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璞没有带任何的供品,也没有带着纸钱,他只跪在了晓云的坟前,头深深的埋进了土里,泪水顺着他的脸颊轻轻的滴落,又流入了土内,泥土粘在了脸上,他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只顾默默地流泪,心中轻轻的默念道:“云姨,张璞在看你了。张璞辜负了你的希望,他现在混的人不人鬼不鬼,根本没有脸来见你。可是,或许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后应该何去何从,或许,他只能做一个平庸的人,平平庸庸的生活十几年,然后再默默无闻的死去。云姨,你感觉到失望了吗?云姨!”
张璞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终于,他渐渐的又睁开了眼,泥土沾在脸上,痒痒的,但张璞却没有用手去擦,他匍匐在晓云的坟前,用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的拔着晓云坟前的青草,这对于此时几乎没有丝毫内力的张璞来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渐渐的,他的手指指甲也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脱落了,血水复又渗入了土里,张璞仍然去拔着野草。
终于过了好久,将这些青草地都给拔光了,张璞又搬了几块石头,盖在了晓云的坟上。
这一切做完,用了很长的时间。
等张璞再站起身来,转过身,擦了一把脸上的泥,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好了吗?”
张璞一怔,直起腰身,擦擦眼睛,见自己的身后立着的正是其娜,张璞有意无意的遮挡在了石碑的前面,说道:“好,好了。娜娜姐,你怎么来了?”
其娜也不多说什么,只走到张璞的面前,说道:“师父已经醒了,让我来找你,我便在四下找了一圈,结果果然你在这里。”
其娜的脸上并不带很多的表情,可是她心中也微微有一丝遗憾,本来她还以为张璞不可能在这里久呆,早已经借着这个机会逃走了,可是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在他所谓的“云姨”的坟前,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在这里痛哭,如今他想走怕也走不了了。
张璞把脸擦的差不子了,瞬间变换了一个表情,说道:“老东西这么快就醒了?好吧,娜娜姐,咱们这就回去找她,省的她不放心我,还怕我逃走什么的。”
其娜也一点头,张璞大步的向前走去。其娜一面和张璞走,一面心中想着张璞房间隐藏的那块石碑,她记的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石碑上面写着“张璞立”几个字,可是眼下这个孩子叫齐云,和那个张习镇一直叫的儿子“张璞”有什么关系吗?
其娜隐约感觉不妙,她倒不怀疑眼下的齐云搞什么阴谋诡计,但是却担心自己的师父如果无意中到了这里,摸到了石碑上的字,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为此其娜心中也在想着对策。张璞走的也不快,走了一里多地,却听到身侧传来人声,张璞向旁边一看,见竟然在深夜里,一个小女孩儿,正拿着一个小矮子在砍两株已经枯死的树。那树有三寸多粗,而这个小女孩儿仅有十岁的样子,砍起来十分的吃力,张璞心道:“什么人还会在半夜里砍柴的?”
走到近前,那女孩儿听到了人声,一抬头,见一个十七八模样的“大人”向自己走来,吓的手一抖,手中的斧子没有拿稳,砰的掉落到了自己的脚面上,啊的一声惨叫。
张璞却已经看清了这个小女孩儿的模样,这个小女孩儿正是去年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小叶子。在深更半夜里,小叶子怎么会在这里呢?
张璞见她受伤,先一步跑过去,去扶小叶子,哪知小叶子早已经不认得张璞的样子,当然她也不可能知道张璞会在一年间突然长大了近乎六七岁,见这个陌生的男人向自己走来,小叶子更是吓的混身发抖,向后退去,嘴里叫着:“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
张璞本来想说:“我是张璞。”
可是眼见其娜便在自己的身后,一旦说自己是张璞,那么便要漏馅了,但是想到后来在晓云死后,自己更名为“齐云”的事情,也和小叶子母女说过,或许她应该还记的,便说道:“小叶子,你别怕,我是齐云哥哥,和你一起找过宝贝的齐云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吗?”
小叶子哪里敢认张璞,仍然惊恐地说道:“不可能,张璞哥哥还是个小孩子,怎么会有你这么大?”
张璞最怕小叶子口不译言说出自己的名字,在小叶子说到不可能的时候,张璞便有意无意的“咳嗽”一声,把小叶子叫的张璞哥哥几个字给遮了过去。张璞仍然说道:“小叶子,你不记的当初我也曾经和你说过我有一种病,会老的很快的?我真的是齐云,不会骗你的。”
小叶子连连的后退,说道:“不对,不对,你不可能是张璞哥哥……”
在小叶子说话的时候,张璞又连声的咳嗽两声,以希望不要被其娜听到,其实这也近乎于掩耳盗铃的伎俩,其娜本来已经在石碑上看到了“张璞”两个字,那么小叶子所说的字虽然轻,虽然已经被张璞给遮了去,但是其娜还是能够听出来,心中叹道:“看来这个孩子的确是和张璞有很大的关系。唉,越是这样,那石碑放着便越危险,正好我借机把把石碑给除了吧。”
其娜说道:“小泵娘,这人的确是齐云,他没有骗你。齐云,你先和小泵娘聊着,我有事去一下。”
张璞也巴不得其娜快些走,便也不问其娜去做什么,只是点头。
其娜装做小解的样子走向林子,进林之后又转道去到了晓云的坟前,用峨眉刺将“张璞”两个字给挖掉,然后又不慌不乱的走回林子。
张璞见其娜走远,这才说道:“小叶子,我真的是张璞的。你听我给你讲咱们一起去挖宝贝的故事。”
说着便把去年他如何找小叶子借镐锨,又如何带着小叶子和根儿去到太监宝贝坟里,最后太监的宝贝是挖出来了,而根儿受了惊吓,最终又在晓云和杜老道的帮助下恢复了正常。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把当时的恐怖气氛都给讲了出来,听的小叶子怔了一会,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真的是张璞哥哥?”
张璞说道:“当然了。不信我在绕你跑一圈你就知道了。”
张璞说话间,便绕着小叶子跑了一圈,只一眨眼的时间,小叶子几乎只感觉到眼前一晃,张璞已经绕着他跑了一圈,张璞道:“叶子,这下你应该相信了吧?”
小叶子此时有些将信将疑,却仍然问道:“张璞哥哥,你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的?”
张璞说道:“一言难尽,不过小叶子,一会儿当人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叫我做张璞哥哥,你知道自从云姨去世后,我便改名叫做齐云了,尤其是一会儿那个姐姐来了,你更不能管我叫张璞哥哥,明白了吗?”
小叶子点头,张璞这才把自己的这一番经历说了出来。小叶子听的狠狠的攥紧拳头,说道:“这个许大富真是个大坏蛋,都到了杜神仙那里还要欺负张璞哥哥。不过杜神仙不是神仙吗?怎么神仙也会死的?”
张璞苦闷的一笑,又向小叶子问道:“叶子,你呢,你为什么半夜三更要来这里砍柴呢?”
小叶子说道:“我阿妈最近病了,身体一直不好,刚才又找大夫看过了,拿了些药,大夫说今天便要吃,家里没有柴了,我记的这里有几株枯树,离着又不是很远,所以才上山来砍柴呢。”
张璞惊道:“王大娘病了吗?病的厉害不厉害?”
小叶子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经常咳嗽,咳嗽了便吐血,我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张璞心中更是惊讶不矣,他虽然对于江湖上的诸多事情并不上心,可是这一年间翻遍了道家的经书,武功上没有多在的长进,可是见识却也不少。心中想着:“咳嗽吐血?这莫不是传说的肺痨吗?肺痨可是绝症,道家讲痨病本因是气虚体弱,痨虫痨鬼趁弱而入,侵入人体,使人咳逆气喘,而且此病的痨虫是可以传染给他人的。若是王大娘得了此病,那小叶子和根儿日日守在她的身边,岂不会传染?再者,小叶子才十岁,而根儿更是年幼,少了王大娘持家,根儿和叶子的生活又将如何?若是哪天王大娘不幸亡故了,岂不是根儿和叶子又都落个流浪街头?一想到自己没有云姨,少了人疼爱,终日落魄,但转眼间这根儿和叶子竟然也要落得和自己一样,不禁心中一凉,两滴眼泪竟然落下,映着月光,倒好象是两滴珍珠挂在脸上一般。
620|第620章遇人不淑,张璞意娶刁蛮妻2
小叶子说道:“张璞哥哥,你哭啦?你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哭?我都已经不哭了。”
张璞抹了一抹眼泪,说道:“小叶子,你不知道,我在九宫山上,无论杨子元和许大富再怎么坏,我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从来都没有哭过。只是今天这一天,倒比在九宫山上一年哭的还厉害。小叶子,你带我去看王大娘吧。”
小叶子本来想说好,可是想到了还有一个女子跟着张璞,小叶子说道:“张璞哥,你那个姑姑,允许你去看我妈妈吗?”
张璞想了一想,说道:“没关系的。我不管那个女人叫姑姑,我只管她叫姐姐。娜娜姐对我很好呢,从云姨去世了,也再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不过她的师父倒是个可恶的老妖婆,凶恶的很,娜娜姐都怕她。”
小叶子说道:“那你不如就别和她们再一起了,叫上那个娜娜姐,在我们村子里住下不好吗?就象当初云姨在的时候一样。”
张璞说道:“那不可能。娜娜姐特别听她师父的话,你想让她离开那个老妖妇是根本没有可能的。”
张璞正说着,便听到林子里又响起了脚步声,其娜去的并不久,想着张璞和小叶子应该已经聊的差不多了,所以才走了过来,故意放大了脚步的声音。小叶子指了指张璞的身后,说道:“张,哦,齐云哥哥,娜娜姐她已经过来了。”
张璞转身,其娜已经在他的身后五米远的位置,张璞道:“娜娜姐,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件事情想求你,小叶子的母亲病了,她去年曾经照顾过我,我想去看一看她。”
这倒让其娜有些为难,她说道:“齐云,这倒也没有什么不可。可是我师父她已经清醒过来了,你如果回去晚了,我师父怪罪,恐怕会有一些麻烦。”
张璞道:“娜娜姐,要不然你先回去报告你师父,先代我向她请个假,就说我只稍待片刻,之后马上就会返回。”
其娜略一沉吟,又说道:“齐云,这样吧,我先和你一同去看一看你所说的王大娘,然后在尽快的赶回去找师父,这样在师父的面前,我也有话说。”
张璞说道:“好吧。”
说着,又笑吟吟的指着这株枯树,说道:“娜娜姐,你也看到了,小叶子还小,她砍不动这棵树,而我呢,身体现在也不好,所以麻烦娜娜姐帮我们一个忙,把这株树给砍倒好不好?”
张璞说着,弯腰将地上的斧头拾了起来,也不经其娜同意,便交到了其娜的手中,其娜说道:“小表头,就你聪明。”
不过也是举手之劳,其娜抡起斧头,一斧将大树便砍成两断,树轰然倒地,其娜又说道:“是不是还要我再帮你们把这株树抱回家去呢?”
张璞仍然笑道:“那就多谢娜娜姐了。小叶子刚才脚被斧头砸了一下,也受了伤,我就抱着小叶子,娜娜姐帮忙给我们抱着这株树,如果娜娜姐抱不动了,咱们再换好了。”
其娜道:“说你是小表头,你还真和我抖起机灵了。算啦,你就抱着小叶子先回去吧,我在后面跟着。”
张璞抱起了小叶子。小叶子虽然已经十岁,可是营养不好,体质偏瘦,张璞很轻松的便抱起了她,在前面走,其娜便在后面扯着大树跟着。其娜也知道,这个齐云有事情瞒着自己,那么想必回到这个小叶子的家里,也要交待一番,所以自然走的并不快。
张璞和小叶子先回到家的时候,已经领先不紧不慢的其娜有一里多路,到了门口,便听到了王大娘剧烈的咳嗽声,听的人心都几乎从嗓子里跳出来。
张璞小心的嘱咐小叶子道:“小叶子,你进去告诉根儿和王大娘,就说我来了。我的样子已经大变,而且在娜娜姐的面前不要叫我张璞,只当我一直就叫齐云就好。”
小叶子道:“好啊,张璞哥。”
张璞一绷脸说道:“还管我叫张璞哥?”
小叶子道:“哟,我忘记了。应该是齐云哥才对,齐云哥,你要把我放下我才能去报信啊。”
张璞这才发觉自己还抱着小叶子,把小叶子放在地上,小叶子一瘸一拐的走回了屋子里,只听到王大娘又是一阵咳嗽,小叶子张罗着倒水的声音,然后等王大娘稍稍止住了咳嗽,便是小叶子向王大娘通报张璞到来的消息,张璞在外面注视着其娜,直等其娜托着那一株枯木走到了门前,小叶子已经向王大娘通报完了,王大娘道:“我知道了,贼妮子,还不快让……呃,齐云进来。”
小叶子又拉开了门,探出半个身子说道:“齐云哥哥,我妈让你进来呢。”
张璞看了其娜一眼,说道:“娜娜姐,你进去吗?”
然后他凑到其娜的耳朵边说道:“痨病!”
其娜却不管王大娘是什么病,说道:“我随你进去。”
二人走了进去。走到屋子里,才闻到了一股呛鼻的中药味,算不上香,也说不上是臭,总之是很难闻。二人又进到里屋,只见天气虽然不冷,但王大娘却仍然是趴在被子上,在她的前面床下放着一个痰盂,小谤子便坐在王大娘的对面,守着痰盂。
见张璞和其娜进来,虽然小叶子早就已经告诉了王大娘张璞已经长成了大人,可是初一见面王大娘还是吓的一愣,随即才指着对面的一把椅子,咳嗽两声道:“齐云,你们坐吧,不过只有一把椅子。”
张璞说:“娜娜姐,你坐吧,你帮助砍木头也累坏了。”
其娜果然顺着张璞的手势坐了下来。
张璞看着王大娘面容瘦削的几乎仅余皮包骨头,而且头发乱蓬蓬的,也显的枯黄无华,再想起当初王大娘却并非这样子,仅仅一年的时间,竟然又上一个健康的女人变成了这副样子,不禁睹人伤神,鼻子一酸,又几乎落泪。
王大娘却看出了张璞的意思,干笑两笑,说道:“你这孩子,咱们都一年不见了,怎么能一见面就哭呢。真是傻孩子,对了,刚才叶子没有说清楚,你这一年跟着杜道长,很有长进吧?这位姑娘又是谁?”
“哦,我管她叫娜娜姐,她人很好的。”
张璞见王大娘发问,便又开始介绍,将过往的一些事情简单的介绍给了王大娘,自然也因为其娜在,张璞也是有所保留,并没有完全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全数相告,比如他和许大富之间的纠葛,张璞就没有完全的说出来,但是即使是如此,王大娘听到杜神仙竟然已经死了,其悲伤承度却远远大于小叶子。
这更是难怪。人心中总有一个很高的位置,有人管他叫神,有人管他叫圣,也有人管他叫上天,这种至高的位置,往往只存活于人们的心中,也正象是追星族往往会将一个歌星影星抬到至高无上的位置一样,如今在王大娘的心中,这个杜神仙便是占据了这样的一个位置。这位置高不可攀,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神圣的存在,是长生不死的存在,甚至在王大娘的心中,还曾经想到过,自己得了肺痨不假,但也未必便真的是什么不治之症,比如曾经根儿沾染了邪气,杜神仙不是轻而易举的给他治好了吗?那只黑猫那么厉害,杀了许庭贵的全家,可是又如何?杜神仙只一出手,那些妖魔鬼怪全都一扫而当。
这世界上有杜神仙不能的事情吗?
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可以去到九宫山找到杜神仙,杜神仙大手一挥,自己的这条命便又回来了。
可是如今竟然从张璞的嘴里得知了杜神仙竟然回到了九宫山便发了病,而且病也是因为从太监陵里感染了尸气所致,更是由此一病不起,最终仙逝。神仙原来也会死的?王寡妇心中的偶像突然轰然倒地,如同一尊泥塑倒地一样,摔的粉身碎骨,不留半点痕迹。
王寡妇突然间更是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小谤儿连忙从地上拿起了痰盂来接着,王寡妇猛烈的咳嗽之后,吐出了几大口粘稠根本就已经扯不断的痰液,张璞赶紧从桌子上拿了一杯水,将给王寡妇漱口,连漱了几次之后,王寡妇的这一口痰才吐了出来,而在这痰的最上面,赫然便是一大口鲜血,其实整个痰液里都是有血的,仅仅是最上面是单纯的血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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