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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

作者:流 沙




  人生最大的悲哀或许是这样:活了一辈子,到死的那天,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好好地为自己活过。前苏联的格洛瓦尼大概可以算一个。
  1936年,演员格洛瓦尼的命运突然改写,因为他长得有些像斯大林,被影片《伟大的曙光》剧组选中成为领袖斯大林的扮演者。
  经过化妆、整容之后,格洛瓦尼像极了斯大林。影片拍摄完成后,很快送到克里姆林宫供斯大林本人审查。放映过后,斯大林没有表态,而是沉默着,许久,斯大林自言自语地说:“真没想到,我年轻的时候这么富有魅力。好,很好。”
  从那一刻起,格洛瓦尼成为全苏联的“红星”,他的艺术生涯因为有了“斯大林”变得光彩夺目。1946年,格洛瓦尼因为演《宣誓》,受到斯大林的召见,斯大林对格洛瓦尼的表演十分赞赏。据说,这部影片存在伪造历史,虚构了列宁逝世,斯大林接受临终嘱托的虚假历史。
  此时格洛瓦尼已如日中天,他在剧组里以斯大林的口吻与人交流,人们看待格洛瓦尼,就以领袖的标准看待他。当斯大林约他到自己的私人别墅时,格洛瓦尼身着斯大林阅兵时才穿的制服,高腰皮靴、翻毛皮领大衣,把那些伴君如伴虎的大小官员们都吓呆了。但斯大林却不以为意,反而十分赏识他的装束,斯大林看着格洛瓦尼说:“现在,你算把我研究到家了。”
  如果斯大林一直有权势,那么格洛瓦尼也会一直“红”下去。但是,一切在赫鲁晓夫上台后发生了改变。格洛瓦尼的所有的表演被清除出银幕,凡有他扮演斯大林镜头的胶片都遭到剪除。这一切让格洛瓦尼无法适应,没有了鲜花,没有了荣誉,相反,他等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寂寞,晚年的他生活十分凄惨,他一遍遍地问自己:“我只不过演了斯大林……”
  1953年,斯大林逝世了。已届花甲之年的格洛瓦尼不想就此结束自己的艺术生涯,更不甘心自己被排挤出电影圈。他请求让他返回电影界,他的请求得到了批准,他被编入影剧演员创作艺术团。
  但是整整三年,他没有得到任何角色。因为不论导演还是观众,都把格洛瓦尼当成了“斯大林”,导演不愿意让他演,与他配合的演员更觉得他会演砸。
  他惟一得到的一次机会是因为演员临时因故退演,剧组难以临时找人,在格洛瓦尼的主动要求下,他成为影片中的“教授”,但是,他一出口就是斯大林那熟悉的格鲁吉亚口音。
  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得到角色,所有人对他都失望了,他就是那个“斯大林”,他只能是“斯大林”。
  但格洛瓦尼却疯狂地喜欢演戏,别人排练的时候,他坐在下面看,直到所有人离开为止。有一次,当舞台上的演员走后,他偷偷地登上舞台,突然他泪流满面,他大声呼喊:“我不能,不能这样无所事事!不能就这样销声匿迹!为什么要剥夺我演出的权利?为什么电影的大门非要冲一个演过斯大林的人紧紧关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人们闻讯赶过来,他们看到一个憔悴的老头,神经质地在自言自语。1956年12月21日,格洛瓦尼在悲怆中死去。格洛瓦尼是多么的喜欢演戏,但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去演斯大林,然后他把自己当成了斯大林,等到醒悟过来,一切早已不可挽回。
  其实,他不该沉迷于斯大林这个角色太深。他的黄金岁月是为斯大林这个角色活着的,就是没有好好为自己活一场。
  (石景琼摘自《杂文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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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断丝连

作者:吴克诚




  有一幅名为《巴黎皇家广场》的照片,乍看被一根从天而降的黑柱子当胸断开,其实两边是藕断丝连着的。柱子的左边,年轻的父亲坐在台阶上,一边看报,一边看护婴儿;柱子的右边,一对恋人,依偎在一起,喁喁私语。婴儿有一天会长成青年,青年也终成为看护婴儿的父亲,所以,左边是右边的过往,右边是左边的未来,反之亦然。两边是人生的两个阶段,合起来正是一个人生的轮回,我们每个人都要从这些段落穿过,并在其中轮回着。
  我们都是照片里的那个婴儿,那个青年、那个父亲,我们看起来彼此分离,但我们的角色却又无限重合。我们通过这样那样的角色藕断丝连着,所以英国诗人约翰·多思说:“没有人像一座孤岛,在大海里独踞,每个人都像一块小小的泥土,连接成整个陆地……无论谁死了,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死去,因为我包含在人类整个概念里。因此我从不问丧钟为谁而鸣,它为我,也为你。”
  (石景琼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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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富的印象

作者:谢·米哈尔科夫




  两个朋友路上相遇,互相攀谈起来。
  “多日不见!你好哇?”
  “你好!你好!”
  “你从什么地方来呀?”
  “巴黎!”
  “你去过法国?”
  “有幸转了一遭!”
  “啊,快说说,生活得怎样?有什么经历?”
  “坦率地说,在巴黎,我过得万分快活!”
  “你可去过巴黎圣母院?你是不是喜欢塞纳河?”
  “在那儿我挺喜欢。至于说到什么院,说句良心话,那种地方很多很多,各有特色!但是打住,你真会逗乐,我可不是为看女人,才被派遣出国的!”
  “那么你,伙计,到巴黎去干什么呢?”
  “那还用多说?欧洲很多东西值得学习,有很多长处应当吸取!”
  “你到底见过哪些新成果?”
  “反正……反正见过一些……比如,以电影院为例:人家的影院允许抽烟,我们的影院却不允许!嗬!人家的烟灰缸样式精巧,举世无比!但愿你能知道,我品尝过什么样的牡蛎!得,打住吧。你去哪里?”
  “噢,我全明白了,虽说你增加了阅历,但没有学到该学的东西!”
  这样的“精明人”,何必派往巴黎?就近去个地方,岂不更为适宜?
  (小可摘图/毕传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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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的葬礼

作者:奥 修




  庄子临终时,他的门徒开始筹备盛大的葬礼。
  但庄子说:“天地就是我的灵柩,日月就是挂在我身边的玉符,天上的星辰会像宝石一样在我四周闪闪发光,所有存在的都会在场,就像守灵的送葬人。还要什么呢?一切都得到了充分的照应。”
  但门徒说:“我们担心乌鸦和鹫鸟会吃掉我们的师父。”
  庄子回答说:“对,在天上我会被乌鸦和鹫鸟吃掉,而在地上我会被蚂蚁和虫子吃掉,无论哪一种情况我都要被吃掉——所以,你们为什么只想到乌鸦和鹫鸟呢?”
  (尘埃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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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

作者:贝特朗




  在一天和另外一天分界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寂静地睡着,我在一个冬天夜里陡然一惊地醒来,我听到身旁有个声音在叫我的名字。
  我的房间是半明半暗,月亮,披着一件烟雾似的长袍,像一位缟素的仙女,正在透过窗子,凝视我的睡眠,并且对我微笑。
  一个夜巡兵正在街上走过,一条无家之狗在幽静无人的十字路口狂吠,一只蟋蟀在我的火炉旁边吟唱。
  不久,这些嘈杂声逐渐地轻下来。夜巡兵已经走远了。一户人家开了门,让那条可怜的被遗弃的狗进去,蟋蟀也唱倦了,入睡了。
  至于我呢,刚刚摆脱了一个梦,眼睛还给另外一个世界的种种奇观眩惑着,在我周围的一切东西,好像是一个梦。
  啊,在半夜里醒来,这是多么甜美呀!当那个神秘地流到你床上来的月亮,以一个忧郁的亲吻唤醒你的时候。
  (黄艳摘自《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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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爱

作者:丁立梅




  认识陈家老四,缘于我婆婆。
  婆婆来我家小住,不过才两天,她就跟小区的人很熟了。我下班回家,陈家老四正站在我家院门口,跟婆婆亲切地说着话。看到我,他腼腆地笑笑说:“下班啦?”我礼貌地点点头说:“是啊。”他看上去年龄不比我小。
  他走后,我问婆婆,这是谁啊?婆婆说,陈家老四啊。
  陈家老四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亲过世早,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另立门户。他们与他感情一般,与母亲感情也一般,平常不怎么往来。他和母亲守着祖上传下的三间平房度日。
  陈家老四没正式工作,蹬着辆破三轮车,上街帮人拉货。婆婆怕跑菜市场,有时会托他带一点蔬菜回来。他每次都会准时送过来,看得出,那些蔬菜已被他重新打理过,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婆婆削个水果给他吃,他推托一会儿,接下水果,憨憨地笑。路上再遇到我,他没头没脑地说一句:“你婆婆是个好人。”
  陈家老四却得了绝症,肝癌。因为穷,医院是去不得的,只好在家里吃点药。精神好的时候,他会撑着出来走走,身旁跟着他的白发老母亲。小区的人远远望见他,都避开走,生怕被他传染上什么。他坐在我家的小院子里,苦笑着说:“我这病,不传染的。”我们点头说:“是的,不传染的。”他得到安慰似的长舒一口气,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感激地冲我们笑。
  一天,他跑来跟我婆婆说:“阿姨,我怕是快死了,我的肝上积了很多水。”
  我婆婆说:“别瞎说,你还小呢,日子长得很。”
  他笑了,说:“阿姨,你别骗我,我知道我活不长的。只是扔下我妈一个人,不知她以后怎么过。”
  我们都有些黯然。春天的气息正在蓬勃。空气中弥漫着新生命的奶香,叶在长,花在开。而他却像秋天树上挂着的一枚叶子,一阵风来,眼看着就要坠下来,坠下来。
  我去上班,他在半路上拦下我。那个时候,他已瘦得不成样了,脸色蜡黄蜡黄的。他腼腆地冲我笑:“老师,你可以帮我一个忙么?”我说:“当然可以。”他听了很高兴,说他想在小院子里种些花,问我能帮他找些花的种子。他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见我狐疑地盯着他,他补充道:“在家闲着也无聊,想找点事做。”
  我跑了一些花店,找到许多花的种子带回来,太阳花、凤仙花、虞美人、喇叭花、一串红……他小心地伸手托着,像对待小小的婴儿,眼睛里有欢喜在荡漾。
  这以后,难得见到他。婆婆说,陈家老四中了邪了,筷子都拿不动的人,却偏要在院子里种花,天天在院子里折腾,谁劝也不听。
  我笑笑,我的眼前浮现出他捧着花种子的样子。真希望他能像那些花儿一样,生命有可以重新开始的机会。
  一晃,春天要过去了。某天,大清早的,买菜回来的婆婆突然说,陈家老四死了。
  像空谷里一声绝响,让人怅然。我买了花圈送去,第一次踏进他家小院,以为定是灰暗与冷清,然而,一院子的姹紫嫣红迎接了我。那些花开得热情奔放,仿佛落了一院子的小粉蝶。他白发的老母亲站在花旁,拉着我的手,含泪带笑地说:“这些,都是我家老四种的。”
  我一时感动无言,不觉悲哀,只觉美好。原来,生命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式重新存活的,就像他种的一院子的花。而他白发的老母亲,有了花的陪伴,日子亦不会太凄凉。
  (王丽娟摘自《石家庄日报》2007年10月31日图/连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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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路

作者:王安诺




  那女孩绕过站头上一个个等车人径直朝我走来,问我去北新泾怎么走。我有点儿感动。眼前这女孩,也许是第一次走出大山,千里迢迢来到这迷宫一般、有很多故事的城市。孤独地漂在茫茫人海中时,她独独把信任交给了我。
  他们大多是外乡人,有的背着大包小包,站在街头满脸焦虑和茫然。他们称我“大姐”或“阿姨”,用生硬的外乡口音说出上海的地名,令人看到他们身后艰辛的背井离乡之路而心酸。
  一次下班走到延安西路镇宁路口时,一名外乡少年向我问路,他的身后停着一辆自行车,车架上载着一个大纸板箱,用麻绳捆着。他焦急地问:阿姨,到程家桥还有几里地?程家桥靠近上海动物园,57路公交车过去足有八九站路。暮色苍茫,天空飘着霏霏小雨,行人匆匆低头赶路,而这孩子还有很远的路要赶。他最多十八九岁,满脸稚气,瘦瘦的,头发淋湿了,一绺绺贴在脑门上。他特地下了车来问还有多少路,一定是累了,急了。我问他从哪里过来,他说志丹路甘泉新村那边,去程家桥送货。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实话。他大概只走了一半路程。最后我说,大概还有五六里地的样子吧。我想这个距离不太远也不太近,我没有撒太大的谎,也能够安慰他焦急的心。
  (李田生摘自《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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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

作者:席慕容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在十字路口等绿灯过马路,我就站在她对面的路口看着她,觉得很有趣。
  刚刚在青春期的少女有种奇特的心理,只要一离开家,她就会觉得街上每个人都在注视着她。因此,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表示自己的毫不在意,她总是会把面容稍稍抬起,做出一副目不斜视、无邪而又严肃的样子,尤其在少女孤单一人处在群众之中的时候更是如此。
  看着她那样辛苦费力地慢慢走过马路,我不禁微笑了起来,天知道!整个十字路口的人群里,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在注意她?在这些为了生活匆忙奔波的人群里,有谁有时间站住了来细细端详一个青青涩涩的小女孩呢?
  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匆忙地越过了她。妇人的年龄也许刚过四十,也许只有三十五六,但是她的穿着和面容已经到了可以说毫无修饰、甚至毫不掩饰她的困顿与忙迫的地步,她是真正地被生活蹂躏到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丝毫不再能在意的程度了。
  妇人与少女都越走越远了。我仍然站在原地,想着时光怎样改变人的心和人的面貌,想着二十年的岁月可以有这样剧烈的改变,这样遥远的差异,不禁怅然。
  (周媛媛摘自《透明的哀伤》图/张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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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发的怀里

作者:佚 名




  报上登载一幅新闻照,获设计大奖的那款沙发,其最大优点是:坐在沙发上就像坐在一个人的怀里。
  这个设想让评委及主顾一致叫妙,可以想见人们很有这个需要,无论是老的还是少的,男的还是女的,无论是羸弱的还是强健的,高贵的还是卑贱的。人们有被温暖的需要,被保护的需要,被亲拥的需要,有想依偎在他人怀里的需要,哪怕只是偶尔。
  可是这个需要很少能得到满足,除了婴儿时代。因为坐在他人怀里是不设防的,是容易被溺杀的,他们对他人的怀抱很难信任。即使有可以信任的,那个怀抱又不一定能接纳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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