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不易应付。”徐长老道:“你们要见识敝帮的打猫棒法和
降蛇十八掌,那一点不难。只要有煨灶猫和癞皮蛇出现,叫
化子自有对付之法。阁下是学做猫呢,还是学做蛇?”吴长老
哈哈笑道:“对方是龙,我们才降龙。对方是蛇,叫化子捉蛇
再拿手不过了。”
大鼻汉子斗嘴又输一场,正在寻思说什么话。他身后一
人粗声粗气的道:“打猫也好,降蛇也好,来来来,谁来跟我
先打上一架?”说着从人丛中挤了出来,双手叉腰一站。
群丐见这人相貌丑陋,神态凶恶,忽听段誉大声道:“喂,
徒儿,你也来了,见了师父怎么不磕头?”原来那丑陋汉子正
是南海鳄神岳老三。
他一见段誉,大吃一惊,神色登时尴尬之极,说道:“你
……你……”段誉道:“乖徒儿,丐帮帮主是我结义的兄长,
这些人是你的师伯师叔,你不得无礼。快快回家去罢!”南海
鳄神大吼一声,只震得四边杏树的树叶瑟瑟乱响,骂道:“王
八蛋,狗杂种!”
段誉道:“你骂谁是王八蛋、狗杂种?”南海鳄神凶悍绝
伦,但对自己说过的话,无论如何不肯食言,他曾拜段誉为
师,倒不抵赖,便道:“我喜欢骂人,你管得着么?我又不是






骂你。”段誉道:“嗯,你见了师父,怎地不磕头请安?那还
成规矩么?”南海鳄神忍气上前,跪下去磕了个头,说道:
“师父,你老人家好!”他越想越气,猛地跃起,发足便奔,口
中连声怒啸。
众人听得那啸声便如潮水急退,一阵阵的渐涌渐远,然
而波涛澎湃,声势猛恶,单是听这啸声,便知此人武功非同
小可,丐帮中大概只有徐长老、传功长老等二三人才抵敌得
住。段誉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居然是他师父,可奇怪之极了。王
语嫣、阿朱、阿碧三人知道段誉全无武功,更是诧异万分。
西夏国众武士中突有一人纵跃而出,身形长如竹竿,窜
纵之势却迅捷异常,双手各执一把奇形兵刃,柄长三尺,尖
端是一只五指钢抓。段誉识得此人是“天下四恶”中位居第
四的“穷凶极恶”云中鹤,心想:“难道这四个恶人都投靠了
西夏?”凝目往西夏国人丛中瞧去,果见“无恶不作”叶二娘
怀抱一个小儿笑吟吟的站着,只是没见到那首恶“恶贯满
盈”段延庆。段誉寻思:“只要延庆太子不在此处,那二恶和
四恶,丐帮想能对付得了。”
原来“天下四恶”在大理国铩羽北去,遇到西夏国一品
堂中出来招聘武学高手的使者,四恶不甘寂寞,就都投效。这
四人武功何等高强,稍献身手,立受礼聘。此次东来汴梁,赫
连铁树带同四人,颇为倚重。段延庆自高身份,虽然依附一
品堂,却独往独来,不受羁束号令,不与众人同行。
云中鹤叫道:“我家将军要瞧瞧丐帮的两大绝技。到底叫
化儿们是确有真实本领,还是胡吹大气,快出来见个真章罢!”
奚长老道:“我去跟他较量一下。”徐长老道:“好!此人






轻功甚是了得,奚兄弟小心了。”奚长老道:“是!”倒拖钢杖,
走到云中鹤身前丈余处站定,说道:“本帮绝技,因人而施,
对付阁下这等无名小卒,哪用得着打狗棒法?看招!”钢杖一
起,呼呼风响,向云中鹤左肩斜击下来。奚长老矮胖身材,但
手中钢杖却长达丈余,一经舞动,虽是对付云中鹤这等极高
之人,仍能凌空下击。云中鹤侧身闪避,砰的一声,泥土四
溅,钢杖击在地下,杖头陷入尺许。云中鹤自知真力远不如
他,当下东一飘,西一晃,展开轻功,与他游斗。奚长老的
钢杖舞成一团白影,却始终沾不上云中鹤的衣衫。
段誉正瞧得出神,忽听得耳畔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段
公子,咱们帮谁的好?”段誉侧过头来,见说话的正是王语嫣,
不禁心神荡漾,忙道:“什么……什么帮谁的好?”王语嫣道:
“这瘦长个儿是你徒儿的朋友,这矮胖叫化是你把兄的下属。
他二人愈斗愈狠,咱们该当帮谁?”段誉道:“我徒儿是个恶
人,这瘦长条子人品更坏,不用帮他。”
王语嫣沉吟道:“嗯!不过丐帮众人将你把兄赶走,不让
他做帮主,又冤枉我表哥,我讨厌他们。”在她少女心怀之中,
谁对她表哥不好,谁就是天下最恶之人,接着道:“这矮胖老
头使的是五台山二十四路伏魔杖,他身材太矮,那‘秦王鞭
石’、‘大鹏展翅’两招使得不好。只要攻他右侧下盘,他便
抵挡不了。只不过这瘦长子看不出来,以为矮子的下盘必固,
实是然而不然。”
她话声甚轻,场中精于内功的众高手却都已听到了。这
些人大半识得奚长老武功家数,然于他招数中的缺陷所在,却
未必能看得出来,但一经王语嫣指明,登时便觉不错,奚长






老使到‘秦王鞭石’与‘大鹏展翅’这两招时,确是威猛有
余,沉隐不足,下盘颇有弱点。
云中鹤向王语嫣斜睨一眼,赞道:“小妞儿生得好美,更
难得是这般有眼光,跟我去做个老婆,也还使得。”他说话之
际,手中钢抓向奚长老下盘疾攻三招。第三招上奚长老挡架
不及,嗤的一声响,大腿上被他钢抓划了长长一道口子,登
时鲜血淋漓。
王语嫣听云中鹤称赞自己相貌美丽,颇是高兴,于他的
轻薄言语倒也不以为忤,微笑道:“也不怕丑,你有什么好?
我才不嫁你呢。”云中鹤大为得意,说道:“为什么不嫁?你
另外有了小白脸心上人是不是?我先杀了你的意中人,瞧你
嫁不嫁我?”这句话大犯王语嫣之忌,她俏脸一板,不再理他。
云中鹤还想说几句话讨便宜,丐帮中吴长老纵跃而出,举
起鬼头刀,左砍四刀,右砍四刀,上削四刀,下削四刀,四
四一十六刀,来势极其凶猛。云中鹤不识他刀法的路子,东
闪西躲,缩头跳脚,一时十分狼狈。
王语嫣笑道:“吴长老这路四象六合刀法,其中含有八卦
生克变化,那瘦长个儿就不识得了。不知他会不会使‘鹤蛇
八打’,倘若会使,四象六合刀法可以应手而破。”丐帮众人
听她又出声帮助云中鹤,脸上都现怒色,只见云中鹤招式一
变,长腿远跨,钢抓横掠,宛然便如一只仙鹤。王语嫣嘴凑
到段誉耳边,低声道:“这瘦长个儿上了我的当啦,说不定他
左手都会被削了下来。”段誉奇道:“是么?”
只见吴长老刀法凝重,斜砍横削,似乎不成章法,出手
愈来愈慢,突然间快砍三刀,白光闪动。云中鹤“啊”的一






声叫,左手手臂已被刀锋带中,左手钢抓拿捏不定,当的一
声掉在地下,总算他身法快捷,向后急退,躲开了吴长老跟
着进击的三刀。
吴长老走到王语嫣身前,竖刀一立,说道:“多谢姑娘!”
王语嫣笑道:“吴长老好精妙的‘奇门三才刀’!”吴长老一惊,
心道:“你居然识得我这路刀法。”原来王语嫣故意将吴长老
的刀法说成是“四象六合刀”,又从云中鹤的招数之中,料得
他一定会使‘鹤蛇八打’,引得他不知不觉的处处受制,果然
连左手也险被削掉。
站在赫连铁树身边、说话阴阳怪气的大鼻汉子各叫努儿
海,见王语嫣只几句话,便相助云中鹤打伤奚长老,又是几
句话,使吴长老伤了云中鹤,向赫连铁树道:“将军,这汉人
小姑娘甚是古怪,咱们擒回一品堂,令她尽吐所知,大概极
有用处。”赫连铁树道:“甚好,你去擒了她来。”努儿海搔了
搔头皮。心想:“将军这个脾气可不大妙,我每向他献什么计
策,他总是说:‘甚好,你去办理。’献计容易办事难,看来
这小姑娘的武功深不可测,我莫要在人之前出丑露乖。今日
反正是要将这群叫化子一鼓聚歼,不如先下手为强。”左手作
个手势,四名下属便即转身走开。
努儿海走上几步,说道:“徐长老,我们将军是要看打狗
棒法和降龙十八掌,你们有宝献宝,倘若真是不会,我们可
没功夫奉陪,这便要告辞了。”徐长老冷笑道:“贵国一品堂
的高手,胡吹什么武功一品,原来只是些平平无奇之辈,要
想见识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只怕还有些不配。”努儿海道:
“要怎地才配见识?”






徐长老道:“须得先将我们这些不中用的叫化子都打败
了,丐帮的头儿才会出来……”刚说到这里,突然间大声咳
嗽,跟着双眼剧痛,睁不开来,泪水不绝涌出。他大吃一惊,
一跃而起,闭住呼吸,连踢三脚。努儿海没料到这人发皓如
雪,说打便打,身手这般快捷,急忙闪避,但只避得了胸口
的要害,肩头却已被踢中,晃得两下,借势后跃。徐长老第
二次跃起时,身在半空,便已手足酸麻,重重摔将下来。
丐帮人众纷纷呼叫:“不好,鞑子搅鬼!”“眼睛里什么东
西?”“我睁不开眼了。”各人眼睛刺痛,泪水长流。王语嫣、
阿朱、阿碧三人同样的睁不开眼来。
原来西夏人在这顷刻之间,已在杏子林中撒布了“悲酥
清风”,那是一种无色无臭的毒气,系搜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
中的毒物制炼成水,平时盛在瓶中,使用之时,自己人鼻中
早就塞了解药,拔开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风拂体,任
你何等机灵之人也都无法察觉,待得眼目刺痛,毒气已冲入
头脑。中毒后泪下如雨,称之为“悲”,全身不能动弹,称之
为“酥”,毒气无色无臭,称之为“清风”。
但听得“咕咚”、“啊哟”之声不绝,群丐纷纷倒地。
段誉服食过莽牯朱蛤,万毒不侵,这“悲酥清风”吸入
鼻中,他却既不“悲”,亦不“酥”,但见群丐、王语嫣和朱
碧双姝都神情狼狈,一时不明其理,心中自也惊恐。
努儿海大声喝,指挥众武士捆缚群丐,自己便欺到王
语嫣身旁,伸手去拿她手腕。
段誉喝道:“你干什么?”情急之下,右手食指疾伸,一
股真气从指尖激射而出,嗤嗤有声,正是大理段氏的“六脉






神剑”。努儿海不识厉害,毫不理会,仍是去抓王语嫣手腕,
突然间喀的一声响,他右手臂骨莫名奇炒的断折为二,软垂
垂挂着。努儿海惨叫停步。
段誉俯身抱住王语嫣纤腰,展开“凌波微步”,斜上三步,
横跨两步,冲出了人堆。
叶二娘右手一挥,一枚毒针向他背心射去。这枚毒针准
头既正,去势又劲,段誉本来无论如何难以避开,但他的步
法忽斜行,忽倒退,待得毒针射到,他身子早在右方三尺之
外。西夏武士中三名好手跃下马背,大呼追到。段誉欺到一
人马旁,先将王语嫣横着放上马鞍,随即飞身上马,纵马落
荒而逃。
西夏武士早已占了杏林四周的要津,忽见段誉一骑马急
窜出来,当即放箭,杏林中树林遮掩,十余枝狼牙羽箭都钉
在杏子树上。
段誉大叫:“乖马啊乖马,跑得越快越好!回头给你吃鸡
吃肉,吃鱼吃羊。”至于马儿不吃荤腥,他哪里还会想起。






十七 今日意
两人共骑,奔跑一阵,放眼尽是桑树,不多时便已将西
夏众武士抛得影踪不见。
段誉问道:“王姑娘,你怎么啦?”王语嫣道:“我中了毒,
身上一点力气也没了。”段誉听到“中毒”,吓了一跳,忙问:
“要不要紧?怎生找解药才好?”王语嫣道:“我不知道啊。你
催马快跑,到了平安的所在再说。”段誉道:“什么所在才平
安?”王语嫣道:“我也不知道啊。”段誉心道:“我曾答允保
护她平安周全,怎地反而要她指点,那成什么话?”无法可施
之下,只得任由坐骑乱走。
奔驰了一顿饭时分,不听到追兵声音,心下渐宽,却淅
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段誉过不了一会,便问:“王姑娘,你觉
得怎样?”王语嫣总是答道:“没事。”段誉有美人同行,自是
说不出喜欢,可是又怕她所中的毒性子猛烈,不由得一会儿
微笑,一会儿发愁。
雨越下想大,段誉脱下长袍,罩在王语嫣身上,但也只
好得片刻,过不多时,两人身上里里外外的都湿透了。段誉
又问:“王姑娘,你觉得怎样?”王语嫣叹道:“又冷又湿,找
个什么地方避一避雨啊。”
王语嫣不论说什么话,在段誉听来,都如玉旨纶音一般,
她说要找一个地方避一避雨,段誉明知未脱险境,却也连声






称是,心下又起呆念:“王姑娘心中念念不忘的,只是她表哥
慕容复。我今日与她同遭凶险,尽心竭力的回护于她,若是
为她死了,想她日后一生之中,总会偶尔念及我段誉三分。将
来她和慕容复成婚之后,生下儿女,瓜棚豆架之下与子孙们
说起往事,或许会提到今日之事。那时她白发满头,说到
‘段公子’这三个字时,珠泪点点而下……”想得出神,不禁
眼眶也自红了。
王语嫣见他脸有愁苦之意,却不觅地避雨,问道:“怎么
啦?没地方避雨么?”段誉道:“那时候你跟你女儿说道
……”王语嫣奇道:“什么我女儿?”
段誉吃了一惊,这才醒悟,笑道:“对不起,我在胡思乱
想。”游目四顾,见东北方有一座大碾坊,小溪的溪水推动木
轮,正在碾米,便道:“那边可以避雨。”纵马来到碾坊。这
时大雨刷刷声响,四下里水气蒙蒙。
他跃下马来,见王语嫣脸色苍白,不由得万分怜惜,又
问:“你肚痛么?发烧么?头痛么?”王语嫣摇摇头,微笑道:
“没什么。”段誉道:“唉,不知西夏人放的是什么毒,我拿得
到解药就好了。”王语嫣道:“你瞧这大雨!你先扶我下马,到
了里面再说不迟。”段誉跌足道:“是!是!你瞧我可有多胡
涂。”王语嫣一笑,心道:“你本来就胡涂嘛。”
段誉瞧着她的笑容,不由得神为之夺,险些儿又忘了去
推碾坊的门,待得将门推开,转身回来要扶王语嫣下马,一
双眼睛始终没离开她的娇脸,没料到碾坊门前有一道沟,左
足跨前一步,正好踏在沟中。王语嫣忙叫:“小心!”却已不
及,段誉“啊”的一声,人已摔了出去,扑在泥泞之中,挣






扎着爬了起来,脸上、手上、身上全是烂泥,连声道:“对不
起。对不起。你……你没事么?”
王语嫣道:“唉,你自己没事么?可摔痛了没有?”段誉
听到她关怀自己,欢喜得灵魂儿飞上了半天,忙道:“没有,
没有。就算摔痛了,也不打紧。”伸手去要扶王语嫣下马,蓦
地见到自己手掌中全是污泥,急忙缩回,道:“不成!我去洗
干净了再来扶你。”王语嫣叹道:“你这人当真婆婆妈妈得紧。
我全身都湿了,再多些污泥有什么干系?”段誉歉然笑道:
“我做事乱七八糟,服侍不好姑娘。”还是在溪水中洗去了手
上污泥,这才扶王语嫣下马,走进碾坊。
两人跨进门去,只见桩米的石杵提上落下,不断打着石
臼中的米谷,却不见有人。段誉叫道:“这儿有人么?”
忽听得屋角稻草堆中两人齐叫:“啊哟!”站起两个人来,
一男一女,都是十八九岁的农家青年。两人衣衫不整,头发
上沾满了稻草,脸上红红的,脸色十分尴尬忸怩。原来两人
是一对爱侣,那农女在此照料碾米,那小伙子便来跟她亲热,
大雨中料得无人到来,当真是肆无忌惮,连段誉和王语嫣在
外边说了半天话也没听见。
段誉抱拳道:“吵扰,吵扰!我们只是来躲躲雨。两位有
什么贵干,尽管请便,不用理睬我们。”
王语嫣心道:“这书呆子又来胡说八道了。他二人当着咱
们,怎样亲热?”这两句话却不敢说出口来。她乍然见到那一
男一女的神态,早就飞红了脸,不敢多看。
段誉却全心全意都贯注在王语嫣身上,于这对农家青年
全没在意。他扶着王语嫣坐在凳上,说道:“你身上都湿了,






那怎么办?”
王语嫣脸上又加了一层晕红,心念一动,从须边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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