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我报仇。”金轮法王伸出手掌,说道:“大丈夫一言为定,击
掌以誓。”二人击掌三下,订了盟约。杨过道:“我只助你争
那盟主之位,你要帮蒙古人攻取江南,杀害百姓,我可不能






出力。”
法王笑道:“人各有志,那也勉强不来。杨兄弟,你的武
功花样甚多,不是我倚老卖老说一句,博采众家固然甚妙,但
也不免驳而不纯。你最擅长的到底是哪一门功夫?要用甚么
武功去对付郭靖夫妇?”
这几句话可将杨过问得张口结舌,难以回答。他一生遭
际不凡,性子又是贪多务得,全真派的、欧阳锋的、古墓派
的、九阴真经、洪七公的、黄药师的,诸般武功着实学了不
少。这些功夫每一门都是奥妙无穷,以毕生精力才智钻研探
究,亦难以望其涯岸,他东摘一鳞、西取半爪,却没一门功
夫练到真正第一流的境界。遇到次等对手之时,施展出来固
然是五花八门,叫人眼花撩乱,但遭逢到真正高手,却总是
相形见绌,便和金轮法王的弟子达尔巴、霍都相较,也是颇
有不及。他低头凝思,觉得金轮法王这几句话实是当头棒喝,
说中了他武学的根本大弊。
转念又想:“我既已决意与姑姑厮守终生,却何以又到处
留情?程姑娘、媳妇儿,还有那完颜萍。我对她们既无真情,
何以又不规规矩矩的?这真是贪多嚼不烂了。”再想:“不论
洪七公、黄药师、欧阳锋,或是全真七子、金轮法王,凡是
卓然而成名家者,都是精修本门功夫,别派武功并非不懂,却
只是明其家数,并不研习,然则我该当专修哪一门功夫?”在
情在理,自当专研古墓派的玉女心经才是,但想到洪七公的
打狗棒法如此奥妙、黄药师的玉箫剑法这等精微,置之不理,
岂非可惜?而义父的蛤蟆功与经脉逆行、九阴真经中的诸般
功夫,无一不是以一技即足以扬名天下,好不容易的学到,又






怎能弃之如遗?
他走出茅棚,在山顶上负手而行,苦苦思索,甚是烦恼,
想了半天,突然间心念一动:“我何不取各派所长,自成一家?
天下武功,均是由人所创,别人既然创得,我难道就创不得?”
想到此处,眼前登时大现光明。
他自辰时想到午后,又自午后苦思至深夜,在山峰上不
饮不食,生平所见诸般精妙武功在脑海中此来彼往,相互激
荡。他曾见洪七公与欧阳锋口述比武,自己也曾口讲指划而
将李莫愁惊走,此时脑中诸家武功互争雄长,比口述更是迅
速激烈。想到后来,不由自主的挥拳踢腿的施展起来。初时
还能分辨这一招学自洪七公,那一招学自欧阳锋,到得后来
竟是乱成一团,他再难支持,仰天摔倒,昏了过去。
达尔巴遥遥望见他疯疯癫癫,指手划脚,不知干些甚么,
突然见他摔倒,大吃一惊,要去相救。金轮法王笑道:“别去
拂乱他心思。只可惜你才智平庸,难明其中的道理。”
杨过睡了半夜,次晨一早起来又想。七日之中,接连昏
迷了五次。说要综纳诸门,自创一家,那是谈何容易?以他
此时的识力修为固然绝难成功,那更不是十天半月间之事。但
连想数日之后,恍然有悟,猛地明白诸般武术皆可为我所用,
既不能合而为一,也就不必强求,日后临敌之际,当用则用,
不必去想武功的出处来历,也已与自创一派相差无几。想明
白了此节,登时心中舒畅。
金轮法王经这数日运功自疗,伤势愈了八九成,已可行
动如常,这日见杨过突然神情平和、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知
他于武学之道已进了一层,说道:“杨兄弟,我带你去见一个






人。此人雄才伟略,豁达大度,包你见了心服。”杨过道:
“是谁?”法王道:“蒙古王子忽必烈。他是成吉思汗之孙,皇
子拖雷的第四子。”
杨过自见蒙古军士大肆暴虐之后,对蒙古人极感憎恶,皱
眉说道:“我急欲去报杀父大仇,那蒙古王子却是不必见了。”
法王笑道:“我已答允助你,岂能失信?但我是忽必烈王子聘
来,须得向他禀告一声。他王帐离此不远,一日可至。”杨过
无奈,自忖绝非郭靖、黄蓉夫妇的对手,不论斗智斗力,都
是相去不可以道里计,不得金轮法王相助,此仇势必难报,只
得和他同去。
金轮法王受封蒙古第一护国大师,蒙古兵将对他极是尊
崇,一见到来,立即通报王爷。蒙古人世世代代向居包帐,虽
然入城,仍是不惯宫室,因此忽必烈也住在营帐之中。
法王携着杨过之手走进王帐。杨过见那营帐比之寻常蒙
古营帐大逾一倍,帐中陈设却甚简朴。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
年男子科头布服,正坐着看书。那人见二人进帐,忙离座相
迎,笑吟吟的道:“多日不见国师,常自思念。”金轮法王道:
“王爷,我给你引见一位少年英雄。这位杨兄弟年纪虽轻,却
是一位了不起的人杰。”
杨过只道忽必烈是成吉思汗之孙,外貌若非贵盛尊荣,便
当威武刚猛,哪知竟是这么一个会说汉语、谦和可亲的青年,
颇觉诧异。
忽必烈向杨过微一打量,左手拉住法王,向左右道:“快
取酒来,我和这位兄弟喝一碗。”左右送上三只大斗,倒满了
蒙古的马乳酒。忽必烈接过来一饮而尽,法王也自干了。杨






过平素甚少饮酒,此时见主人如此脱略形迹,不便推却,当
下也是举斗饮干,只觉那酒极是辛烈,颇带酸味。
忽必烈笑道:“小兄弟,这酒味可美么?”杨过道:“此酒
辛辣酸涩,入口如刀,味道不美,却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本色。”
忽必烈大喜,连声呼酒,三人各尽三斗。杨过仗着内力
精湛,喝得丝毫不动声色。忽必烈喜道:“国师,你何处觅得
这位好人才?真乃我大蒙古之幸。”法王当下将杨过的经历约
略一说,言语中将他身份抬得甚高,隐然当他是中原武林的
一位大人物。杨过给他这么一捧,不自禁也有些飘飘然之感。
忽必烈奉命南取大宋江山,在中原日久,心慕汉化,日
常与儒生为伍,读经学书,又广聘武学高人,结交宾客,策
划南下攻宋。若是换作旁人,见杨过如此年轻,定是难信,但
忽必烈才智卓绝,气度恢宏,对金轮法王又是深信不疑,大
喜之下,即命大张筵席。
不多时筵席张布,酒肉满几,蒙汉食事各居全半。忽必
烈向左右道:“请招贤馆的几位英雄来见。”左右应命出帐。忽
必烈道:“这几日招贤馆中又到来几位宾客,各怀异能,实为
国家之福,唯不及国师与杨君文武全才耳。”
言谈间左右报称客到,帐门开处,走进四个人来。当先
一人身材高瘦,脸无血色,形若僵尸,忽必烈向法王与杨过
引见,说是湘西名宿潇湘子。第二人极矮极黑,乃是来自天
竺的高手尼摩星。其后两人一个身高八尺,粗手大脚,脸带
傻笑,双眼木然。另一个离鼻深目,曲发黄须,是个胡人,身
上穿的却是汉服,颈悬明珠,腕带玉镯,珠光宝气。忽必烈
分别引见,那巨汉是回疆人,名叫马光佐。那胡人是波斯大






贾,祖孙三代在汴梁、长安、太原等地贩卖珠宝,取了个中
国姓名叫作尹克西。
尼摩星与潇湘子听说金轮法王是“蒙古第一国师”,冷冷
的上下打量,脸上均有不服之色,见杨过年纪幼小,只道是
法王的徒子徒孙,更没放在心上。酒过三巡,尼摩星忍耐不
住,说道:“王爷,大蒙古地方大大的,这个大和尚是第一国
师的,武功定是很大很大的,我们想要瞧瞧的。”忽必烈微笑
不语。潇湘子接口道:“这位尼摩星仁兄来自天竺,西藏武功
传自天竺,难道世上当真有青出于蓝之事么?兄弟可有点不
大相信了。”
金轮法王见尼摩星双目炯然生光,潇湘子脸上隐隐透着
一股青气,知道这两人内功均深;尹克西则嘻嘻哈哈、竭力
装出一股极庸俗的市侩气来,此人越是显得无能,只怕越是
有底,倒也不可小看了,那巨汉马光佐却是不必挂怀,当下
微微一笑,说道:“老衲受封国师,是大汗和四王子殿下的恩
典,老衲本是愧不敢当。”
潇湘子道:“那你就该避位让贤啊。”说着眼睛向尼摩星
斜望,嘴角边微微冷笑。
法王伸筷子夹了一六块牛肉,笑道:“这块牛肉是这盘中
最肥大的了,老衲原也不想吃它,只是偶尔伸筷,偶尔夹着,
在佛家称为缘法罢了。哪一位居士有兴,尽可夹去。”说着举
筷停在盘上,静候各人来夹。
马光佐不明白金轮法王语带机锋,说的是一块肥大牛肉,
其意所指却是蒙古第一国师的高位,见他夹着牛肉让客,当
即伸筷去接。他筷头将要和牛肉碰到,法王手中的一根筷子






突然横出,与他筷子轻轻一碰,马光佐只感手臂剧震,把捏
不定,一双筷子竟然落在桌上。法王那根筷子却已及时缩回,
夹住了牛肉。众人愕然相顾。马光佐还未明白,拾起筷子,五
根手指牢牢捏住,心想:“这次你总再也碰不下了。”伸筷再
去夹肉。法王又是一筷横出,这一次马光佐抓得极紧,果然
震他不下,却听得喀喇一声轻响,一双筷子断为四截,犹如
刀斩一般,两个半截落在桌上。
马光佐大怒,大吼一声,扑上去要和法王厮拚。忽必烈
笑道:“马壮士不须动怒,若要比武,待用完饭再较量不迟。”
马光佐畏惧王爷,恨恨归座,指着法王喝道:“你使甚么妖法,
弄断了我的吃饭家伙?”法王一笑,筷子仍是挟着牛肉,伸在
身前。
尼摩星初时也没将金轮法王如何放在眼内,待得见他内
力深厚,再也不敢小觑。他是天竺国人,吃饭不用筷子,只
用手抓,说道:“肥牛肉,大汉子抢不到的,我,想吃的。”突
然五指如铁爪,猛往肉上抓去。法王横出右边一根筷子,快
如闪电般颤了几颤,分点他手心、手腕、手背、虎口、中指
指尖五处穴道。尼摩星手掌急翻,呼的一声,向他手腕斩落。
法王手臂不动,倒竖筷子,又颤了几颤,尼摩星突觉筷尖触
到自己虎口,疾忙缩回。法王那根筷子转了回去,仍将牛肉
夹住。他出筷点穴,快捷无伦,数颤而回,牛肉尚未落下。杨
过等都瞧得明白,就在这霎时之间,二人已交换了数招,法
王出筷固然极快,尼摩星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及时缩手避开,武
功也着实了得。潇湘子阴恻恻的叫了声:“好本事!”忽必烈
知道二人以上乘武功较劲,但使的是甚么功夫却瞧不出来。马






光佐睁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望望这个,瞪瞪那个,不明所
以。
尹克西笑嘻嘻的道:“各位太客气啦!你推我让,你也不
吃,我也不吃,却让得菜都冷了。”说着慢吞吞的伸出筷子,
手腕上一只翡翠镯、一只镶金玉镯相互撞得玎玎当当乱响。他
筷头尚未碰到牛肉,法王的筷子已被他内劲激得微微一荡,原
来他竟抢了先着,使内劲逼得法王的筷子伸不出来。法王索
性将筷子前送,让他夹着,劲力传到他筷上,再向他手臂撞
去。尹克西忙运劲还击。哪知法王的内劲忽发即收,牛肉本
已给尹克西挟去,给他自己的劲力一送,重又交回到法王筷
上。法王笑道:“尹兄定要推让,实在太客气了。”这一下是
以巧取胜。尹克西中计,同时也已试出对方内力远胜于己,好
在并未出丑,当即微微一笑,转筷在盘中夹了一小块牛肉,笑
道:“兄弟生平所爱,只是珠宝财帛,肥牛肉却不大喜欢,还
是吃一块小的罢。”说着送肉入嘴,慢慢咀嚼。
金轮法王心想:“这波斯胡气度倒是不凡。”转头向潇湘
子道:“老兄如此谦让,老衲只好自用了。”说着筷子微微向
内缩了半尺。他猜想潇湘子内力不弱,不敢大意,筷子缩回
半尺,就是发出内劲时近了半尺,而对方却远了半尺。潇湘
子冷笑一声,筷子缓缓举起,突然抢出,夹住了牛肉,借势
回夺,竟给他拉回了半尺。
金轮法王没料到他手法如此快捷,急忙运劲回夺,那牛
肉便又一寸一寸的移了回来。潇湘子站起身来,左手据桌,只
震得桌子格格直响,却阻不住牛肉向法王面前移动之势。眼
见金轮法王神态悠闲,潇湘子额头汗珠涌出,强弱之势已分。






忽听得远处有人高声叫道:“郭靖,郭兄弟,你在哪里?
快快出来,郭靖,姓郭的小子哪!”呼声初时发自东边,倏忽
之间却已从西边传来。东西相距几有里许之遥,似是一人喊
毕,第二人跟着接上,但语音却是一人,而且自东至西连续
不断,此人身法之快,呼声中内力之厚,均是世上少见。
各人愕然相顾之际,潇湘子放松筷子,颓然坐下。金轮
法王哈哈一笑,说道:“承让,承让!”正要将牛肉送入口中,
突然帐门扬起,人影一闪,一人伸手将法王筷上那块肥牛肉
抢了过去,放入口中大嚼起来。
这一下众人都大吃一惊,同时站起,看那人时,却是个
白发白须的老人,满脸红光,笑容可掬。只见他在帐内地下
的毡上一坐,左手拨开白胡子,右手将牛肉往口中送去,吃
得嗒嗒有声。金轮法王回思这老人抢去自己筷上牛肉的手法,
越想越是骇异。
帐门口守卫的武士没拦住白须老人,猛喝:“捉刺客。”早
有四柄长矛齐向他胸间搠去。那老人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四
个矛头,向杨过道:“小兄弟,再拿些牛肉来吃,我肚子饿得
狠了。”四名蒙古武士用力推前,竟是纹丝不动,随即使力回
夺,但四人挣得满脸通红,四柄长矛竟似铸在一座铁山中一
般,连半寸也拉不回转。杨过看得有趣,拿起席上的那盘牛
肉,平平向他飞去,说道:“请用罢!”
那老人右手抄起,平平托在胸前,突然间盘中一块牛肉
跳将起来,飞入他口中,犹如活了一般。忽必烈看得有趣,只
道他会玩魔术,喝一声彩。金轮法王等却知那老人手掌局部
运力,推动盘中的某一块牛肉激跳而出。常人隔着盘子用力






击敲,原可震得牛肉跳起,但定是众肉齐飞,汁水淋漓,要
牛肉分别一块块跃出却万万不能,这老人的掌力实已到了所
施无不自如的境地,席上众人自量无法做到,不由得均生敬
畏之心。
那老人不停咀嚼,刚吞下一块牛肉,盘中又跳起一块,片
刻之间,将一盘牛肉吃得干干净净。他右手一扬,盘子脱手
上飞,在半空中划个弧形,向杨过与尹克西飞去。杨尹二人
见他功夫了得,生怕在盘上暗中使了怪劲,不敢伸手去接,忙
分向两旁让开。那盘子平平的贴着桌面飞来,对准了一盘烤
羊肉一撞,那盘羊肉便向老人飞去,空盘在桌上转了几个圈
子,停住不动。原来他使的是股“太极劲”,如太极图一般周
而复始,连绵不断,若是在空旷处掷出盘子,那盘就会绕身
兜圈。这股劲力使发也并不甚难,颇多善变幻术之人均擅此
技,所难者是劲力拿捏恰到好处,刚巧飞向席上一撞,空盘
停住,而将另一盘食物送到他手中。
那老人哈哈大笑,极是得意,手掌运劲,烤羊肉又是一
块块的跃起,给他吃了个肉尽盘空。其时最狼狈的莫过于那
四名蒙古武士,用力夺回长矛固是不能,而放手却又不敢。蒙
古军法极严,临阵抛弃兵刃是杀头的死罪,何况四人身负护
卫四王子的重任,只得使出吃奶的力气来与之争夺。那老人
越见他们手足无措,越是高兴,突然间喝道:“变变变,两个
给我磕响头,两个仰天摔一交!一二三!”那“三”字刚说完,
手臂一震,四根长矛同时断折。他五指使力的方向不同,在
两根长矛上运力外推,对另外两根长矛却是向内拉扯,只听
得“啊哟”连声,果然两名武士俯跌下去,如同磕头,另外






两名武士却是仰天摔跌。那老人拍手唱道:“小宝宝,滚元宝,
跌得重,长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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