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自隋起,至唐朝还未健全,考试方法主要分为两类:一种是常科,另一种是制科。“常科”就是每年举行的考试,包括进士科、明经、秀才、明法等,考中后等于取得了做官的资格。“制科”是皇帝临时设立的科目,也叫“特科”,这是朝廷特选急用人才的一种考试,一般考中进士的人,如果要获得官职,就还要经过“特科”的考试,被皇上选中才能授予官职。
   “祁禀万岁,紫薇堂监李林龙求见。”值日太监进来禀报道。
   “正说到紫薇学堂,他到来了,很会赶时间嘛,叫他进来吧!”高宗说完,又转对长孙无忌等人说道:“诸位爱卿回去准备殿试吧!朕要早些从这些进士、学子中选拔人才。”
   长孙无忌等人见皇上让他们退下,只好躬身应道:“臣等告退。”
   李林龙走到紫宸殿门口,正与长孙无忌他们打了照面。他出于礼貌向众人拱拱手致意,而他们中的大多数则脸上除了不屑表情,根本没有正眼瞧他,昂首阔步从他身边走过。对于朝臣这样的态度,早在李林龙意料之中,所以并未往心里去,快步走进大殿。
   “参见陛下。”李林龙对坐在御案旁的高宗叩首道。
   “爱卿平身。”高宗冲他笑着应道。
   “谢陛下。”李林龙站了起来。
   “爱卿劳苦功高,为朕辛苦培养人才,不到两年就大有收获,有三十六人考上了进士,朕很欣慰。”高宗皇帝满意地说道。
   “臣愧不敢当,陛下的门生们能够早日有所成就,使之更好为陛下效忠,是陛下对臣的期盼,臣不敢忘其责。故此次虽中进士三十六人,臣认为还是太少,辜负了陛下的厚望,心里甚感惶恐。但除臣尽职不够外,还有事出有因,望陛下明鉴。”李林龙故作谦逊带出后面的话题。
   “事出有因?讲一讲。”高宗问道。
   “陛下,紫薇学堂人才济济,四学学科都有很多出类拔萃之人,此次参加进士科考试的只是政论学、经商学的部分学子。大多数学子还想在紫薇学堂多学两年,所以并未参加今年的进士科考试,此为其一;其二、军事学和机械学学子所学与科举考试内容相差甚远,所以通过科举考试展示才华不太可能中举。比如军事学学子所学都是如何带兵打仗,如何排兵布阵,如何保证补给,对诗文和策论却不精通,故他们参加考试机会也不大,所以几乎没人应试;还比如机械学学子所学都是武器研发、铜铁铸造、技术革新等等,让他们考科举比登天还难,所以也没有人参加科考。故此次考取进士的学子并不多。”李林龙详细说明道。
   “哦!你说的对,朕应该想到这个问题。边疆历年征战,这些人才朕也应该选拔录用,都是急需的,不能让他们空有才华,无法施展。”高宗皇帝点头应道。
   李林龙见高宗理解这个问题,便趁机又进言道:“所以臣以为,陛下应准许军事学和机械学出类拔萃学子参加特科,按其所长选拔任用,而不是依靠诗文才华和策论文章参加常科。如此这样以其长加以选拔重用,定不辜负他们的才学。而对陛下来讲,效忠陛下的门生们大量进入朝堂,有利于陛下的江山永固。”
   高宗点头说道:“那你就回去精选三十名学子准备参加特科,成绩好的也赐同进士出身。”
   李林龙跪地应道:“臣以为人数还是太少,因为军事学、机械学很多学子都可堪重用。陛下应多选拔一些,军事学学子可补充边军,机械学可安置到工部、卫尉寺、将作监等。”
   高宗略一思考,下了下决心,说道:“五十人,不能再多了,每年参加特科人数不过二、三百人,紫薇学堂就占了八十多人,已经够多了。”
   李林龙从皇宫出来,如飞似的赶往紫薇学堂,他要把喜讯告诉所有的学子和国子博士们。
   皇上恩准五十名学子直接参加特科殿试的消息,在学堂里引起了巨大轰动,学子和国子博士们都异常兴奋。大家聚集到堂园里围着国子博士们问如何选人,李林龙可不想独断专行凭个人喜好定人,而让参加不上殿试的学子们对他心怀恶感,所以定出规矩为公平竞争。军事学、机械学各分名额二十人;经商学、政论学除已经考取进士的外再各分五人。各学国子博士组织学子考试,取成绩排在前面的参加特科。
   谁能参加殿试,全凭本事,所以从上到下大家都很赞同,各学国子博士和学子们都忙了起来。经过两天角逐,五十名参加殿试人选被选了出来,刘仁愿、刘审礼、孙仁师、骆宾王、周兴、娄师德等人都榜上有名,紫薇山堂的骨干学子都成了参加殿试的人选。
40|第十章 祸从喜生 (二)
  公元650年,永徽元年十月初,高宗在含元殿举行殿试,参加的进士有156人,被荐举的学子50人。这次参加殿试的人数在历史上都是最多的。高宗对于各类人才采用了不同的考试方法,进士们答写由圣上亲自命题的策论;被荐举的人才,高宗则按所学不同,把考试命题分了几样,学军事的表演武技,答辩兵法;学机械的考一些民用技术、军事武器制造原理和流程;学政论的考地方管理策论;学经商的考数算、天文、历法、粮盐税收。
   殿试进行了两天,紫薇学堂有七十四人被高宗选中,紫薇山堂十余名学子骨干全部榜上有名。
   消息传来,学堂鼎沸起来。李林龙站在堂园里大声宣布道:“学堂今天大摆宴席,所有国子博士和学子们全部参加,一醉方休,庆祝紫薇学堂兴办以来头一遭开天辟地的大喜事。”学子们听完一顿欢呼。
   太尉长孙无忌气哼哼地回到自己的府邸,坐到书案后边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眼睛是闭上了,但脑袋里仍乱成了一团,一想到紫薇学堂一次进入仕途的就有文武官员七十四名,他焉能心里安稳下来。照这样下去,今后紫薇学堂每年将有多少人进入朝堂?顶多十多年,这朝中中下级文武官员可都是紫薇学堂的弟子了,弄不好再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出阁入相,参知政事,那朝堂上下可真的是李林龙的天下了,到那时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烦躁起来,李林龙这厮的循循渐进的办法真是高啊!
   “要想取之,必先予之。”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现出来,他暗思:应该让圣上褒奖李林龙育才有方,而把他名升暗降,调离京师,外放职务,使他远离圣上,远离紫薇学堂,时间一久,圣上淡忘了他,紫薇学堂也和他没有关系了,李林龙想成气候都难。只要他离开京师,他就失去了依靠,要他首级就有很多道道可用了。
   “推荐他去哪里呢?江南富庶之地,让这厮过逍遥自在生活,不行,那太便宜他了;离京畿近也不行,那样他还会有机会见皇上,和紫薇学堂保持联系,也不行;给他派到庭州如何?庭州紧邻西突厥、民族混杂、状况恶劣,也许还能借夷人之手杀了他,对,就建议圣上将他派到那里去。可是圣上能舍得他离开吗?应该想个法子,让圣上同意派他去。”长孙无忌刚想到这里,门推开了,长孙秀走了进来。
   “老爷,陆永生来了。”长孙秀进来汇报道。
   “山翁,我给山翁带来个好消息。”陆永生一踏进书房就说道。
   金銮殿朝会上,高宗正在与群臣商讨国策。
   长孙无忌出班奏道:“陛下,臣认为李林龙一次就为国家培养人才七十四人,劳苦功高,应当嘉奖。”
   褚遂良、韩瑗、来济等大臣见长孙无忌举荐李林龙,都是一愣,但他们毕竟从政经验老道,心中明白长孙无忌定然有对付李林龙的良策,所以也即刻纷纷进言道:“太尉举荐合理,臣附议。”
   高宗被臣子们闹的有些糊涂起来。他深知长孙无忌和李林龙之间相互敌对,长孙无忌贬斥李林龙在他看来才是正常的,这次却一反常态,让他重奖李林龙,他感到极其意外,不得不想这舅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老臣以为李林龙乃我朝栋梁之才,识人善育是他的长处,观其才干,以后可堪大用,所以老臣以为应该加紧锻炼培养,增加其阅历,磨练其意志,使其果敢坚定、办事周全。老臣认为,旦凡可重用之人,都理应外放,使其熟知政务民生,以备择录。观之李林龙虽才华可堪一用,然对我朝政务民生熟知程度尚有欠缺,陛下应该着手从这方面提高其才干。臣举荐其外放任职。”长孙无忌又再次进言道。
   高宗心里更糊涂了,这舅父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处处为李林龙着想,难道真是人家说的宰相肚里能撑船,能够抛弃个人恩怨,只为江山社稷着想吗?
   “爱卿的意思应当怎么办?”高宗也玩了点心眼,他要看看长孙无忌下面的牌。
   “老臣以为,西域乃是各民族云集之地,状况复杂,情况多变,需有干吏才能治之。西突厥各部至今依然没有全部臣服,很多部落名义受我大唐诏封,实则心怀异志,暗怀图谋反叛之心,所以臣以为对这些部落恩威并使、普及王化,犹为重要。同时西域平,则我朝西北疆域当无隐患,京师之地也无外忧也,外放他到西域可锻炼其才干,为以后用其奠定基础。”
   长孙无忌说的条条是道,高宗听了也不禁有些心动,但他觉得现在就把李林龙外放有些过早,但武媚娘总夸李林龙精明强干,让自己多用之,不外放怎么能担当重任?可是,外放后,李林龙前途发展是好是坏说不清楚,万一是坏事,媚娘又该说自己受老臣摆布了,上了长孙无忌等人的当。
   高宗的犹豫,长孙无忌焉能看不出来,他再次进言道:“陛下历来都果敢坚定,拿断都雷厉风行,识人用人都赏罚有度,断不可因微小之事而延误人才培养之机。”
   高宗从心里是想当英明神武之君的,他的心更动了,他不禁问道:“爱卿认为李林龙应该派往何地,拟授何职比较合适?”
   长孙无忌应道:“应派往庭州,那里状况最为复杂,最能培养其才干。按其目前功勋,应授予从三品下刺史之职比较合适。”
   长孙无忌刚说完,一名大臣出列应道:“断不可以,如若授予李林龙如此高的职务,恐怕将来祸乱丛生。”
   高宗闻声看去,见是自己当太子时的侍读徐元卿。徐元卿自从高宗皇帝即位后,作为高宗皇帝的亲信,官职也得到了擢升,官居游骑将军,从五品上。
   “徐爱卿你有何建议?”高宗见是自己的亲信,所以对他的发言格外关注。
   徐元卿清清嗓子,开口言道:“臣有一本祈奏陛下,臣参李林龙鼓惑收买人心,意图不轨。”
   徐元卿的话犹如海中掀起的巨浪波涛,让群臣为之惊愕。因为正在讨论如何褒奖李林龙,而他却要参李林龙,大家不由得骚动起来。
   高宗也是惊讶满面,他怎么也没想到徐元卿也加入了攻击李林龙的序列里。
   “爱卿请讲。”他不得不询问根由。
   “紫薇学堂学子骆宾王前几日在红袖酒坊酒醉言道,他心中甚是感念李林龙恩德,没有李林龙就没有紫薇学堂,没有紫薇学堂就没有骆宾王今天之上进动力。有人问,紫薇学堂学子都是天子门生,你们理应更加感怀圣上之恩德,怎么一开口先感恩李林龙呢?骆宾王言道,圣上我等也感恩,但相之比较,我更感恩山主,他每天教导我等上进,良善之言每日在耳,余音缭绕亲切不绝;反观圣上多在朝堂,虽对我等也多有关怀,然距之远矣,犹如隔山。”
   徐元卿说道这里停顿一下,接着又说道:“臣以为李林龙收买人心,使学子心中有他,而没有圣上,他虽培育人才若干,但使人才心中敬他,其次才有圣上,如此培育,乃是心怀不轨之道。故他无功反有过,焉能重用之?庭州之地,虽在塞外,却是丝绸之路途径的重镇,无良善大臣守之,危险也!此人心怀不轨,万一他另起炉灶,或谋逆反叛,或勾结外夷,岂不为我大唐凭添祸乱?”
   徐元卿的话犹如初夏惊雷,震惊了整个朝堂,高宗的心里也咯噔一下,一股愤怒填满了他的心胸。这也难怪他恼怒,但凡君王都愿意子民最尊敬的人是他,而现在李林龙在紫薇学子心目中的地位竟然排在他前面,他焉能不恼怒?如果骆宾王真这么说了,李林龙所犯之过是历代君王都无法容忍的过错。
   “臣以为路边谣言当不可信,即使骆宾王真有此言,也是他一人之言,不一定代表所有学子,况李林龙毕竟为朝廷培养了人才,这些学子也心中感怀陛下之恩德,陛下当可欣慰,李林龙当无大过。”说话的人是刚刚任职礼部尚书的许敬宗。原先他任过太子右庶子,故是太子少党里的骨干分子,也是高宗的嫡系,高宗对他的话一向很重视。
   许敬宗和武才人关系私密,他任青光禄大夫,专掌诰令,经常在太宗身边,而武才人因帮助太宗处理政务,俩人接触便很频繁。时间久了,许敬宗心中对武才人十分仰慕,关系越发不一般。武才人落难前,曾对他私下言,以后她能否再次回宫全靠他和李林龙运作,让他在朝中暗地里多多策应李林龙,好为她东山再起打下基础。武才人的话许敬宗从来没有忘记,也许就是爱屋及乌,眼瞧李林龙要栽大跟头,他出言相助一把。
   许敬宗的进言引德朝中很多大臣对他侧目,因为大臣们以为在朝中不会有人为不相干的李林龙说话,而如今冒出了个许敬宗,大家都很惊讶。长孙无忌也转过身子多看了他两眼。
   “陛下,臣以为按照徐大人所说要是真的,李林龙无功有过,但一家之言又不可全信,所以老臣认为不论真假,李林龙也理应卸任堂监之职。外放使他远离紫薇学堂,不但能历练他,还能观察其是否忠贞朝廷。外放地点还应当是庭州,只不过所授职务应当有所改变,刺使之职责任重大,当不可用他,别驾之职是从四品下,也是升职,按常例也说的过去,他可胜任之。”长孙无忌结合了许敬宗和徐元卿的话,提出了个折中意见。
   高宗对李林龙已经产生了不快,再加上他不象刚即位时那样需要李林龙了,和武媚娘的长期幽会也不再需要这个媒介;李绩还朝也可以有效制衡长孙无忌;紫薇学堂已经步入正轨,新的一批只忠于自己的朝臣开始成长起来,而反观李林龙,目前不但没有多大作用,反成了鸡肋,看在李林龙救过自己命的份上,给他外放升职很合理,还可以借机考验考验他的才学到底如何,磨练一下其意志和才干,对他个人仕途成长也不无好处。
   想到这里,他便一挥手言道:“准奏,李林龙转授庭州别驾,上官仪任紫薇学堂堂监。退朝。”
41|第十一章 古道杀风(一)
  清晨,长安西郊的一处凉亭内,紫薇学堂的国子博士和学子们共同送李林龙赴任,望着大家殷切关怀的目光,李林龙的心内真是百感交集,无限惆怅。祸福难料的庭州之任,怎么能让人欢歌起来呢!
   大家与他依依惜别,都知道此次圣命就是明升暗降,他已经被君王遗弃了,基本上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每个人都感到愤懑,却又满是无奈,秀香、灵儿放声痛哭,把整个送别的场面弄的凄凄惨惨。
   李林龙交给秀香一个锦囊,叮嘱她速将锦囊送往别院。他最后对大家拱手言道:“诸位夫子、学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送人千里终需一别,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说完李林龙上了马车,再也没有回头。此次其他人各有职责,他只能凄凉地踏上了前往塞外的路,身边只有一名马车夫和长安京兆尹例行公事派来的二十名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军跟随。
   “山高水长,志士远行,荆棘密布,困难丛生;大漠孤烟,铁马西风,长路漫漫,人生艰辛。愿君有豪气,云披志士肩,万里男儿胆,杀敌保边疆……”身后传来骆宾王为送他专门谱写的曲声,那是大家用嘹亮的歌声为他最后壮行。
   幽幽的歌声,牵动了他离别的思绪,不由得使人泪满衣裳。
   他的心情异常灰暗,因为此次实则是被贬斥发配边疆,对自己未来来讲是凶多吉少。但为了将来有所发展,即使目前再多凶险,也只能勉力而行。
   小小的队伍接连几日穿州过县,出了玉门关,在李林龙面前是一往无边的戈壁沙漠,蓝蓝的天空、飘荡的白云,红色的戈壁,一望无际的沙漠,勾勒出李林龙每日的行程。
   长孙无忌府内,长孙秀对长孙无忌奉承道:“山翁真是高明,利用陆永生的消息,收买徐元卿来了个红白脸相唱,弄的圣上把个李林龙贬斥到庭州。给个别驾位置不上不下的,今后他生也好、死也好,反正不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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