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洵怒瞪着她:“即使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福慧昂起头:“在所不惜。”忽而又柔声道,“但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安排得好好的。”她朝他挥挥手,笑着跑开了,“Q回去跟叔叔说。定了日子我再通知你。”
霍洵气得头疼。老天,他怎么会觉得她可爱?
“这次别想我会帮你。别想!”
身后一个笑嘻嘻的声音道:“口是心非!”霍洵知道是兰瑛,不想回头。
“可怜的师父,这次你要怎么办?”
霍洵一下子泄气。他怎么可能不管她?她不是小恶魔,她是一只淘气顽皮的猫咪,把线弄得一团乱,还回过头冲她无辜地“喵喵”叫。
正文 第七章(一)
安阳王宠爱这个小侄女,一向有求必应。不消半个月,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王府外搭起高台,翻开皇历择定吉日,布告早就张帖出去,言明福慧郡主将于七月初八抛绣球择婿。
郡主择婿,顿时成了轰动京城的大事。
天才蒙蒙亮,高台下已人声鼎沸。每个前来的男子都不无侥幸地想:也许郡主抛下来的绣球正好落到我头上呢。
霍洵眯着眼看着这嘈杂的热闹景象,沉着脸不语。
兰瑛窃笑:“师父,从没见过您这么愁眉不展。”霍洵不置可否。
“记得那年昆城被围,您奉命去见敌方主帅并劝他退兵。当时三十万强敌,我们一行只有八人,随时有性命之忧。而您依然谈笑自若,如入无人之境。怎么今天一个小小女子,就把您搞得人仰马翻?”
霍洵咬牙切齿:“这个小小女子可比那三十万敌军更磨人。”
兰瑛笑问:“您究竟在烦些什么?不如先告诉徒儿,让我为您分忧。”
霍洵叹道:“不过自寻烦恼。”
兰瑛眼珠骨碌碌一转:“容我猜上一猜,您看如何?”
霍洵无奈地撇撇嘴:“你爱猜不猜吧。”
正文 第七章(二)
“师父你近来挂在心上的,不外是福慧郡主。今天她抛绣球选驸马,可师父您私心作祟,不愿见任何一个男子中选。我说得对不对?”
霍洵微笑道:“继续说。”
“幸好福慧郡主抛绣球也不是胡扔乱砸。师父您熟读兵书,一定想到釜底抽薪乃是最佳计策,安阳王府在城的东面,川香阁在城西,不知道够不够远?”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川香阁?”
“您吩咐仆人的时候凑巧被我听到了。”
霍洵点点头:“然后呢?去了川香阁又怎样?”
“所以说您深谋远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师父,您老实说,是不是我一出府跟着您,您就知道了?”
霍洵也不瞒她:“不错。”
“您故意引我去川香阁,以便和邵应龙相见?”
“不错。”
“依我推算,您认为邵应龙对我印象不错,只要适时拆穿我是女子,邵应龙说不定会化喜欢为爱慕。他若倾心于我,断不会再接受其他女子的情意。这样的话,福慧郡主的择婿计划就会全盘落空,而您已为她出谋划策,尽心尽力,她自然无法再怪到您身上。”
霍洵轻叹:“果然瞒不过你。我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
“您要做什么,何不明言?却要如此大费周折?”
霍洵沉思片刻,才苦笑道:“我这爱耍手段的性子,恐怕不容易戒掉。”
“那我有没有猜对?”兰瑛追问。
“我一开始是这样打算,现在则不。”
“为何?”
霍洵沉吟:“你也看到刚才安阳王府门口人头攒动,人人争当郡马的情形。”
兰瑛点点头。
“事情搞得这么大,已不能说收手就收手。而福慧还以为是小孩子玩过家家,随时可以喊停。”霍洵无奈,“她还指望胡乱点中一个,若不满意,再想法子一脚踢开。她自己爱胡闹,就以为别人也愿意陪她一起玩。”
兰瑛瞅了瞅他:“事实上,师父您确实陪她玩得兴高采烈、甘之如饴…不是吗?”
“可是谁料到会把事情搞得这么大?”霍洵恼火,“更可气的是连发火也名不正言不顺——因为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现在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都要给接绣球的众人一个满意的交待。”
“您要怎么做?”
霍洵叹道:“本来我担心邵应龙会去,现在我倒怕他不去。让我去收拾烂摊子,还不如让她抛给邵应龙。”
“那你准备将福慧郡主拱手相让?师父您从来不是不战而退的人呀。”
霍洵沉默。许久,才道:“有时候我静下心来,也不免自问,福慧对邵应龙有情,若邵应龙也有意,那我何苦要去破坏他们?”
兰瑛急道:“不是何苦,您自己也喜欢她不是吗?”
霍洵看着她:“喜欢一个人就要全力以赴,即使伤害到别人,也没有关系吗?”
兰瑛喃喃:“呃,应该是吧。”
霍洵笑着摸摸她的头,就像她小时候那样,“也许你是对的。福慧要有你一半明理,不来跟我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兰瑛看着他走远,手按住被他摸过的地方:“我这么明理懂事,你怎么就偏偏不动心?你喜欢人家,就事事要为她操心。不喜欢的女人,自然能干得很,你什么也不用管最省心。”虽然诸多抱怨,还是跟着他到了川香阁。
邵应龙已在那里等候多时:“霍兄,你近来好兴致。平时三催四请也请不到,最近怎么三天两头往城里跑呢?”
霍洵微笑:“路上看到热闹,驻足观望,一时忘了时间,多多见谅。”
“哦,有热闹可瞧?在哪里?”
霍洵讶异:“这件事近来闹得沸沸扬扬,你居然没有听说?”
邵应龙好奇:“究竟是什么事?”
“安阳王府的福慧郡主今日抛绣球择婿,东城那边已经闹翻天了。”
邵应龙恍然大悟:“我自然是听说了,但无意去凑这个热闹。对了,霍兄,那日你把福慧郡主引见给我,说是她有话要对我说。你知道她究竟要跟我说些什么吗?”
霍洵泯一口酒,淡淡道:“你没有自己问她吗?”
邵应龙哭笑:“那天你离开没多久,客栈的马棚突然起火,我们几乎什么话也没有说。回想起当日她欲言又止,觉得很奇怪。她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呢?按说我们素未谋面,哪会有什么台面下的话好讲?”
“你还是没有想起她吗?”
邵应龙面露询问之色:“我以前真的见过?”
“你忘了曾与她有同舟游湖之谊?”
邵应龙眼一亮,随即摇头:“不会,瑛弟即便换了女装,我也不会认不出来。”
霍洵好气又好笑:“不是她,自然也不是我。余下的只有慧公子了。”
“是他?”邵应龙显然兴致不高,“这女孩儿真顽皮,扮成男子模样来与我们一起游湖。霍兄,你一开始一定也没有想到她是个女子吧。”
霍洵笑叹一声,怀疑他读书太累,损伤了眼睛。兰瑛爽朗,性子中有几分男孩的味道,认错了情有可原;福慧娇柔,即便穿了男装,任谁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乔装改扮。
“实不相瞒,在携她同游之前我已知道她是女子。”
邵应龙张大了嘴:“那霍兄你还答应她跟我们一起出游?万一传出去…”
“你有对郡主怎么样吗?”
邵应龙双手乱摇:“绝对没有。”
霍洵轻笑一声:“我也没有,所以你何必担心。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去安阳王府看看,谁是那个幸运男子,如何?”
邵应龙轻笑:“王公贵戚的女儿多半骄纵,娶到了未必是福气。”
霍洵笑道:“那也不妨去看看谁如此倒霉,去娶那个娇纵的郡主。”
邵应龙有些惊奇:他和霍洵相交多年,头一次见他对一件事如此热衷,不愿扫了他的兴致,便道:“既然霍兄有兴趣,去瞧瞧热闹也无妨。”
霍洵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如此,就走吧。”摸出银子放在桌上。
“霍兄稍候,我去去就来。”
“咦?”
邵应龙尴尬:“人有三急…”
霍洵哈哈一笑:“那还不快去。”
邵应龙转身离开,走到楼梯拐角处,一只手拉住他手臂,把他拽了过去。
邵应龙定睛一看,又惊又喜:“是你?”
“嘘。”兰瑛竖起中指置于唇上。
“怎么了?”邵应龙压低声音,“瑛弟,我们似乎走到哪里都会遇到,真是有缘。”
兰瑛瞧了瞧他:“听说你要去安阳王府选郡马,中选之后大富大贵,不知还会不会记得我们这些朋友?”
“不是的。我和霍兄只是去瞧瞧热闹。你不高兴吗?那我不去好了。”
兰瑛斥道:“怎么可以!师…是霍兄请你去的,你既然适应,怎么可以不去?”
邵应龙伸手去拉她:“要不我们一起去。”
“喂,别拉拉扯扯,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兰瑛避开,轻斥。
“你说什么?”邵应龙赶紧缩手,张大了嘴,结结巴巴地,“什么男女…男女…”
“哎呀。”兰瑛捂住嘴,一脸懊恼,“喂,你可别说出去。”
邵应龙连连点头:“我,我明白。”
兰瑛“扑哧”一笑:“还不回去?”果然是憨得可爱。
看他走远,兰瑛把目光转向霍洵独坐的背影,喃喃自语:“师父,我还是做了您想要我做的事情。”
正文 第七章(三)
福慧一大早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为今天的招亲做准备。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福慧注视着镜中明艳的自己,无由来地一阵心慌。
杏儿替她插上凤钗,“扑哧”笑道:“郡主,您和自己有仇呀?为什么瞪着自己,还紧皱眉头?”
福慧听而不闻,忽然问道:“霍洵在哪里?”
“霍公子?不知道呀。”
“他不在这里吗?”
“郡主,他是外人,怎么会在咱们府里呢?”
福慧一怔:“可是他不在,事情好像就不顺手。”
若兰翩然进房,笑道:“外面人山人海,除了正月十五看花灯,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哎哟,郡主,您好漂亮!走出去人群一定要轰动了。”
福慧扯出一丝笑意,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拖拖挨挨,吉时快到了。福慧打扮得明艳动人。在四名贴身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去。门外,大红毡毯一路铺到高台,为她指明道路。除去四名丫环,更添了八名侍女,捧香的捧香,打伞的打伞,这半副鸾驾的排场,也是太后的赏赐,即使是公主,也未必都有这样的恩宠。
福慧一步步踏上高台。下面黑压压的都是人头,让人眼花缭乱。福慧忍不住问:“霍洵来了没有?”
若兰低声道:“郡主,人太多了,看不清楚。霍公子会来的,您别担心。”
福慧撅起嘴:难道他不知道我会害怕?为什么迟迟不出现?
“郡主!郡主!”台下突然响起有规律的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福慧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一吓,差点从阶梯上摔下来。
丫鬟们齐声尖叫:“郡主,当心!”
福慧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好容易站在高台上。望着下面嘈杂的人群,胆战心惊地想: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这次我要是没有选出一个来,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侍女用金托盘捧上绣球只管发呆,福慧接过,却发现在这黑压压的人群里找两个人真是谈何容易?
台下的人见她拿着绣球只管发呆,迟迟不抛,再度鼓嗓起来。福慧手发抖,腿发颤,只好强作镇定,心底则在呐喊:“霍洵!霍洵你在哪里?!
霍洵正在飞也似的赶来。邵应龙也被他拖着跑,不禁哀哀叫苦:“霍兄…霍兄,我们不需要这么赶吧?”霍洵充耳不闻,只管拉着他跑。
福慧正在彷徨无助,见到远处有两道人影在向这里飞奔,一缕微笑浮上唇边,她的眼眶却突然发热,怔怔地只想哭。
霍洵终于赶到台下,但人群过于拥挤,一时挤不进去。他在人群外喘气,邵应龙更是喘得快要虚脱瘫软在地。
杏儿见福慧面色有异,忽红忽白,担心地问道:“郡主,你没事吧?”
“我,我还好。”福慧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一身冷汗。
“您选中了没有?大伙儿在等您抛绣球呢。”杏儿小声提醒,“可是霍公子和邵应龙都没看见,也不知来了没有?
福慧微笑,她接下来要如何做呢?按照约定,她应该把绣球抛给邵应龙,但是在霍洵的注视下,她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台下的众人等得不耐烦。吹口哨的、大声喧哗的、叫嚷的,纷纷在要求她快点做出决定。
“杏儿,我…”她扶着头,“我头好晕,我不舒服。”
杏儿大惊:“怎么会这样?郡主,您千万撑一下,下面那么多人还在等着您的决定呢。”
福慧心道:做得了决定,我还有必要演得这么辛苦吗?她装得更加虚弱:“恐怕无法继续了。你去跟叔叔说…”一句话没有说完,她无意间手一松,绣球竟然掉到地上,骨碌碌向前滚动,最后落下高台。
福慧扑上前欲抢回来,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往下掉。
台下震动起来。那颗望眼欲穿的绣球终于抛下来了。
“我的。”有人大喊。
“笑话!明明郡主看中了我,这颗球是抛给我的。你闪开!”
台下霎时乱得不成样子。
忽然一道青影凌空而起,先声夺人地抢了过去。
“啊,谁?谁夺走了绣球?”众人转身扭头往后看,“是新科状元邵应龙!”
片刻之间,人群里已传遍:“邵应龙抢走了招亲绣球。”
邵应龙目瞪口呆:“我,我没有。它自己落到我怀里来的。”
“霍兄。”邵应龙愁眉苦脸,看向身旁气定神闲的霍洵。
霍洵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阴郁,随后又一如既往地淡然微笑:“恭喜贤弟。”
邵应龙急道:“不成的。”
若兰喜道:“郡主,绣球落在邵应龙手里了。”
福慧咬着唇,看看霍洵的青衣,又看看邵应龙的一袭青衫。过了许久,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杏儿心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郡主,您还在头晕不舒服?”
福慧按住太阳穴,现在真的头痛起来。她低声道:“杏儿,扶我回去。”
丫鬟们忙七手八脚扶住她往台下走。
正文 第八章(一)
福慧走出几步,轻轻叹道:“都结束了吗?”
杏儿忙道:“结束了。只等王爷和未来姑爷谈妥,选吉日成亲。”
杏儿只觉扶着的人越发虚弱无力,吓了一跳,忙加快步子,只求速回闺楼,然后启禀王爷。安阳王得知她不舒服,马上赶来看她。
“叔叔。”福慧本来躺在床上,见他进来,忙挣扎着起身行礼。
安阳王挥挥手:“罢了。慧儿,你哪里不舒服?大夫来瞧过吗?”
杏儿上前答道:“已请了大夫。还未到呢。”
安阳王怒道:“没告诉他十万火急吗?磨磨蹭蹭干什么?”
福慧劝道:“叔叔,顾大夫年纪大了,动作慢。”
安阳王余怒未熄:“年纪大又没叫他走着来,王府没有给他备轿吗?”
“要磨蹭无非是穿衣拿药箱之类的琐事。这老家伙!赶明儿就换个年轻的。”
福慧轻笑:“年轻的您又嫌人家经验不足,且不方便替女眷看病。我可不要再隔着帘子,腕上绑着强子诊脉。”
“好好,都依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福慧拉住他胳膊:“叔叔,我就是有点头晕。”
“是不是刚才人多嘈杂给闹的?我早说过,你要自己挑我也不拦着你,让他们一个个进府面试岂不好?”
福慧不依:“叔叔,人家不舒服呢,你还唠唠叨叨埋怨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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