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广平县主脸上的慌张稍减弱几分,四下打量,惊疑不定道:“不知居士为何来找广平,可否现身一见?”
  “现身就免了。”
  安伯尘沉吟着道:“我来寻你,是为了白狐书院学子安伯尘。”
  话音落下,安伯尘明显见着广平县主面露不屑,眉宇间浮起浓浓的厌恶。
  冷笑一声,安伯尘不等广平开口,接着道:“广平,你可知你冤枉了好人?”
  “好人?”
  广平闻言一急,也不管这位不露面的高人是何方神圣,挥舞粉拳,嚷嚷道:“那安伯尘实乃彻头彻尾的混蛋东西,也不知道用什么阴谋伎俩战败了厉家公子,为祸白狐书院。他私吞那对可怜母女唯一能换得钱财的宝珠,害得那对母女走头无路是广平亲眼所见,若非广平相救,哼,恐怕她们早已饿死街头了。”
  原来那个“好心人”就是广平县主,厉霖这个圈套当真滴水不漏,不过,却犯了个小错,只这一错便能让他身败名裂。
  看向义愤填膺的广平县主,安伯尘心中道,沉吟片刻,慢条斯理笑道:“所听不一定是真,所见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若这一切都是厉霖暗中捣鬼,陷害安伯尘,不知你又当如何。”
  “不可能。”
  广平毫不犹豫道。
  “倘若安伯尘原本无辜,却因你广平受厉霖蒙骗,迫害如斯,殿主就当真心安理得?”
  安伯尘加重语气,声音愈发低沉。
  广平一愣,随即笑着摇头道:“倘若如此,广平定会向君上道明此事,还安伯尘一个清白。并且……并且向他道歉。不过只是假设而已,断不会如此。”
  安伯尘嘴角翘起,笑了笑道:“还望县主记得今夜所言……”
  转眼后,安伯尘面庞微红,尴尬道:“是了,想必殿下有隐身符吧。”
  闻言,广平县主一脸古怪,却还是点了点头。


第117章 无邪居士初登场
  “你能避开琉宫高手孤身潜入,居然都没用隐身符……无邪居士,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本居士……本居士神通广大,自然不需要道符。”
  “那你为何不施法让我也隐身,白白浪费本宫一张道符!”
  “这……施法时候动静太大,如此一来殿下就无法随本居士去看那个真相。”
  ……
  安伯尘脸不红耳不臊,扮足了高人架势,搜肠刮肚回答着广平县主没完没了的问题,心中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费尽口舌将广平县主诓骗出长乐宫,安伯尘道行不够又没道符,自然无法带上广平,只好让她自备,一路上却问东问西,好几次险些让安伯尘露出马脚。
  披夜而行,安伯尘化作无形止水,卷起广平遁出王宫,穿梭过琉京大街小巷,直往栋苑街而去。
  夜色深沉,烟花寂冷,怀中芳泽幽幽,虽然广平祭符隐身,可安伯尘还是能感觉到怀中娇躯的柔软和滑嫩,烫手无比。
  如若广平知道此时抱着她是那个让她咬牙切齿、无比厌恶的安伯尘,不知道她会不会当即昏倒过去……昏到不会,怕只会立马蹦起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安伯尘心情莫名,只觉好生荒谬古怪。
  越是接触广平,安伯尘越觉此女和他先前所想的截然不同。胆大包天,性格直爽,却又容易相信人,从被“无邪居士”这个所谓高人成功诓骗出王宫便可见一斑。
  如此性情,难怪会被厉霖利用。
  眼前浮现出厉霖居高临下、得意洋洋的嘴脸,安伯尘心中又是一怒。
  此时的你恐怕还在沾沾自喜,只等明天坐看我身败名裂,惹恼琉君赐死狱中……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只因那个微不足道小错,即将功败垂成。
  只要赢得广平,此局便破了大半。
  抚平心意,重归镇定,安伯尘卷起广平县主游走进厉府。
  蜷缩在安伯尘怀中,广平只觉自己躺在一汪温水间,很是舒服,可一见着来到厉府,广平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无邪居士,你带广平来这做什么?”
  “一会便知。”
  安伯尘也不多言,熟稔的穿梭过回廊宅邸,不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一座大宅前。
  夜色清冷,晚风作响,随着风声而来的,还有一丝古怪的声响。只听了片刻,广平便面红耳赤,跳开两步,沉声问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
  “里面那人是厉霖。”
  “是又如何?”
  广平毫不示弱的问道,心中生出警惕。
  在她心中,世家子和府里的婢女交欢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两情相悦即可。反倒是那位古里古怪的无邪居士,深更半夜带自己来这听墙角,处处透着邪意……他不会是想……
  心头扑通扑通直跳,广平满脸戒意,对这位无邪居士的好奇也荡然无存。
  此时安伯尘也看不见广平,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
  心下哭笑不得,安伯尘低咳一声道:“还请殿下看一眼,和厉霖欢好的女子是谁。”
  闻言,广平面露怒容,转眼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兀自一愣,踟躇半晌,终究还是走到窗前,捅破窗纸小心翼翼的看去。
  暗红的烛光下,两条赤裸的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喘息急促,颠鸾倒凤。
  “乳娘……”
  “霖儿……”
  刚听了两句,广平便有些吃不消,刚想离身,可当她看清那个百般迎合厉霖的女子的面容时,广平瞳孔猛缩,下意识的捂紧嘴,倒退两步,一脸的难以置信。
  安伯尘站在不远处,神色平静,并没说话。
  厉霖这条毒计纵有百般好,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去让他的乳娘来扮演那位落魄的商贾夫人,演技虽好,几乎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却免不了成为破绽。或许厉霖只信任这个日日夜夜婉转匍匐在他身下的女子,可他却不知道,早在十来日前,他这乱伦之举就已被安伯尘看在眼里。
  低低的啜泣声响起,安伯一愣,转眼间反应过来,广平县主竟然哭了。
  顿时间,安伯尘一个脑袋两个大,满脸苦涩。
  哭声虽压得极低,可安伯尘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懊恼和悔恨,以及一丝委屈。想来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广平只以为自己锄强扶弱,为那对母女出头,做了天大的好事。却不曾想到她同情至极的母女竟是厉霖的人,而她也成为原本信任有加的厉家公子的棋子,任其摆布,颠倒黑白,此时定是委屈无比。
  “他好可怜……”
  广平县主边哭边道。
  安伯尘一愣,转眼反应过来广平是在说自己,更是哭笑不得。
  “不行,我得找他问个清楚!”
  擦干眼泪,广平看了向宅里,毅然决然的走去,刚迈出两步就被安伯尘闪身拦下。
  “殿下此时出现,打草惊蛇,让厉霖想处对策,那安伯尘恐怕要被冤枉到底了。”
  “那怎么办?”
  广平着急的问道。
  “附耳上来,如此这般……”
  清了清嗓子,安伯尘扮回高人模样,低声说道。
  广平目光闪烁,听着听着,眉头不由皱起,疑惑的问道:“可是……这样能行吗?”
  “有本居士在,殿下放心。”
  “好,我听你的。”
  广平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脸上浮起敬佩之色,忽然开口问道:“敢问居士究竟是何方高人,为何要为广平指点迷津?”
  安伯尘哪是为了广平,他是为自己出头,可这般想法又怎能说给广平听。广平以为无邪居士现身是为了弥补她的过失,这样也好,省得她想到我身上,无邪这个身份只能隐于暗处,一旦暴露,往后之事可要难上许多。
  安伯尘心中道,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始为以后作起打算。
  有了水火二术,再加上神游入梦的法门,未尝不能树立起“无邪居士”这个身份,隐于暗处,来历神秘,这样一来倒能省去许多麻烦,更能……
  “居士?”
  安伯尘正想着心事,耳旁传来广平县主的探询声。
  安伯尘思索片刻,沉声道:“居士为方外人,偶涉红尘,却见种种不平之事,心有感悟,遂暂留此间,只求世事如常。”
  安伯尘这话说得极大,看多了戏文,此时说起来倒也流畅,却将一旁的广平县主唬得一愣一愣,瞪大双眼,满脸敬佩。
  “居士果真高人,今日得见居士,为广平之幸……居士可是神师?”
  听得广平所言,安伯尘不经想起了那日夜会三神师,他们也以为自己是神师,难不成无华和张布施来到琉国正是为此?
  安伯尘心头一紧,随即放宽,反正无邪居士这个身份也只是偶尔一用,真正在琉京的是安伯尘,找不到无邪神师,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时候不早了,殿下还请回转,明日若是去迟了,那安伯尘可就真要蒙冤九泉了。”
  安伯尘不置可否的笑道,卷起广平县主向王宫而去。
  “无邪居士,广平还能见着你吗?”
  夜风拂过,广平忽然开口问道。
  “或许吧。”
  想了想,安伯尘如实答道。
  将广平县主送回长乐宫,安伯尘并没急着返回京伊府,而是又来到栋苑街。
  一眼望去,长街两侧皆是高府深宅,住在这里自然都是身居高位的王公大臣,以及不可一世的世家子们。
  寻着一处僻静幽暗的巷子,安伯尘盘膝而坐,现回原形。双目陡睁,虚影自右目而出,飞快的滑入长街,钻入第一间王宫府邸,三柱香后出,继续前往第二间……
  神游入梦之术安伯尘虽只是初涉,可经过风仙子提点,越往后,安伯尘越能感觉到其中的奥妙所在。得入梦境可历览故往,探查秘密,也能附身梦中人物,恐吓梦境主人,便如同那日吓唬萧侯一般。
  就在今夜,满城百多世家子都做了同样一个梦,梦见了同一个人,一个名叫无邪居士的得道高人。
  醒来后,世家子们汗湿香衾,想着那个古怪却又令他们心寒的梦,四目无光发着愣,许久方才回过神,也只当是一场寻常的噩梦,继续蒙头大睡,并不多想。
  或许只有等到第二天,呼朋唤友相聚,偶有一人提及此事时,方才会惊惧到极点。
  不过,还得等到明天。
  神游回转,虚影爬入右眼,安伯尘睁开双目,如是想道。
  长街尽头的天空已染上几丝青檬,拂晓将至,安伯尘不再滞留,化水而行,施施然游走过大街小巷,重返那座禁卫森严的大牢。
  少年正襟危坐,套上铐链。
  晨曦从远天荡下,散出一抹洒入铁窗,牢狱也不再那么昏暗。
  “你厉霖能有今日的风光不过是仰仗祖宗荣耀,借助这些趋炎附势的世家公子……等你一觉醒来,发现满城世家子都被我撬了墙角,而你所仰仗的世家恩宠也离你远去,却不知你厉霖还如何在琉京存活下去。”
  看向湿冷墙角下硬生生钻出的那颗青芽,安伯尘垂着头,喃喃低语。


第118章 御驾亲审
  天刚亮,一个消息飞也似的传遍琉京前些日子被君上钦赐士子出身的安伯尘身犯重罪,正午时分将由京伊尉元大人亲审。
  而他所犯的罪状也在同一时间被百信们知晓,围坐在热气腾腾的早茶铺里,好事者口吐唾沫星子,将安伯尘如何欺压良善,害得那双孤儿寡母流离失所走投无路的“恶行”绘声绘色道来,就仿佛亲眼所见般。百姓们哪知真假,人云亦云,一时间安伯尘俨然成为了那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声名狼藉。
  “青儿你笑什么?”
  依云客栈中,第一王风吃了口馒头,好奇的问向对面的少女。
  少女抿了口茶,莞尔道:“我只是没想到,昨天那个李小官人口中的那人竟然如此不堪,亏他还好意思来说媒。”
  闻言,第一王风摇头苦笑,按着他从前的性子,谁若敢对青儿出言不敬,少说也要断条胳膊大腿。那个傻里傻气的小胖子竟敢当着自己的面为青儿说亲,若非青儿拦着以及那两个修为高强的少年人在侧,怕是他早死了千八百次。
  “这尘世里的人大多不堪,我们一路行来见的也不少了,青儿,今日先去城东吧,若还找不到那位高人,那只好去璃珠公主的梦里守着。”
  第一王风沉吟着道。
  月青青一愣,缓缓放下木碗,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从客栈外传来阵阵马蹄声,第一王风扭头看去,就见三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挑下马,急匆匆的走入客栈。
  “三壶好酒,两碟盐水花生。”
  当先的公子挑了张最里处的桌子坐下,向伙计道。
  依云客栈已经许久没有世家子来过,那伙计堆满笑,殷情的抹了七八遍桌子,屁颠屁颠的向后堂跑去。
  “我说蔡兄,大早上的喝什么酒?到底有什么事,非得来这鸟不拉屎朱雀街说?”
  另一位公子哥疑惑的问向蔡公子。
  蔡公子没说话,面露不安,目光复杂,直到小二端上二十年的老酒,方才长舒口气,也不去接酒盅,兀自端起酒仰头便喝。
  见状,一旁的两名公子愈发古怪,不远处的第一王风和月青青互视一眼,正要起身离去,却听那蔡公子忽然开口道:“昨晚上……我做了个梦。”
  那个“梦”字传出,第一王风和月青青同时一愣,下意识的坐回原位。
  “做个梦而已……”
  穿着锦绣罗纹黑里大氅的公子哂笑一声,三人中他地位最低,其父只是一五品散轶大夫,能和眼前这两个三品大员之子结交,也算运气使然。
  他还没说完,就见另一位史公子勃然变色,吃惊的看向蔡公子,眼里渐渐浮起一丝惧色:“蔡兄……你也作了那个梦?”
  闻言,蔡公子也是一愣,和史公子四目相对,半晌无语,却让不远处的第一王风下意识的握紧馒头,眼里浮起一丝炽热。
  “看来那位无邪居士真有其人。那梦就像真的一样,到现在还忘不了。”
  蔡公子长叹口气,举起酒壶又灌了一大口,就听耳边传来史公子惊疑不定的声音。
  “不可能这么巧……蔡哥,那无邪居士可曾提过今日之事?”
  放下酒壶,蔡公子面色凝重,缓缓点头:“若他所说都是真的,厉公子可就……”
  相视一眼,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喝着酒,暗地里却是都已打定主意,看得一旁那位公子满头雾水。
  “无邪居士……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手里的馒头已经惨不忍睹,第一王风低声喃喃道,面露激动,再看向一旁的月青青,就见她也是淡淡一笑。这些日子来她一直没说什么,可第一王风如何感觉不到她的抑郁寡欢,拖得越久,两人越危险,如今终于找着能够进入王司徒梦境的那位高人,两人都是暗松口气。
  轻轻握住那只柔荑,第一王风低声道:“青儿,等到中午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嗯。”
  ……
  白天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光景便到了正午。
  烈日高悬,纵有秋风高疾也驱散不了京里头的热意,这功夫本该是酒楼饭庄高朋满座,可今日的生意都被京伊府抢了过去。府门外,人山人海,百姓们所能见着的只有那两头巨目圆睁的石狮子,以及那块写着明察秋毫四个大字的牌匾。
  就在这时,紧锣声从远处传来,隐隐还有钟鸣,从长街尽头转来一队羽林军,斥散围于此间的百姓。少时御銮驶来,百多气息深厚的禁卫高手严阵以待,摄人心魂的目光扫视左右,看得百姓们头皮发麻汗流浃背。
  是君上来了!
  百姓们先是一阵慌张,随后心中兴奋。
  早听说人说今次审问琉君会御驾亲临,可没见龙颜,谁也不敢保证,眼下见着那么大的阵势,除了君上还会有谁?想来君上现在定恼得很,他亲自提擢的安伯尘竟是个狼心狗肺之徒,作奸犯科,欺压良善,这让他颜面何存?
  指不定君上一怒之下会将那安伯尘赐死。
  想到这,琉京里最喜看热闹的百姓们愈发激动。
  黄门代君喧喝,百姓们纷纷下跪,山呼千岁。而京伊府的大门也同时打开,穿戴玄黑官袍,四珠大顶的京伊尉疾步走出,伏地叩拜。
  京伊尉本是从五品,却因这位元大人还兼任当朝廷尉丞,手掌大权,稳坐正四品。君臣稍叙,元大人自领着琉君以及随行文武进入京伊府,随后严老夫子以及一众白狐书院学子被当作人证入府,走在最后的自然是那对坚贞不渝、可歌可泣的母女,她们刚一出现立马引得万众欢呼,齐齐喝彩。
  众人入府,府门即刻闭合,围观百姓们渐渐沉默下来,却都没离去,静静等候着最终的判决。

Prev | Next
Pg.: 1 ...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 366


Back to home | File page

Subscribe | Register | Login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