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起初明和雪原公主,起码,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
“拜托,这下该怎么办,电视机挡住了,我连娱乐节目也没法看了。”朱砂双手插在胸前,用忍俊不禁的语气对桃花说,“是不是要叫你们全族人来帮一点儿忙?”
——猪先生送来的赠礼,大多是前几日被公主吃掉的那几种:冰镇西瓜,烤秋刀鱼,巧克力,布丁……
大概是觉得公主一定能吃掉不少食物吧,所以猪先生打算补偿我们一下。
多好啊,既没有鬼怪故事,也没有炸药烟花。
可是,怎么可以这么多!
——玄关,客厅,卧室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有的还非常细心地打了包,上面绑了巨大的蝴蝶结,附有一张张简洁的感谢信笺。
桃花小心翼翼地用他优雅的猫步迈开第一个步子,“咵啦”一下,玄关里的零食山轰轰烈烈地砸了下来,将这位猫族的青年才俊结结实实地压在最最底层。
唯一值得庆幸的,也许是那座山上有数不清的烤秋刀鱼,这下他可以吃个够本咯——
21.秘密银行
文/穆赫兰
《一》
“圣诞节前赶出一个英语短剧,一周时间排练,元旦上演。”这是倒霉的班级秋游结束之后,校长给我下的任务。大概是想惩罚我擅自挂他电话的“罪行”吧,他要求这个剧本“既能反映现实生活的曲折与感伤,又要展现超现实的戏剧与荒诞”。
我打开一个空白文档,足足坐了一个小时,其间上过三次厕所,接发了五条短信,还啃了一个苹果,喝完一杯咖啡,文档依旧洁白无暇。
“校长真是天才!既现实又超现实,这种涅磐般的高深境界只有如来佛才能达到了。”我骂骂咧咧地推开电脑,坐到沙发上,翻开脚边的报纸看起来。
报纸有时会刊登某些离奇古怪的社会事件,比如父母被强盗杀死,债权人纷纷上门,儿子弃学打工,誓要还清债务的励志故事、或者小保姆串通外人,将主人家的幼儿绑架的反面教材、最多的当然是公司总裁包养情妇,原配一怒泼撒硫酸之类的人间悲剧了。我一张张翻阅,期望着能从中找到一点灵感。
“曲折与感伤、戏剧与荒诞……啊!找到了!”我终于发现了我的“美洲大陆”,报纸上触目惊心地这样写到:本市日前发生一起命案,一对双胞胎姐妹在家中殴打,最后导致拿菜刀互砍,双方各中几十刀,当场流血身亡……
我精神为之一振,接着读下去:经警方调查,双胞胎姐妹家境优越,父母是高级干部。她们共同经营了一家服装公司,生意良好,经济稳定。但是半年前,服装公司聘来一位设计师,姐妹同时爱上该名男性设计师,从此经常发生争执。案发前,有人目击设计师与姐姐艾欣进入双胞胎住所,其后妹妹艾维返家,邻居听见争吵。大约十五分钟之后,艾欣送男性设计师离去,返回房间,姐妹俩发生了更激烈的打斗,还有邻居从窗户隐约看见两人持刀互砍的一幕。
报纸配了一幅案发现场的照片,是警方拍下来的,原本该是尸体的地方用白色线条圈出了人形。
“太感伤!太戏剧了!”我一拳打在沙发上。报纸上的新闻就这么多,我赶紧跑到电脑面前,打开网页搜索。
网络上已经有了几百条关于此新闻的评论和页面,我点击进入一个著名的论坛,那里的网民八卦能力堪称世界一流。
一个网友说:“标悍,居然拿菜刀互砍。”
另一个网友质疑:“不过为什么一个厨房里有两把菜刀?难道她们是双刀门的?”
有价值一点的议论是关于那个男性设计师的,有人提到:“我也是那家公司的员工,设计师叫做关天,长得很帅,在国外留过学,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就是姐姐和妹妹)一见到他之后,就变成两个花痴。”
此人还贴出了关天的照片,我仔细研究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他一定很高,不然鼻子不会那么挺,下巴也不会那么长。总的来说,有点像那种颓废型模特,性感并忧郁着。
几乎所有的帖子都是讨论双胞胎姐妹的离奇故事,我突然感到有些堵得慌,便关上电脑,走到阳台上。一盆薄荷草艰难地生长着,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忘了给它浇水,还是浇水过多,反正它总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愈加给我郁闷的心情添堵。
这时,电话响起,是我的学生小猩猩打来的。
“苏子鹅,吃了吗?”
“下课了也应该叫老师,你礼仪课程怎么学的?”
“老——师,那是用来叫老人的,你觉得自己有那么老吗?”
“这个……”我倒被他的伶牙俐齿给问住了,“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你不是说新年有个英语短剧要表演吗?本人现在向你申请当男主角!”
“你?”我差点没笑出来,“可是剧本还没写好呢。”
“那你赶快写呀!我要早点看到剧本,早点投入到角色里面去。”他俨然一副好莱坞一线明星的样。
“没灵感!”
“抽烟,喝酒,吸大麻,什么管用试什么。”
“罗晓星!”
“不要急躁暴躁狂加躁!苏子鹅,我听你声音很郁闷啊?”
“可能吧。”我承认自己的确是回想起了一些往事。该死的新闻!
小猩猩突然兴奋起来:“明天是周末,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绝对可以消除郁闷,迎来新生。到时候你可要记得把男主角写得像我一点啊,我绝对奉上精彩的本色表演!”
挂上电话,我苦笑一下。
男主角?就他?哎!
不过没想到第二天,他真的坐着私家轿车,过来接我去那个“好地方”了。
我们的目的地是深圳郊区的海滨浴场,小猩猩家的白色宝马一路向东,驶过沙河镇,来到一边是内海的盘山公路。内海并不辽阔,并且其中有好长一段都是繁忙的集装箱货运港口。直到一小时后,大海终于出现在我们的右手边,浪花一次次涌上狭长的白沙海滩,稀稀拉拉的游客在散步或拍照。
虽然已是十二月,可这里的天气并不十分寒冷,所以当我们看见海里那几个游泳的人,也丝毫不感到惊奇。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小猩猩指着远处的半山间一片灰白色的别墅:“我姨妈就住在那里,我带你去她家。”
“姨妈?”我皱起眉头,“她家有个马戏团吗?不然为什么可以让我消除郁闷?”
“嘿嘿。”小猩猩神秘兮兮地笑了,“她家没有马戏团,但她家有个银行。”
“银行?”我确认自己没听错,但小猩猩已经不肯再透露半句话了。
汽车停在车库,我们步行上一段石阶,来到面海的一个单元。这个单元的大门被主人漆上了十几种色彩,简直像个打翻的颜料盘。把手造型也很奇怪,像某种动物的尾巴,摸上去,还是软软的。小猩猩对着那“尾巴门把”用力捏了捏,门内立刻传来叮当声,原来里边还暗藏着门铃。
“欢迎来到变色龙银行!”一位中年妇女打开了门。
小猩猩扑上去喊到:“姨妈!”
我观察着中年妇女,她的头发烫成了古怪的形状,像是乌鸦筑的哥特式巢;她穿着一件拖至地板的深色毛衣,肩上搭着一张麻布披肩;她戴的一对造型夸张的耳环;正当我准备细细打量她那戴着彩色粗框眼镜,表情丰富的脸时,我发现她也在看我,便立刻收回不礼貌的目光,做出乖巧的样子。
说实话,我对这个怪异的姨妈感到害怕。
《二》
坐在“变色龙”银行的客厅里,我感到自己进入了妖怪的巢穴。这里四处放满了各种变色龙的装置,有挂在墙上的巨大变色龙雕塑、有放在壁炉上的变色龙照片、沙发的颜色是灰白色,据姨妈说,那是变色龙在夜晚时候的颜色,与人浑浊的眼珠类似。
“这么说,你有秘密要存储了?”女主人递给我们几个正方形的杯子,我对里面装的液体充满了怀疑。
“啊?抱歉,我没听懂。”
小猩猩及时插入:“之前我没告诉你,姨妈家开的变色龙银行不是用来存钱的,而是用来储存秘密。”
姨妈拿出一本册子:“你好好读一下吧。”
我接过册子,翻阅起来:
有没有尝试过,心里明明装着某件悲伤的事,却要在一瞬间隐藏起真正的情绪,以笑脸面对他人?
有没有经历过,一连几天梦到极力想要忘记的过去岁月里的某个片段,那些痛苦的回忆鲜活地重现,让你无法摆脱?
白天的你与夜晚的你是否相同?人前的你与人后的你是否一致?
变色龙!你是一只变色龙,在需要的时候为自己涂上最合适的保护色。
多变的生活让你变得多彩,可是,你不是彩色的,你心中的地下室,那层层保护的秘密殿堂,隐藏着你的原形。
真正的秘密需要一把可靠的锁来保护。如果坚强的你偶尔也会脆弱与疲惫,但变色龙银行的储存箱不会。
每个人都有秘密,把你的秘密储存在变色龙银行——你值得信赖的秘密银行。
再往下翻,是收费昂贵的价格表,以及存储秘密的各种方式:除了放置自己带过来的任何物品以外,还可以“现场存储”。比如:写在日记本或信纸上、用录音笔或摄像机录下来、画成一张画、拍照片等等。只要你能想出来,这里就可以为你保存。
我合上册子,然后笑着去摸沙发边小圆桌上的一个变色龙标本。
“呵呵,您还真有创意。”
“别动它!”
姨妈的话未落,我就被那“标本”咬了一口。
“啊!”我收回手,发现虎口处被咬破了皮,一丝鲜血渗了出来。
“阿里郎不喜欢陌生人碰它。”姨妈将“标本”抱了起来,原来它是活的。
我瞪着那只拥有奇怪名字的变色龙,心想:“装得跟死人一样干嘛啊!”
“苏老师,你不是说郁闷吗?我想你到这里来存上一点什么,心情一定会舒畅很多。对了,这里从来不打折的,所以我决定帮你出一半的钱,你可要记得我的好处,把我的戏份写多点啊。”小猩猩推了推我。
“我昨天晚上的确有些郁闷,但是今天好多了啊。”
“苏子鹅!”小猩猩急不可耐地站起来,将我拉到客厅一侧的门前,“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我就让你开开眼界。”
小猩猩推开门,我眼前出现了一条神奇的通道,通道大约两米宽,一百米长,跟着小猩猩走进去,发现两边高高的墙上镶嵌着无数的铁盒。铁盒分灰色和白色,棱角包着漂亮的黄铜,但都有同样的密码锁。
“这些都是客户的存货。”小猩猩自豪地介绍,“白色的是可继承式秘密,灰色的是不可继承式秘密。如果选择可继承式,就需要事先指定一到三个继承人,客户死亡,会自动将里面的东西转移到继承人的名下,当然也可以根据客户的要求,随时将里面的东西转移给他所指定的人。”
“那不可继承式呢?”
“很简单,里面的东西只能客户本人开启,如果客户发生意外导致失去行为能力,比如说成了植物人或者精神失常,银行就会把他的盒子保留直到客户死亡;如果客户死亡,该铁盒将在不开启的状态下,直接连盒销毁。”
“如果一个客户先选择了不可继承式,后来又后悔了,想改成可继承式呢?”
“手续费很贵的!”小猩猩吐了一下舌头。
我们已经来到了通道尽头,那里砌着一道砖墙。
“姨妈,快来开门!”小猩猩朝客厅喊。
姨妈抱着她的“阿里郎”,拿着钥匙进来了。
砖墙上有一块不太明显的木板,掀开后下面有个匙孔。姨妈将钥匙插进去转了转,砖墙慢慢向一边滑过去,原来这竟是道滑门。
砖墙后边是一间巨大的房间,被排排整齐划一的架子塞满了,架子上放着大大小小的铁盒。房间的西面有三个小门。
“请看,那就是进行现场存储的地方。”小猩猩现在像极了一个导游,只差手上拿把小红旗了,“在那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干扰与监控的地方,你可以安全自由地将你的任何秘密保存下来。啊,这是设备租用室!”
顺着他的手,我看向大房间的北面有个玻璃隔间,放着各种设备和仪器。有摄像机、录音机、照相机、电脑……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机器。
“的确很有趣,可是,人们有什么理由花那么一大笔钱来存储自己的秘密呢?日记、录像、磁带什么的,自己不也可以弄吗?”
“苏子鹅,你该不会以为那种‘我昨天告诉他我在加班,其实是和别的男人约会'这种事情也算秘密吧?这里存的一定都是些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客户不敢放在任何地方,哪怕天天带在身上也觉得不安全。而且……”小猩猩回头看了看他的姨妈,那女人抱着“阿里郎”沉默地站在一旁。
“而且什么?”
“而且还可以用他们的秘密当作抵押使用。”
“抵押?”
“对,也就是说,在这里存秘密可以贷款。我姨妈会对他们存储的秘密根据重要程度进行评估,评估越高,可以贷款的金额就越高。我听说从这里贷款最多的人拿走了三千万美金呢。”
“你说得够多了。”姨妈忽然开口了。
我转过去看着她,突然脑中冒出一个奇思异想:“如果说来的客户瞎说一件事,把它说成是最最重要的秘密,然后贷了巨款走人怎么办?就算你把他的秘密抖出去,也只不过是毫无价值的东西,那样不是会损失惨重吗?”
“那不可能。”姨妈抬头看我,彩色镜框下的细长眼睛深邃而精明,“在我这里说一句假话,阿里郎马上就会告诉我。”
我瞪圆了眼,看着小猩猩。
小猩猩冲我眨眨眼,然后对着“阿里郎”说:“实我是女人。”
我惊讶地发现,“阿里郎”的皮肤慢慢变色了,不消三十秒,它全身就变成了苹果绿色,卡通得像个玩具。
姨妈笑了:“这个颜色表明,他不仅撒谎,而且撒了个可笑的谎。我的阿里郎不仅可以分辨谎言,还负责测试秘密重要程度的工作,它认为一个秘密应该属于什么等级,我就按那个登记去归类。”接着她再一次问我,“苏小姐,你有秘密要存储吗?”
我深吸一口气:“哦……咳咳……其实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密,都是些无聊的小问题,不用折腾了。呵呵。”
我看见,那只讨厌的“阿里郎”迅速变成了鲜红色,艳得刺眼。我不知道那颜色代表着什么,也不敢问,姨妈眼里闪烁的神采,让我想要马上离开。
《三》
回到家已是下午,我想起临走时小猩猩诧异的表情,以及他姨妈那令人不悦的沉默,心情非常糟糕。那个女人肯定生气了。
小猩猩说我打破了银行的历史,因为来过这里的人没有谁能抵抗住内心的呼唤与精神的折磨,不在这里开户存储。他甚至提出帮我全额付款,但我还是逃避猛兽般的拒绝了。
冬季的下午很短暂,哪怕在温暖的南方也不例外。不到七点,天已经黑了。我胡乱吃了些快餐,便打开电脑,又投入到我的剧本中去。
“既要反映出现实生活的曲折与感伤,又要展现一种超现实的戏剧与荒诞。”我开始以小猩猩为男主角原形,试着幻想出一个精彩的故事。可惜想来想去,还是在“一个可怜的长不高的男孩遭到喜欢的女生拒绝”或者“住在地心里的精灵王子某天从下水道冒出来,想要看看地面上的世界,却不幸被开过去的大卡车压断了脑袋”之类情节中打转。
看来他并不是我的“灵感之神”。
我听见水珠滴落到窗户上的声音,以为是下雨了,转过头去看,却发现透明玻璃上爬着一只变色龙,那暗沉的皮肤显然是为了配合窗外漆黑的夜空。
“阿里郎?”我一愣,鼓起勇气朝窗边走去。
随着我脚步渐近,那变色龙慢慢消退了,仿佛退缩进了空气里,又仿佛是根本没来过。
是幻觉吧?我这样想着,回到电脑边上。或许是今天它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但尽管我如此安慰自己,心里却总是毛毛的,便赶紧洗澡上床,到被窝里打开电脑。
“关天好帅,为了他,我也愿意和姐妹持刀互砍!”那个世界上最八卦的论坛上,有人这样说。
“不过家庭优越、事业有成的女人竟然会干这种傻事?太笨了吧!”
“肯定被那小白脸忽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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