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员外擦一把头上的汗,心落了落,“大师尽管开口,我莫家祖宗有德,给我们后世留下产业良地几十里,费用方面敬请放心。”
  原来还是想方设法要钱!草包男的形象在我的心中一落再落,直跌到零点以下!再看向爹爹,他的脸上似乎有失望闪过,还有说不出来的悲伤。
  这时候,小翠在门外报:“老爷,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莫员外一听,身体一怔,随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我说:“莫雪,这次去你姨妈家暂住,要听话,不要像在家里这样没规没矩的。”
  “是,爹爹保重,女儿告退。”爹站起来朝门外走去。走时,我狠狠地剜了一眼草包男。这几天一直拖时间不愿离家,心里面是有个想头的,盼望大名鼎鼎的千虫山庄的人来除妖,人到妖除,我就不用出去避难了。现在却盼来了这个草包男,简直是万念俱灰。唉,还是走吧!草包男,我恨你!
  三 路上遇险。
  马车一路颠簸,中午时分上的车,行到傍晚,已经驶出了很远的路。车夫告诉我们,只要翻过前面一座山,就可以出莫家堡的范围了。但是夜里行路不安全,所以,建议在山脚下的一座客栈里落脚歇息一个晚上。
  莫家这次出动精良守卫二三十人,还有数十个法师,走一路撒一路的避邪圈纸,搞得整个队伍相当的压抑,知道的明白是莫家小姐外出避风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队丧葬队伍呢!
  马车里里外外都是符咒,从守卫到丫环每个人都手持肩贴符咒,一进客栈,法师们就开始现场作法,客栈到处飘着黄纸,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自从上了马车之后,隐约就听到一阵锣鼓敲打的声音,喜庆之乐绵绵不绝,我问其它人,均摇头表示没有听到。难道被草包男气糊涂了,出现了幻听?
  直到洗濑完毕准备上床休息之时,我还问:“小翠,你真的没有听到什么?”
  “小姐,你累了,休息一下,明早起来就好了,长途跋涉出远门,就是要注意休息。”小翠安慰我,给我收拾好床帐,在地上的一角打起了地铺睡下。
  想想也有道理,我是坐着马车不怎么觉得累,她们可都是走路,很辛苦的,一躺在铺上就能睡着,我也不好意思打扰她休息。于是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认床睡觉是我的一大毛病,这也是我不愿意出门的原因之一。直到夜深人静还没有睡着,熟悉的喜庆之乐又响起来了,仿佛从窗外传来,锣鼓喧天,各种小调欢快而诡异。我的毛发都竖起来了,如此清晰可闻,越来越近,绝对不是幻听。
  “小翠,小翠……快醒醒!小翠……”我下床去摇她,她仿佛死去了一般,怎么也摇不醒。一个冰冰凉凉的声音从窗口传来,“吉时已到,新娘入轿。”我转过头,窗口赫然一台鲜红的轿子,在月光下,发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红。
  恐惧中我慌不择路,夺门而出。站在二楼的凭栏上大声呼救:“有没有人在?守卫!法师!店家!小二!有没有人在啊?”声音空旷而寂静,只有一楼掌柜处点着一盏值夜灯。灯花忽闪忽闪。一阵风过,客栈墙上贴满的黄纸,无火自行燃烧起来。焦糊味,扑入我的鼻子。这不是幻觉。所有的人都仿佛被深度催眠了,除了我一个。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夹杂着一丝不耐烦,“吉时已到,新娘入轿。”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我想逃,可是身后似乎有一股吸力将我拦腰吸起。眼前突然一红,已经入了轿内。
  就在入轿的一刹那,我感觉似乎有个什么东西也随着我一起入了轿内。只是一晃眼的时间,好像是夜里某只被光线吸引的甲虫之类的东西。
  一入轿,身上就多了一层红衣,如同新娘嫁衣一般,我动手去解,却怎么脱不下来。深深的恐惧感袭来,我用劲全力去撬打轿门,轿门纹丝不动,接着便是一阵眩晕,轿子腾空飞起,轿帘上映出两旁一起飞行的有两只巨大的蜈蚣精之类的妖物的影子。我突然想起那些少女失踪时就有人见过多足的妖物,眼一黑,色魔!
  一种又丑又臭又腥又色的怪物形象跃然出现在脑海中。没有骨气的,我,晕倒了。
  四 古墓
  醒来时,四周一片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东西,偶尔一片白光飘过,才能视物。
  “喂?醒了?”旁边一个声音传来,吓我一跳,我忍不住尖叫起来:“啊——鬼!”
  嘴巴立即被一双大手捂住,我条件反射地抓住那只手,一个小擒拿手,往地上一摔,嘭!一个大物件被我摔了一个结实。
  没了声音。半晌,那物件才呻吟起来:“野蛮女!腰都断了!哎哟,我是瞎了眼才急巴巴地赶来救你,你下次下手能不能轻点,这妖魔未降,我心愿未了,死也死得不甘心啊!”
  草包男?此时此地,遇上草包男,虽然说他是徒有虚名的虫师,但是好歹也顶个师名,退一万步来说,好歹也是个活人,同类啊!
  “草包男你有没有怎么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妖怪,下手重了一点,谁让你鬼鬼崇崇地出现在我的身后。”我一把拉起他,在他的腰处用独门的推打跌伤按摩法给他揉了一把。
  他又没有了声音。我正纳闷中,草包男艰难地发音了:“敢问,女侠师承何人?”
  “我师父乃上届少林寺退役方丈,号称无敌金刚铁拳手,圆寂时把他一百八十年的功力都传给了我,说我日后需要……”我回答道。
  草包男悲愤道:“恭喜你,派上用场了,我的腰经过你一摔,现在一揉,已经断了……”
  我拍下他,安慰道:“没事,我会接。”
  一道定身符毫无偏差地朝我飞来。
  “别!别靠近我,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草包男朝后挪退三尺。不让我靠近就算了,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啊,好心没好报。
  “对了,草包男,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在这里?”
  隐约中看到草包男掏出几张符,朝自己的腰部贴去,很快就站了起来。法术真是奇怪啊,符纸都能代替跌打损伤的膏药。
  “早说了你印堂发黑,近期必会有妖邪缠身,所以我化成飞虫跟踪你,好借你寻得妖怪,果然大有收获!”草包男走近我,两指在我的眉间划下一个结。 “你……”太过份了,居然拿我作诱饵,如果不是被定身,他现在肯定已经趴下了。突然,眼前一亮,黑暗里的任何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一座建筑非常堂皇的墓陵,结构大气,四壁都用纯金打造而成,分成东西两个大殿,两殿内还各有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面积相当大。地上到处是死人的白骨,一些白光一样的游魂四周飘荡着,我们处于西殿的一个死角处,殿中间有一顶鲜红的轿子,跟我坐来的那顶一模一样。
  “给你开了识妖眼,一会儿见了鬼怪别尖叫,这座墓陵煞气重,妖物们的修炼等级恐怕有上千年了,我又没有学会虫师派至高绝学群攻技能,如果被围攻……你自己先想个死法吧。”草包男边摘我的定身符边说道。
  我赶紧摇头,“我不想死。”
  “你已经是半个死人了,你是被你老爹送给这座墓陵主人的新娘。只要进了墓陵,长久被这里的腐蚀阴气侵袭,你就会变成僵尸,整天跳来跳去的,哦,听说僵尸改进走路方式了,但是本质上还是僵尸。”草包男无关痛痒的口气,像在聊天气。
  “你胡说八道!我爹爹从小到大都对我疼爱有加,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听爹爹说起我们莫家真实的身份好像是世代墓陵守护人,只不过外人不知晓。
  “护送你的队伍所有的人加起来是不是六十四个人?护送过程中是不是一路撒圈纸?车身四周是不是贴满了黄纸?你是不是一直听到喜乐锣鼓声?这就是标准的丧嫁!把活人嫁给死人。”
  “你个草包男,你再胡说,我跟你拼命!我爹不会那样做的!”我想跳起来踢他,可跳了一半,在半空中就忽然静止了,定身符又贴到了我身上。
  “激动什么?莫家祖训是什么?”
  “生男不生女……”我脱口而出,“你是说?”
  草包男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正是。你们莫家与这座墓陵有相当大的联系,你老爹对墓陵态度相当的奇怪,仿佛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或者简单的来说吧,你们莫家自祖上起就被下了诅咒,生男不生女,生女必须得丧嫁,估计你爹因为疼爱你,到期迟迟不嫁,所以才会引起妖物的愤怒,抓走了八名少女以示警告。”
  我打心底泛起一丝寒冷。想到爹爹离别时眼中的悲伤,难道是真的?生男不生女,难怪莫家多少年内都是男丁单传,据我所知,基本上没有出现过女儿,原来是背负了如此重的诅咒,我还以为是祖宗们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作怪呢,看来是误会他们了。
  到了我莫雪这里,我,莫雪一定要打破这个诅咒。
  “草包男,我决定了。”
  “什么?”
  “我要拯救我们莫家,我要你帮我把这个墓陵的老窝一锅端了,把这里的妖怪全部消灭掉,要多少钱我都给!”把害怕和恐惧统统抛到一边去,勇敢和豪情顷刻升腾,心潮澎湃。
  “行!除魔卫道是我法术中人的职责,只不过,你一定要好好地配合我,才能办到。”草包男爽快地答应,解了我的定身符。
  到此,我和草包男正式化敌为友,我郑重地点头,“我配合。”
  五 盗墓者的幽灵
  “呃,草包男,你刚说你叫什么?”
  “本虫师乃千虫山庄排名第三十五位得道弟子风无心……”
  “哦,三十五,据说,你们庄一百多号弟子中只有一个是女的,所以,你们千虫山庄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患上了恋师妹癖?”
  “想不到民间凡人如此关注我千虫山庄弟子的感情生活!”
  “说那名叫初熏的师妹只对十七师兄有特别的感情,所以,十七师兄就成了你们庄的公敌,经常被你们群殴。”
  “我们一群人经常被他殴!”草包男恨声道,紧接着口气放松,“好在我有个十分管用的业余爱好……就是现在我在做的!”他向我扬了扬手中的专业刨具。
  我们的身后,旖旎着一路的腐烂泥土和石块,这座墓陵分层次,我们目前处于是第一层,草包男当初趁接嫁的人通报的时间,把我从轿子里救出来的时候就是通过刨洞的方式,然后,在轿中用纸人做了一个假新娘。纸人新娘撑不了多久就会被妖物发现,所以,我得在他们发现之前离开。
  由于在各个通道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下到二层的方法,于是,某人掏出工具开工了。
  “刨洞?”我惊诧道。
  “你可别小看它,它是最有效最直接的逃跑方式之一,继续用力挖!”
  在这种单调重复的工作当中,我随便和他八卦着,调节这鬼气层层的气氛。
  “野蛮女,你力气大,快点挖啊!一会儿被妖怪追了上来,连跑的地方也没有。”
  “我又不是苦力。”
  “好吧,你不用挖了,你回去当你的僵尸新娘吧。”
  “谁说我不挖,我正用力挖呢。”我紧紧地握紧铲子,努力地挖。
  “喂!你挖到我的脚了!”旁边一个抗议的声音响起来。
  “活该!”我哼声道。谁让你拿我当苦力?
  “唉,现在的后辈可真不讲道理。”幽幽的叹气声。
  这个声音,凉凉的,不像是草包男的声音。是谁?我狐疑地抬头望去,一张皱巴巴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不,准确地说是一团有如一张皱巴巴脸的白光。我的心脏突跳,后退两步,“鬼,鬼……别过来!”
  “小姑娘,你挖到我的脚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我的铲子下面有一堆的白骨。“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再看向草包男,正憋得满脸通红,努力不使自己大笑出声,我白了他一眼,诅咒道:“小心得内伤!”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挖,看你们的工具很专业哦,一定挖得通,前面只剩下3米远了,当初我就是差了这三米而葬身于此,一出洞就是二层的迷迢地,迷迢地有些千年老树根妖,一直左拐,不要走岔道,可入三层,这燕王陵每一层都有价值连城的财宝。”皱巴巴的脸微笑道。
  “你以前是盗墓贼?既然如此熟悉地形为什么会死在这里?”看他如数家珍的样子,我不禁问道。
  他诡异一笑,“我是死后才知道的。”
  寒嗖嗖。我吞下口水,下意识地躲到草包男的身后。
  “凡进入这个墓陵的,灵魂就再也出不去,我在这里寂寞很多年了,你们俩不要下去了,你们去陪他们不如就在这里陪我,一层的财宝虽然不及下面的多,但是,金山和银山还是有几座的。”皱巴巴的脸突然变得阴冷起来。
  草包男笑了,拒绝道:“前辈的好意心领了,麻烦让个道儿。”
  “我很寂寞啊,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白光闪过,面容逐渐狰狞。白光幻成一双厉爪,伸向我们。草包男及时拉过我,同时两张隐身符贴了上来。我们俩变成透明状态,盗墓贼的亡灵失明了。
  草包男拉着我朝一层大厅跑。
  “跑回去干嘛?”连一层的游魂都对付不了,那下面的……汗! “被它发现了,挖地道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干掉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出来的,吃亏不讨好的事情,咱不能干,懂不?”很快,我们就回到了大殿中央。
  四周的游魂一拔又一拔的飘,草包男若有其思地看了看,道:“有的游魂明显才形成不久,为什么戾气这么重?有蹊跷。看样子,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野蛮女,就看你的了!”
  一阵阴风吹过,我一个寒颤,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六 阴阳双尸
  又回到了花轿当中,我双腿止不住的发抖,扯下纸人新娘上的红衣胡乱地套在自己身上,刚一套上,轿外的两个飘浮的多足动物就回来了。
  “阴,二层的通行证下来了,赶紧带新人下去。”嗡嗡的声音。
  “阳,我刚刚守在花轿周围,感觉有点不对劲?”同样含糊不清,声带系统坏掉的缘故。
  “肯定是一层的下贱游魂们在装神弄鬼,不是想冲出墓陵投胎就是想下到二层以下去修炼,别管了,下去吧。”轿身又凌空而起。
  在一片灰暗阴沉的古墓里,鲜红的花轿更显得诡异万分。该死的草包男,又拿我当诱饵。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是说好要配合的么?没想到野蛮女这么的胆小……想不想为莫家解除诅咒了……放心,没事,吃了我的避毒丹,百毒不侵,尸毒腐毒蜘蛛毒……这是隐身符,关键时刻用,每张只管半柱香的时间,并且,法术有延迟,不能连续使用,没事,我就在你身边,该怎么办我自有分寸……退一万步来说,死了,也有我替你报仇嘛,人生自古谁无死?留下丹心照汗青……”
  我明白了,草包男爽快地答应帮我解除莫家诅咒,是因为他需要一只像我这样大的炮灰!我冤!
  而草包男用变身符继续变成了一只几乎肉眼看不见的小甲虫潜伏在我的身边,当我第一眼看到时,我很想一脚上去……踏死它算了。忍了。
  只一阵晕眩,就已经到了二层。
  “居然是阴阳八卦阵,难怪我找不到,这门课程我还没有学。”某虫厚言无耻地悄声道。我悄悄掀了一下轿帘,这里相比气势堂皇的一层来说,完全有着天壤之别,阴暗,潮湿,黑得无边无际,到处都是沼泽。沼泽里的幽灵泛着磷磷砾砾的光芒,一片死气沉沉。
  来不及放下轿帘,一束墨绿的枝叶自轿底蔓延到轿窗上,只觉得脸上一凉,什么东西舔了我的脸。火辣辣的疼。再一看,整个轿身都被枝叶包围了,每条触枝都向我袭来,我忍不住惊叫出声。
  一束红光飞过,所有的枝蔓立即被拦腰截断。伴随着暴喝声:“放肆,皇上新娶的娘娘也敢无礼?”娘娘?我寒!
  枝蔓们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条咬了我一口的枝蔓由于吸食人气迅速膨涨,来不及逃走,只见两只丑陋无比的,似人非人似虫非虫模样的人虫张牙舞爪地扑过去……片刻间,地上只留下一潭墨水。其中一只吸食完墨水之后,还回头对我一笑。呕!
  趁着没吐出来,我赶紧关了轿帘。一手抚在胸口上,小心肝七上八下,噗噗乱跳。心中不断安慰自己,我变强了,这样我都没有晕,我莫雪太强了。角落里,某只虫哼哼的在闷笑。我一脚踩过去,未中。
  下三层倒是很快,不用等通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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