,为什么这些人整天争权夺利,从来不明白,这世间最宝贵的应该是生命。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容若这样真心为一个人的死亡难过,尽管他们同样震惊,不过关心的往往是其他利害相关的内容。
  柳清扬第一个俯身查看剑伤,看过之后,脸色深沉,久久不语。
  许豪卓也查看了剑伤,神色有些古怪。
  明月大声道:“许大侠,你见多识广,可知这是什么剑法造成的伤痕?”
  许豪卓徐徐道:“出手之人,武功高绝,一剑就震断心脉,回天乏术。程大侠是当场身死的,可能连呼喊都来不及发出来。”
  余松泉与赵允真也都看了看伤口,相视一眼,脸色怪异。
  明月转而对二人道:“余公子,你们是名门传人,清白传家,说出来的话,自有份量,请你们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剑法造成的伤痕。”
  余松泉干咳一声:“凶手剑法快而绝,并且内力奇高,应该是当世有数的高手之一吧!”
  容若早听出不对劲,拉了拉性德的衣角。
  性德根本不用靠近细看,只淡淡道:“这种剑法,是苍道盟柳清扬的独门剑术听涛剑,配以专门心法『惊涛诀』才能施展,从不外传。”
  柳非烟大怒:“你胡说,我爹爹断不会做这种事,你们休要冤枉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东道主明若离终于出现了,一向弥勒佛般的笑容也不见了,脸色少有的沉重。迈步进房,不等别人回答,一看情形,他心中也已经有了数。第一动作,也是立刻检查剑伤,看过之后,立刻抬头,望了柳清扬一眼。
  他不似许豪卓和余松泉那么顾忌柳清扬,但毕竟不好直言逼问,只好乱咳一声:“这个,不知柳兄与程兄,可曾有过不愉快?”
  柳非烟大恨:“你们什么意思,一定要把杀人的罪名栽给我爹爹?”
  明若离叹息一声:“我并无此意。”
  “明先生。”明月痛哭失声,对着明若离跪了下来:“明先生是一方大豪,前辈高人,想必公正仗义。而今我师父,身死在明月居内,还求明先生给我们一个公道。”
  暮雨也跪下哭道:“我们得恩师抚养教诲,无论如何,不能让师父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朝云跟着下跪:“我们虽是后生末学,也知道舍生忘死,以报师恩。明先生若是袖手,我们唯有拼却一死,求个公道。”
  其他两人也跟着跪倒,哭成一片。
  晓霞恨恨道:“月流道虽然算不得什么权倾一时的大派,也容不得人如此欺侮,此事若没个清楚交待,月流道全派上下,拚个玉石俱焚,总要让杀人凶手,付出代价。”
  他们对着明若离痛哭,也以东道主的责任逼得明若离不得不管此事,又明确表白了报仇的决心,无论仇人是多么强大的人,他们也决不退缩。
  在场,明若离是唯一可以在实力上与柳清扬对抗的人,人死在他的家里,他不可能袖手不管。
  月流道虽然实力不如苍道盟,但门下弟子也不少,民间信徒又众,真要与苍道盟结下不死不休的大仇,对柳清扬来说,实在是一桩大烦恼。
  此刻谁还听不出这几人明着对明若离哭诉,暗中句句针对柳清扬。
  柳非烟气怒非常,但何修远知道此时柳清扬已受莫大嫌疑,若真吵得凶了,只怕有害无益,所以在旁边低声劝慰。
  柳清扬亦知此事后果严重,一直皱眉,沉吟不语。
  明若离深吸一口气:“几位请起,你们放心,事情既发生在我的地方,我总要给你们一个交待。此时最重要的是找出……”他瞄了柳清扬一眼,顿了一顿:“凶手,先要确定事情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你们谁最后见到程大侠?”
  明月道:“昨夜亥时,师父让我们全都出去,那是我们最后见到师父。天亮后,师父没起床,我们不敢惊扰,又听到前院有人挑战许多高手,心中好奇,就隔着房门对师父禀明想去看热闹。师父一般的习惯,只要不说话,就是默许了,所以我们没听到声音,就直接去了前院,直到刚才才回来。”
  明若离点点头:“这么说,事情可能发生在昨晚,到今天午时之间了,不知各位这段时间到了哪里去了。”
  几乎所有人的回答都一样,昨晚在房里,今天一上午全在前院呢!
  明月死死瞪着柳清扬:“你说你昨晚在房里,谁能证明?”
  “我可以。”柳非烟急忙说:“修远也可以。昨夜我与爹爹聊天到半夜子时,之后我出了房,修远和爹爹同居一室。”
  明月冷笑:“亲生女儿和未来女婿做的证明,有什么用?不管怎么样,你就是凶手,抵赖不掉的。”
  “不对,不对。”容若忽然大声道。
  “有什么不对?”
  容若看着明月摇头:“首先,这里所有人肯定都答晚上在房里睡觉,如果要证人的话,余公子夫妻互相做证,那可信否?我和许大侠让手下人作证,又有多少可信度?还有明月居中,也不止我们几个人,前院有几百个武林高手呢!日月堂的弟子亦是身手不凡,另外还不能排除外来作案的可能性,怎能只认定柳前辈一人。这是问题之一。还有问题之二,就算柳前辈不能证明他一定睡在房里,也不能以此认定他是凶手,在没有确定一个人是凶手之前,这个人就是清白的,他没有义务一定要证明自己,相反,指责别人是凶手的,则一定要拿出明确的证据来……”
  明月不等他说完,伸手一指程承羽的尸体:“我师父的剑伤,就是无可辩驳的证据。”
  容若不答他,反而对许豪卓道:“许大侠,久闻你天资聪颖,十二岁开始练武,三年间,师从二十余人,每个人教导你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就称已经教无可教。你十六岁的时候,取众家之长,自创金风笔法,名动一时。你二十岁时,遭逢大难,身受重伤,坠落海中,却于绝处逢生,于海上孤岛,困居三年,日观海潮,夜临海风,得天地之灵,笔法大进,金风笔法改为碧海长风笔,从此少有敌手。这一套笔法,更为世间一绝,天下间,绝无第二人施展得了,对不对?”
  许豪卓点头道:“不错,容公子你……”
  容若不待他说完,回头对性德一笑。性德知他心意,忽地一伸手。
  他明明离着许豪卓还有四五步,这一伸手,人却已到了许豪卓身边。
  许豪卓当世豪杰,一生经历二百七十一战,经验丰富无比,在任何时候,都能在第一时间拔笔应战。可这时竟只来得及看到白色的袍角一闪,那插在腰间,生死不离,有如他另一对手臂的一双判官笔就到了性德手中。
  如果刚才性德不是夺笔,而是杀人,他会有还手的机会吗?
  一时间,许豪卓冷汗湿衣,愣在当场。他哪里知道,性德力量全失,只凭手法快捷巧妙,的确可以迅速夺笔,若要杀人伤人,却力有不及。
  性德夺了双笔,往后退去,就像背后有眼睛一般直接退出房门,一个翻身,姿势无比美妙,已稳稳立在地上。
  房中众人不约而同,纷纷跑了出来。
  性德却不看众人,只是自顾自施展起一套笔法。
  唯见长风荡荡,海涛奔腾,连绵无尽,呼啸不绝。
  众人眼看笔影,却感如同置身大海,风浪无尽,心神尽为之夺。
  最最震撼的人就是许豪卓,他呆呆站在楼头,面无人色,双眼发直,几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性德信手挥起判官笔,却似比他苦练二十年还要纯熟。更可怕的是,一招一式,的确是碧海长风笔法,施得比他还要好上数倍。
  这人甚至只是单纯地演练招式,丝毫没有动用内力,仅仅只是招式,由他手中施出来,已是震撼人心,威力无伦,如果再在双笔中灌以内力,那又不知会强大到何种程度。
  在场高手中,也有不少见过许豪卓的独家笔法,此时再看性德施展笔法,唯一的想法就是,这套笔法绝不可能是许豪卓自创,若说是由性德传给他的,可能性倒大得多。性德于这一路笔法,运用之妙,出手之纯,招术之精,当许豪卓的师爷爷都有余了。
  就连许豪卓自己都是一阵阵恍惚,不敢肯定的说,这真的是自己自创的独门武功了。
  性德一路笔法使尽,从容收势,气定神闲,徐徐走到许豪卓面前,双手奉上判官笔。许豪卓直着眼睛,呆呆地伸手接过,脸上神色还是木木的,脑子明显不能思考了。
  容若暗自得意,目光一扫众人:“各位,如果性德用这套笔法来杀人,大家会以为凶手是谁?”
  所有人都被性德的笔法震住,每个人都有点儿魂游天外,好半天,才有人慢慢地问:“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天下没有真正绝对的秘密,所谓的独门武功,到底是不是真的独门,真的没有外传,真的无人偷学,也没有人知道。这世上未必真的只有柳前辈才能施那种剑法,所以不能仅仅因此而认定是他做的。”
  明月咬咬牙:“如果像这位公子一样,熟知旁人的武功,的确有可能冒充柳……”他不甘心叫柳前辈,但此时多少也被容若说服了一点,又不好直呼柳清扬的名字,微微一顿后,干脆略过不说。
  容若一笑道:“的确,性德也有可能冒充,但这只是有可能。你有猜疑的权力,但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同样不能把他当成凶手来看。”
  萧遥恐性德受嫌疑,忍不住在旁边说:“识得天下武功的,也不止萧性德一个,据我所知,还有一个名叫王语嫣的绝美女子。”
  容若一怔,然后低下头,猛然一阵咳嗽。
  明若离眼神微动,柳清扬眉头一挑,许豪卓终于有点回神了。
  这些财大势大的武林大豪,同时猛动脑筋,拚命地去想一个叫王语嫣的人,不知可是武林人,不知以前可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一时间,死掉不知多少脑细胞。
  至于以后,几位大豪连下密令,全力调查一个叫王语嫣的绝美女子,不知多少人忙得昏天黑地。
  先后共有三十七个名叫王语嫣的美丽女子,连着祖宗十八代的底细,以及从出生开始的一言一行,所有遭遇被详细记录,送到各大豪面前,浪费掉他们大把时间的事,则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大家的心思,毕竟还是全放在这一桩谋杀案上的。


第十一章 惊闻噩耗
  等容若咳嗽完了,同时有好几个声音响起来:“那容公子以为现在应该怎么办?”
  明明东道主是明若离,势力最大的是柳清扬,受害人是月流道,但几乎所有人都被性德刚才的武功所震,风采所摄,居然不知不觉就把主动权交到容若手中了。
  “首先,要立刻报官,人命关天,死了人,应当通知官府……”容若开始声音很大,说到后来,见各人神色古怪,不免声音越来越小:“怎么了?”
  明若离干咳一声:“江湖人的事,从来不报官的。”
  柳清扬亦道:“江湖中人,出了什么事,大多自己解决,最多事情完了之后,向官府报备一声。”
  明月亦朗声道:“月流道若不能自已查出凶手,反而要依赖官府,岂非让天下人耻笑。”
  容若一怔,然后大声叹气:“不好意思,我以前一直当安善良民,规矩守法,所以完全不知道江湖人的忌讳,我已经让苏良报官去了,这可怎么是好?”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苏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事已至此,谁还能把他怎么样呢!
  明若离只得叹口气:“既报了官,也就算了,容公子以为,下面还应当如何?”
  “保持现场,不要乱动任何东西,以免毁坏了证据,弄丢了可能追查的线索。”
  众人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明月忙叮咛几个师兄弟要小心,别动任何东西。
  “还有检查尸体,查出真正的死因是不是剑伤,以及推断出死亡时间。”容若拿出在现代看多推理片的经验,学着侦探样,一本正经地说。
  “可是师父的遗体,岂能由仵作亵渎。”明月大声反对。
  中国人传统一向很看重全尸,在古代,常有死者家属,宁可不查真相,也不愿验尸的事,明月的反应倒不算过份。
  容若才微一皱眉,性德已淡淡道:“不必验了,死因的确是因为剑伤,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夜子时。”
  容若知他能耐,信他眼力,立刻点头。
  其他人看向性德的眼神则更加奇怪,这个人简直已经不是人了,不是神就是魔啊!这几乎是每一个人心中的想法。
  奇怪的是,他们虽不像容若知道性德的底细,但性德只随便这么一说,他们立即相信,连怀疑的念头都没有。
  如此人物,他说出来的话,让人只能全心信服,绝对不会再生出置疑之心。
  “其次就是调查一切可疑的人,不要放弃所有线索,还要查一切有杀人动机的人。比如,程大侠和什么人有仇,月流道有什么仇家?程大侠死后,谁得到的利益最大,以及谁最有时间作案等等等……”
  他说得头头是道,语气无比自信,自觉就算是福尔摩斯、波洛外加柯南一起来,也不会比他处理得更好。
  而别的人也都觉他说得有理,连连点头,本来就觉得他深不可测,现在对他则更加觉得佩服了。就连一向对他冷嘲热讽的赵仪,也不由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他。
  明月心中一动,忽然转身冲回房里,大声问:“清风,是不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害了师父?”
  “冤枉,大师兄,我只是锦衣楼的弟子,奉命潜入月流道,偷学武功而已,凭我的武功,怎么杀得了师父?而且昨晚我痒了一晚上,不停地抓痒,对了,暮雨和我住在一个房里,你问问他,我可曾走动过吗?”
  门外的暮雨叹了口气,几个师兄弟神色都一片黯然,明显这一线索又断了。
  “另外,根据我的经验,如果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而又发生了谋杀案,那这个谋杀案不太可能会是单一独立的,最后十有八九,会发生连环谋杀案。为大家的安全计,我认为大家最好不要分开,还是聚在一起,吃饭喝茶的时候记得试试毒,毕竟杀人的手段是层出不穷的,睡觉的时候,分出最少三个人来守夜,这三个人还必须不能属于同一组织,这样才更加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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